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患者術前診斷為肺扭轉，因為病程較長，入我院就診的時候，突發病情加重。”蘇云開始介紹起來，“老賀，你把歌的聲音關小點！”
老賀假裝沒聽見，去調試呼吸機。
“老板，你說說老賀。”蘇云不滿。
“開胸器。”鄭仁則也沒聽見，伸手拿了開胸器，塞進胸腔里，開始擰螺絲。
嘎嘎嘎的聲音下，胸腔被打開。尺度剛剛好，肋骨彈性放到最大，卻沒有并發骨折。
“術中發現右肺中葉向上移位，并逆時針旋轉大約 170 °左右。很標準的數值，因為各種教材上寫的就是180°。”蘇云連麥，開始嘮叨著，“肉眼可見肺臟充血嚴重，邊緣已經有缺血灶出現。”
他知道鄭仁為什么要那么急，因為按照步驟來做，可能5分鐘的時間，就會導致邊緣壞死的位置永遠死掉，無法缺血再灌注。
而且要是徹底壞死的話，糾正扭轉后血液灌注，會把壞死組織都帶入身體血液循環中。
菌血癥什么的，就是這么出現的。
如果時間已經來不及，發現有類似的問題，直接切除肺葉是最好的選擇。
老板會怎么選？
蘇云嘴里一邊嘮叨著，一邊協助鄭仁。
他的動作要稍微延后一點，因為在連麥直播，不能詢問，不能交流，對連麥者的素質要求極高。
鄭仁沒有猶豫，他直接開始松解右肺。
“一般肺扭轉，手術選擇都是切除。但我們912的急診急救水平高么，不耽誤時間，患者肺臟還沒壞死，可以選擇保留。”蘇云說道。
林格走進來，剛好聽到這句話。
這句話猶如九天梵音一般，讓他心中愉悅。鄭老板這是直播手術也不忘了給912打廣告的節奏，真仗義！
“老賀，準備！”鄭仁道。
“準備好了。”
鄭仁在蘇云的協助下扭轉右肺中葉，恢復原有的解剖結構。
老賀那面纖維支氣管鏡配著吸痰管已經伸了進去。
“麻醉方面的力量很重要，麻醉師用纖維支氣管鏡直視下吸痰。老板，給老賀個鏡頭。”蘇云道。
鄭仁抬頭，看了老賀一眼。
老賀則心中歡喜，臉上卻沒有絲毫表情，認真而專注的用纖維支氣管鏡吸痰。盡量把他想象中的大麻醉師的氣派都表現出來，爭取完美。
“大量的帶血漿液性痰被吸出，為什么會有這種分泌物，就不詳細解釋了。”蘇云一邊說著，一邊開始處理鄭仁剛剛開胸時候留下的出血點。
啪啪啪啪，電燒飛舞，碰到出血點，一觸即離。
這里沒什么好解釋的，蘇云也懶的說，方林用止血鉗子配合蘇云進行止血。
鄭仁一動不動，注視著患者的右肺中葉。
“術者在觀察患者右肺中葉的血運情況，現在看，右肺中葉應該能保留。”蘇云一邊啪啪的止血，一邊說著鄭仁在做什么。
“現在給觀看直播的你們留一個問題——接下來20分鐘-60分鐘，要不斷的抽血化驗。術者需要檢查什么項目？”蘇云說到。
方林也有些錯愕，努力的想了想，才小聲的問道：“云哥兒，是要查血清鉀和乳酸脫氫酶么？”
“唉，這么多年了，一點默契都沒有。”蘇云嘆了口氣，道：“你說話，有耳朵好用的都聽到了。”
“……”方林低頭，用止血鉗給蘇云暴露血管。
小的直接燒住，大的則需要結扎。
很快這面處理完，三個人站在手術臺上，沒什么事兒了。
開臺之前忙的一逼，打開胸腔給右肺中葉復位后，便從極度動態轉化為靜態。
這種手術一般不多見，最常見的是等術中冰凍。訓練有素的醫院，20-30分鐘病理科那面足以出結果了。
可是直播手術，就這么一直等待著，倒是有點古怪。
