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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8章 認錯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魔丸自己是九世怨嬰,其實,他最懂得那種孩子出生后,沒有父親或者母親時的孤單;

  為何他會對天天這般愛護?

  撇開靈童的體質對靈物的吸引力不談,不也是因為天天那孩子一出生就沒了媽么,那個爹,有和沒有又有什么區別?

  生來無父無母,魔丸對他,自然就感覺不同。

  再者,

  今晚的鬧騰,本身就有些匪夷所思,這幾年,咱們每個人,每個人的生活,其實都改變了不少。”

  阿銘舉起了酒杯,

  道:

  “是你們變了;談情說愛,甚至是和異性的接觸,都不是我想要的,我的生活一直沒變,唯有鮮血和美酒。”

  籠子里的卡希爾舉起了酒杯,

  道:



  “哦,阿銘大人,您這話簡直是說出了我血族的真諦,讓我們滿飲這一杯。”

  他的話,被直接忽略了。

  “我的意思是,主上女人都收進屋了,魔丸先前該鬧騰也鬧騰過了,也都習慣了,這次鬧騰,應該是他察覺出了這枚丹藥到底有什么后果。

  還有,

  那枚丹藥不出意外,應該是那位楚國公主從楚國帶回來的,她自己應該都不清楚這枚丹藥服用下去后,意味著什么。”

  阿銘微笑看向薛三,

  道;

  “你在質疑主上和公主的感情。”

  “哦,為了那不容置疑的感情,我們再滿飲這一杯!”

  卡希爾再度舉杯。

  “是真愛么?”薛三不以為意,“四娘和主上是真愛么?估摸著,四娘是除了主上以外,看其他男性都覺得像是看下面吊著一根發了霉面筋的玩意兒。

  柳如卿和咱主上談過情說過愛么,至于公主,呵呵。

  這世上,哪里來的那么多的情深義重,絕大部分兩口子在一起,無非是湊合著過日子罷了。”

  “哦,三大人這句話當寫入詩歌之中,值得滿飲此杯!”

  躺在棺材里的阿銘換了一個斜靠的姿勢,道:

  “好的,就相信公主不知道這顆丹藥的副作用,說得通,因為給她這枚丹藥的,不出意外,應該是她的皇兄。”

  “哦,為了感人肺腑的兄妹情深滿飲此杯!”

  薛三“呵呵”冷笑兩聲,

  “其實,有些秘密,可以守得住,而有些秘密,是無法守住的,就比如我們主上,咱們的平西侯爺雖然有干兒子,卻一直沒有嫡親兒子。

  外人不知道咱們的真實原因,但也不需要知道真實原因是什么,反正,平西侯爺子嗣艱難是必然的,說不得還可能是戰場上受過傷,像當初燕國皇宮里的宮中太爺那般。

  在這種前提下,如果咱們主上的唯一子嗣,身上有著一半的楚國皇族血統,那么……”

  阿銘不以為意地道:“那么就相當于又多了一個大孝子。”

  血緣親情,對于高層面的人而言,真的不算什么。

  這時,卡希爾終于停止舉杯,問道;“國家,不能合并么?誰家是誰家的繼承人,誰家擁有順位繼承資格,一個國王就能再繼承另一個國家的國王身份……”

  “國情不一樣。”薛三說道。

  “哦,為了不一樣的國情滿飲此杯!”

  薛三扭了扭脖子,道:“但站在那位大楚攝政王的角度,將這里的妹子換成侄子,且侄子還是平西侯府的嫡系傳人,很劃算。

  這筆買賣,就如同當年的閔家做的一樣,只不過,我覺得那位攝政王應該是不屑于給人做嫁衣的,但無疑,也是一種比那種簽就是為了準備撕的盟約更可靠一些。

  行了,不說了,我出門去雪海關了。”

  阿銘有些意外道:“你不去把這件事告知主上么?”

