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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三百二十七章 得失有道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 張郃昏昏沉沉,耳畔馬蹄如雷,箭聲如雨,一陣陣喊殺聲卷土而來,又呼嘯而去,周而復始,循環不歇。35xs他提戟獨立,看著無數人在身邊廝殺,不斷的死去,鮮血橫流,消解了腳下的大地。大地如春天的河冰一樣不斷的融化,消失在虛空之中。

張郃的目光隨著鮮血,慢慢落到自己的腳下,赫然發現自己就站在血泊之中,腹部洞開,鮮血如泉水一般涌出,腳下汪洋一片,除了粘稠的鮮血,一無所有。

張郃心中一驚,隨即開始墜落,無窮無盡的墜落,鮮血在空中飛灑,將他淹沒。張郃驚恐萬丈,拼命掙扎,想要抓住什么,卻無法動彈。他張口想要大叫,卻發不出任何聲音。粘稠的鮮血像繩索一樣捆住了他的身體,遮蔽了他的眼睛,堵住了他的口鼻,讓他眼前一片漆黑,無法呼吸。

“儁乂,儁乂。”一個聲音在張郃耳邊響起。這聲音像一道光,照亮了張郃的眼睛,撕開了面前的黑暗。張郃喘息著,睜開眼睛,慢慢看清了面前的人影。

是辛毗。短暫的失神之后,張郃想起了昏迷之前的最后一幕,很是驚訝。他看到龐德帶著騎兵沖過來,向他舉起了弓,本以為必死,沒曾想還活著,更沒想到還能看到辛毗。

既然能見到辛毗,想必是在吳軍大營了。

“辛……辛君。”張郃掙扎著,想坐起來給辛毗行禮。稍微一動,腹部便傳來一陣劇痛。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腹部纏著厚厚的布,布包得很舀貼,也很干凈,散發著濃烈的藥味。

“別動,別動。”辛毗伸手輕按張郃的肩膀,含笑說道:“你的傷太重,萬一撕裂了,又要麻煩醫匠重新縫合傷口,很費事的。“好好躺著,我們說幾句話。”

張郃猶豫了好一會兒,點點頭,重新躺下,又道:“多謝辛君不殺之恩。”

“你不要謝我,你要謝龐將軍。如果不是他救你,我沒機會見到你。”

“龐德?”

“是的。”辛毗撫著胡須,輕聲笑道。龐德將張郃送回來的時候,他也很驚訝。他知道涼州人對韓銀之死耿耿于懷,一直想殺張郃,對龐德沒殺張郃很是不解。不過他也清楚,龐德與馬超不同,有涼州人不多見的仁厚,文丑能活下來,就是被他所救。“儁乂,大難不死,是你命不該絕,你要好好養傷,以后做一番事業,報答龐將軍的救命之恩。”

張郃一聲輕嘆,沉默不語。

辛毗打量了張郃片刻。“你沒有隨袁侯降吳,卻選擇了劉備,是因為韓銀?”

張郃苦笑,一聲長嘆。

“你的擔心,我可以理解。35xs不過你低估了吳王,也低估了龐將軍。”辛毗輕輕地拍了拍膝蓋,心中感慨。他們都曾經是袁氏父子的部下,如今卻先后歸吳,除了大勢所趨,他想不出有什么其他的解釋。龐德只是救了張郃的命,能不能解開張郃的心結,責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兩軍交戰,傷亡在所難免。你的奮力一擊的確讓吳王的官渡之戰不夠完美,但這不是你的錯,吳王不會因此怪罪你,你也不必掛在心上。眼下你要考慮的只有一件事,早點好起來,戴罪立功。”

張郃轉頭看著辛毗。“辛君,縱使吳王寬仁,不計較我,韓銀的妹妹、妹夫能饒過我嗎?春秋義復仇,我殺了韓銀,他們殺了我,為韓銀復仇,也是天經地義的事。”

“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如果你還是敵人,在戰場上相遇,他們自然會殺你。如果你成了吳臣,他們豈能殺你。”辛毗心里也沒什么把握,龐德畢竟與韓銀沒有什么關系,他能放過張郃,不代表閻行和韓少英就能放過張郃,但他此刻只能這么說,先勸降了張郃,讓張郃成為吳臣,至少有機會保住張郃的命。

張郃沉默良久,一聲嘆息。“若蒙吳王不棄,錄為馬前一卒,郃感激不盡,愿效死力。”

辛毗點點頭。張郃是明白人,到了這一步,除了投降,他已經沒什么選擇了。張郃是難得的將才,只是一直沒有遇到真正的發揮機會,功業未成,他是不會甘心赴死的。“儁乂,你好好休息,爭取能恢復些體力,然后寫一封請罪書,我會派人送往建業。”辛毗拍拍張郃的手,意味深長地說道:“吳王麾下人才濟濟,立足不易,儁乂想必看過不少講武堂的教材,毋須我贅言。努力!”

張郃感激地向辛毗點頭致意。辛毗的話提醒得很到位,這不是一封請罪書,更是一封戰紀,要以講武堂的教材為標準,寫出一份詳實可靠的戰紀,證明他的見識,才能得到孫策的青睞。得到孫策的青睞,他才能避免閻行、韓少英的報復。

辛毗沒有多說什么,關照張郃注意休息。張郃的傷很重,但主要是外傷,失血過多,好好休息幾天,將養身體,自然能慢慢恢復,不會留下什么殘疾。他出了大帳,見龐德站在帳外不遠處,有些意外。

“令明?”