蘇云趁著等待的時間，就著好運來的歌聲，開始講述患者之前的病史。
他的記憶力極好，術前只在胸外科看了一遍的化驗單，他拿出來開始頭頭是道的分析。
時間過的飛快，連續抽血三次，血清鉀和乳酸脫氫酶的數值也沒有明顯升高。
鄭仁長出了一口氣。
患者的肺臟應該是保住了。
“血清鉀和乳酸脫氫酶都沒問題，現在術者開始探查。”蘇云開始對著麥說到：“1個小時了，術者終于動了！觀看直播的朋友們，你們有沒有一絲小興奮？”
鄭仁一邊探查 V4 和 V5 的搏動，一邊問道：“給劉旭之做直播的時候，你也這么不著調？”
“老板，你非要很嚴肅的做手術么？朋友們，你們聽到背景音樂了么？品味啊！很難相信外科手術世界頂級的術者竟然喜歡這首歌。”
鄭仁不去搭理這貨，正在直播，總不能一止血鉗子砸他臉上不是。
伸手，持針器拍在手心里。
鄭仁開始縫合右肺中葉與右肺下葉。
這是為了防止術后右肺中葉再次出現扭轉，韌帶缺如或是不給力，那就把它和其他肺葉固定住。
“恢復正常生理結構后1個小時，血性痰消失。”蘇云看著老賀手里的吸痰管吸出的只有少量白色泡沫樣痰，開始取出纖維支氣管鏡，便講解道。
“為什么要等一個小時，首先自然是觀察患者的右肺中葉是否能夠保留。我……術者是不會輕易做損傷極大，但卻簡單粗暴的手術的。”
“切除一個肺葉，會導致患者呼吸功能受到20%左右的損失。雖然不會影響生命，但是會多多少少影響生存質量。”
“而術中等待的1小時，就意味著術后患者幾十年生存質量的提升。”
“這是一名醫生的職責，是吧，老板。”
“手術呢，你話少點。”鄭仁覺得開麥這件事真不靠譜，平時蘇云說說笑笑還好。可是今兒一開麥，其他人都不說話，只有蘇云一個人說。
本來對好運來的歌聲沒什么感覺，可是今天怎么覺得蘇云的聲音混雜在好運來的歌聲里，很是刺耳。
“為控制氣道分泌物，患者術后機械通氣 12 小時左右，觀察患者狀態再拔管。”
“因為肺靜脈殘端可能有血栓存留，術后給予華法林抗血栓治療。”
迅速固定右肺中葉，鄭仁要了溫鹽水沖洗胸腔。
他的動作開始不知不覺的加快，手術盡早結束，只要手術結束，就不用聽蘇云的磨叨了。
可是手術畢竟還沒結束……
“目測中葉體積保持在 260ml，占正常容積300ml的 83%左右。術后患者恢復的應該更快一點，肺的功能也與術前水平相似，不會因為手術打擊而造成生活質量的降低。”
“總之，全面判斷扭轉肺的損傷情況，復位后可能出現的并發癥，以及術后肺功能，這幾點對是否保留肺組織有著至關重要的意義。”
鄭仁最快的速度沖洗完胸腔，見無活動性出血，隨后把開胸器拿下來，轉身下臺。
胡艷徽馬上切斷了信號。
“老板，我還沒說完呢。”蘇云有些不滿意。
“術中說了一個多小時，還不夠。”鄭仁活動了一下頸椎。
“總要照顧像是老劉那個級別醫院醫生的感受，講的太簡單了他們聽不懂。天書，你懂么？”蘇云辯解。
“想懂的，回去自己翻書，怎么都能懂。不想學的，也就是看個熱鬧。”鄭仁道。
“有很多人是等著看你什么時候手術失敗，你信不信？”
“沒你說的那么黑暗。”
鄭仁撕掉無菌衣，來到林格身邊，“林處長，又麻煩您了。”
“不麻煩。”林格笑道：“蘇醫生介紹了912醫院，在世界范圍內展示了咱們912急診急救的水平，敢打硬仗，能打……”
鄭仁愣住了。
林格也愣住了。