  “告知,當然要告知啊,咱們既然猜到了真相干嘛憋著故意不告訴讓他們的誤會越來越深?又不是在拍電視劇。

  我先走了,你去告訴唄。”

  “我已經進階了。”

  “沒用的,這次得為主上擋刀,等在雪原上看看有沒有機會吧,對了,你可別忘記。”

  “行了,我這就去。”

  阿銘起身,離開了棺材,對著酒窖里特意安放的鏡子,邊整理著自己的衣領邊開口道:

  “還有一件事……”

  “想說就說。”薛三催促道,他正準備出發呢。

  阿銘慢條斯理道:

  “我一直覺得奇怪,正如你之前嚷嚷著的,咱們有生殖隔離也就罷了,畢竟咱們不是普通人,但主上為何也有?我的意思是,主上和四娘有就算了,為何和其他女人也有?

  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就意味著我們作為這個世界的‘穿越者’,在這里也加了一層生殖隔離,但這又是自相矛盾的,存在即合理,既然存在,就不應該再給什么額外的歧視,否則,就相當于否定了我們的存在,那我們現在又算是在做什么呢?”

  “哦,為了這深奧的哲學問題滿飲此杯!”

  “所以,你到底想說什么?”薛三問道。

  “你注意到今日魔丸動手時,有沒有什么特別的地方?”

  薛三愣了一下,撓撓頭,

  “我,特別的地方………”

  “抱歉,我忘了,你這次還沒晉級,可能在感知力上,和我有些差距。”

  “呵,你在這兒打伏筆制造爽點呢?”

  “今晚,我看見魔丸動手時,他變得更強大了。”

  “繼續廢話吧,明天主上要是問我為何還留在侯府,我就說聽了你講了一夜的廢話,最后貽誤了軍機。”

  “他身上的鬼氣,已經完全轉化成怨念了。”

  薛三疑惑地抬起頭,看向阿銘,道;

  “繼續說。”

  “以前,魔丸因為境界太低,所以身上參雜著極多的鬼氣,最開始時,他其實就是一個單純的鬼嬰。

  然后,伴隨著一次次地進階,其身上的鬼氣,在變得越來越少,逐漸轉化成怨念,這種更高層次的力量。

  他自己,也在完成從鬼嬰到靈體的過渡。

  對了,你應該知道,最執著于主上能不能有孩子的,是哪個吧?”

  “瞎子唄。”薛三馬上道。

  瞎子想的,就是一定要造反玩一下,這沒后代,不好搞啊,人心就沒法穩定,絕大部分人跟著你混不像魔王們那般只是圖個爽,人家想要的是子子孫孫的富貴,你自己連子子孫孫都沒有,還怎么給人家承諾?

  “對,是瞎子,其實,從上上次魔丸沒進階,瞎子就留意到了,他還特意找過我,讓我留意一下魔丸的變化。

  因為梁程基本都在外領兵,我則大部分時候都在主上身邊,再加上我自身的屬性,對魔丸的鬼氣這種陰邪屬性的力量,會更為敏感,也更容易捕捉。

  瞎子讓我留意魔丸身上鬼氣的變化。”

  “你的意思是?”

  “我們可能是有生殖隔離的,因為我們生命層次擺在這里。

  但主上,應該沒有,因為主上就是以一個普通人的姿勢降臨在這個世界的,普通得不能再普通,和什么天命之子和什么宿命的裁決這些玩意兒,半點關系都沒有。

  主上這幾年,都是靠著自己奮斗和成熟起來。

  也因此,瞎子推測,主上之所以沒讓其他女人懷上孩子,是因為魔丸的作祟。”

  “作祟這個詞,用在這里,真的很貼切,但……具體是怎么個操作法?”

  “這個的話,我不是很好解釋,瞎子的猜測是,魔丸可以通過操控鬼氣,對主上的身體進行一些極為細微的影響。

  而這種被鬼祟著的感覺,其實主上已經習慣了。”

  “現在不行么?”

  “現在,當然也可以,但伴隨著主上自身的不斷強大,再加上,主要的是,魔丸鬼氣轉化為怨念后,用怨念對主上的身體進行影響的話,沒辦法像當初用鬼氣時那般,悄無聲息。

  主上會馬上有所警覺,從而,可以排除掉這種干擾,就像是當初魔丸不準主上碰女人一樣,后來,主上干脆將他丟出了臥房,他也就沒辦法了。”

  “呵……噗哧……”

  薛三直接笑彎了腰,

  道:

  “合著魔丸一直給他爹在人造安全期?”

