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上午，鄭仁在看手術。

這是日常，雖然每天都做一種術式很容易讓人覺得疲憊不堪、心生厭倦。但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沒有商量的余地。

絕大部分人的日子都是一樣過的，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林淵，后手高一點。”鄭仁按下對講器說道。

高少杰與林淵配臺，在老高的輔助下，林淵手術做的已經像模像樣了。

鄭仁可以肯定，她現在單挑大梁是絕對沒問題的。

不過那都是在其他醫院，醫療組里林淵不管從資歷還是技術都還排不上號。

手術結束，氣密鉛門打開，鄭仁沉聲道，“林淵，讓小冉送患者，你出來一下。”

林淵有些忐忑，鄭老板打人是真疼……關鍵是喵喵喵的也不好用。

“這里，你做的不對，跟你說多少次了。”鄭仁右手用鼠標找著手術的過程片段，嘴里說著林淵手術中的各種失誤。

他的話語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是客觀的闡述事實。

“還有這里，你下導絲的時候應該能感受到傳導來的力量。后手高一點，會……”

鄭仁不厭其煩的“啰嗦”著，蘇云此時興沖沖的走進來。

“老板！機器到了。”蘇云笑著說道，“主任正在安排把機器放到這個術間，下午不能手術嘍。”

“哦，老穆那面有消息么。”鄭仁一邊隨口說著，一邊找到林淵下一個錯誤，“你這里做的不對，按照你的做法，穿刺進去后失敗的可能性……”

“老穆還在聯系，需要一大筆錢，哪怕是鵬城，想要拿出來也很吃力。”

林淵怔了一下，機器！難道是操作倉和機械臂么！

有多余的了這是，尤其是912也要安裝，還要賣給鵬城開發區人民醫院，想讓穆教授用。

不行，這事兒得和自家老爺子說。在伊美的機器天天被鄭老板霸占著，自己根本搶不上，這一點林淵相當腹誹。手術做的都那么好了，怎么還像是小孩子一樣抱著大玩具不肯松手。

“啪~”原子筆抽在林淵左手橈骨徑突上。

“專心點，想什么呢。”鄭仁不高興的說道。

“哦，哦。”林淵馬上應道，她一面聽鄭老板講自己手術中還能進步的點，一面豎著耳朵聽蘇云和鄭老板的對話，一個字都不肯錯過。

蘇云和鄭仁說的事情其實很簡單，還有一臺多余的機器，鄭老板原來的意思是讓鵬城的穆教授先用，并且開始5g遠程手術。

但機器費用頗高，鵬城那面哪怕是有鵬城速度，這一大筆錢對公立醫院來講也是大事。

所以孔主任在得知消息后，建議把機器賣給帝都肝膽，放到朱良辰那面。

孔主任的意見肯定要尊重，不過似乎朱良辰也認為帝都肝膽也在短時間內沒法拿出一大筆錢出來。

林淵為此怦然心動。

自己從小因為老爺子的關系倒是得到了一定的照顧，但她心高氣傲，總不高興別人叫自己是林院長的女兒。

所以才會有遠走美國，去哈弗讀博的事情。

至于照顧么……這不是天賜良機？要是自家老爺子能把機器拿下來，自己是不是可以真的每天都留在帝都腫瘤做手術訓練！

從前開玩笑一樣和老爺子說起來這件事兒，但那時候林淵都沒當真。

但這么一個機會活生生的從天而降，現在看來竟然有希望。

強忍著鄭老板的“嘮叨”，一直到手術患者送上來，下臺手術開始，林淵才忙不迭的跑了出去。

找到一個僻靜的地兒，林淵撥通了電話。

電話被掛斷，林淵看了一眼時間，這時候自家老爺子應該是在開會。開什么會開會，他們開會能有啥正經事兒，林淵心里想到。

一個電話接著一個電話的打過去，她甚至連發微信、短信說一下的意思都沒有。犯了公主病的林淵脾氣不是一般的暴躁，尤其是想到自己能獨自占據一臺機器做訓練的時候，她的心都飛揚了起來。

