“張教授說得很對,手術難度相當大。”鄭仁先下了一個肯定的結論。
張教授聽到鄭仁的開場白,臉色柔和了起來,微微頷首,對著鄭仁笑了笑。
花花轎子人抬人,張教授知道。
“患者病情危重,手術的風險很大。”鄭仁又重復了一句,隨后走到閱片器前,手指點了點主動脈的位置,道:“主動脈外膜大面積的受侵蝕,即便不做手術的話,我估計24-48小時之內,患者會因為主動脈破裂,繼發大嘔血死亡。”
張教授臉上的微笑還沒消散,隨即便凝固。
“手術,是必須要做的,而且要急診做。”鄭仁翻書一樣的翻臉,馬上旗幟鮮明的亮出和張教授截然不同的觀點。
林格面無表情的坐在辦公室正中間,他聽到這句話后,便把頭低下,拿著筆在本上記錄著什么。
張教授表情嚴肅,看著鄭仁,冷冷的問到:“鄭老板也說了,不做手術的話主動脈外膜會在24-48小時之內隨時破裂。已經薄成一張紙,難道還要人為破壞么?”
“首先,我認為張教授您說的是對的。”鄭仁再次重復了這句話。趙云龍心里猛然升起一股笑意,鄭老板看著憨厚老實,可是也挺壞啊。
“但正是因為這樣,手術才要盡快進行。”鄭仁道:“針對血管壁薄的病情,我建議先下一枚主動脈支架,撐住血管內膜。要是外膜破裂,可以用補片修補。這樣的話,可以最大可能性避免死在手術臺上的風險。”
張教授一瞪眼睛,猛然站起來,開始反駁鄭仁的話。
畢竟是講學的教授,理論嚴謹、邏輯清晰,不管什么論點、論據,都圍繞在患者手術風險上,沒有一絲的偏差。
他沒有因為憤怒而喪失理智,也沒有因為想要駁斥鄭仁的話被帶跑偏了。
所有的重點,都放在手術風險巨大,必須要謹慎上。
看樣子不光是講課,辯論方面,張教授也是擅長的。
鄭仁覺得要是不打斷張教授的話,他能說到后半夜去。
一個血常規,就足以講三五個小時。
其實他要說的事情很明顯——不做手術,和我沒關系。做了手術,我肯定要背鍋。
這是一件很無奈的事情,鄭仁也比較理解張教授。
就像是患者當地醫院的選擇一樣,手術難度太大,先抗炎保守治療,要是能好就皆大歡喜;要是不好,就推到上級醫院去。
治療么,誰也不想患者死在手術臺上。治好病,你好我好大家好,其樂融融。太難的、沒有把握的,還是去找上級醫院吧。
但地方醫院可以這么做,912就沒辦法這么做了。
把患者推到哪去?協和?阜外?安貞?
都是國內頂級三甲醫院,真要把患者送去,還要不要臉了?自己承認是下級醫院?
以后開全國學術會,見面了是不是得管其他醫院的教授叫老師?