本來這些話，是在大會上發言的時候說的。林格去機關很多年了，有些事情早已經融入到了血脈、骨髓中。
剛剛順嘴，直接就說到這里。
林格有些尷尬，鄭仁忽然笑了笑，問道：“林處長，咱們都燈下黑了。”
“啊？”林格怔了一下。
“手術直播，多好的教學手段。你那面現在剛好負責科教，有沒有興致以醫院的名義來一下？”
蘇云理解的最快，鄭仁剛說完，他就明白這里面的含義。
“我去……還跑什么國王醫院，這就足夠了！”蘇云道：“林處長，趕緊答應，趕緊答應！”
林格被從天而降的一大塊蛋糕……還是幫幫硬的那種，直接砸在頭頂，把人砸暈過去。
“嗯，要是有院方出面，很多事情都好解決了。比如說杏林園的法務部，就可以有一個律師常年蹲在醫務處值班，不用辛苦的跑來跑去。”
“老板，你說的都是細枝末節。”蘇云正色說道：“為了向世界展示我912醫院的風采……這么說行么，林處長？好像和文宣口的說法接近。”
“呃……沒事沒事。”林格連忙說到：“隨意隨意，科學、教研，就是科教的工作么。咱們手術直播，最起碼占了一個教研工作，而且還是世界范圍內的！”
“是唄，不過科學研究也不差，在林處長的領導下，取得了諾貝爾生物學、醫學……”
蘇云剛說了一半，林格腦子嗡的一下。
眼前金星直冒，耳朵里都是嗡鳴聲。
“蘇云，別鬧。”鄭仁見林格臉色不對，連忙扶他坐下。
“林處長，鬧著玩的，您也知道肯定不能這么說么。”鄭仁趕緊和林格解釋。
林格也知道，如果有912字樣的話，嚴院長肯定要在上面。說到集體的力量，嚴院長就是912的代表。至于自己，只是集體的一部分。
真把自己弄上去，嚇也嚇死了。
雖然知道不可能是真的，可心里面想想，也是很開心啊。
林格緩了緩，血壓降下去，舒服多了。
“鄭老板，蘇醫生，那這事兒就這么訂了？”林格試探的問道，生怕是鄭老板一時興起，隨口開玩笑。
“嗯，沒關系。院里幫了很大的忙，要不然我不可能隨便上胸外科手術，是吧方總。”鄭仁笑著說到。
“鄭老板，您可別跟我開玩笑了。”方林低頭和蘇云縫合，笑呵呵的說到：“就您這手術做的，去哪做不都行？”
“林處長，找時間您跟嚴院長和袁副院長匯報一下，看看下一步的工作怎么開展。”鄭仁道。
“杏林園那面……”
“林處長，杏林園現在是伊人她們家的。”蘇云一邊縫合，一邊說到。
林格一愣。
鄭老板這是為了避嫌吧，他什么時候把杏林園給收購了？
“好，好。”林格心里面想著事情，但嘴上立即應了下來，生怕鄭老板反悔。
只一瞬間，林格心里百感交集。
鄭老板真是厚道啊，自己就幫著跑了幾次特殊患者入院、手術的問題，英格蘭國王醫院的事情都不算，直接把全球直播的手術直播間給自己拋了過來。
雖然沒有什么金錢方面的利益，可是912在乎那點錢？院方要的是名譽，名譽！
“林處長，您歇歇。”鄭仁笑道，“一會一起下去，晚上大家吃頓飯。”
“老板，你發現你改脾氣了么？”蘇云道。
“沒有，從前什么樣，現在還是什么樣。”鄭仁站到方林的身后，看著手術。
方林覺得手有點僵硬。
“啪~”蘇云一止血鉗子敲在方林的橈骨莖突上，“嘛呢，專心點。”
“……”
方林吃痛，馬上收斂心神，專心手術。
“這也就是老板不在手術臺上，前兩天帶老趙做一個取栓的手術，最后關胸的時候，老板手速飚飛，APM直接破了300。老板，300打的住么？”
“抓緊時間關胸，患者術后需要注意的，你都記住了么，方總？”鄭仁問道。
“記住了。”方林苦笑。