龐德沒有說話,跟著辛毗向外走,出了大營,才問道:“張郃怎么樣?”

“身體還好,畢竟年輕,恢復起來很快。他很感激你,要我轉達對你的謝意。”

龐德笑笑,沒吭聲。辛毗打量著他,越看越覺得有趣。他以前和龐德接觸不多,這次龐德、張遼率中軍騎兵增援,他們才有了直接接觸,相處月余,也沒覺得龐德與其他人相比有什么過人之處,完全沒想到龐德能做出這樣的選擇。

“令明,說實話,我很意外你會救張郃。”

龐德笑笑,欲言又止。他瞇了瞇眼睛,輕輕揉捏著手指,沉吟了片刻。“不瞞軍師,我也很意外。”

見龐德不想說,辛毗也沒有追問。

“令明找我有事?”

“是的。”龐德搓搓手,有些不好意思。“我想問一下,魯督的捷報里……打算怎么提這件事?”

“令明有什么想法?”

“嗯,能不能不提?”

辛毗錯愕,隨即明白了龐德的意思。龐德為什么放過張郃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魯肅的捷報中肯定會必這件事,卻又不能說得過于直接,閻行、韓少英肯定會知道真相,但在捷報里說得太明白,甚至讓龐德因此受賞,只會激化矛盾,對龐德絕非好事。

辛毗詫異地打量著龐德。立了大功,卻能考慮到閻行、韓少英的情緒主動放棄,這個龐德深明得失之道,絕不是一個武夫這么簡單。換作他的故主馬超,就算和閻行、韓少英翻臉也不會放棄這個大功。

“放心吧,這件事,我會和魯督妥善處理,不會讓你為難。”

“多謝軍師。”龐德松了一口氣,拱手施禮。

第二千三百二十八章 風起青萍之末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大吳六年,三月三,建業,紫金山。

孫策與徐岳并肩站在一起,看著面前一片平坦的凹地,道:“大師,此地如何?”

徐岳撫著花白的胡須,連連點頭,圓團團的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笑容。身為院大祭酒,他知道孫策重視術,一定會給他安排一個好地建觀象臺,卻沒想到這個好地會是紫金山上的風水寶地。紫金山又名鐘山,是為了避孫鐘之名才改名的,可以算是孫氏祖山。能在這座山上建觀象臺,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此地藏風聚水,好固然是好,只是”

“既然大師好,那就這么定了。”孫策擺擺手,禮貌地打斷了徐岳。他知道徐岳早就看中了這個地,只是不敢。不得不,徐岳那套風水理念還是有點科成份的,后世紫金山天臺就建在這個位置,現在不過是提前一千七百多年而已。

這一千七百多年,就是他為華夏爭取到的先機,建起這座觀象臺,這座只為研究天,卻無須為皇權服務的天臺,就是抬頭看宇宙的第一步,自然要挑一個好地。以數理為基礎的現代為科最初就是從天起步,而徐岳現在的研究已經看到了門檻,他的橢圓性軌道假已經得以了來多的者認可,他的宏愿一步步成為現實,區區一座觀象臺又何足道哉。就算是徐岳看中了太初宮,他也會讓出來。

“大師,人處天地之間,要想真正的天人合一,首先就要認識天地。”孫策輕聲道:“大師醉心術,孤是極為欽佩的,不過還是要向大師提點建議。”

徐岳還沉浸在未來的觀象臺之中不可自拔,下意識地點頭答應,卻沒往心里去。孫策知道他激動,也沒催他,靜靜地等著。一旁的闞澤見了,悄悄的扯了扯徐岳的袖子,又咳嗽了一聲,徐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行禮。

“請大王直言,請大王直言。”

孫策笑笑,看了闞澤一眼,微微頜首。“大師,術傳承靠的是一代又一代的人,一個人登不上一座山,一代人又一代人的持續努力才能征服一座又一座的高峰。你呢?”

徐岳眨眨眼睛,有些茫然,回頭看看闞澤。闞澤知道他一心術,不明白孫策的意思,只好代答。“大王,大祭酒最近有幾個難題要解,將教的任務交給了我們幾人。我們術不,又不夠勤奮,可能引起了一些生的意見,這都是我們的責任。今后我們會加倍努力的,絕不會再讓大王聽到類似的投訴。”

孫策笑了。“祭酒太謙虛了,你們的辛勤孤是知道的,你們的才華也是有目共睹。不過也怨不得子們抱怨。他們不遠千里,從八而來,會聚建業,恨不得將諸位胸中所都挑撿一番,豈能看著大祭酒這座高山在前卻不能當面請益。”

闞澤連聲答應,又向徐岳使眼色。徐岳也明白過來了。這段時間他力研究橢圓形軌道的計算,耽誤了教,引起了子們的抱怨,到太初宮告狀去了。闞澤、趙嬰已經向他提過建議,他的兒子徐數也因此從院趕回山上,和他談過這件事,希望他能平衡一下,抽出點時間來教授生,沒想到孫策又當面提起。

“臣疏懶,累及大王,罪該萬死。”

“大師言重了。”孫策哈哈一笑。“大師醉心術,不問其余,這份赤子之心難得。孤也不敢太勞累你,只是希望你能在百忙之中抽出一點時間,向生們講講你最近的研究成果。如果有人有興趣,不定還能助你一臂之力,豈不更好?”