要是那樣的話,嚴院長肯定鐵腕鎮壓,不管身后站著哪個大佬,先把“害群之馬”從912清理出去再說。
張教授知道推不出去,他選擇了盡一切可能拖延。
只要自己下班,明天愿意誰去做手術都行,反正只要和自己沒關系就好的策略。
鄭仁心里嘆了口氣,他真心不想硬抗一個心胸外科的帶組教授。
不是不敢,而是沒有必要。看張教授口若懸河的說著,情緒激昂,鄭仁直接來到系統空間,準備做手術訓練看看。
“你好。”鄭仁先和小白狐貍打了一個招呼。
和想象中一樣,沒有任何回應。栩栩如生的小白狐貍趴在茅草屋前,笑容里帶著幾分靈動。
只是隨便打個招呼,鄭仁也沒想著小白狐貍能回話。他點選購買手術訓練時間,便直接進入系統手術室。
一個實驗體躺在手術臺上,無影燈很亮,照的實驗體的皮膚有些慘白。
回想片子,鄭仁給實驗體擺好體位,開始手術訓練。
鄭仁沒有選擇用胸腔鏡、縱膈經以及食道鏡三鏡聯合的方式。雖然有報道記載了類似病例三鏡聯合取出魚刺的先例,但腔鏡手術太浪費時間。
還是大開胸更穩妥。
縱膈里全都是膿腫,即便是開胸手術,也要戴顯微鏡才行,就別說腔鏡手術了。
探查發現,原來是一根堅硬的魚刺,刺破食道,扎入縱膈。它沒有刺破主動脈,剛剛好挑破外膜。
雖然看起來很幸運,但是因為食物殘渣也跟著進來,在縱膈里形成炎性感染灶。
繼而導致主動脈外層出現大膿腫,不斷侵蝕,主動脈隨時都會破裂。
這特么的……鄭仁心里嘆了口氣。
估計是吃魚的時候卡了一根刺,然后喝醋或是用饅頭想要硬噎進去。
結果魚刺比較堅硬,直接穿破食管壁,扎在主動脈上。
在20年前,這是大病,幾乎無解。即便是換成現在,也是一件特別棘手的病情。
膿腫不去處理是絕對不行的,因為有細菌滋生,不斷侵蝕血管壁,很快就會出現巨大的創口,導致患者大出血。
主動脈、奇靜脈已經出現炎癥水腫樣改變。破裂,或許都用不了48個小時。
隨著時間的推移,手術的難度肯定會越來越大。
清理膿腫,可是個細致活。
肺臟要縫合、食道要縫合、膿腫要清理、還涉及到大血管,手術工作量巨大。
鄭仁開始手術,但是他沒有抱著一次就成的態度。
畢竟心胸外科的手術,只是宗師級別,距離巨匠級還很遙遠。
巨匠的技能書倒是有一本,但鄭仁不確定需不需要用。手術的難點在于清除膿腫、主動脈支架,嗑書提升技能在鄭仁看來沒有特別的必要。
吸引器把膿汁吸出,整個縱膈里可見大面積的感染、包裹、黏連。有一部分縱膈胸膜侵染的嚴重,估計肺臟也有問題。
5次手術失敗后,鄭仁只能接受這個現實,忍痛把那本巨匠級技能書給用了。
……
“林處長,您主持全院會診,綜上所述就是我的意見。”張教授憤然說到:“要是做手術的話,我是不會上的!這么做手術,就是不負責任!是殺人!”
對于這種反咬一口的情況,鄭仁早都預料到了。
林格抬起頭,眼神略有些凌厲。
這才是醫務處的人正常的表情,像是之前和鄭仁說話時候的溫和,并不是常態。
那是鄭老板才有機會享受的待遇。其他人……就算是科室帶組教授,醫務處的人員說話的時候也很少會笑。
“老張,別激動,坐下說。”林格淡淡說道:“急診患者,急診手術,這點是沒錯的。患者死手術臺上,那也是病到那了,咱們做不了,全國有哪家醫院可以肯定能做?”
張教授聽林格直接擺明立場,堅定無比,便不說話了。
“觀點不一致,是允許的,但都是自己人,人身攻擊就別了。”林格表情嚴厲了一些,頓了一下,環視辦公室,“我一會去和患者家屬交代,要是家屬認可,直接上手術。小趙能做下來就做,做不下來我給顧老打電話。”
張教授表情很不高興,但心里松了一下。
只要不讓自己上臺,一切都好。
“小趙,手術有把握么?”林格問道。
趙云龍表情嚴肅,看了一眼鄭仁,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風雨交加、彈盡糧絕的夜晚。
他看向鄭仁,迎面看見一道堅毅不拔的目光,如此熟悉。
鄭老板在,肯定會上手術,還要顧老來做什么。
“有把握!”趙云龍很肯定的說道。
“好,那相關科室各自發言,說說看法。小趙,你帶我去看看患者家屬。”林格站起來,和趙云龍走了出去。
林格林處長的立場站的極穩,鄭仁笑了笑。
擺明是葉處長交代過,他只是執行罷了。自己說什么是什么,自己想要手術,林格就站出來擺平一切困難。
這執行力,真強!