蘇云磨叨了很久，真是填鴨式的教學，想記不住都很難的。
“晚上吃什么？”鄭仁看著謝伊人，小聲問道。
謝伊人專心手術，似乎沒聽到鄭仁的話。
蘇云瞥了鄭仁一眼，笑道：“找宋營吧，那面約了你一次，被我拒絕了。”
“什么時候的事兒？”
“出任務之前。”
“行，那你們在群里面商量，有結果告訴我就行。”
“你就不會自己看？”
“水群水的幾百條未讀信息，到哪去看。”鄭仁很無奈的說到。
“伊人，鄭仁說你水群。”
謝伊人似乎沒聽到蘇云在說什么，專心致志的和巡回護士輕點器械的數量。
這一點相當重要。
平時有的術者、助手愿意把止血鉗子夾在自己身邊的無菌單上，等到需要的時候方便拿。
但有時候手術做的緊張，或是聊的開心，就忘記了鉗子還夾在無菌單上。手術結束，發現少了一柄鉗子，所有人都傻逼了。
手術下不去臺，大家一頓緊張兮兮的亂找，整個手術間里挖地三尺。
每當這種時候，做了“壞事”的醫生就會灰溜溜的把頭塞到地縫里。
要是沒有這種輕點工作的話，萬一手術器械落在患者身體里，以后必然會出大事！
“我下去了。”鄭仁見林格好了點，便要和他一起下去。
“老板，你真是一點好奇心都沒有。”蘇云笑呵呵的說到：“你就不關心宋營找咱們吃什么？”
“有什么好關心的？”鄭仁奇怪的問到：“吃什么都無所謂，我都隨意。”
“真是沒吃過黑暗料理的人啊。”蘇云感慨了一句，謝伊人忽然回頭，用眼角余光看了他一眼，隨后又去查點器械。
蘇云一愣，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小伊人會和常悅說么？不說才是見了鬼。
蘇云立馬專心致志縫皮，速度陡然起來，方林手忙腳亂的打結、剪線。
不過他手速再快也趕不上蘇云。
縫完皮后，還剩了密密麻麻十幾個線。
蘇云也不說話了，開始專心打結。
“你送患者回去吧，術后注意的事項別忘了，哪點想不起來也別勉強，直接微我或者打電話。”蘇云叮囑。
“知道了，云哥兒。”方林的手有點抽筋，剛剛的速度太快，他很勉強才跟得上。
因為患者需要呼吸機輔助呼吸，所以老賀的藥也沒停，他笑呵呵的問到：“云哥兒，晚上吃什么？”
“說是有云南的蘑菇，晚上吃蘑菇宴。”蘇云道。
“這個季節不是吃蘑菇的時候吧。”
“三到九月份都是吃蘑菇的季節，云南那面可能一年都吃蘑菇。”
蘇云明顯因為剛剛謝伊人的眼角一瞥興致不高，簡單說了一句，撕掉無菌衣直接下臺去了。
鄭仁和林格在更衣室里換衣服，林格明顯心里有事兒，說話前言不搭后語，鄭仁也懶得湊趣說什么。
“老板，晚上吃飯，找老劉么？”蘇云進來后直接問到。
“叫著。”
“我上午去看了一眼，老劉那面干的風生水起的。”蘇云道：“要說這貨很慫，但真能吃苦。”
“哦？”鄭仁抬頭看蘇云。
“你答應老劉，要敲他幾臺手術，那天晚上咱們直接出任務了，還記得么？”蘇云問到。
“記得。”鄭仁道：“明天手術多，后天？找時間帶老劉做兩臺手術。”
“省城那面還沒信？”
“老柳沒告訴我，等著吧，這種手術，主要還是看患者家屬的意見。要是他們認可，就回去做一臺。不過我暫時不想一次性雙介入手術治療，還是先栓塞比較保險一點。具體的，我再琢磨一下。”
“嗯，那個歲數的老人心臟一旦停跳，真的救不回來了。”蘇云也比較認可鄭仁的說法。
“鄭老板，要出門飛刀？”林格問到。