第18個電話，那面終于接通了。

“丫頭，胡鬧！”林院長怒氣沖沖的說道。

“爸，找你有正事兒。”林淵馬上說道，“鄭老板這面進了兩臺機器。”

“機器？”

“機械臂，操作倉！我跟你說過的，把術者從介入手術間挪出去的那種機器。”林淵壓低聲音說道，“本來準備給鵬城，鄭老板要開展5g遠程手術，但那面只是一家二甲醫院，還要和區里面匯報要錢……”

“簡單說，我那面開會呢。”林院長意識到自家丫頭要說什么，打斷了她事無巨細的話。

“鵬城未必能趕上，孔主任的意思是安在帝都肝膽。我覺得，還是落戶帝都腫瘤最好，你們患者量多大。”林淵說道。

“大幾千萬的設備，逐層審批就要幾個月。而且，批不下來的可能性最大。”林院長皺眉道。

“爸！這是5g遠程手術，是未來的制高點！現在鄭老板還有時間，要是一兩年后，怕是沒人手把手的教你。”

林淵干干脆脆的說出自己的想法。

她沒有喵喵叫著去央求，而是學著像大人一樣曉之以理，誘之以利。

“行，我琢磨一下。”林院長說道。

“爸！”

“又不是咱家買東西，這是醫院的事情，我說了不算，只能提個建議。”林院長道，“行了，你忙你的，我琢磨下，盡快給你消息。”

