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賀在介入手術室準備著手術需要的設備、藥品，他是昨晚接到蘇云通知今天要做一臺胸腔鏡的手術。
　　當時并沒有太在意，胸腔鏡手術只是很基本的手術術式，現在又不是20年前，基本上在912里住院總級別的醫生就已經把胸腔鏡給用爛了。
　　對于麻醉師來講，單肺通氣是保證胸腔鏡順利操作的前置技能。和腹腔鏡不一樣，腹腔要往里面打氣，給手術創造空間，但胸腔鏡卻是要肺組織縮下去，這樣才能有視野。
　　老賀不覺得自己會有問題，畢竟無論是自己的手術水平還是鄭老板在后押陣，出問題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暫時不予以考慮。
　　交班完畢，老賀就來到介入手術室。
　　“小華，沒有急診單子吧。”老賀問道。
　　“主任說了，留一個急診術間給介入鄭老板，說是要做胸腔鏡。”值班的麻醉醫生說道。
　　原來已經打過招呼了，老賀笑瞇瞇的來到一個急診介入術間，先把U盤插上。
　　在好運來的BGM里，老賀覺得自己年輕了20歲，腳步都輕快了幾分。監護儀……呼吸機……雙腔插管……搶救用藥……
　　每一樣老賀都認真的核對，雖然912急診手術有自己的一套已經成型的流程，但他還是不放心的最后一次校對著。而且這里是介入手術室，全麻相對而言做的很少，老賀必須保證萬無一失。
　　真要是開了臺后缺東少西的，那就操蛋了。
　　“賀俊金！”一個并不熟悉，但卻讓老賀毛骨悚然的聲音傳來。老賀微微一怔，臉上輕松、愉悅的表情凝住，隨后換了一副面孔，笑的像是一朵盛開的菊花般轉過頭。
　　“葉處，您怎么來了。”
　　“徐主任下去看患者，我先來看一眼。你在查點器械？”葉慶秋問道。
　　“是啊，我先看一眼，手術單還沒提。等接到手術通知，我就下去看患者。”老賀嘴里說著，腦子里忽然意識到今兒做手術的應該是一位大人物。
　　要不然葉慶秋不會上來，要不然徐主任也不會下去。
　　“都準備完了？沒什么紕漏吧。”葉慶秋問到。
　　“嗯，都完事兒了，患者上來就能麻醉。”
　　葉慶秋微微點了點頭，雙眸掃了一遍手術室，隨后問道，“這就是鄭老板做手術的時候聽的好運來？”
　　“是，葉處長。”老賀不明所以，回答葉處長問話的時候很謹慎，多一句話都不敢說。
　　面對醫務處的老大，所有臨床醫生都會給予一定的尊重，只要心里還有點逼數的情況下。
　　葉慶秋不置可否，只是輕輕點頭，見謝伊人拎著手術器械走進來，眼角的皺紋深了幾分，想來應該是在笑。
　　但兩人沒有交流，葉慶秋轉身離開。
　　“伊人，今兒給誰做手術啊。”老賀長出了一口氣問道。
　　“我一早聽說是一個84歲的老患者，本來已經準備放棄回老家，正好昨天鄭仁看見，就約到咱們醫院急診手術。”
　　謝伊人把消毒后的器械箱交給巡回護士，她準備去消毒，告訴了老賀一些信息。
　　不是大開胸的手術，查爾斯博士的器械箱沒什么用處，但謝伊人還是謹慎的把手術箱準備好，以免到時候要用的卻忙手忙腳。
　　老賀腦子里開始琢磨起來，84歲，應該是高齡患者，存在各種插管失敗的可能性。
　　他取來纖維支氣管鏡，放在一個不礙事的地方。2代探索者喉罩……這個還是算了，就算要用鄭老板那面也有3代的。
　　還有什么可能需要卻又不常用的設備呢？
　　正琢磨著，老賀聽到走廊里傳來另外一個自己熟悉的聲音。
　　“彭老，給您準備的休息室，您躺一會？”
　　是嚴院長！老賀的心微微一驚。看來患者的來頭要比自己想象中更大，連嚴院長都跟著上來了。