至于患者的問題,林格直接以醫務處的名義給擔了下來。
這種支持力度,可是相當的大啊。
林格走出去,辦公室里也沒人繼續發言。醫務處都不在,還有什么好說的?
而且鄭仁能看出來的事情,在做的二線值班教授們誰看不出來?!
大家心里感嘆,鄭老板這是不知不覺中已經成了院里重點的扶持對象了。
怕是一方學霸新星,就此冉冉升起。不說諾獎,只說全國醫療界,有912院方的這種扶持力度,想不成名都難。
有人羨慕,有人等著看笑話,各自有各自的算盤。
不到十分鐘,林格回來。
“小趙、鄭老板,準備手術吧。”林格直接說道。
“好。”鄭仁馬上拿起手機,要給蘇云打電話,順便還得讓小伊人來,并帶著消毒好的手術器械。
“林處長,你怎么和患者家屬交代的?”鄭仁打電話之前,先問了一句。
“有什么好交代的?”林格笑道:“我跟患者家屬說,不做手術,百分之百死。做了手術,百分之九十九死。
我以院方的身份建議手術治療,畢竟有百分之一的把握。”
雖然是實話實說,但鄭仁還是覺得有些強硬。醫務處的工作作風,真是彪悍……反正這么和患者家屬做交代,鄭仁是不會的。
“放心做,手術成功是你鄭老板水平高。手術失敗,有咱強大的醫務處給你做后盾。”林格笑瞇瞇的當著辦公室里所有二線值班教授的面說道。
真特么的!
不光是張教授,所有二線值班教授心里都暗自罵了一句。羨慕嫉妒,不一而足。
自己要是有院里這種支持力度,還有練不成的手術?
哎,鄭老板水平高,運氣也好,院里更是寵愛。
看樣子以后還是要和鄭老板親近一些。
毛處長的事兒,都隱約有耳聞。一個連帶組教授都不是的小大夫,即便頂著諾獎候選人的身份,竟然生生撼動毛處長。
這種風頭正勁的年輕人,還是處好關系比不開眼的得罪人更好。
循環科值班的二線教授想的更多。
前兩天張主任被打的事兒,他一清二楚。手術是鄭老板做的,術后患者恢復的好。患者家屬老老實實的,每次看到張琳主任都要道歉。
是因為張琳主任?
肯定不是么,那是鄭老板的能力。
要是連心胸外科都能拿得下來,自己可要好好親近一下了。
做心臟介入手術做怕什么?
還是下不來臺。
有一個心胸外科的大牛在身后撐著,就不會束手束腳的了。
“老板,來了來了。”蘇云匆忙走了進來,人還沒出現,聲音就傳了進來。
“呦,王哥在啊。張教授,您也在啊……林處長……這是全院會診?”蘇云急匆匆走進來,愕然說道。
“已經完事兒了,咱們去看眼患者,就準備上臺。”鄭仁拍了拍他肩膀,帶著蘇云去看患者。
辦公室里,神經科之類沒有關聯的科室先散了。但循環科的二線值班教授王紹剛沒走。
“林處長,現在院里對鄭老板支持力度這么大啊。”王紹剛小聲說道。
“就你多嘴!”林格笑瞇瞇的說道。
這事兒他不怕人知道,只怕人不知道。
自己旗幟鮮明的站在鄭老板身邊,即便以后有什么問題,那也是以后的事兒了。
這種天賜良機要是都把握不住,自己還是滾到醫療糾紛辦去天天處理醫療糾紛得了。
至于站隊的風險,總想要腳踩兩只船,最后肯定會掉到水里面去。
林格想的通透。
“鄭老板心胸外科手術水平夠么?”王紹剛壓低了聲音問道。
“誰說鄭老板要做心胸外科的手術?”林格做出奇怪的表情,問道。
“……”王紹剛結語。
好吧,手術成功,就是鄭老板做的。失敗,就不是。林處長,不帶這么偏心的啊。
“我去和葉處長匯報一下工作,沒事兒就散了吧。”林格說著,獨自走了出去。
可是屋子里剩下幾個人,都沒有走的意思,看樣子是想去看手術。
趙云龍帶著鄭仁、蘇云來到病房,鄭仁道:“稍等一下,我先給伊人打個電話。”
“等你想起來,黃瓜菜都涼了。”蘇云馬上說道:“伊人一起來的,她去拿無菌器械了。”
“……”鄭仁無語。