掛斷電話，林院長陷入沉思。

他需要的是什么？在私企來講是業績，在公立醫院來講是政績。帝都腫瘤有kpi考核，但是對于他這個業務副院長來講卻沒有類似的考核項目。

只是一個模糊的標準，只要手術、營收差的不太多肯定沒問題。

但想要更上一層樓，卻還差那么一口氣。

大院長明年58，有可能二線，有可能在干兩年。這些年間老院長干到60多歲的人也不少，所以說不上大院長什么時候退休。

自己缺了一口氣，自家丫頭說的那事兒可能是機會，也可能是一個大坑。

到底要怎么辦呢？林院長嘆了口氣。雖然面不改色，但心已經砰砰的跳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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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院長反復盤算了一下事情的利弊得失，卻沒有馬上做決定，他需要等。
　　絕對不可能因為林淵一句話就給帝都腫瘤購買了這么一臺大家伙回來，那并不現實。購買大型設備，手續要多繁瑣就有多繁瑣，丫頭想的太天真。
　　哪怕是買回來，也是一件頭疼的事兒。這要是派不上用場，最后是要被人詬病的。很有可能在最關鍵的時候成為把自己壓垮的力量，林院長對此很謹慎。
　　開完會，林院長沉思良久，最后決定還是親眼看看再回來和院長匯報。能不能拿下來，要看院長的意思。
　　他壓抑住自己那些“多余”的想法，穩定兩個字再次出現在腦海里。
　　穩定，還是要穩定。好好的生活和仕途，不能因為一臺幾千萬的機器廢掉。
　　什么遠程手術，對于林院長來講都是扯淡的。帝都腫瘤需要么？根本不需要好不好！哪怕是遠程手術，也是自家教授、主任飛刀出去。
　　至于介入手術吃線的問題總是能解決的，反正自己也不做不是。
　　吃不上頭啖湯根本不可惜，重要的是別人走成型了，自己能跟得上就可以。
　　拿定主意，林院長給林淵打了個電話，電話另外一面很吵雜，聽隱約傳來的聲音似乎是在安裝機器。
　　“丫頭，干嘛呢。”
　　“安裝機械臂，912這回也有了。”林淵的聲音里略有點興奮，“爸，最多一個月，我就能不穿鉛衣做手術啦！”
　　“真好。”林院長心中的情緒相當復雜，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一種感受。本來應該替林淵高興的，但剛剛拿定的主意現在看來卻變得有些荒謬與可笑。
　　“有事兒么爸，沒事兒我去忙了。”
　　“忙吧，我帶人去看一眼。”
　　“看什么？”
　　“你以為是過家家啊，買這么大的機器不得相關的人員都看看，提申請、走流程么。”林院長輕聲斥道。
　　掛斷電話，林院長叫著介入科主任、副主任來機關。
　　當聽說912那面已經有了做介入手術的機械臂后，介入科幾名主任和副主任都怔住了。他們根本不信有相關的器械能把術者從手術室里解放出來，以至于他們看李院長的眼神都不對了。
　　雖然說前幾天手術直播間有直播手術，但他們認為作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林院長是傻了么，連這種話都信，不知道是哪個民科來騙錢的。