　　“不了，是不是我作為患者家屬，看手術的話會給術者帶來壓力？”彭老也不見緊張，笑呵呵的說道。
　　“那倒不是，鄭老板手術很穩，有一顆大心臟。”嚴院長笑道，“我不是擔心就是，就怕您老人家累。”
　　“攏共就1個小時，沒什么累的。”
　　老賀假裝忙碌，無實物表演著自己的辛勤、仔細、踏實、認真。
　　活兒要干，虛假的表現也要做好，老賀這些都門兒清。要不是前半輩子運氣一直不是很好，早都提起來了。有道是時來天地皆同力，現在應該是轉運了，老賀笑瞇瞇的心里想著。
　　“哦？鄭醫生做手術的時候習慣聽這么……”
　　來到術間外，彭老聽到里面傳來好運來的歌聲，順口說道。可是到底怎么形容？彭老他們那時候做手術還沒這么好的條件，但并不影響他知道現在的術者有各自愿意聽的樂曲。
　　手術室里聽過無數的歌兒，卻沒聽到過好運來。
　　講真，這首歌略有點吵，節奏有些快，要是廣場舞……似乎廣場舞都嫌棄這歌兒。彭老微微一笑，道，“這么復古的歌兒真是不多見。”
　　“鄭老板可能是為了一個好口彩。”葉慶秋在一邊輕聲說道。
　　彭老點了點頭。
　　“這位是麻醉科副主任賀俊金醫生。”葉慶秋介紹道。
　　老賀雖然從來沒這么近距離的接近彭老，但總是聽到過他的名字。加上葉慶秋介紹自己的時候直接說了副主任，老賀心里一喜。這應該是有眉目了，要不然葉處長不會睜著眼睛說瞎話，只為了讓彭老覺得912重視。
　　原來是這位老先生的愛人手術，難怪。
　　老賀轉身，和彭老打招呼，卻開間門口黑壓壓的一群人。像是要開院長辦公會一樣，所有院級領導都尾隨在后面。
　　“彭老。”老賀沒有躲親切的招呼，也沒有諂媚，而是平平淡淡的招呼了一下，微微鞠躬，又開始了自己的無實物表演。
　　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功勞都是鄭老板的，自己能跟著分一杯羹就很不錯了，老賀心里明白。
　　“彭老，您歇歇。”嚴院長搬過來一個小圓凳，放到手術室的角落里，不容置疑的把彭老“按”到凳子上。
　　“手術室別有太多人，袁院長留下，其他人都撤了吧。”嚴院長掃了一眼身后的人，隨即沉聲開始攆人。
　　

　　嚴院長陪著彭老聊著，幾分鐘后胸科的顧老趕了上來。
　　老賀一邊忙著無實物表演，一邊豎著耳朵聽他們說什么。這種時候，都是大佬級的聊天，自己一個麻醉師湊上去說動說戲就太不知趣了。
　　但他好奇，鄭老板怎么接了這么大的一個活。平時別的醫生對待越是重要人物的手術就越是謹慎，剛剛聽伊人說，好像還是鄭老板給勸來的。
　　從對話里老賀能聽出來顧老其實并不是很贊同手術，每每欲言又止，他應該前天去帥府進行會診，并參與了診斷。
　　不過顧老的意見不重要，老賀沒什么好擔心的，他現在對鄭老板的水平已經有了一種幾近盲目的崇拜。
　　鄭老板水平高是肯定的，關鍵是穩！不管什么罕見手術鄭老板都會穩穩的拿下來，老賀有一種“錯覺”，就像是鄭老板做過無數次這種手術一樣。
　　可能是“錯覺”吧，老賀心里想到。他只是有些好奇，經過專家會診，彭老夫妻也放棄手術準備回老家葉落歸根，鄭老板到底是有多大的信心，才把他們留下來。
　　很快，平車聲響，患者送了進來。
　　老賀幫著把患者抬到手術臺上，輕聲問道，“鄭老板，有什么特殊需要么？”
　　“左側臥位，前傾30°，右側進胸。”鄭仁沉聲說道。他一邊說話，一邊把患者的片子插到閱片器上，習慣性的抱著膀看片子，一絲一毫去和彭老說話的念頭都沒有。
　　“好咧。”老賀壓低了聲音應了一句。