“喏,喏。”

“不如這樣吧。之前在豫州時,許子將有月旦評,于每月初一登堂開講,點評當世人物。如今許子將遠遁交州,月旦評自然沒了。我們將這個名字取來,設月旦評,不過不講人物,只講問,請幾位大師登堂開講,以饗諸位子,如何?”

“月旦評?”徐岳撫著胡須,沉吟片刻,忽然道:“大王,是不是有人在你面前提過此事?”

孫策一愣。“大師何出此言?”

“每月初一開講,稱為月旦評,這件事有人向臣提起過。臣就此事與蔡伯喈商量過,蔡伯喈覺得此名不妥。一來月旦評是當年許子將所立,許子將雖然遁談,卻還沒死,以月旦評為名,只怕被人誤會我大吳無人,連個名字都不會起,還要借用許子將的舊名。”

孫策不置可否。他不在乎這些評價,但他知道徐岳等人不會愿意被人看輕,不愿意用月旦評這個舊名也情有可原。

“此外,這月旦評以月為名,怕是容易引起歧義,難免有人從中”徐岳到此處,闞澤咳嗽了兩聲,徐岳恍然,哦哦了兩聲,沒有再往下。孫策瞅了闞澤一眼,歪歪嘴角。“怎么,有話不得?”

闞澤很尷尬,拱手請罪。“大王,大祭酒于問,不問世事,他”

“他不懂,你懂。你,究竟是怎么回事。”孫策的語氣雖然不嚴厲,但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借用月旦評這個名字的確不是他自己想的,是有人向他建議。現在看來,這已經不是什么秘密,而且爭議不少,只是有人借著近水樓臺的機會,率先向他進言,希望能造成既定事實。

闞澤思索片刻,再次拱手。“大王垂詢,臣不能不答。荒唐之處,還請大王恕罪。”

孫策一言不發。

“大王可曾聽,大師提倡的橢圓形軌道理論引發的爭議?”

“什么爭議?”

“大師提倡橢圓形軌道,日行軌道并非只有一個圓心,而是有兩個,卻沒有這兩個圓心有什么陰陽之分,而且明言這是日行軌跡,并非繞日而行,更與月無關。月行軌道是另外的式,與此毫不相干。可是卻有人牽強附會,將這兩者混為一談,非這橢圓軌道的兩個圓心一個是日,一個是月,天意如此,正應大王平等男女之意,又引發出一套歪理邪,荒唐之處,但凡稍知理之人都不愿置喙。可偏偏有人以此為論,大肆宣講,樂此不疲。”

孫策聽著,眉心漸漸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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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三百二十九章 0煉鋼,繞指柔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言語如風,無從捕捉,偏偏又傷人于無形。 https://

  孫策深受其擾,卻又無可奈何。他固然可以讓郭嘉派人去查,但那樣既解決不了問題,又可能正中對方下懷,不僅要消耗大量的人力、物力,還有可能引起更多的猜疑,搞得人人自危。

  他可不想錦衣衛這種組織提前出場。

  當然,原本這個時代雖然沒有錦衣衛,卻出現了錦衣衛的雛形——校事。這個制度由曹操創立,孫權也依樣畫葫蘆,最后都搞得聲名狼藉,草草收場。如今時空改變,歷史卻在延續,已經有人向他提過類似的建議,而且名字也是校事,仿佛要向他證明歷史的慣性有多強大一般。

  孫策很頭疼。

  見孫策臉色不善,徐岳、闞澤都閉上了嘴巴。闞澤還好一些,徐岳卻有些忐忑,生怕孫策一生氣,這觀象臺擇址的事又起波瀾,幾次想開口,卻終于沒說。

  孫策緩了一陣,自嘲道:“終究還是做不到不動心啊,讓大師見笑了。如果大師沒什么其他意見,觀象臺的事就這么定了,屆時讓將作寺與你們接洽,具體怎么做,先擬個方案出來。”

  徐岳如釋重負,忍不住咧著嘴樂了,花白的胡子一翹一翹的。

  孫策沿著山路走了一陣,和徐岳、闞澤等人商量了一下大致的事情,尤其是提到了千里鏡的事。隨著琉璃的大面積推廣,望遠鏡這種觀星利器已經呼之欲出,不少人都在這上面用心思,只是望遠鏡的制作絕非易事,不僅需要純凈均勻的材料,還需要高超的磨制技巧,并非一蹴可就。

  孫策只是建議徐岳不要太急,等一等,也許哪一天就能制出真正的望遠鏡,足以彌補浪費的時間。徐岳深以為然。有利可圖的事從來不缺人做,雖說真正能用的千里鏡還沒出現,可是很多人已經預見到了其中的機會,不少作坊都投入了人力、物力進行研究,合格成品的出現是遲早的事。

  與徐岳商量完了觀象臺的定址問題,孫策請徐岳自便,一個人沿著山路向上走,直到最高處,在一塊大石上坐了很久。

  登高望遠,滿眼春色,令人心曠神怡,煩惱頓消,飄飄然有出塵之感。

  可惜這種美好的時光總是短暫的,孫策剛剛坐下一會兒,就聽到了輕而急的腳步聲。腳步聲在數十步外停下,應該是隨侍的關羽擋住了來人。

  想到關羽,孫策的嘴角忍不住挑起一抹淺笑。關羽也是中了邪,那么多的世家女子中意他,他卻一個也看不上,偏偏盯上了有夫之婦杜夫人。杜夫人天生麗質,可是年過三旬,又在軍營里廝混了十余年,沒條件也沒心情保養,和年齡相近的袁權比要老氣很多,一點也不出彩,奈何關羽就是喜歡。好在秦誼與杜夫人也沒什么感情,到了足夠的補償后,爽快的同意了杜夫人和離的要求,再這幾天,關羽就要成親了。