“老趙早都跟我說了,一猜你就要上手術。”蘇云嘿嘿一笑,“抓緊時間看患者,病情緊急。”
看著蘇云心急難忍的樣子,鄭仁也很是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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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難度相當高,和象鼻子手術相比,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手術方式。
成功率,甚至要比號稱心胸外科最難的象鼻子手術還要低。至于心臟移植……相比而言,根本毫無難度。
趙云龍想要自己拿下來這臺手術,至少七八個小時。
還是和蘇云配臺的前提下,速度能更快一點。
來到病房,映入鄭仁眼簾的是患者家屬蒼白的臉。
看樣子剛剛被林處長嚇壞了。
不過林處長說的也沒錯,要是自己不在,這個患者死的可能性是百分之百。
鄭仁沒有和患者家屬交流,而是從趙云龍口袋里拿出來聽診器,先給患者聽診。
系統面板赤紅一片,診斷沒有什么特殊的,都是鄭仁早已經判斷出來的診斷。
這個患者疾病診療,難度在于手術而不在診斷。和心臟離子通道病那種難度在于診斷的疾病,截然相反。
雙肺都能聽到濕羅音,以右肺為主。
患者還沒到中毒性休克的狀態,但估計也差不多了。
鄭仁簡單查體后,便說道:“小馮來了么?”
“來了,我怕有意外,就叫他跟著過來。”蘇云辦事兒滴水不漏。
“那就上臺吧。”
“鄭總,手術把握大不大?”趙云龍略有些忐忑,問道。
“大。”鄭仁實話實說。
趙云龍沉默了一下。
這話……也特么太實在了吧。自己只是隨便一問,鄭老板難道不應該謙虛一下,說手術很難,做著看么?
“老板說話,你就左耳朵聽,右耳朵冒就行了。”蘇云拍了拍趙云龍說道:“什么手術難度不大?”
趙云龍想想也是,咧嘴一笑,指揮值班醫生帶著患者上去。
鄭仁則回科取了顯微手術的眼鏡,直奔手術室。
“老板,你上么?”蘇云和鄭仁進了手術室的更衣室,直接問道。
鄭仁點了點頭。
他知道蘇云說的是心胸外科的手術,而不是介入手術。
“我來做?”蘇云試探問道。
“不行,難度太大。”鄭仁道。
蘇云略有不滿,但表情凝重了一些。
自家老板這貨,還是放手的。
要是一般的手術,包括tips手術,他在其他人成熟之后,迅速的站到助手位置上,寧肯用止血鉗子敲打術者。
今天的手術,估計是真難。
“要做顯微手術啊。”蘇云看著鄭仁拎的設備,問道。
“估計是。”鄭仁道:“看片子,主動脈外膜已經被侵蝕的差不多了,很長一段的胸主動脈想要剝離膿腫都得分外小心。一個大意,血就上房了。”
“我提醒老趙,帶著大血管的耗材,什么阻斷鉗子和人工血管。”蘇云說做就做,鄭仁描述的簡單,科在他心里已經有了畫面。
鮮紅的血噴到房頂,然后像是下雨一樣落下來。
手術室里術者、助手、護士一臉無辜,任憑血雨澆的一頭一臉。
搶救?已經沒有意義了。去想怎么和家屬解釋,才是重要的。
鄭仁沒攔著。
在系統手術室里,自己失敗了將近三十次才漸漸熟練起來。
手術難度大,即便是后期,鄭仁也不是百分之百成功。
一旦出現問題,血管阻斷鉗子阻斷主動脈,盡快的換人工血管,也是一個可以嘗試的方案。
雖然術后膿毒血癥是大概率的,但總比束手無策好得多。
進入手術室,小伊人在忙碌著。
先準備介入手術的耗材,然后還要跟著上心胸的臺。
這種手術不多見,光是器械包就打了兩個。
趙云龍正在搬患者,值班的老賀樂滋滋的問道:“趙總,手術是不是鄭老板跟著上?”