　　“麻醉吧，我馬上去刷手。”鄭仁道。
　　這么急？老賀恍惚了一下。
　　“手術從麻醉開始要在45分鐘內完成，爭取盡量輕的手術打擊。老人家年紀大了，能快則快。”鄭仁笑著解釋了一句。
　　老賀這回知道顧老為什么覺得這臺手術沒有必要做了，這是患者本身的身體條件決定的。
　　算上麻醉45分鐘，哪怕是腔鏡手術也太快了，鄭老板還真敢想。
　　見鄭老板去刷手，老賀看了一眼蘇云。見蘇云已經安裝好手架等輔助設備，小聲問道，“云哥兒，我開始了？”
　　“開始，你插完管我開始擺體位。”蘇云的聲音透過三層口罩傳到老賀的耳朵里，略有點悶。老賀知道可能云哥兒今天也有些緊張，畢竟哪怕是嚴院長攆走一群人，還剩了很多大佬級的任務準備觀臺。
　　插管、麻醉、擺體位，4′22秒后，鄭仁已經刷完手，鋪置無菌單，站在手術臺前。
　　老賀緊緊的盯著鄭老板的動作，在最合適的時候開始左側單肺通氣。
　　鄭仁在右側腋后線第7肋間孔置胸腔鏡，腋中線第3肋間、肩胛線第8肋間兩孔為操作孔。戳卡、鏡頭下去，老賀長出了一口氣，單肺通氣完美，沒有影響到鄭老板的手術時間。
　　但是鄭老板并沒有直接對縱膈下手，而是開始用長頭鉗子靈巧的游離，很快奇靜脈弓出現在術野里。
　　一柄直線切割縫合器拍在鄭仁的手里，切斷奇靜脈弓后開始游離縱膈，很快一個碩大的憩室出現在屏幕上。
　　在隆凸水平游離出食管并且繞帶提起，鄭仁沿食管向上游離，暴露出憩室下端。
　　手術室里只有好運來的歌聲在飄蕩，其他人站在鄭仁身后，看著熟練到了骨子里的操作，沒有人說話，只是偶爾抬起頭看一眼掛在門楣上的電子時鐘。
　　12′22″，憩室已經完全暴露。
　　對于食管的腔鏡手術來講，這已經是一個讓所有術者都為之啞然的時間。
　　正常來講這么短的時間里能夠做到的只有麻醉完畢、擺完體位，稍微慢一點的醫療組怕是連手術單都沒有鋪好。但鄭老板這面卻已經看到了食管。
　　很快，但是還不夠。
　　顧老看了一眼時間，無菌帽下黑白相間的眉毛皺起來。
　　到現在才開始真正的手術，鄭老板能做完么？
　　他并不是不認可鄭老板的手術方案，但有所懷疑的是手術能不能在1個小時內完成。雖然說他主刀做過年齡最大的患者有104歲的，但那是身體條件符合的情況。
　　鄭醫生這次的手術，似乎有些孟浪。
　　時間對于鄭仁來講不是問題，他在暴露憩室后用電刀在憩室下端打一個小孔進入憩室，縫合2針后牽開。腔鏡的局限似乎并沒有影響到鄭仁的手法，縫合的干凈利索，與助手、器械護士之間配合已臻完美。
　　縫完后，縫合線被蘇云用一柄鉗子夾上，留作提拉用。
　　在平憩室底端水平的食管右側壁再打一個小孔，同樣縫合2針后牽開。
　　隨后鄭仁用內鏡切割縫合器分別經食管開孔和憩室開孔進入食管腔和憩室腔，將憩室和食管側壁進行側側切割縫合。
　　切割縫合器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雖然干凈利索，但卻依舊讓眾人的心都為之一顫。
　　鄭老板連比對一下都沒做，下了切割縫合器后直接就動手，這也太有信心了吧。
　　手術時間23′54″，憩室被完全打開。
　　切開的憩室和食管間嵴，使憩室與受壓的胸上段食管形成了一個共同腔。
　　這種解除食道受壓的方式很少見，但看解剖結構能清晰的發現被擠壓的食管已經開始恢復管腔的形狀。簡單說，要是手術成功，患者應該可以進食了。
　　這么做最大的問題在于瘺。
　　之后將切割縫合后形成的憩室和食管切口進行間斷縫合。
　　顧老的眉頭越皺越緊，現在是手術最關鍵的部分。