  看著九尺高的中年漢子像情竇初開的中二少年一樣說話帶笑,走路帶跳,孫策也是很無語。不過好處也是有的,有杜夫人時時耳提面命,關羽就像是上了籠頭的烈馬,進步明顯。

  “云長,讓他們過來吧。”孫策揚聲叫道。

  “你看你,大王難得清閑片刻,又被你們攪了。”關羽壓著嗓子,憤憤不平的說道。來送消息的參軍辛韜沒理他,快步走到孫策面前,躬身一拜,雙手遞上剛收到的軍報。

  “大王,河東捷報。”

  孫策接了過來,取出軍報。軍報已經拆封,在軍謀處留了檔。“勝了?”

  “大勝。”辛韜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關羽。“中山王劉備臨陣戰歿,前將軍張飛投降,偏將軍張郃傷重被俘,河東世家都降了。”

  孫策有些詫異,看了辛韜一眼,欲言又止,一絲笑意卻躍上眉梢。河東大捷,這可是去了一個心病。他現在最擔心的就是河東戰事僵持不下,甚至又讓劉備遁入并州。既然劉備死了,那大河以北就不會再有大戰了,并州世家還沒有割據一方的實力。

  孫策打開軍報,迅速瀏覽了一遍,滿意地點點頭。魯肅任務調配得當,高順驍勇善戰,呂蒙敢打敢沖,龐德、張遼的配合也很默契,可圈可點,這一戰幾乎沒給劉備什么機會,出現這個結果也是意料之中的事。由此可見,魯肅、辛毗這個組合已經具備指揮大戰的能力,可以大用。

  “大王,家叔還有一封私信。”辛韜從袖子里抽出一封書信,呈給孫策。

  孫策接過一看,忍不住笑了。看來此戰最大的意外不是魯肅,而是龐德。他不僅擊殺了劉備,還救了張郃,更重要的是他不貪功,為了大局,寧愿放棄這個戰功。

  這一點很難得。辛毗若非贊賞他的行為,也不會專門寫一封私信來說明情況。

  “甚好。”孫策很欣慰,將軍報還給辛韜。得了孫策一句贊,辛韜心滿意足,轉身退去。當面確認了孫策的態度,這一趟山路跑得再累也值了。

  孫策又坐了一會,將關羽叫了過來,告訴他這個消息。不過他沒有說劉備戰死時的慘狀,只是告訴他劉備死了,張飛降了。關羽聽完,這才明白辛韜剛才為什么堅持要見孫策,不讓他轉達。他愣了半晌,轉過身,用袖子拭了拭眼角,重新轉過身來。

  “恭賀大王,河北已平。”

  “還有一個消息,以前一直沒有告訴你,現在可以告訴你了。毛嬙為玄德生了一個兒子,大耳猿臂,與玄德酷似,當是他的血脈無疑。益德歸降是有條件的,條件就是這個孩子。但是這個孩子在河內,也許已經去了并州,如何安全的奪回來是個問題。”

  關羽的臥蠶眉慢慢擰了起來,有些不敢置信。“玄德有后?”

  孫策點點頭。他相信張飛不會說謊,更何況這件事已經得到了張郃的確認,中山軍降卒也都知道這件事,瞞是瞞不住的,不如爽快一點。如果封阿斗為侯能穩定關羽、張飛、趙云等人之心,這個侯值得封。

  “大王,某愿去并州作戰,將這個孩子救回來。”

  “救是要救的,不過你相貌出奇,做不了暗事,必須秦誼等人配合。”

  關羽揚了揚眉,明白了孫策的意思。他這模樣太惹人注意,很難瞞過逢紀手下的斥候耳目,只能為明,不能為暗,暗事只能依靠秦誼等人。秦誼等人配合賈詡,虎口奪食,不僅從法正手中救出了楊修,還劫走了卞夫人和曹彰、曹植,反咬了曹操一口,這份執行能力堪稱一流。

  要請秦誼出手,安全的救出阿斗,他就不能不有所表示,至少不能太狂妄。

  “大王放心,某會注意。”關羽頓了頓,又道:“只要能安全救回阿斗,某愿配合他行動,聽他指揮。”

  孫策頜首。能讓關羽說出這樣的話,也是不容易。

  ——

  河東的迅速平定,讓樞密院突然間忙碌起來,尤其是軍謀處。即使最樂觀的郭嘉也沒想到戰事會結束得這么快,一時竟有些措手不及。

  孫策回到太初宮的時候,朱儁和郭嘉聯袂而來,一邊走一邊爭論。雖說笑容滿面,客客氣氣,態度卻很堅決,寸步不讓。

  剛剛入座,還沒坐定,朱儁就迫不及待的說道:“大王,臣以為當先定關中,關中乃是京畿所在,腹心之重,穩定關中,便能穩定天下。并州不過是疥癬之疾,大可緩一步處理。”