　　不過面對主管院長，他們也沒多說什么，只是默默的跟著林院長上車，去9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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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仁看著安裝機械臂的工程師在忙碌，林淵和顧小冉都很興奮的在機械臂前后走著，仿佛距離這個大家伙近一點他們會開心很多似的。
　　“主任，朱主任那面還沒消息吧。”鄭仁問道。
　　“這種事情要走流程的。”孔主任道，“不會有那么容易，別急別急。”
　　“呵呵。”
　　孔主任看著機械臂，也很是眼熱。他知道鄭老板弄來了機械臂和操作倉，也去伊美試了試。畢竟年紀已經大了，接受起新技術的速度慢的令人發指。
　　不過在得知有兩個新的機械臂后毫不猶豫的去院里提申請，先在912試用一下。
　　另外還告訴了朱良辰這個消息。
　　鄭老板也算是給面子，沒有反駁，看樣子也取消了先把機械臂放在鵬城的想法。
　　只是朱老五那面不是很給力，孔主任知道自己算是幫忙也只能幫到這個程度，再多就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
　　“主任，要說您這也是夠偏心的，話說年輕的時候朱良辰是不是幫您打過架。”蘇云笑呵呵的問道。
　　“年輕的時候……都是我幫他們出頭來著。”孔主任笑道，“那幫熊小子在外面惹禍，被人追上門，都是我帶人把他們給打跑的。”
　　“您這是從小照顧到老，真是義氣！”蘇云笑呵呵的說道。
　　“能幫一把就幫一把，他實在不爭氣我也沒轍不是。”孔主任不管蘇云話里面是不是有其他意思，平淡的說道，“話說5g系統真的能遠程手術么？”
　　“應該可以，我和老板先試一試的。”蘇云道，“一個在咱們醫院，一個在伊美，不過還要等鋪完5g再說，有點急。”
　　“急？”孔主任微微搖了搖頭，他覺得蘇云是太著急了。
　　林格這幾天可是沒少跑，工信部那面聽說5g應用有新的突破，還是醫療系統這種總是拽后腿沒有什么進展的領域，一下子就來了興趣。
　　自己剛得到了通知說是晚上就來人安裝5g系統，同步安裝的還有伊美醫院。
　　這事兒辦好了是絕對有可能上華視臺新聞半小時的，至于5g的輕重，孔主任心里有數。
　　看著這幫年輕人上下折騰，孔主任心里真的是很感慨。
　　拿了諾獎，在別人看來是事業的巔峰。可鄭老板真的不這么認為，他是要從一個勝利走向另外一個勝利。
　　這不，剛把術者從手術室挪走，還沒來得及慶功，他們竟然都要開5g遠程手術了。
　　能做到什么程度孔主任不好說，但以后要是價錢降下來，飛刀可就方便了。
　　這是一場醫療系統的革命性的技術革新，鄭老板再次挺立潮頭。想起去年在海城看鄭老板做手術的事兒，那時候覺得自己這輩子都只能在后面追趕。
　　現在回想，自己還真是樂觀啊。
　　別說追趕，現在連聽明白鄭老板說什么都快做不到了。以后還不知道要鬧出什么幺蛾子，要說出名趁早，年輕的時候精力體力都在巔峰，還真是容易出成績。
　　“老板……周春勇要來。”蘇云拿著手機，表情略有點僵硬的說道。
　　“周春勇？他來干什么？”鄭仁楞了一下，有些頭疼。
　　“老高！”蘇云大喊了一聲，把正在里面看熱鬧的高少杰叫出來。
　　“蘇醫生，怎么了？”高少杰略有點小興奮，但依舊很平和的問道。
　　“你和周春勇說了機械臂的事兒？”
　　“沒啊，我和周主任還沒什么特殊的交流。”高少杰道，“我準備過段時間再說，現在沒必要走的太近。”
　　鄭仁不覺得高少杰在說謊，蘇云也沒有興師問罪的想法，兩人都很疑惑，周春勇是屬狗的么，鼻子為什么這么靈！
　　