  “這就可以解釋,魔丸為何壓著不去進階了。”

  “這個解釋,可真扯,就為了自己爹不會有新的孩子,就刻意壓制著自己對進階的渴望?”

  魔王們,對恢復實力的熱切,那是切切實實的,超過了一切。

  “扯吧?”阿銘笑道。

  “對,很扯。”

  “所以……”

  薛三點點頭,道:“所以,很可能是真的。”

  能讓魔王放下實際利益和渴望的,只有這種很扯的理由了。

  其他魔王已經夠隨性的了,但魔丸,才是真正的孩子氣,他真的能干出來這種事兒的。

  阿銘點點頭,道:“不過,在望江江面上主上遇刺,魔丸無法繼續壓制了,只能進階。”

  “聽說是刺客夫婦里的那個女人,嘲諷了魔丸是個孽種,你說,她說什么不好,非要說這話,瞧把咱孩子給氣的,連給親爹人工結扎都顧不上了。

  不行不行,我要再笑會兒,再笑會兒。”

  “笑唄。”

  “對了,也就是說,現在其實主上是恢復正常了是么?”

  “只能說,有這個可能。”

  “哎,你說,魔丸就不能直白地告訴主上這件事么,非得拐著玩兒地來這一出。”薛三感慨道。

  “直接說就不符合人設了。”

  “哦豁,這個詞兒真的很久沒聽到了,你說,公主要是知道了真相,會不會哭出聲來?”

  合著辛辛苦苦地白折騰了一遭,希望還被踩碎了一次。

  薛三和阿銘不知道的是,為了這枚丹藥,一個山越部族被滅族了;

  當然了,知道了也不會介意。

  阿銘開口道;“你知道瞎子如果在這里,他會怎么說么?”

  “我知道,讓公主知道這件事后,徹底對她哥哥死心,其實,公主她分得清的,這個女人,挺真實的,所以先前我才說她應該是不知道這丹藥的副作用的。

  她想要的是母憑子貴,而不是為了愛不惜奉獻一切就為主上生個孩子。

  現在也挺好,這事兒告訴她后,也能對那邊徹底斷了恩情。”

  說到這里,

  薛三伸手拍了拍阿銘的膝蓋,

  道;

  “得嘞,謝謝你,兄弟,我欠你一個人情,你繼續躺回棺材里喝酒睡覺吧。”

  “你不著急去雪海關了?”

  “不耽擱不耽擱,我覺得,這么勁爆的消息,告訴主上后,興許能大力出奇跡呢?”

  第一個發現,覺得程度不夠;

  但再加上第二個猜測后,分量,一下子就變得足足的了。

  薛三覺得,自己可以試一下。畢竟,他又不在乎主上多不多個孩子,在他眼里,當然還是進階最重要。

  “行吧,那你就去吧。”阿銘也整理好了衣服。

  “您好好休息,大恩不言謝,下次我親自幫您偷酒去。

  來,

  阿銘大人,

  我親自送您老進棺材。”

  ……

  薛三極為興奮地去了正屋院子,但卻撲了空,因為主上并不在這里。

  而鄭凡,此時走入了天天的院子。

  每個人,都有自己自私的一面,鄭凡也從不掩飾自己的這種自私,在公理和私人關系的二者之間,他向來是幫親不幫理。

  這幾年來,一遍遍地喊著兒子,二者之間,到底不是那種所謂的父子關系,不好說。

  但不可否認的是,所有魔王里,救自己命最多的,就是自己這個兒子。

  沒他的存在,

  自己可能老早就在戰場上被冷箭射死了。

  前不久在望江江面,沒魔丸最后的爆發,自己也活不下來。

  可笑吧,

  明知道兒子最想要的是親爹暴斃,

  可問題是,偏偏是他一次次拯救了親爹,呵呵。

  不看兒子面子上看救命恩人面子上,鄭凡都沒辦法對魔丸的“拒絕”無動于衷。

  其實,以前魔丸的小手段,他不是不知道,但那只當是孩子脾氣,這一次鬧出來了,站在鄭凡的角度,是出格了,也意味著事情的性質,變了,沒辦法像以前那樣,當個不負責任的爹了。