鄭仁給林格講了一遍和夏華認識的經歷，林格有些唏噓。
鄭老板從海城那種鳥不拉屎的地兒到麻省總醫院的終身教授，用的時間似乎也太短了。一個癌癥晚期的老人，都還沒走到生命的盡頭。
還能說什么呢？
語言是蒼白無力的。
“順便回去看看急診科老主任，有點想家了。”鄭仁笑了笑。
“王總據說在那面干的不錯。”林格道。
“嗯，手術開展了很多。市一院也用帝都專家做宣傳，市里面其他醫院被擠的夠嗆。”
“早了幾年，不過王總水平還不錯。”林格道：“在胃腸的時候，二線教授基本沒什么事兒。”
鄭仁笑了笑，不置可否。
說起胃腸，他馬上想到魏主任的絲襪……
嘖嘖，真是太有畫面感了。毛茸茸的大腿，一點點捋絲襪，美的不忍直視。
也不知道魏主任什么時候能鼓起勇氣，找自己做大隱靜脈曲張的射頻消融術。
手術很簡單的，只是魏主任自己有心理障礙。
要說這人吶，做了一輩子手術，換到自己身上，竟然連一個門診小手術都要怕。
鄭仁每次想到這點，都覺得很多患者的古怪行為可以理解。
老話講叫站著說話不腰疼，斯是理也。
“宋哥，今晚有時間么？”蘇云在那面已經開始聯系宋營。
“行啊，今天人可能比較多，去吃你的大戶。”
“醫療組，十幾個人。”
“不用接，我們自己過去。”
說完，蘇云掛斷了電話。
“晚上早點走，一到高峰期堵車堵的厲害。”蘇云道：“真是不喜歡這里的堵車，什么時候能開直升機就好了。”
“等咱們能開直升機的時候，怕不得滿天都是？”林格笑道。
他隨后見蘇云的表情有些古怪，像是要笑，卻又強行忍住。
林格想了想，才明白醫療組的收入，絕對不是自己能比的。據說去南洋執行任務，還沒飛過去，兩箱子診費就被鄭老板甩給了保安。
這大手筆……林格有點羨慕。
算了，凡事沒有萬全的，自己好好守住這面一攤，先把科教處搞定再說。
想到這里，林格怔了一下。
他心里其實一直在盤算，可千萬別給人做了嫁衣。
正好一起換衣服，問問鄭老板。
“那個，鄭老板、蘇醫生，您說要是咱們轟轟烈烈的把教學科研搞起來，過段時間我要調回醫務處怎么辦？”林格也不遮掩，他已經摸清楚了鄭老板的脾氣。
有話直說，鄭老板多忙？
“怕啥。”蘇云道：“醫療組只和您聯系，換人我們就不認賬。”
“嗯。”鄭仁點了點頭，“配合的很默契，換人的話怕有幺蛾子。手術直播，這種事情風險大。您不方便說，找時間我和嚴院長說這事兒。”
林格心中溫暖。
劉旭之還在做手術。
來到帝都肝膽之后，他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
從前他只是一個放射科的醫生，幾乎被人無視，幾天不上班也沒發現的那種。
劉旭之本來準備在帝都肝膽遭受一段時間的白眼再說。
畢竟自己只是一個外地的小大夫，四十多歲的“高齡”能直接來到帝都肝膽工作，算是一步登天了。
沒有羨慕嫉妒恨，那是不可能的。
然而劉旭之卻意外的發現自己在帝都肝膽里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敵視。
所有帶組教授對他的態度，在親切中帶著幾分畏懼，畏懼中還摻雜著點其他的情緒。
劉旭之有些茫然，但他沒有自己瞎猜，而是把所有心神都用在手術之中。
上午，他給朱良辰配臺做手術。從肝癌到TIPS手術，一路做到中午。
簡單糊弄口飯，就趕到林嬌嬌的美容醫院去做減肥手術。