　　不管之前手術做的再如何快，再怎么精細，一旦術后出現食管瘺的話，對于一名84歲狀態很差的老人來講，這都是無法承受的打擊。
　　而食管本身的解剖結構、血運無數次的提示術者、醫生食管瘺發生的概率是很大的。
　　只是間斷縫合就可以么？
　　似乎還不夠，要是這樣的話，術后哪怕進行空腸營養，也很難保證食管的愈合。
　　鄭老板縫合的很細致，這一段消耗了很多時間。當顧老再次看電子時鐘的時候，手術時間已經用了33分鐘。
　　

　　鄭仁從來沒有抬頭看時間，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間斷縫合后，鉗子送進去，提起被切開的憩室壁覆蓋在間斷縫合的切口上，隨后進行包蓋縫合。
　　呃……這時候站在手術室里的都是大佬級的人物，他們都被鄭老板的操作嚇了一跳。
　　遇到高度懷疑會瘺的患者，要取大網膜進行覆蓋，這樣會多一層保護，讓食道縫合的位置盡可能的生長。
　　但用憩室壁來覆蓋，這個見鬼的操作都沒遇到過。一般情況憩室都是切除的，這個盲區沒人想到。
　　原來還有這么一個手段，那食道瘺的可能性……顧老還是認為可能性不小。
　　手術做的倒是蠻快的，38′02″，鄭老板穿針走線中已經把切開的食管憩室壁加固了間斷縫合的食道壁。
　　這就要完事了吧，看樣子術后恢復還是要看命。
　　“諸位，先出吧。”鄭仁還沒有縫完，便輕輕的說了一句。與此同時高少杰舉著手平放在胸前，已經走了回來。
　　看到高少杰穿著鉛衣，和鄭老板、蘇云一樣，眾人愣了下。
　　“要下空腸營養管，正好在透視下下，鏡子觀察，以免有問題。”蘇云解釋道。
　　彭老也不問為什么，而是很聽話的先轉身，帶著眾人去了操作間。
　　氣密鉛門關閉，這時候他們才知道為什么鄭老板醫療組的人都穿著鉛衣上手術。
　　還有這么一個操作！
　　原本胸腔鏡手術能在1小時內完成就已經讓大家想不懂了，可現在鄭老板還要加上一個小術式。
　　無論是相對腔鏡手術，還是天外飛仙一般的治療憩室的術式來講，下一根空腸營養管只是不值一提的小操作，但是對于手術時間有限制的手術來講，這會不會是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呢？
　　應該不會……
　　鄭老板醫療組里的人很多，不光是外科手術，介入手術更是如此。
　　透過鉛化玻璃看見兩組人馬在同時做手術，一組在用憩室壁加固間斷縫合的位置，一組在下空腸營養管，顧老嘆了口氣。
　　“老彭，之前我說的都不算了。”顧老道。
　　“手術沒問題，是吧。”彭老看上去很放松，眉梢眼角流露出來些許喜色。
　　“嗯，沒考慮到鄭老板最后會下空腸營養管。這個小家伙，也不把這點寫進去。”顧老微笑著抱怨了一句。
　　“可能鄭老板認為聯合手術是一種常規操作也說不定。”彭老笑道。
　　有了空腸營養管，解決術后吃飯的問題，加強營養，促進內外切口愈合，無疑又為術后快速恢復上了一道保險。
　　看著鄭老板醫療組的人在手術室里忙碌著，空腸營養管下進去后也沒有打開氣密鉛門，眾人都靜靜的看著，沒人特別好奇的進去問東問西。
　　手術開始后44′21″，氣密鉛門打開，老賀已經拔管，時間和鄭老板預定的一模一樣。
　　鄭仁撕掉手術衣，脫掉鉛衣，走出來笑著說道，“我擔心食道壁有些薄，做了一點‘多余’的處理。術后用空腸營養管進食3天，就能正常吃東西了。”
　　“呃……”顧老疑惑的看著鄭仁問道，“鄭老板，要是患者再年輕一點，術后就能直接吃東西？”