　　鄭仁和蘇云同時站起來，他們倆都沒想到對方會是這個動作，對視一眼。
　　看樣子對這位周春勇，兩人都極為感興趣。甚至連一向沉穩的鄭仁都要去看看，這貨到底是聞到什么味道這才趕過來的。
　　“主任，您坐，我們去接一下周主任。”鄭仁輕聲說道。
　　孔主任微微頷首，等鄭仁和蘇云、高少杰出門，他輕輕嘆了口氣。
　　不管自己怎么說，朱良辰始終玩不過周春勇。看這架勢，還難怪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被周春勇壓著。要不是那年周春勇去德國留學半年，朱老五連這么個機會都沒有。
　　不能說爛泥扶不上墻，孔主任知道朱良辰做的中規中矩，沒什么太多可以詬病的點。
　　真要是有的話，只能說周春勇這人太強勢，眼睛太毒，也能放得下身段。心狠手辣，說的就是周春勇這種人。放在亂世，只要有點命兒，周春勇就是一代梟雄。
　　不知道這次周春勇是只來看看，還是真的有什么想法。
　　想到這里，孔主任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微微上揚，也沒有告訴朱良辰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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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板，周春勇這貨看起來是真牛逼啊。”三人去換衣服，蘇云感嘆道。
　　“呵呵。”鄭仁只是笑，并沒有跟著點評周春勇。
　　高少杰的位置比較尷尬，現在他明面上屬于周春勇的屬下，背后說領導這種事兒高少杰覺得挺沒品的，只好默然無語。
　　三人披了件白服，套上鞋套，走出手術室。
　　“已經到樓下了。”蘇云道，“稍等一下吧。老板你說老周看你接出來，會不會直接被嚇傻了。”
　　“不會。”
　　可是三人沒看到周春勇的時候，卻看到了一個熟人的人影帶著一群人走了過來。
　　“我去……”蘇云壓低聲音說道，“林院長，林淵這貨攛掇的。”
　　“……”鄭仁看見林院長帶著一群人走來，先是怔了一下，隨后不動聲色的伸手迎上去。
　　“林院長。”
　　“鄭……老板，您知道我來？”林院長也愣了下，他剛準備和自家丫頭說，卻看見鄭老板、蘇云和那位地北省的教授已經站在門口，不過他城府深沉，沒有驚訝流露，和鄭仁握了握手。
　　“我這是惡客，不告而來，鄭老板不要嫌棄。”林院長笑盈盈的說道，隨后和蘇云熱情握手，也沒落下高少杰。
　　跟在林院長身后帝都腫瘤介入科諸多主任、副主任逐一和鄭仁握手，這讓鄭仁略有點疑惑，怎么這么大陣仗。
　　“鄭老板，聽我家丫頭說您這面已經把介入手術的術者挪出手術室了，我這不是帶著科主任們來看看情況，要是大家都感興趣，下一次院務會議上我提申請。”林院長開門見山的說道。
　　“就是測試一下，具體運行還不知道什么時候呢。”鄭仁笑了笑，沒有帶著林院長進門的想法。
　　蘇云也沒動，高少杰自然不好動。一眾人在手術室門口，有些尷尬。
　　“鄭老板！”遠處拐角傳來周春勇粗豪的聲音。
　　林院長看見周春勇來了，這才知道鄭老板不是接自己的，難怪當時那副表情。
　　周春勇的姿態放的很低，伸出雙手快步走過來，和鄭仁握手，一邊給他介紹，“鄭老板，這位是我們鮑院長。”
　　院長……聽周春勇這么介紹，鄭仁楞了一下。難怪他會來的這么快，朱良辰申請，院長卻帶著周春勇來的。這里面的滋味很濃，鄭仁品了很久，愈發覺得周春勇這人有意思。
　　“鮑龍濤。”鮑院長和鄭仁握了握手，他早早就看見帝都腫瘤的林院長站在門口，遏制住早就想要狂跳的眼角，和林院長熱情的招呼了一聲。
　　“老周，你這是怎么知道信兒的？”
　　進門換衣服的時候蘇云問道。
　　“準備院務會議初步討論一下，鮑院長提前問了問我的意見。”周春勇說道。
　　蘇云也有感慨，朱老五在帝都腫瘤被壓的死死的，真的是有原因。大院長屬于周春勇的靠山，朱良辰的信息直接找周春勇商量……
　　難怪，難怪。
　　“鄭老板，您手里有這好玩意怎么不告訴我一聲。”周春勇熟絡的抱怨道，“前幾天您手術直播的時候，我還給云哥兒打了電話問問有沒有多余的機器。”
　　“湊巧了。”鄭仁淡淡說道，“我們事先也不知道，竟然能進兩臺機器。”
　　“多少錢一臺？”周春勇也不客氣，直接問道。看那意思，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老周，不是錢不錢的。”蘇云笑呵呵的說道，眼睛瞥了其他眾人一下，周春勇立馬會意。
　　他原本以為只有朱良辰這么一個競爭對手，沒想到林院長帶著手下主任們一起來了。都說近水樓臺先得月，人家有安插了自家丫頭在鄭老板的醫療組里，消息就是比自己快。
　　可自己也有人，這個老高！
　　周春勇沒有板著臉，而是笑著挑了挑眉梢，和高少杰說道：“老高，這個就是你的不對了。”
　　蘇云眼睛瞇起來。
　　“有什么合作的項目咱們要多溝通么，眼前這個項目我看就挺適合。機械臂、操作倉，遠程手術，這是大項目啊。”周春勇話語里沒什么怪罪的意思，平淡說道。
　　“鄭老板還在調試機器。”高少杰辯解了一句。
　　周春勇也就是隨便說一句，有鄭老板和蘇云在，他也不敢隨便拿捏眼前這位。
　　“鮑院長，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我們科室的副主任高少杰。”周春勇道，“報道的時候您沒在家，之后就一心撲在我們和鄭老板醫療組的合作項目上。”
　　“高主任。”鮑院長看著高少杰，點了點頭。
　　鄭仁看著一屋子人，覺得有點頭疼。
　　人多就亂，本來是有心理預期的，今天下午安裝機器，應該又忙又亂，精力值的消耗也成了大問題。可是來的人比自己想象中還要多，更是有帝都兩家大型三甲醫院的院長、主管副院長帶著各位主任來。
　　唉，真的是很讓人頭疼。
　　