“恩。”趙云龍先讓患者平躺,安撫后,把閉式引流管捋順,別打折。
患者右肺氣道受侵蝕,已經處于氣胸狀態。
胸瓶是來的第一時間,趙云龍就給下進去的。要不然患者都挺不到現在。
把胸管捋順了,也是一個容易被忽視的小細節。
以為下著胸腔閉式引流,沒什么事兒。但胸管打折,胸瓶的作用就完全喪失了。
到時候呼吸機呼呼呼的往里面吹氣兒,很快患者就會出現張力性氣胸。
趙云龍看著五大三粗,但上了手術臺,卻心細如發。
“小趙啊,今天二線班是誰?”老賀一邊把手術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一邊說到。
“張教授。”趙云龍甕聲甕氣的說道。
“恩?他值班?竟然同意手術了?”老賀有些詫異的問道。
“沒有。這不是林處長在么,直接就決定了。”趙云龍道。
“老張發表論文、講課還行,手術就比較潮了。”老賀嘿嘿一笑,林處長代表醫務處挺鄭老板,這里面的含義,就大了去了。
老賀問道:“鄭老板心胸外科的水平怎么樣?”
“不知道,沒見他做過太難的。”趙云龍道:“在南川鎮的時候,呼吸機什么的運上來之后,他就帶著一臺發電機鉆廢墟里做介入手術去了。”
“我估計差不了。”老賀滿心的期待。
“誰知道呢。”趙云龍略有些心神不寧。
老賀開始麻醉、插管。
氣管插管插進去后,一吸痰,吸出來的都是黑黃色的痰液。
看著痰的顏色,老賀皺眉。
“趙總,患者怎么這么重!”老賀問道。
“嗯,這個屬于特別重的。關鍵是耽誤的時間太長,要是早點發現的話,用縱膈鏡+食道鏡就能做下來手術。”趙云龍嘆了口氣。
“鄉鎮醫院的醫生是挺不靠譜,不過也不能怨人家。”老賀道:“醫療么,本來就是一種精英工種,你期待地方醫院和你的水平一樣,那怎么可能。”
“這還算好的。”正在和謝伊人準備手術器械的護士插嘴說到:“我上學的時候,校醫才真是不靠譜。不管什么病,都給開青霉素。后來抗生素管控嚴了,開始開板藍根。”
“學生能有啥大病。”
“生病的的確不多。”護士說到:“開始我們也不知道校醫不靠譜啊,有個同學減肥,一天兩個蘋果,吃了一周后成功減掉10斤,我們就出去慶祝一下。”
“……”老賀看著護士,眼神里都是你們是不是傻的光芒。
但是老賀沒說出口,這種事兒,只要不傻就不會直接說。要是說了,后果比開車、飚點黃段子還嚴重。
“結果吃完飯,肚子就不舒服。去校醫那看,給開了板藍根。”護士想起來當年的事情,至今還心有余悸,“我們輪流看著,越看越像是急腹癥,后來一商量,別等了,趕緊叫車去旁邊的附院吧。”
“結果呢?”老賀問到。
“胃破裂,被撐破的。”護士道:“還好去得早。聽說打開肚子,全都是炒飯的飯粒。”
“減肥……這幾天我也琢磨減肥呢,你這么一說,還讓我怎么減。”老賀苦惱的說到。
“到了你這個歲數,要減肥、練體型的基本都是渣男。”小護士看著老賀,鄙夷到。
“喂,王佳,我跟你講,我可是為了健康才減肥的。”老賀指了指自己頭上花花綠綠的無菌帽,道:“發際線都快到腰了,至少開寶馬才能有人搭理我吧。你看我開的,寶萊!換你你愿意啊。”
“要是云哥兒的話,騎自行車我都愿意。”小護士眼睛里星光閃爍。
“你們這些小姑娘,就知道看顏值。我要是你,肯定不會找蘇云。放著鄭老板在,還用挑么?”老賀趁謝伊人去隔壁找主動脈支架的機會說到。
“老賀,你在人背后說壞話,可就不好了。”正說著,蘇云打開氣密鉛門走了進來,“老趙,都準備好了?”