  推開屋門,

  天天此時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鄭凡壓著腳步走近,

  天天睡得很乖,在其枕頭旁,還放著那塊紅色石頭。

  鄭凡的目光挪動,

  伸手,

  輕輕掀開了身側的床簾,

  在那個角落里,坐著一個黑漆漆的嬰孩。

  他背對著自己,坐在床的角落。

  看到這一幕,鄭凡忍不住笑了。

  在床邊坐下,伸手,虛摸了摸魔丸的后背。

  魔丸不回頭;

  鄭凡伸出手指,輕輕戳了戳魔丸的腦袋,沒敢大幅度,怕直接戳進去了。

  “好了,我錯了,我向你道歉。”

  魔丸不為所動。

  “是我不好,我忽略了你的感受,其實,不僅僅是這輩子,你救了我好多次,上輩子很長一段時間里,我也是靠你養著的。”

  上輩子漫畫工作室里,《侏儒薛三》《砍柴人樊力》等是撲到姥姥家的作品,其余的,也就勉強不算虧,人氣最高的,真正支撐著漫畫工作室運作的,還是《魔丸》。

  “挺可笑的,啊,我說的是我;兩輩子當爹,人家是兒子喊著坑爹,我呢,是兩輩子爹坑。

  可能,是我太貪心了,我反思,我檢討,在其他事情上,無所謂,但涉及到你時,我該好好思量的。

  其實,日子現在也不錯。

  住著大院子,身邊,也有很多兵馬保護。

  現在,也算是人上人的生活了;

  干兒子有了,親兒子更是早就有了,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就算不滿足,也應該向其他方面不滿足,而不應該僅僅是成天到晚地盯著肚皮上瞎折騰。

  這世上,可以做的事情,還有很多。

  下次,虞化平再跟我秀他孩子,得,他要比親生的是吧,我就把你帶過去和他兒子玩一玩,看看到底誰的兒子更棒。

  這事兒,我就不糾結了,也不想了,等瞎子回來,我會跟瞎子說,讓他不要再向著這事兒去使勁去想轍了。

  一個天天,可以了。

  咱爺倆,就像以前那樣過下去,成不?”

  魔丸依舊不動。

  “事兒,就這么說定了,咱們倆,才是真正的家人,哪怕你一直很恨我,我也知道你恨我,但我這么毛病估計這輩子都改不了了,遇到事兒時,第一反應還是喊兒砸。

  呵呵……”

  鄭凡伸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然后起身,看了看依舊坐在角落里背對著外頭的魔丸,忽然眼眶有一些濕潤。

  用力眨了眨眼,鄭侯爺走出了天天的臥房,將房門,輕輕地關上。

  站在院子里,

  抬頭,

  月明星稀,

  鄭侯爺一伸懶腰,

  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虎頭城的那個初醒的夜晚;

  自己,

  還有什么不知足的?

  ……

  屋子里

  天天睜開了眼,

  小家伙其實早就困得很了,但這會兒依舊強撐著沒睡,他爬向了床的角落,伸手,輕輕抱住了魔丸,卻因為魔丸是虛體,天天一個平衡沒把握好,整個人栽倒在了床上,但很快又爬了起來,繼續虛抱住。

  “爹爹認錯了哦,姐姐就原諒爹爹吧。”

  魔丸轉過身,看著天天。

  “其實,我也挺想要個弟弟或者妹妹的。”

  天天咧開嘴笑了,

  繼續道:

  “嘿嘿,然后我就可以騙弟弟、妹妹說,龍椅是這世上最好吃的沙琪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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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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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個月,更新了30萬字。