　　蘇云知道自家老板的為人，這時候肯定指望不上他了。怕是他會一直沉著臉，反而不經意中要得罪在場的眾人。
　　雖然不怕得罪，但是沒必要不是。
　　接下來蘇云帶著眾人去參觀機械臂的安裝，并且簡單講了一下使用的流程。
　　因為有那次手術直播打底，講解起來也相當方便。一切都了然于胸，加上蘇云口才好，說的天花亂墜，跟搞傳銷的一樣。原本沒什么興趣的林院長都動了心思，這玩意真的是不錯。
　　其實機器最重要的部分還在于傳感裝置如何把手部細微的肌肉變化與電生理信號傳遞，這一點涉及到核心技術，蘇云只是簡單說了一句就混弄過去。而大講特講的是其他噱頭，把眾人唬的一愣一愣的。
　　安裝、測試，鄭老板親自進入操作倉，給大家展示了一下在3d模擬人的肝癌介入手術。
　　超選做的無可挑剔，不比在場眾多主任們披著鉛衣站在手術室里做的差。說是不差，像開玩笑一樣，應該是水平還要高處一個層次。
　　塵埃落定，看的大家口水都快下來了。
　　解決了做介入手術最難的問題，以后介入手術不用吃線了！回想自家的手術室，不管平流做的有多好，無菌控制的有多強，都比不上這么一臺機器。
　　“鄭老板，怎么一個人做手術？”帝都腫瘤的一名主任問道。
　　“正常來講還需要一名助手，這不是剛剛進來機器么，助手們還不習慣。”鄭仁笑著說道。
　　“老板在海城的時候自己做手術習慣了，喏，左右手交叉操作，沒辦法被逼出來的。”蘇云道，額前黑發輕輕飄蕩，像是在說著你水平不行才會問出這么個問題。
　　“鄭老板，借一步說話？”周春勇湊到鄭仁身邊，小聲說道。
　　鄭仁有些無可奈何的看了周春勇一眼，蘇云笑道，“周主任，您看今天出了點狀況，要不咱們去示教室商量一下吧。”
　　周春勇點了點頭，他的手伸進衣兜。
　　介入手術室的辦公室太小，孔主任只好借了一個示教室，進去后他找了個偏僻的位置坐下，冷眼看著在場諸位。
　　跟帝都介入科開年會一樣，該來的人來了至少20%，還有兩位院長帶隊，孔主任輕輕的嘆了口氣。只是調試個機器，他們就像是聞到血腥味道的鯊魚一樣游過來。
　　現在看最大最兇的那只不是帝都腫瘤的林院長，而是周春勇。
　　今晚要找老五聊聊，不過已經這個歲數了，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朱老五是不成嘍。能在周春勇的淫威之下茍延殘喘，能不被踩死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
　　不知道為什么，孔主任就是覺得周春勇對這臺機器志在必得！
　　鮑院長？不是，和鮑院長沒什么關系。因為都是公立三甲醫院，購買設備的流程孔主任還是知道的。哪怕帝都肝膽再怎么有錢，鮑龍濤再怎么支持周春勇，也不可能在幾天之內定下來這么大的一筆采購計劃。
　　剛剛來示教室的時候，周春勇消失了至少二十分鐘，他應該是打電話聯系事兒去了。
　　回來后孔主任覺得他整個人的氣勢都變了。
　　古怪，到底是什么給他信心的？孔主任好奇的看著。
　　“諸位，就不客氣了。”蘇云直接坐到臺上，手里拿著機械臂的說明書，微微笑道，“咱也不算是拍賣，都是公家人，拍賣這種……回去我怕諸位被實名舉報。”
　　一個不合時宜卻又無傷大雅的玩笑，說清楚了在做諸位的心結。
　　都想要，可是短時間內拿不出錢來。
　　“咱們切入正題，什么技術的含義，對今后工作的指導意義，這些廢話都不說了。都是做了幾十年介入手術的老醫生，放在哪不是第一刀呢。”
　　“機器，我們是拿來了。本來呢，想要在鵬城安裝，然后進行5g遠程手術，調試、理順整個過程。為什么選鵬城，我最開始的考慮是那面辦事速度快，主要是有錢。而且穆濤穆教授水平也夠，不至于一開始就出紕漏。”
　　“但在做的諸位都可以說是我的老師了，還有兩位院長蒞臨指導。”
　　蘇云說著，吹了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咱實話實說，機器三千萬，有點貴，這是肯定的。”蘇云看著一名帝都腫瘤的主任撇嘴，微笑道，“在測試明確、開展500例手術之前，應該是不會有新機器進來了。剛剛說了，技術還沒成熟，現在技術人員也在加班加點的干著。”
　　“技術成熟的話，最快也要一年，公司那面股權還要理順，這些就不說了。簡單來講，最近只有這么一個機會。”
　　“不是饑餓營銷，諸位老師別把我想的多么黑暗。”蘇云微笑，人畜無害的說道，“說一千、道一萬，這都是測試階段。成本問題等等也是要考慮的，我也沒什么好辦法，都是熟悉的老師……”
　　說著，他瞄了一眼孔主任和林院長，笑道，“還有家里長輩，大家做下來商量一下看看怎么辦。”
　　蘇云穩坐釣魚臺，看著下面哪條魚愿意上鉤。其實他并不在意這些，手術測試，自己和老板一個在912，一個在伊美，也能完成。
　　只是不想白送機器而已，上趕著不是買賣，就更別說5g遠程手術這種大項目。
　　從前做射頻消融，可以廠家提供機器，人家賣的主要是射頻針。這么做可以減少醫院成本，是雙贏的一個局面。
　　但換成是機械臂就不行了，這玩意要安裝，還要大量工作人員調試，也不是走賣耗材的那條路線，只能賣機器。
　　蘇云看著眾人，只有孔主任保持著微笑。孔主任的活在去年把鄭仁、蘇云挖來就已經功德圓滿，不管怎么折騰，都有他一杯羹。
　　其他人不一樣，周春勇一直有些坐立不安，手里捻著手機，似乎在等什么回信。
　　他和鮑院長低頭商量著，林院長在詢問介入科主任們的意見，示教室里壓低的說話聲音嗡嗡嗡的響著。
　　很快，周春勇的手機響了，他歉意的和鄭仁、蘇云招呼了一下，出去接電話。
　　
　　