“老賀,麻醉師是你啊,真巧。”蘇云見老賀正在吸痰,笑著問道。
“嘿,當然是我。這就是緣分啊,鄭老板。”老賀麻利的插好管,隨后去一邊手起手落,好運來的歌聲在手術室里響起。
“……”蘇云的頭立刻疼了起來。
巡回護士站在角落里,一邊忙著,一邊偷眼看著蘇云。
“老賀,你放歌可以,把聲音關小點總行吧。”蘇云無奈的說到:“給條活路。”
“你看你說的,這可是鄭老板選的歌。”老賀嘴上這么說,還是把聲音關到了一個可以承受的范圍,當做是手術的背景音樂。
鄭仁專心致志的看著片子,左手放在右側腋下,右手托腮,宛如石像一般,根本沒注意到他們之間在說什么。
很快,蘇云刷手回來,“老板,開始消毒了。”
“嗯,其他人先出去吧。老賀,你穿鉛衣再出去。對了,這是顯微鏡,一會給我戴上。”鄭仁先安排,隨后去刷手。
老賀笑著去穿鉛衣、鉛裙、圍脖。
幾十斤的東西戴在身上,興奮中他也不覺得沉。要不是沒有,他甚至連鉛手套都想要戴上。
跟鄭老板配臺是挺開心的,但是防護工作也得到位。人家鄭老板年輕,身體抗禍禍,自己可不行。
“老賀,你高興什么呢?”趙云龍見自從自己打完電話老賀的狀態就不對,便問到。
“鄭老板上手術,趕上我急診班,你說巧不巧。”老賀開開心心的說到。
“別想了。”趙云龍沉聲道:“鄭總在海城配臺的麻醉師是一對雙胞胎姐妹花,我看過蘇云手機里的照片,換任何一個人選,都不會選你。”
“可是我水平高!”老賀說著,氣勢已經弱了幾分。
“我高度懷疑鄭總沒有麻醉師也能自己麻醉。”趙云龍笑著又捅了老賀一刀:“在南川鎮,鄭總是局麻做的肝修補。”
老賀不說話了,在操作間的沙發坐下。幾十斤的鉛衣穿在身上,還是挺沉的。
蘇云刷完手,開始消毒,穿無菌衣。
一件嶄新的無菌衣出現在打開的無菌包里。
“蘇醫生,穿這件。”巡回護士說到。
“嗯?”蘇云楞了一下。
他東看西看,也沒看到有其他人。
“雅純姐,這是給我準備的?”蘇云也習慣了,拎起無菌衣穿在身上。
“有人托付我給你準備的。”巡回護士年紀比較大了,笑著說到:“蘇醫生啊,你這待遇,和幾位院士同樣級別了。”
“他們早都不上手術了。”蘇云笑道。
“是唄,新的無菌衣,都在護士長的庫房里面,要一件出來你知道有多難么?”