  朱儁話音未落,郭嘉便笑道:“大王,臣并非反對朱公的意見,只是覺得并州離洛陽太近,有俯沖之勢,不解決并州,洛陽不穩。且大軍已經就位,理當一鼓作氣,四路圍攻,不讓并州世家有喘息之機。若是先取關中,待并州穩定,再攻怕是不易。”

  孫策擺擺手,示意他們不要急。收到軍報之時,他就知道會有爭論,否則郭嘉不會這么急,連等他回來都等不及,派辛韜去送信也是不動聲色的提醒。魯肅迅速平定河東,已經足以周瑜、太史慈相提并論,比沈友的戰績還要更耀眼一眼。如果圍攻并州,魯肅不僅可以獨當一面,取勝后更是進軍關中的不二人選。

  如果現在就取關中,雖然魯肅還是第一人選,但并州的戰功卻是拱手相讓,只能看著沈友、朱桓等人建功,他的優勢并不明顯。朱儁提議先取關中,很難說沒有私心,沈友、朱桓、徐琨可都是江東人。

  如何平衡不同派系的利益已經成了軍事行動策劃時不可避免的考慮因素,軍師處制訂方案時吵得面紅耳赤,大多為此。上次幾個汝潁系的參軍被外放,這股歪風才算壓制了一些,爭還是會爭,只是不至于那么明目張膽,意氣用事,就像此刻朱儁和郭嘉,明明有私心,卻藏得很好。

  “河東新定,又正是春耕的時候,暫時不宜有大舉動。關中也的確需要人,讓呂蒙留守河東,魯肅移駐長安,配合楊修穩定關中形勢,秋收后再考慮對并州用兵。在此之前,相關的準備工作可以先安排,讓辛毗暫時停在河東負責。關中有楊修,有賈詡,應該沒什么問題。”

  策行三國

第二千三百三十章 疑神疑鬼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 朱儁和郭嘉面面相覷。孫策這個決定像是折中,偏偏結果都不是他們想要的。

兩人猶豫了片刻,朱儁主動說道:“大王,魯肅與辛毗配合默契,突然分開,是不是合適?”

“只是暫時分開。”孫策呷了口茶,又道:“朱公,奉孝,孤有個想法,在都督處、軍師處之外,再設一個軍情處,專門負責處理軍情,你們以為如何?”

朱儁撫著胡須,沉吟片刻,點頭附和。“臣以為可。如今戰區越來越大,軍務越來越復雜,諸事都由軍師處處理,郭祭酒肩上的擔子太重,是該有人分擔一些。術業有專攻,于國事有利。”

孫策轉頭看向郭嘉。“奉孝,你以為呢?”

郭嘉笑笑。“就算大王不說,臣也有此建議。最近建業城內外暗潮涌動,軍師處的細作營忙得沒日沒夜,國淵半個月內磨破了兩雙鞋,瘦了七八斤,再不調整人手,臣擔心他會累死。單獨設立軍情處,負責軍情收集、分析,軍師處專心制定形勢推演,軍事規劃,各司其責,效率會更高。臣建議,這第一任軍情處祭酒就由國淵來擔任。”

朱儁詫異地看了郭嘉一眼。他知道郭嘉雖然是汝潁人,卻對汝潁系的利益不太上心,對吳王的忠誠毋庸誨言。可是他推薦國淵出任第一任軍情處祭酒,還是讓他有些意外。國淵是青州人,這要是讓汝潁系知道了,肯定要罵人。

孫策不置可否。他對郭嘉本人沒什么疑問,但是他知道郭嘉也不是一個人,他背后站著一大群人,很多事情不能不有所顧忌。郭嘉推薦國淵出任軍情處祭酒,很難說不是以退為進,青州系的力量還有限,國淵在軍師處的資歷不夠,怎么也輪不到他,越級超擢未必是好事。

況且,他自己有更合適的人選。

“奉孝,國淵最近都有些什么收獲?”

“暫時還沒有具體的結論,只是有一些頭緒。大王,最近建業城有一些人興風作浪,借討論徐大師的理論攻擊大王的男女平等論,很是蠱惑了一些人。臣收到消息后,派國淵去追查,只是那些人藏于士子之中,一直不露真容,無法確定真正的主謀。一有消息,臣會帶著國淵來向大王稟報。”

孫策本來也想問問郭嘉這件事,既然郭嘉已有安排,他就不提了,轉而說起了考察觀象臺選址的問題。

對在紫金山上建觀象臺,朱儁有些異議。他認為,以前之所以重視天象觀測,是因為君權神授,天象與朝政相對應,是以朝廷才設署置令,養著這些人,大吳將天意與人事分開,天象已經不能直接為朝廷服務,反而引出一些歧義,再如此大費周章的建觀象臺實在沒什么必要。如今戰線拉長,兵力捉襟見肘,需要錢糧的地方太多,建觀象臺這種事大可緩一緩。

朱儁提意見的時候,孫策只能苦笑,卻不好直接反駁朱儁。朱儁是他特地請來的老臣,思想多少有些守舊,一時跟不上也很正常。好在朱儁還算顧全大局,很少在大眾廣庭之下表達類似的建議,私見時讓他說兩句,表達一下自己的真實想法也是有必要的,總比藏著掖著強。