　　“鄭老板，蘇教授，機器我們感興趣。”林院長隨后說道，“幫我們留幾天，回去我就提議召開特別院務會議，盡快走流程。”
　　林院長之前并不準備過多參與這件事情，但親眼看到了機械臂，加上蘇云說的天花亂墜。再到后來親眼看到鄭老板穿著隔離服坐在手術室外輕輕松松的完成手術，帝都腫瘤的幾位主任、副主任的眼睛都紅了。
　　這是什么！
　　這就是做介入手術術者的終極夢想！
　　原來還以為鄭老板就是搞個噱頭，沒人覺得這項技術已經成熟。從開始出現到最后成型，能在臨床鋪開，怎么不得三五年。到時候怕是在場的主任們都退休了，誰都用不上。
　　可親眼看到鄭老板的操作后，震驚之余大家想的都是——要是自家有這么一臺機器，是不是就能不用吃線了！
　　不吃線，這是大事，是搞介入的醫生的一個心結。
　　當這個結被鄭老板解開之后，要是還不動心，那肯定不是搞介入的醫生。
　　林院長都能想到自己申請開院務會議，面對群情激憤的介入科主任，院長也要掂量一下輕重。
　　設備么，買什么不是買，更新換代設備也是正常的，又能讓手下主任滿意，又能在上面做文章，院長應該會同意。
　　可他說完，卻只見到蘇云在微笑，并不接話。
　　“蘇教授，您的意思是……”林院長問道。
　　“林院長，是這樣。”蘇云微笑道，“小馮，您還記得吧。就是上次在帝都腫瘤救臺，被實名舉報的那位。”
　　“……”林院長心里暗暗罵了一句MMP，蘇云這廝是真記仇啊，有事兒沒事兒就說起來，這有意思么！只是這時候提起來上次的誤會，他是在跟自己暗示什么么？
　　“都過去的事兒了。”林院長故意讓自己的語氣放輕松。
　　“不是不是，和上次的事情沒有關系。我要說的是機械臂的這塊業務以后是小馮負責，林院長要是想要……”蘇云笑道，“都是熟人，我也不客氣，要是帝都腫瘤批下來這筆錢，您直接和小馮聯系就行。”
　　“行，我盡快。”林院長聽出來蘇云的意思是什么。
　　他把這事兒歸結為一筆生意，讓那個一瘸一拐的經銷商掙錢，也讓他背鍋。得罪哪位，都是小馮得罪，可自己能把他怎么樣！
　　明知道那位只是一個傀儡，只是一個白手套而已。蘇云的這個小手段耍的不漂亮，林院長心中有些不滿。
　　“林院長，您別心里罵我。”蘇云像是林院長肚子里的蛔蟲一樣，笑瞇瞇的說道，“您恐怕還沒看出來這件事情的意義。”
　　“意義？”林院長怔了一下。
　　“咱不說醫療，只說遠程手術項目。這是國家往全世界推廣我們自主科技的一次嘗試，自主科技這四個字啊……話說咱們被人騎脖頸子拉痢疾不是一年兩年了。現在有了自己的制高點，醫療界是不是應該努力配合一下？”蘇云開始唱高調。
　　但這個高調……像是一道驚雷般劈在林院長的頭頂。
　　5g項目的意義怎么說都不為過，可能對此有人很腹誹，有人還是在觀望，更多人則隨波逐流。