　　“差不多，不過老人家沒必要冒這個風險，還是穩著點來更好。空腸營養管最好還是下，得辛苦老人家再餓兩天。”鄭仁道。
　　眾人無語，這么大的年紀、這么差的狀態都做了手術，這難道還不算是冒險么？
　　葉慶秋和林格走進術間，想要幫忙抬患者。
　　“葉處、林處，稍等一下。”鄭仁在外面喊道，“老人家先麻醉蘇醒，然后還要做一個上消化道鋇透。”
　　“……”
　　這回所有人都愣住了。
　　好好的做完手術不行么，1個小時不到就把手術給拿下來，已經算是相當驚艷了，鄭老板這是還要作什么妖！
　　“麻醉徹底清醒就可以吃東西了，做個鋇透看眼食管情況，要不然術后還要折騰。”鄭仁解釋道。
　　對于術者的要求沒人能說不。
　　一臺絕無可能完成手術就這么順順利利的做下來，哪怕是鄭老板提出再怎么匪夷所思的想法，大家有什么不贊同都只能憋著。
　　“小鄭，辛苦了。”彭老笑瞇瞇的說道。
　　“手術很簡單，沒事。”鄭仁笑道，“下空腸營養管只是為了預防萬一，手術是沒問題的。”
　　鄭仁強調了一句。
　　彭老微微搖了搖頭，道，“手術做的很穩，你這腔鏡手術的水平是真高啊。”
　　“還好。”
　　“我看手術沒事，你這年輕人比我都要小心。”彭老繼續笑著調侃了一句。
　　“不能有100%的保證，還是檢查一下比較好。哪怕是術后鋇透也沒事，彭老您也要看住，用空腸營養管進食3天。”鄭仁不放心的叮囑道。
　　嚴院長站在一邊，一顆懸著的心終于放下來了。
　　鄭老板的確很穩，手術做得好不說，包括麻醉時間在內45分鐘結束手術，這已經能說明問題。
　　關鍵在于他不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手術上，哪怕有小小瑕疵也有補救的手段。這就太讓人放心了，出事兒也能補救，而不是信誓旦旦的告訴患者家屬絕對不會出事。
　　兩者之間的差距……雖然做完手術告訴患者家屬手術成功，肯定不會出事兒看上去更讓人放心，但誰又能保證手術肯定沒有照顧不到的地兒。
　　倒是鄭老板這種謹慎的態度讓嚴院長更踏實一些，他毫不懷疑一旦有問題鄭老板會下個支架或者用某些自己都不知道的新技術來解決別人看起來束手無策的難題。
　　只是這一個小時的時間真的很難熬。
　　老人家麻醉蘇醒，彭老走進術間，拉著愛人的手，生命體征平穩，十幾分鐘后就已經能進行簡單的問答，手術可以說是大獲成功。
　　1個小時后，口服造影劑做了一個上消化道造影，咽食管憩室較手術前明顯變小，憩室與食管間嵴消失，造影劑下行順暢，無食管狹窄。
　　“回吧。”鄭仁笑了笑說道，“估計康復的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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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論文里是這么寫的，術后1小時做了鋇透。我考慮可能是翻譯錯誤？要么是什么新技術也說不定。雖然不理解，但還是這么寫了。要是有錯誤，還請見諒。
　　
　　

　　周春勇沒進去手術室。
　　他也并沒有多在意，很明顯能留在手術室里的人都是院長級別的，這還是最低限制，哪怕是鮑院長進去估計也只能靠邊站著。自己進去干嘛，被呼來喝去么？
　　坐在手術室外，周春勇一直盯著時間。鄭老板說是1個小時內完成手術，應該沒什么問題才是。
　　他對鄭老板有著充分的信任，要不然周春勇也不會動用自己最大的底牌之一來爭取科研合作的項目。