郭嘉理解孫策的心思,也沒說什么。名義上,他是朱儁的下屬,不宜發生沖突。有什么意見,私下里與孫策說就是了。

說完了觀象臺的事,孫策也累了,吩咐朱儁、郭嘉抓緊時間,盡快調整作戰計劃,便回了后宮。他沒有按計劃去馮宛的天香殿,而是來到甄宓的驚鴻殿,甄宓的母親張夫人和兩個姊姊也在,見孫策來了,有些不安,在殿門外行禮完畢,寒喧了幾句,起身告辭。

孫策多少有些詫異。張夫人又不是剛到建業,白天有的是時間,這么晚了還在宮里多少有些不合常理。他沒多問,甄宓卻看出了他的心情不太好,以為是母親和姊姊滯留太久的原因,陪著小心解釋說,她的母親和姊姊下午入宮,說是在外面聽到了一些風言風語,擔心與她有關,特地進宮來問一聲。

“妾說與此事無關,她們卻是不信,再三盤問。”甄宓很委屈,撅著嘴。

“什么事?”

甄宓斂著手,站在一旁,偷偷的瞟了孫策一眼,欲言又止。

孫策見狀,有些不耐煩。“不能說?”

甄宓更加緊張了,連忙說道:“大王,不是不能說,是……是妾也不知詳情,剛剛聽家母說起,不知虛實,不敢妄言。原本是想等出去打聽一番,再擇機向大王稟報的,現在……”

見甄宓如此怯怯,孫策意識到自己今天情緒不好,嚇著她了,放緩了語氣,伸出兩條腿。“今天上山下山,跑了一天,腿有些累了。阿宓,等會兒,你幫我捏捏吧。”

“好的,好的。”甄宓連聲應道,命人取來熱水,服侍孫策洗漱,又泡了腳。一通忙碌下來,緊張的氣氛不知不覺的消散了大半。甄宓坐在孫策面前,一邊幫孫策捶腿,一邊說起母親張夫人入宮的原由。最近建業城出現了幾個士子,將徐岳的橢圓軌道理論與男女平等聯系起來,說大地不僅繞著太陽運轉,還繞著月亮轉,太陽是君王,月亮自然就是王后,既然男女平等,女子也能為官,那王后也就應該和君王一起臨朝稱制,共同執政。

除了徐岳的數學理論之外,他們還有一個論點,說君王被稱為國之元首,以象人之首級,根據醫匠的最新研究,人的首級其實并非一個整體,而是分成左右兩半。

這個說法吸引了不少人,引起了不小的爭論。反對的人不少,支持的人也很多。因為涉及王后,甄宓的母親張夫人擔心是甄宓所為,特地進宮來問,讓她不要無事生非。

孫策聽了,忍不住笑了一聲。后宮這些女人中,最不安份的就是甄宓。最開始聽到這件事時,他也懷疑過是甄宓在背后興風作浪。不過后來略微一想,也就放棄了這個念頭。甄宓是個聰明人,她應該清楚,就算把袁衡廢了,甚至把袁權也廢了,也輪不著她來做王后,只會便宜了其他人,比如黃月英。這種損人不利己的事,她才不會干呢。

聽孫策發笑,甄宓窘迫地漲紅了臉,苦兮兮的說道:“大王,這事真的與妾無關。妾雖愚笨,不識大體,卻還不至于如此荒唐。這是有人在栽贓于妾,請大王明察。”

孫策抬手輕捏甄宓的鼻尖。“你看看,連你阿母都以為是你,可見你平時給人的印象,簡直是現成的替死鬼、擋箭牌。”

“可不是么,妾也后悔欲死呢,只是沒有后悔藥吃。說起來,都是離家的時候太年輕,不懂人情世故,這才落人口柄。”甄宓一邊說著,一邊抽泣起來,淚珠兒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行了,以后注意些就是了。別哭了,哭化了臉可不好看。”孫策坐起身,攬過甄宓的臉來,用手絹拭去淚痕。“你想想看,會是誰在背后興風作浪?”

“這個……妾可不敢說。”

“恕你無罪,說來聽聽。”

“當真?”

“孤騙過你嗎?”

“那倒沒有。”甄宓破涕為笑,一邊捶著腿,一邊歪著脖子想了一會兒。“妾想來想去,覺得不像是宮里的姊妹們能說的。”

“為什么?”孫策笑道。甄宓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先把宮里的摘出去,免得落下背后說人是非的不好印象。甄宓卻沒有直接回答,反問道:“大王覺得宮里這些姊妹,誰的學問最好?”

孫策想了想。“論文學,怕是王后和權姊姊最好,你也不弱。論實學,當以阿楚最佳。論書畫,當以阿和最為擅長。”

“大王可聽說宮里哪位姊妹熟悉《太玄經》?”

“《太玄經》?”

“是的,那幾篇文章里有《太玄經》的內容。妾聽陸郎中說,《太玄經》刻意仿《易》,文辭古奧,研習的人很少,袁氏雖習易,卻是孟氏易,與《太玄經》相去甚遠。況且王后穩重,不會做出這樣的蠢事。至于其他人,也沒聽說誰和研習《太玄經》的學者有關聯,所以說,這事應該和宮里的姊妹沒什么關系。要妾說,這可能是來自西蜀的細作生事。《太玄經》的作者揚雄本是西蜀人,西蜀為與我大吳爭鋒,推崇《太玄經》是情理之中的事。”

孫策很驚訝,忍不住說道:“阿宓,你和孤想到一起去了。”

甄宓又驚又喜。“大王也這么想?”