　　這件事兒要是從蘇云說的角度來看，意義就完全不同了。
　　林院長的腦子轉的快，他從非醫療的角度重新審視，很快就意識到這件事兒的重要性！
　　自己從頭就想錯了，之前還沉浸在把術者從術間挪走這一點上，完全沒有想到陌生的遠程手術。
　　林院長心里咯噔一下，這是一個天大的機會！
　　雖然其中有無數的變數，但最早上了船，按照國家既定方針大力推行，這不是一點點費用的問題，是zz敏感度的問題！
　　林院長頓時肅然，他沉吟了幾秒鐘，更改自己的想法，隨即說道，“24小時，最多24小時，我肯定會給答復。”
　　蘇云依舊微笑，看著鮑龍濤院長，“鮑院長，您有什么看法？”
　　林院長差點哭了。
　　自己只是常務副，說話哪有人家大院長給力。自己要回去商量，鮑龍濤卻能直接拍板，回去強力貫徹。
　　周春勇這狗日的！林院長心里罵了一句，都說他辦事兒霸道，自己這回是真的體會到了。
　　“小蘇啊，咱們兩家合作的比較多。”鮑龍濤打著官腔說道。
　　蘇云也不著急，看了一眼老板，又看了一眼坐在角落里的孔主任，微笑看著鮑龍濤。
　　“我原則上是同意的，這件事情往小了……”鮑龍濤開始說車轱轆話，這種人一旦打起官腔來，說上幾個小時真是一點都不費力。
　　蘇云也沒打斷，他知道鮑龍濤在等什么。
　　鮑龍濤根本不打草稿，從介入手術不吃線的意義說到遠程手術對今后工作的知道，再說到帝都肝膽院方的意見，正說到酣處，示教室的門推開。
　　周春勇大步走進來，兩只眸子里散發著咄咄逼人的光芒。
　　“周主任。”鮑龍濤長出了一口氣。
　　“搞定了！”周春勇沉聲說道，聲音在示教室里回蕩，像是驚雷一般。
　　“那接下來讓周主任說吧。”鮑龍濤微微一笑。
　　“鄭老板，蘇教授，剛剛我緊急申請了國家自然科學基金。”周春勇道。
　　“……”林院長和其他人都愣住了。
　　這個……難度似乎要比院里面批準更大才是。
　　周春勇像是一頭剛剛捕獵成功的雄獅一樣，睥睨林院長和帝都腫瘤的諸位，卻沒看孔主任，他沉聲道，“2000萬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項目，我最近一直琢磨高教授在醫療組的定位，剛好和這個項目吻合。”
　　鄭仁饒有興致的看著周春勇，和他認識的時間不短了，周春勇是什么人鄭仁心知肚明。就這執行力，真強！
　　在這一瞬間，鄭仁心里的天平已經倒向周春勇。
　　雷厲風行，辦事能力強悍，想好了就義無反顧，不像是別人瞻前顧后的。
　　“高教授是我們帝都肝膽的人，在鄭老板醫療組參加科研，我們怎么都要給陪嫁不是。總不能讓我們的人太過于寒酸，是吧鄭老板。”周春勇咧嘴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