因為沒有鄭老板的敲打，所以最開始是朱良辰帶著他做了幾臺。但很快劉旭之就上手，速度也并不慢。
三天后，他就獨立上臺。
劉旭之忘記了疲倦，每天手術都要做到晚上七點之后。
不為別的，一臺手術，林嬌嬌給他提手術費1500塊錢。
他一天能做8-10臺，掙錢的速度，比在西林鎮快了豈止十倍！
說百倍也并不夸張。
劉旭之像是打了雞血一樣，在不斷的做手術、掙錢、養家。
此時，他正在做今天的第5臺減肥手術，林嬌嬌坐在操作間里看著。
其實最開始，林嬌嬌對鄭老板的安排還是有點腹誹。
她一路小心逢迎，就是看中了鄭老板手藝。可是沒想到鄭老板竟然只甩過來一個糟老頭子！
看著劉旭之披著鉛衣干活，林嬌嬌都擔心這貨很快就會猝死在手術間里。
但接觸了幾天，又問了朱良辰，并且拿著手術過程刻錄的光盤去找孔主任。
無論是孔主任還是朱良辰，都對劉旭之的手術贊不絕口。
尤其是孔主任，特別感慨。林嬌嬌熟悉他，知道孔主任心里想的是什么。
在最好的年華，沒有老師教，只能靠著自己一點點摸索。這是孔主任的遺憾，一輩子的遺憾。
他最終的成就……雖然在現在放眼全國，孔主任絕對是一流水準。
但是鄭老板“隨便”從偏遠山區弄來一個四十多歲的糟老頭子，手術竟然做的有板有眼，并不比孔主任差多少。
這就太傷人了。
孔主任肯定在想，要是他年輕的時候有這么一個手術直播間存在的話，水平會提升到什么程度！
雖然只有劉旭之一個人手術，但速度并不慢，一天8-10臺的速度林嬌嬌也覺得可以。
這個糟老頭子為了掙錢，還真是拼命呢，林嬌嬌透過鉛化玻璃看著里面劉旭之專心致志做手術的身影，有點感慨。
劉旭之的手機響起，打斷了林嬌嬌的思路。
她瞄了一眼，是蘇云。
一股羨慕、嫉妒的情緒從林嬌嬌心底浮現出來。
雖然劉旭之在帝都肝膽和自己這面干活，但好像依舊屬于鄭老板醫療組。
自己就沒這個待遇，不管怎么上趕著，醫療組會餐的時候都沒自己的份兒。
這是想什么呢，林嬌嬌馬上把各種私心雜念都攆出腦海。
她先按下對講器，“劉醫生，云哥兒的電話，我幫你接？”
“麻煩領導。”劉旭之說話很客氣，一直用領導來稱呼林嬌嬌。
對這一點，林嬌嬌還是很滿意的。最怕是那種有點本事，尾巴就翹到天上去的那種人。
“云哥兒，什么事兒呀。”林嬌嬌笑呵呵的接通電話。
“呦？老劉在你那做手術呢？”蘇云反應極快，也是一種本能。醫生么，尤其是介入科的醫生，女人接電話，只意味著一件事。
肯定不會是在床上，而是在手術臺前。
介入手術室，根本沒信號。
就算氣密鉛門打開，信號也弱的一逼。
一般進去手術，手機都扔在外面的操作臺上。
“云哥兒，你這也太無情無義了吧，出任務回來也不給個機會讓我給你和鄭老板接風。”
“林姐，你看你說的。這次出任務差點把我難為死，二期的主動脈弓置換手術，后來叫著整個醫療組去的。這不是回來歇過勁兒來，就馬上找你吃飯么。”
林嬌嬌知道，要是今天自己不在這里，吃飯肯定沒自己的份。
但是她沒法在意。
鄭老板就是一條技術狗，人家根本不在意自己。
有需要，順手幫自己一把就是了。在技術狗的心里，劉旭之這個糟老頭子似乎更重要。
她沒有表達出任何哀怨與不滿，很快敲定去吃飯的事情。
只是今天手術排了十臺……
林嬌嬌說了這面的事兒后，蘇云只是說沒事，然后就掛斷電話。
……
……
“老板，老劉那面還有五六臺手術。”蘇云道。
“嗯？這個點了，怎么還有這么多手術？”鄭仁楞了一下。