“雅純姐,到底是誰啊。”蘇云穿好衣服,系上帶子,一邊戴無菌手套,一邊問到。
巡回護士笑而不語,蘇云也沒追問,直接上了手術。
鄭仁的衣服,多次清洗、消毒,略顯發白。不過他似乎沒注意到這點,只要是無菌手術服,新舊沒什么區別。
氣密鉛門關閉,導絲、導管、支架,手術順利進行。
大架子下進去,造影,位置很標準。
介入手術結束,鄭仁和蘇云脫衣服、脫鉛衣重新刷手上臺。
“老賀,給我和蘇云再戴兩層口罩。老趙,你多戴兩層口罩。”鄭仁忽然說道。
“老板,我多戴兩層口罩就行。”蘇云笑道:“你的顏值戴那么多層口罩根本就是浪費。老趙……也不用,要不是怕嚇壞患者,他根本都不用戴口罩。”
王佳躲在一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估計膿腫很重,味道應該很大。”鄭仁現在口鼻之間還是系統手術室里實驗體縱膈中散發出來的味道。
雖然聞了好久,但能少聞一會就是一會。
這種味道,那叫一個酸爽。
“里層的口罩,我去噴點香水。”老賀笑著拎了一堆口罩出去。
麻醉師見的臟兮兮的手術多了去了,怎么防護,也是頗有心得。
趙云龍沒搭理蘇云,他直接戴了三層口罩。
林格和張教授等人上來的時候,見介入手術已經做完了,有些詫異。
打個電話和葉處長匯報工作的時間,鄭老板就下完主動脈支架了?
這也太快了吧。
“林處長,介入醫生上心胸的臺,這個犯規矩了吧。”張教授不服氣的說道。
林格瞥了他一眼,心里想到讓你上你也不上,別人上你還這么多話。
但林格沒說,而是走進手術室。
見鄭仁站在一助的位置上,趙云龍站在術者的位置,林格笑呵呵的說道:“你們心胸沒人上手術,鄭老板來搭把手,也沒什么。”
正說著,鄭仁一伸手,謝伊人把233美元的柳葉刀拍在他手上。
張教授心想,你是不是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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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林處長擺明旗鼓的幫鄭老板說話,自己再說什么,就過不去了。
不是深仇大恨,誰愿意得罪醫務處的人。
一臺手術沒什么,要是和醫務處結仇,自己出門跑飛刀,都得被卡。
他知趣的沒說話,而是站到趙云龍身后,仔細看手術,找毛病。
手術么,不是所有醫生都會做,但要挑毛病還不簡單。
有毛病,到時候就算是小小嘲諷兩句,也很開心不是。
恩,切口還好,要是在這兒挑毛病就有些過分了。切的不深,這是準備用電燒。
電燒用的還好,開皮過程,出血不超過2ml,也算是不錯。
縱膈打開,張教授正瞇著眼睛看手術。忽然一股子惡臭味道猛然間沖了出來。
這股子味道剛猛厚重,像是一塊石頭,“砰”的一下砸在張教授的臉上。
頓時他就感覺自己鼻子一酸,眼淚都要下來了。
周圍看手術的人都不約而同的向后退了一步。
林格捂著鼻子,“這味兒!鄭老板,你是開胸還是開腹啊。”
“沒辦法,一部分食物殘渣從食道進入縱膈,漚了半拉月。”
鄭仁不說好還,他一解釋,張教授馬上想到了泔水。
“吸引器,不要套。”鄭仁道,隨后用止血鉗敲打在趙云龍的手腕上,“你別動,我來。”
趙云龍愕然。
吸膿汁,這種活有難度么?