  對于我自己而言,應該算是挺高產的了,最滿意的應該是寫了幾個自我感覺很良好的劇情,然后默默地刷著本章說樂呵。

  哦,對了,上次發單章說《魔臨》實體書上架了,然后發現有讀者反饋說商品下架了,去問了下,是因為商家后臺設置的庫存數被直接買光了,

  現在貨上來了,實體書我拿到了,挺精致的,我自己挺喜歡的,想收藏的朋友可以去收藏。

  聯合圖書音像專營店、中華商務圖書專營店,這兩家店鋪,各平臺都有店。

  2021年了,

  過去的2020年,真的很不尋常,所有人都在經歷著,也都在成長著成熟著。

  時間,過得真的很快,過去的一整年里,我都在寫《魔臨》,再看看字數,都383萬了,已經是我入行以來,篇幅最長的作品。

  感謝大家在過去一年的陪伴,每天的生活中有你們,真的很美好。

  接下來的一年里,不說一年了吧,新年的第一個月,我將盡自己最大的努力,盡量多更新一些,讓大家看得爽一點。

  大家,元旦快樂,福康!

  最后,

  請大家將新的一年里,剛出爐的還熱乎的保底月票,投給《魔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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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9章 進軍!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在這個夜晚,三兒最終還是找到了主上,也將要說的話都說了;

  滿懷期待的三兒沒能等到自己身上氣息“嗖”一下子上竄的快感,只得到了主上三個字的淡淡回復:

  “知道了。”

  也沒多少失望,更沒太多失落,三爺到底還是那個三爺;

  鐵杵都沒他那活兒耐磨,更何況心志?

  跟主上告別,

  揮一揮衣袖,

  三兒騎著馬出了奉新城。

  接下來,

  魔王們需要布置和面對的,是來自雪原極北之地的“宿命對決”,姑且,算是吧。

  ………

  鄭侯爺小小的睡了一覺,睡得時間并不長,醒來后,腦子有些昏沉沉的,喉嚨有些痛。

  他的身子本就沒好利索,昨晚跑出去吹了涼風,外加心神也受到了一些刺激和波動,總之,各種各樣的原因,導致他這位五品小宗師境界的大燕平西侯爺,再度感冒了。

  在這一刻,鄭侯爺甚至有些想念戰場時的日子,自己的精氣神在戰場氛圍下能自然而然地調高到極致,這點感冒,壓根就不算什么;

  可偏偏在家里待著,骨頭就即刻順勢松軟下去,各種小毛小病的就趕上門來折騰人。

  洗漱之后,鄭凡走向天天的院子。

  他在家時,早食都是和干兒子一起吃的,在燕京城時鄭凡就感慨過自己想干兒子了,這話真不作假。

  娃兒乖巧聽話懂事,長得還可愛,怎能不讓人稀罕。

  進了屋,看見天天正在那里收拾著書,因為干爹習慣性睡懶覺的原因,他起床后得先做功課,現在,應該剛剛結束。

  何春來在小院兒里已經架起了鍋,準備早食。

  他其實早就外放出去不做廚子了,但馬上要跟隨鄭侯爺出征雪原,倒不如將先前手頭上的事給落一落,先將老活計撿起來熱熱手。

  還有一個人,也在這里。

  那就是公主熊麗箐。

  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掰著饃。

  時不時地抬頭看著眼前的天天,眼角帶著笑,詢問著一些東西置備好了沒有。

  和昨晚的失魂落魄簡直像是變了一個人。

  不過,她在這里,鄭凡并不覺得奇怪,她不在這里,才覺得奇怪。

  皇宮里長大的女人,哪里會允許自己真的去慪隔夜的氣。

  不愛江山愛美人的皇帝,不能說沒有,但真的是過于稀有,想當林妹妹也得先看看你身邊的那位到底是不是寶哥哥。

  鄭侯爺不是皇帝,但在晉東之地,和土皇帝沒什么區別,更顯然的是,鄭侯爺和寶哥哥,真的沒什么可比性。

  熊麗箐發現鄭凡來了,扭頭看了過來,帶著甜蜜的笑容;

  這個男人,昨晚沒來安慰自己;

  這是她自己選擇的男人,在大婚之日,她選擇跟著她離開了楚國。

  但他又是個薄情的男人,哪怕平日里在家,他總是那么和善,看似很好說話,但那只是骨子里自私和陰狠給自己披上了一層裝飾用的皮。

  只不過,換個角度來想,當初的屈培駱不是比他踏實么?