　　周春勇手里捻著手機，目光在手術室大門與手機的時間上來回看來看去。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手術室的大門還是緊緊的關著，沒有一點動靜。
　　一大早晨，沒誰的手術完成的這么快，所以并沒有出現手術室們打開，卻發現是別人手術做完的一驚一乍的情況。1個小時很快過去，周春勇有些坐不住了。
　　手術出現紕漏了？就算是加上全麻蘇醒時間、就算是加上術后在手術室的恢復室休息的時間也不至于沒有一個人出來才是。
　　要是手術成功，最起碼一些閑雜人等應該離開才是，不至于一個人影都沒有。
　　屁股底下像是有一塊炭火，烤的周春勇坐立不安。
　　他給高少杰發了一條信息，但卻沒有回復。應該還在手術，高少杰這是沒帶手機。
　　唉，難道說鄭老板手術失敗了？自從老人家被推進手術室后1個小時開始，周春勇心里就出現了這個念頭。
　　想法越來越濃，以至于難以遏制。忐忑不安的等著，周春勇心里的陰影面積越來越大，已經漸漸有三室一廳大小。
　　就說別做這臺手術，鄭老板非不聽，周春勇心里在嘮叨著。人么，都差不多，成功了都是自己英明神武，失敗了全是別人的不對。
　　即便以周春勇此時對鄭老板幾乎沒有保留的信任卻也難以熬過這道心里關卡。
　　忽然手機鈴聲響起來，周春勇握的很緊，劇烈的振動把他嚇了一跳。
　　是老高回信了，這是周春勇第一個念頭，手術做完了！他心中大喜。
　　可是當他看到手機上標記的姓名時嘆了口氣，是自家老太太打來的。
　　周春勇失望后不到1秒鐘，心里隨即驀然一緊。上午是做手術的時間，老太太一般不會給自己打電話。
　　“媽，什么事兒？”周春勇真是擔心出現的聲音是別人的，告訴自己老太太暈在路上，好心人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春勇，你劉姨被送去醫院了！”周春勇的母親焦急的說道，“醫大附院，你有熟悉的人么？”
　　“什么病啊。”聽到不是自家老太太生病，周春勇長出了一口氣。
　　劉姨，是住在他母親樓上的阿姨，七十多歲，每天和自家老太太一起遛彎、買東西，兩人關系很好。
　　“呃……不知道為什么，她吃了老鼠藥，幸好發現的早，我昨天晚上看著就不對勁，一直陪著她。回家的晚，早晨……”
　　周春勇很是無奈的聽自家老太太思維有些混亂的講述了一遍經過，不過沒辦法，這個歲數能把事情說清楚就已經相當不錯了，有點啰嗦都是正常的。
　　一邊盯著手術室的大門，周春勇一邊心不在焉的聽著自家老太太的啰嗦。吃老鼠藥，那只能洗胃了，找自己也沒什么用。
　　他耐心的聽自家老太太把事情講完，安撫了幾句，道，“我聯系一下附院的朋友，等這面忙完我親自去看看。”
　　“你劉姨特別可憐，兒子都在國外，這老無所依的感覺你不懂。”周春勇的母親繼續絮叨著。
　　周春勇也沒別的辦法，只能靜靜的聽著。他早都過了叛逆的時候，雖然脾氣火爆、也很是不愿意聽自家老太太的車轱轆話，但總歸是要對老太太好一點的。
　　她要的是一個傾聽者，人老了都一樣，周春勇知道。
　　“前幾天看劉姨還好好的，怎么就自殺了呢？”
　　“還不是你們這幫醫生一點本事都沒有么！”周春勇的母親呵斥道，“你劉姨咳嗽了一年多，去哪看都沒事兒，沒事兒的。最近幾個月一咳嗽就尿褲子，我們倆上街她都要穿紙尿褲。昨天在商場里和一個年輕人撞……”
　　周春勇沉默的聽了將近五分鐘，捋順了思路。一面是鄭老板遲遲不肯出來，手術失敗的可能性巨大。另外一面是自家老太太的絮叨，他能忍得住也算是相當孝順了。