不過他對鄭仁是有信任的,這種信任建立在跋山涉水、建立在彈盡糧絕、建立在廢墟里一臺一臺手術、建立在一個一個傷員的身上。
呲呲的聲音不斷響起,一聽這個聲音,張教授馬上就惡心了。
都不用看,就能感覺到縱膈里的膿汁肯定粘稠到了一定程度。要不然吸引器根本不會發出這種吸不動的聲音。
下一步,應該要溫鹽水了吧。
粘稠的液體,很可能把吸引器給堵住。
“溫鹽水。”鄭仁悶聲說到。
口罩戴的有點多,聲音悶點也是正常。
果然,就像是張教授想象的那樣,鄭仁話音剛落,一盆溫鹽水出現在手邊。
吸引器放進去,幾秒鐘后終于通暢了。
張教授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管道,一團黑黃色黏黏糊糊的東西隨著溫鹽水被沖走。
味道太大,張教授幾乎站到了手術室的角落里。
讓他逞強,上臺就遇到這種惡心人的手術吧!張教授心里有一種異樣的快感。
不過手術臺上的幾個人紋絲不動,他們聞不到味道么?張教授有些恍惚。
“鄭老板,您今天到底是戴了幾層口罩啊!”林格湊到手術臺旁,看著手術,猛然間發現有異常。
“嘿嘿。”老賀笑呵呵的說道:“開臺前,鄭老板特意提醒我們,多戴幾層。鄭老板好像戴了三層,我戴了五層,還用了點男士香水。”
“無菌原則還要不要了。”張教授在角落里小聲嘟囔道。
“老張,平時你上手術的時候,也沒少聞你身上有男士香水的味。怎么?你老張用得,我們麻醉師就用不得了?”老賀直接懟了回去。
器械護士和麻醉師是評價術者水平高低最準確的人。
不能干活就少說話,也沒人故意難為。
畢竟每個人的天賦不一樣,最后能達到的水平也不一樣。
但要是手術做的不行,還事兒事兒的,那就挺討厭了。
老賀是麻醉師,不歸張教授管,懟他還是很輕松的。
從前骨科有個主任,水平一般,慢診手術要十點之后才上臺。
每次他上臺的時候,那才真是硝煙彌漫。不管是麻醉師還是護士,誰碰到誰都會懟他兩句。
老賀算是脾氣溫和的,但張教授一句話打了一船人,連帶自己和鄭老板都被他說了。
你手術做的好事咋的?!
“我不是穿著無菌衣么。”張教授訕訕的說道。
“我給口罩噴男士香水,也沒噴最外層啊。”老賀想也不想,直接說道。
張教授不說話了。
老賀也不搭理他,跟林格說道:“林處長,我給你噴點香水吧。“
林格想拒絕,男士香水的味兒,他還真不習慣。但那股子味兒真是難聞,最后還是同意了。
老賀看了一眼生命體征、呼吸機的參數、藥量,交代了一句,帶著林格去更衣室。
沒幾分鐘,兩人回來,林格神清氣爽。
鄭仁小心的把吸引器的管道盤在手指上,不斷調節吸力,把膿腫邊緣部分吸干凈。
靠近主動脈邊緣部分,鄭仁一點都沒敢動,蘇云和趙云龍都知道,那面壁薄,估計要一點點摳才行。
漸漸的,膿腔的邊緣顯露出來。
“老板,這手術很難啊。”蘇云皺眉看著說到。
“恩,一點點來吧。”鄭仁道:“胸主動脈和奇靜脈受炎癥侵犯的距離有點長,那個……老賀,顯微鏡幫我戴一下。”
“真的要顯微剝離?”趙云龍問到。
“嗯,要是直接剝離,血就上房了。”鄭仁把頭側過去,道:“下了支架也不夠,距離太長,膿腫下面有幾段幾乎已經到了主動脈內膜。這患者也就是來了,要是在家再拖一天,估計就得死在半路上。”
“魚刺呢?一會游離的時候能看到么?”老賀問到。
“能,但估計腐蝕的不像樣了。”鄭仁道:“一點點來吧,游離多少時間可是說不好。”
“不過還好,有器械。”蘇云見鄭仁拿起最小號的止血鉗子和鈍剪刀,感慨的說道。
鄭仁也有同感。
“是啊,在西林鎮人民醫院遇到一個升降椅爆炸,電鍍桿外傷的患者。這種粗活,用西林鎮的器械還能湊合。要是這個患者在西林鎮遇到,估計就傻了。”
“西林鎮?鄭老板,你什么時候去的?”老賀眼鏡都快噴火了。
“昨天晚上剛回來。”鄭仁隨口說道。
“怎么著,老賀,你也想去?”蘇云瞥了老賀一眼,笑呵呵的問道。
“那個,有機會帶著我,帶著我。”
老賀給鄭仁調試顯微鏡,很快一切就緒。
“老趙,不跟你客氣,我來了啊。”鄭仁和趙云龍招呼了一聲,便開始手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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