“嗯,孤雖然還不知道與《太玄經》的關系,不過孤想來想去,若是大舉追查此事,得利最厚的人絕非旁人,而是西蜀。河北平定,魏國、中山先后覆沒,蜀國不能不有所反應,派間諜細作到建業來散撥流言蜚語,令我自亂陣腳,無疑是成本最低,效果卻最好的辦法,以曹操之品性,沒有道理不用。”

甄宓眨眨眼睛,又道:“大王,這畢竟只是妾的猜測,萬一不是西蜀的間諜細作所為呢?”

“萬一不是,那也沒什么關系,反正蜀國遲早是要滅的。”

第二千三百三十一章 以直報怨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答非所問,甄宓卻也沒有再問。聰慧如她,自然知道了孫策的言外之意。

  不管是誰在背后興風作浪,他都不打算繼續追究此事,免得人心不安。這個罪名就讓曹操背著,不背也得背,誰再附和此議,等同叛國。

  簡單粗暴,但是有效。這種事本就無所謂真假,對方要的只是孫策的反應,只要孫策態度鮮明,不為所動,再多的流言也掀不起風浪。真去追查始作俑者,搞得人心惶惶,反倒是舍本求末。

  甄宓低下頭,專心為孫策捶腿,隨著手臂的起落,單薄的衣衫漸漸滑落,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圓潤的肩頭。孫策不經意間一瞥,不由得心神一動。甄宓已經滿十八周歲,早已圓房,只是這段時間太忙,來驚鴻殿的機會曲指可數,甄宓才沒有懷孕。

  原本的歷史上,她應該也就是這個年紀懷上孩子的。

  “阿宓。”

  “嗯?”甄宓歪過頭,正迎上孫策炙熱的目光,隨即又發現了孫策腹下的隆起,立刻明白了孫策的意思,兩朵紅霞飛上了臉頰,連忙起身。“大王辛苦了一天,該休息了,妾為大王更衣。”

  孫策哈哈一笑,縱身躍起,湊在她耳邊說道:“孤送你一個禮物。”說著,將甄宓橫抱起來,大步向鋪好了錦被的床榻走去。甄宓羞不自勝,抱著孫策的脖子,輕咬櫻唇,幸福的眼淚卻不由自主的涌了出來。

  ——

  桃花塢。

  小船緩緩靠岸,船娘用竹篙撐住船只,下巴一抬,一雙發亮的的眼睛看向桃林。時值三月,桃花開得正盛,淺白深紅,明艷動人,周宅的大門就隱在桃林之后,只有一對雙出闕露出頂端,彰顯著主人家的與眾不同。

  衛覬也看到了雙闕,原本就很壓抑的心情更加低落。闕是表示身份,以吳國目前的形勢,雙出闕堪稱最高等級,能當得起如此規格的也就那么幾個,周瑜無疑是其中之一。蔡琰被衛氏逼走,卻嫁給了周瑜,而衛氏卻淪落到了今天這個地步,為了家族的生存,甚至不得不趕到建業來,低聲下氣的向蔡琰求情,簡直是奇恥大辱。

  在那一瞬間,衛覬幾乎想扭頭就走。士可殺,不可辱,他不知道見了蔡琰之后能說些什么,又將遭受什么樣的恥辱。背負著這樣的恥辱,他還能不能活下去,能不能在士林立足。

  “客官,到了,這就是蔡大家的宅第。”見衛覬發愣,船娘再次提醒道。“你們快一些,對面還有客人要渡河呢。”

  衛覬有些慌亂的應了兩聲,提起衣擺,上了岸。幾個健仆忙著將禮物從船上卸下,船娘竹篙得一蕩,小船晃悠悠地離了岸,向對岸招手的客人滑去,船娘亮開清脆的歌喉,悠長如歌。

  “桃花開得艷,綠水繞都城,春光如此好,風景大可看。對岸的客人不要急,來啰——”

  聽著船娘的歌聲,衛覬有些驚訝。他一路乘船而來,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船只,也聽到了不少小曲,雖是俚調,很多是信口而唱,卻頗有文采,配著船著婉轉的歌喉,正如眼前秦淮風光,迤邐如畫,處處透著太平盛世才有的氣象。

  健仆們收拾好了禮物,擔上了肩,衛覬收回心神,沿著青石階向上走去。一路上,不斷有人從桃林中走出,一邊輕聲說笑著,一邊從衛覬身邊走過,不管是長衫的士子,還是短衣的百姓,都客氣的向衛覬點頭致意。目光掃過衛覬的衣飾時,便露出寬容的微笑。衛覬被他們的笑容搞糊涂了,以為自己的衣服有不當之處,頻頻低頭查看,沒看到什么問題,卻引起了更多的笑容。

  幾個少女從他面前經過前,其中一個穿著窄袖春衫的少女忍不住笑道:“姊妹們,又是一個外鄉人呢。”說著,幾個人發出銀鈴般的笑聲遠去了。

  衛覬的臉有些燙。他知道自己為什么這么顯眼了。他從河東人,河東在這個季節還有些夜寒,他身上穿的是冬衣,可是建業城卻春暖花開,沿途所見,穿冬衣的寥寥可數,幾乎全是老人,大多數人穿著輕薄的春衫,尤其以年輕人為最,一個個爭奇斗艷,宛如眼前的桃花,明媚動人。與他們一比,自己簡直是剛從黃土里爬出來的老農。