  但誰叫自己看不上呢。

  無論是過去的屈培駱還是眼前的這個男子,亦或者是現在,兩個放在一起,她還是會選擇眼前這個。

  路,是自己選的。

  她清楚,她敢慪氣,敢故意將自己藏在院子里不出來見人,那這個男人就能在第二天的午后去如卿的小院兒聽曲兒,后天,四娘就回來了,大后天,他就直接帶著干兒子出征了。

  以四娘的手段和在后宅的威望,要是自己繼續不識趣兒地憋門自閉,那下半輩子,就得做好和青燈古佛相伴的準備。

  但很顯然,公主沒那個想法。

  要禮佛,楚地不行么,非要來晉地,難不成晉地更容易成佛?

  “夫君。”

  “嗯。”

  鄭凡在旁邊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父親。”天天向鄭凡行禮,然后也坐了下來。

  “來,吃我這一碗就好了。”公主見天天也在掰饃笑著說道。

  天天開口道:“給父親掰哩。”

  “別掰了,你們倆吃泡饃,我吃面,春來,待會兒給我下碗面。”

  “好的,侯爺。”

  肉夾饃鄭侯爺吃得香的,但泡饃,他真不習慣這一口。

  鄭侯爺吸了吸鼻子,公主見狀,忙問道:“身子著涼了?”

  “有點兒。”

  “那還是將身子養好了再出門吧。”

  這年頭,感冒可不是小事兒。

  “耽擱不得。”鄭凡說道。

  “待會兒我去給夫君煎點藥。”

  鄭侯爺笑著點點頭。

  泡饃好了,天天吃得很歡快,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吃啥都香。

  公主吃得挺文氣,

  鄭侯爺等到自己的面條上來后,喝了兩口加了辣子的湯,頓覺鼻子通氣兒了,吃得也叫一個暢快。

  用過了早食,天天對鄭凡道:

  “父親,虎子哥說今天帶孩兒去跑操呢。”

  “跑操?”

  “就是圍著府里跑呢。”天天有些小心翼翼地問道,“父親不是說,要帶孩兒出征么?”

  “行,你現在可以去找他,但剛進了食,得過一會兒才能跑。”

  “是,父親,北先生教過孩兒哩,而且虎子哥還會帶孩兒打坐哩。”

  劉大虎能夠在學舍里脫穎而出,靠的,是其背后劍圣的調教和打根基。

  “去吧。”

  “孩兒告退。”

  何春來也收拾好碗筷離開了。

  屋子里,就剩下鄭凡和公主。

  天天的屋子里,是沒留用的奴仆的,每天會有人過來收拾東西,但不會留常駐在這個院兒里的奴婢。

  公主去打了一盆熱水,擠了條毛巾,先幫鄭凡擦了嘴,再折疊過來擦了手。

  鄭凡看著她,道:“有些事兒,別往心里去。”

  “妾身不會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

  “真的是真的?”鄭凡笑著問道。

  公主猛地一把將毛巾砸在了地上,身子直接撲到了鄭凡的身上。

  鄭侯爺正坐矮板凳呢,感著冒,興許還帶點小發燒,也是猝不及防,誰沒事兒做吃個早飯還帶氣血加持護體啊;

  這下好了,

  二人一起摔倒在了地上,

  得虧鄭侯爺戰場廝殺經驗豐富,向后倒地時脖子向上擰起,沒讓后腦勺直接和青磚來個親密接觸。

  公主不停地捶打著鄭侯爺的胸口罵道:

  “姓鄭的,你這混蛋,你不是人,你這負心漢,老娘只是想要個孩子,老娘只是指望著一個孩子,老娘又不是給別人生孩子,是給你生孩子,孩子姓鄭,你憑什么這么對老娘!

  好啊,

  當初大婚前,騙我,摸我,說著小話兒哄我,拐著老娘跟你回晉地;

  現在老娘被你睡了,你玩過了,你用過了,就不當一回事兒了是吧?”