　　事情很簡單，那位劉姨最近一年多一直咳嗽，胸部CT做了好幾次都不見有什么改變，只能勉強診斷為支氣管炎。
　　最近又加上了一咳嗽就尿失禁的情況，昨天上街被人說一身尿騷味兒，老人家想不開，晚上就自殺了。
　　空巢老人的日子什么樣周春勇沒有想要去了解的想法，和自己沒關系。
　　他更關心的是鄭老板為什么還不出來。
　　真是急死人！
　　“媽，你到底是讓我聯系人去看看還是給我講故事啊。”周春勇最后只能用這個來打斷自家老太太的絮叨，“我這面掛了，馬上聯系人去看看。”
　　“行啊，等我消息。”
　　周春勇掛斷電話，聯系醫大附院的朋友去急診科看看情況。
　　他倒是不敢糊弄，自家老太太雖然說話有點絮叨，但腦子還算是靈光，沒到老年癡呆的時候。只要糊弄一下，下次回家等著挨罵就是了。
　　安排完后，周春勇愁苦的看著手術室大門發呆。鄭老板還不出來，手術還沒結束……這次得罪人可得罪的大了，彭老原本都在帥府出院，準備回老家。
　　鄭老板還真是多事兒啊，你說說自己沒事兒說什么彭老，要是沒這些事兒，等5g網絡鋪好就能遠程手術了。
　　唉……周春勇心里嘆了口氣，不光是鄭老板，這次他連自己都埋怨上了。
　　時間似乎過的極慢，不知道多少次看手機后，手術室的大門終于打開，周春勇看見鄭老板沉穩的拉著平車出來，老賀跟在一邊，患者已經完全清醒。
　　手術這是成功還是失敗了？！
　　周春勇心中疑惑。
　　

　　周春勇見彭老穿著隔離服，跟在平車邊，笑逐顏開的樣子應該是手術成功了。成了？時間好像和預定的差了一些，周春勇心中恍惚的想到。
　　說好了1個小時內完成手術對患者創傷就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可這都2個多小時了，怎么彭老還是一臉笑容？
　　彭老像是小孩子一樣，半彎著腰，一只手握著他愛人的手，另外一只手撫摸著落雪一般的白發，嘴里不知道說著什么，想來應該是在安慰愛人吧。
　　周春勇心中疑惑，卻沒敢直接上去。他看了一眼，見高少杰送到手術室門口就回去了，也沒猶豫，直接撥通了他的電話。
　　“老高，手術怎么樣？”
　　“呃……很好？用了多少時間做完的？”
　　“那怎么出來的這么晚。”
　　聽高少杰解釋了一遍，周春勇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或許病情千變萬化，但鄭老板就是鄭老板，絕對不會讓人失望。
　　45分鐘完成手術，術后1小時又違背“常識”的做了一個上消化道造影。
　　這都行，周春勇也是嘆為觀止。
　　只要手術成功、順利就好，他隨后想了想，來到樓上的更衣室門口等著。
　　過了十多分鐘，諸多大佬笑盈盈的走出來，這回周春勇更是放心。他看見鄭老板在眾人之間，憨厚的臉上洋溢著平淡而溫和的笑容，如同以往。
　　在鄭老板的臉上是解讀不出來什么的，這一點周春勇明白。鄭老板向來都保持著看上去溫和、禮貌，但實質上卻是拒人千里的微笑。
　　手術結束，自己打個招呼就走好了。
　　但哪怕是以帝都肝膽介入科主任的身份，周春勇發現自己都湊不到鄭老板面前去。
　　他略有些苦惱，像是小跟班一樣跟在后面，一直到鄭老板去特需病房看完患者走出來，他這才遠遠的招呼了下。
　　“老周，你什么時候來的？”鄭仁和嚴院長等人告辭，直接走到周春勇身邊問道。
　　“一早就來了，這種事兒我可湊不上前去。”周春勇笑道。
　　“早知道您過來，我就讓老高去做手術了。”鄭仁笑道，“耽誤了一會，對了，有興趣沒？”