  這個發現讓衛覬局促不安,腳下一滑,險些摔倒。

  一雙手伸了過來,恰巧扶住了衛覬,避免他出丑甚至落水的窘境。衛覬松了一口氣,一邊站穩,一邊拱手致謝。一抬頭,眼前是一個身材高大,劍眉朗目的年輕人,比他高出半頭,眉宇之間英氣勃勃,偏偏又面容和煦,讓人感覺不到一點壓迫,如沐春風,頓生親近之感。身后跟著四個高大強壯的衛士,威風凜凜,卻溫和內斂,無一絲蠻橫之氣。

  “多謝足下援手,感激不盡。”衛覬拱手施禮。“在下衛覬,字伯儒,河東安邑人,冒昧敢問足下尊姓大名。”

  年輕人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打量了衛覬兩眼,隨即嘴角微挑。“在下周瑜,字公瑾。”他伸手一指桃花林后的門闕。“這便是寒舍,衛君是路過,還是……”

  “呃……”衛覬猝不及防,一時竟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想過見到周瑜,卻沒想到會是在這種場面。“我……”他本能的想說自己是專程登門拜訪,可是一看周瑜的笑容,再一看周瑜身后明顯多了幾分敵意的武士,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路……路過,路過。”

  周瑜點了點頭,微微一笑。“衛君留意足下。江東多水,青石濕滑,一不小心滑倒了,可是要吃苦頭的。萬一落水,那就更難看了。”說完,點點頭,帶著衛士大步下了臺階。載衛覬過來的船娘剛好載了兩個客人過來,一見周瑜便揚聲叫道:“周郎,去哪兒,我載你呀。”

  “那就有勞小娘子了。”周瑜含笑應著,大步上了船。船娘竹篙點岸,小船飄飄而去,歌聲再次響起。

  “江東有鳳兮,烈火重生。百鳥朝鳳兮,公瑾為尊……”

  岸上響起清脆的和聲。“江東有鳳兮,起舞虞廷。翼有五彩兮,昭姬為文……”

  衛覬聽著歌聲漸漸遠處,苦笑無語。他呆呆的立在桃林旁,輕風拂過,一瓣桃花被吹落,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在他眼下慢慢落地。

  衛覬低著頭,看著地上的落花,一聲長嘆。

  ——

  周瑜沿著石階,大步登城,進了太初宮,來到偏殿。孫策正在殿前的走廊上散步,見周瑜快步走來,忍不住笑了一聲:“公瑾滿面春風,走路帶風,莫不是遇到了什么喜事?”

  周瑜走到孫策面前,躬身施禮。“大王,臣自回到建業,天天有喜事,不過今天卻沒遇到什么喜事,反而遇到了一個不受歡迎的客人。”

  “誰?”

  “衛覬衛伯儒,臣剛剛出家門,便遇到了他。”

  聽周瑜說完經過,孫策笑了一聲。他知道衛覬入境的消息,甚至知道衛覬進入建業的時間,但他卻不知道衛覬今天去桃花塢周家拜訪,想來是監視的人還沒到。

  “你打算怎么處置?”

  “臣打算先由內人處置,若她有需要,臣再出面,或是自行處置,或是請大王降詔。”

  孫策翻了個白眼,不以為然。讓蔡琰處理也好,讓周瑜處理也罷,他們都撕不下面皮。可是周瑜既然這么說了,他也不能不給面子。不管怎么說,這畢竟是私事,他不宜越庖代俎。

  “公瑾,以德報怨,何以報德?這可是圣人說的,孤深以為然。”

  周瑜會意。“臣謹遵大王旨。”

  孫策擺擺袖子,轉身上前走去。周瑜跟上。兩人說起了戰事。河東平定,接下來便是圍攻并州。并州其實只剩下太原、上黨兩郡,其他地方大多已經淪為胡人牧馬之地,有沈友、全柔、徐緄、孫尚香和魯肅五路進擊,再加上中軍,近二十萬步騎,只要糧草能及時供應,并州堅持不了太久。

  他要和周瑜商量的是益州。

  雖說周瑜已經進入益州,黃忠也深入漢中,但進展都不如意,越是深入,難度越大。要想真正攻破益州,必須四面圍攻,迫使曹操分兵應對,在局部戰場形成絕對的優勢,急是急不來的。在此之前,不僅要平定并州,還要搞定交州,擊敗劉繇、士燮,剪除枝蔓,最后集中兵力對付曹操。

  按照軍師處的初步估算,要完成這兩個目標,少則兩三年,多則五四年,換句話說,對益州的決戰至少要兩年后才有可能展開,這還是在一切順利的情況下。

  調魯肅進駐關中,正是基于這樣的考慮。圍攻并州的兵力足夠,有沒有魯肅,關系不大,進攻益州卻非魯肅不可,馬騰、韓遂是靠不住的。讓魯肅在關中經營兩三年,屆時再領關中兵進入漢中作戰,和周瑜、黃忠形成三面夾擊之勢,這是目前最合理的安排。

  “河東一戰,劉備殊死一擊,龐德所領的中軍騎兵損失近三分之一。若非劉備、張郃受傷在先,損失可能更大。這一點提醒我們,我們的確有優勢,但優勢并沒有我們想象的那么大。益州形勢勝于河東,我們要做好重大犧牲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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