“林姐是什么人？精明到了骨子里面。她肯定一臺手術給老劉直接提錢，做完拿著現金回家。老劉見過世面么？肯定瘋了一樣賣命做手術。”蘇云笑道。
“呃……”鄭仁沉吟，“那咱們去看看？”
“估計林姐也是這么想的。”蘇云笑道：“不過就這樣吧，沒那么多計較的事情。不敲老劉幾臺手術，怕你心里也不安穩。”
“那行。”鄭仁看著林格，笑道：“林處長，我們這面去看看手術。”
“您忙，您忙。”林格連忙笑道。
“下班后，讓伊人帶著您和孔主任去吃飯。”鄭仁道，“我們在那面直接過去。”
“太客氣了，我自己開車過去就行。”
“不喝酒了？”蘇云笑著說到：“幾次吃飯都不消停，今天咱好好喝一頓。”
“那也行，我就不開車了。”林格倒也干脆。
鄭仁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時間。
還有五六臺手術，刨除路上耽擱的時間，應該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林嬌嬌那面患者銜接怎么樣，要是有寧叔一半的水平……
一想到寧叔，鄭仁整個人都不好了。
【我去林姐的醫院，敲老劉做幾臺手術。】
鄭仁給謝伊人發信息。
【哦，你不餓么？別低血糖了。稍等我一下，我給你拿幾塊巧克力。】
鄭仁捧著手機，嘿嘿的笑著。
“干嘛笑的賊兮兮的？”蘇云問到。
“沒事，老劉那面別太拼命了，才做完手術多長時間，再把心梗弄犯了多不值當。”鄭仁道。
“就老劉那點家底，在帝都不拼命怎么活？你這就是站著說話不腰疼。”蘇云不屑的說到。
“那也得注意身體。”鄭仁道：“去敲他兩臺手術，手術做的快了，，以后工作能輕松點。”
“你確定老劉能明白你的意思？”
“在蓬溪鄉我注意了，他天賦中等偏上，到不了你和穆濤的水平，但專心做一種術式的話應該不會差。”鄭仁道。
“你簡直太有自信了！”蘇云道：“要怎么說呢？贊美你？”
“技術水平的差異，導致你無法了解某些事情。”
“……”
換了衣服，蘇云滴了一臺車，趕到林嬌嬌的伊美美容醫院。
這里，鄭仁是第一次來。
雖然地處六環外，但現在帝都大城市圈開啟，這里早都不是郊區，而屬于市中心的一部分。
不說別的，光是林嬌嬌伊美美容的這塊地皮就值點銀子。也就是批下來的早，那時候估計還沒五環。要是現在，林嬌嬌的身家……
其實回頭看，林嬌嬌辛苦這么多年掙的錢似乎還不如一塊地皮和一個放射醫學的執照賣錢賣的多。
也是很荒謬的一件事兒。
鄭仁對這些都沒什么興致，他的注意力只在醫療上。大步走進醫院，徑直來到手術室。
林嬌嬌一早就在手術室外等著。
見到鄭仁后，林嬌嬌滿面春風的迎了上去。
“鄭老板，您終于肯來我這小地兒了。我這是望眼欲穿，等您等到花都謝了。”
“最近出了趟任務，不好意思。”鄭仁點了點頭，微笑說道。
“您是越來越忙，忙點好，忙點好。”
“老劉怎么樣？手術做的還行？”鄭仁問到。
“很好，孔主任也看了手術，說換他做也就這種程度。”林嬌嬌笑道：“我可是占了大便宜。”
她并不忌諱這一點。
做人么，尤其是和鄭老板這種人聯手合作的話，實話實說是很重要的。雖然林嬌嬌對鄭老板不來手術還是略有腹誹，可是當孔主任說鄭老板給912聯系了國王醫院相互交流后，林嬌嬌就知道分量。
鄭老板早就在不經意之間走向世界，912都困不住，就別說一間小小的伊美醫院了。