　　周春勇怔了一下，鄭老板沒頭沒腦的問自己有興趣沒？這是什么意思？是邀請自己去看手術？應該是。
　　“好啊！”周春勇馬上應道。
　　“周主任，你家那面沒有手術？”蘇云在一邊笑瞇瞇的問道。
　　“下面有帶組教授做，今兒不是彭老的愛人手術么，我說什么都得來。”周春勇笑道，“哪怕擠不上去，一會也得去病房看一眼。”
　　這是禮尚往來的人之常情，鄭仁不太喜歡，卻也得認可這個規矩。他略一想自己要是周春勇，剛剛承了彭老的人情……這事兒太復雜，鄭仁不是很喜歡琢磨，直接揮散念頭。
　　“周主任，下午去安裝機器，您那面都準備好了吧。”蘇云問道。
　　“家那面都準備好了，我還是不放心，下午回去看看。”說起這個，周春勇終于高興起來，“蘇教授，我一會走的時候能不能把3d打印的模擬人帶去？”
　　“可別了。”蘇云道，“你那小破車里裝兩個模擬人，再被人給告了，警察上門那就熱鬧嘍。”
　　周春勇知道蘇云鬧過一次這種笑話，想一想自己帶著3d打印的模擬人開車回去，真要是遇到朝陽群眾的確蠻尷尬的。
　　“小馮找了貨車，下午和機器一起送過去。”蘇云考慮的很周到，這面已經有了全盤的安排，“您那面準備倉庫就行，用完了記得銷毀。”
　　“嗯嗯，放心。”周春勇連連點頭，剛想問鋪設5g網絡的事情，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哦哦，好的。”
　　“那麻煩了，我這面正忙著，改天找你吃飯。”
　　周春勇簡單的說了兩句話后把電話掛斷，沒等他說事兒，鄭仁問道，“患者？”
　　“呃……”周春勇怔了下，隨即實話實說，“我媽的一個老朋友，這不是吃了老鼠藥送去醫大附院洗胃了。我媽讓我問問情況，剛有信兒。”
　　“嗯，你家老太太沒去就行。”蘇云道，“歲數大了，別急出個好歹來。”
　　周春勇苦笑，“我媽一早就跟著去了，洗胃的時候給我打的電話。她擔心有什么事兒醫生不說，就找我問問情況。”
　　“那你趕緊忙去吧。”鄭仁沉聲道，往介入手術室走的腳步卻沒有半分停留。
　　“沒什么忙的，我去了更亂。”周春勇苦笑，“患者……劉姨的兒女都在國外，一年能回來一兩次就不錯了，算是空巢老人，還是那種特別空的。”
　　“怎么不把她也接出去？”蘇云問道。
　　“早就張羅著接出去，好像是幾年前去了。但住了半年劉姨就受不了，張羅著回來，在那面住不習慣。”周春勇解釋道，“用她的話說，房子倒是大，就是太沒有人味兒了。每天周圍的人說話她也聽不懂，去買菜也只能有很遠才有一個華裔老板開的超市。”
　　“嗯，這的確是問題，孩子都上班，自己在家特別無聊。”鄭仁道。
　　“對，孫子是香蕉人，三觀不一致，說急了就用英語，根本沒法溝通，所以住了半年就跑回來了。”周春勇道，“現在每天和我媽一早就打太極，上午買菜，下午跟著我媽去學校看孫子。”
　　“呃……你媽去學校？”
　　“隔著柵欄看兩眼，解解饞。”周春勇也很無奈，“我也不敢把孩子放到老人那面時間太長，今年年初的時候尋死覓活，就是讓我媽給慣的。”
　　“周主任，你這就不對了，孩子管不好是你缺少時間去溝通，怎么能把鍋都甩給孩子呢。”蘇云很少見的正色說道，“話說上次老板幫你嚇唬了一次，之后怎么樣？”。
　　周春勇笑道，“那次之后孩子聽話多了，我把他送到學校住宿，這樣不跟奶奶在一起。少和爺爺奶奶見面，少人慣著。”
　　“嘖嘖，校園暴力霸凌你就不擔心么？”蘇云笑呵呵的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