劉旭之水平什么樣，可能一般帶組教授因為戴著有色眼鏡都很難有一個準確的評估。
但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鄭老板身上。
人家水平高，俯視幾乎所有人。
以劉旭之的水平，應該掙多少錢，心里明鏡一樣。
“哦？林姐，你給老劉一臺手術多少錢？”蘇云笑著問到。
“一千五。”
“挺大方啊！”蘇云這回滿意了。
倒不是因為手術費給的高，而是比較劉旭之的水平以及江湖地位來講，這份錢就不低了。
換個同樣水準的帝都帶組教授上手術，價錢至少翻倍。
換孔主任那個級別的人，一臺5000起。
換老板……這貨不給錢也想做手術，沒什么可比性。
“劉醫生也真是拼命，現在漸漸熟悉了，手術每天都要做到晚上7點多。”
“行，我去看看。”鄭仁笑道：“林姐，我們倆去換衣服，咱們里面見。”
說完，鄭仁走進更衣室。
這里的更衣室遠遠比912更簡單，更衣柜甚至都只有幾個，一看就知道做手術的醫生并不多。
但隔離服是新的，還有一股子剛剛開封的味道。
“林姐這面是剛上馬項目，老板，有時間你還得來盯著點。別老劉剛到帝都，就遇到幾個醫療事故，那樣的話就難看了。”蘇云道。
“嗯。”鄭仁點了點頭，“節奏讓出任務給打斷了一下，沒事，今兒敲老劉幾臺手術。”
“新的隔離服穿起來有點不舒服，以前穿的都是沒上身，但是有人給洗一水的那種。”蘇云拎起隔離服，有些不滿的說到。
“知足吧，我穿的都是打補丁的那種。”
“有可比性？”蘇云鄙夷的看著鄭仁。
這種話題，鄭仁不愿意多說。
在912，有時候蘇云都能混上嶄新的隔離服和手術無菌衣，就算是院士也沒這種待遇。
只可惜這貨做手術不是很專心就是了，至少有一半精力放在其他事物上。最近倒是好了一點，尤其是在國王醫院做的那臺手術，全程專心致志。
天賦高，盡情的浪費，鄭仁對此有些不屑。
不過各人有各人的想法，鄭仁并不準備嘮叨蘇云。
換了衣服，戴上帽子口罩，兩人走進手術室。
手術室很小，比海城市一院的還小，只有兩個術間，其中一個黑洞洞的。
不過看條件，要比西林鎮醫院的好多了。
林嬌嬌畢竟是介入科護士出身，蓋手術室的時候應該不會偷工減料，最起碼的防護意識還是有。
“鄭老板，您坐著看。”林嬌嬌把鄭仁讓到操作臺前的椅子上。
“老劉左右手交叉操作挺熟練的。”蘇云進來后，第一眼就看出劉旭之手術的閃光點。
“嗯，西林鎮那面沒人配臺，所有手術自己做。”鄭仁道：“在蓬溪鄉的時候，教過他左右手交叉操作。學的還挺快，像模像樣的。”
鄭仁嘴里說著話，眼睛盯著屏幕看。
導絲超選，速度不快不慢，像是劉旭之的性格一樣，很穩。
鄭仁按下對講器的按鈕，“老劉，右手再慢點，抬高15°。”
“對，就是這樣，導絲往里走。”
“好，左手注意角度，扶住導絲。”
鄭仁看著影像，腦海里已經勾勒出來患者血管的具體位置以及導絲在里面前進的角度、需要的力量。
巔峰的介入手術水平，真的是可以藐視一切。
劉旭之經過開始的愣神后，馬上進入狀態。
有鄭老板在身邊，似乎又回到蓬溪鄉的歲月，戰無不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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