  鄭侯爺伸手抓住了公主的手,

  道:

  “那枚丹藥,有問題,確實能助孕,但代價是,你的身子,會被榨干。”

  沉默,

  沉默……

  公主起身,鄭侯爺也坐起身;

  鄭侯爺坐地上,公主坐鄭侯爺腿上。

  “真的?”公主喃喃道。

  “需要編個理由來騙你?”

  “應該是真的。”公主道。

  因為這事兒,她哥,做得出來。

  之前沒想到,是因為沒往那邊想,現在由結果反推,是她哥能干出的事兒。

  公主倒是沒再繼續哭,也沒得知真相后地鬧,只是靜靜地坐著。

  “我腿麻了。”

  公主動了動,問道:“不舒服?”

  “可能去楚國來回顛簸,瘦了吧。”

  公主瞪了鄭凡一眼,起身,伸手攙扶起鄭侯爺。

  隨即,

  公主小聲地問道:

  “所以,那丹藥還是能生孩子是么?”

  “孩子在我眼里沒他媽重要。”

  “我愿意的,真的,你不能沒個后。”公主將頭枕在鄭侯爺的胸膛上,“我愿意的。”

  鄭侯爺知道這是假話,

  甚至,

  公主也知道鄭侯爺知道她說的這句是假話;

  但公主還是說了,

  鄭凡也將手放在公主頭發上摸了摸。

  家里,需要和諧。

  公主的發脾氣,是故意的,鄭侯爺其實也是在等著,鬧一鬧,吵一吵,事兒,就算是結了,沒必要釘個郁結在那兒。

  先前公主罵的那些話,也沒真的到口不擇言的地步,罵的那些詞兒,在男人耳里,不僅僅是不痛不癢的,反而更像是情話。

  兩個海王,對此都有經驗,也都互相配合著給對方臺階下。

  這倒不是一家人過日子還要玩兒什么心機,這叫……經營。

  “我泡個湯吧,逼一逼汗。”

  “好,我幫你放水。”

  今兒個上午,鄭侯爺就沒練刀;

  等到午后,鄭侯爺才神清氣爽地走到校場。

  昨晚入體的寒氣,應該是被逼出去了,就是這身子,似乎又空了一些。

  公主幫忙放水也累了,又去睡了午覺。

  好在鄭侯爺練刀向來不講究什么花頭,從不會為了好看故意揮灑什么氣血弄出什么光亮,只是平平無奇地招式,簡樸卻實用。

  練完刀后,讓下人拿來熱毛巾擦了擦身子,就去了簽押房處理了一些事兒。

  天快暗時,四娘和瞎子回來了。

  比預計的時間,早了一天多,可見是毫不耽擱地趕路回來的。

  晚上,家里又吃了一頓團圓飯。

  翌日清晨,隊伍就出發了,真的是毫無懈怠。

  出城的動作很輕,沒必要擺什么陣仗,能讓外界越晚點知道大燕平西侯爺莫名其妙地遠征雪原就越好;

  照例,瞎子留守家里,這么大一份基業,沒人看著收拾經營是真不行。

  其余的魔王,全都跟著鄭凡一起出發。

  家長里短的事兒,快速地交割后,剩下的,就將面對金戈鐵馬。

  這是一場很簡單的出征,因為對手的實力,不可能強大到哪兒去,但這又是一場不希望出現紕漏的征伐。

  ……

  鄭侯爺等人離開奉新城后的第二天,

  瞎子走入了侯府。

  熊麗箐接見了瞎子。

  “北先生找我,有何事?”

  平西侯府不似鎮北侯府,男人不在,女人掌握著話事權。

  確切地說,平西侯府的侯爺在時,他也基本不怎么管事兒,更別說不在時了。

  所以,熊麗箐明白,瞎子來找自己,絕不是為了什么政務來找自己問詢什么意見。

  “夫人,那枚丹藥的事兒,夫人應該是知道了吧?”

  “知道了。”

  “夫人是聰慧的,也一直分得清楚事情的,但屬下還是要來提這一嘴,皇宮是皇宮,侯府,是侯府。”

  “北先生到底想說什么,盡管直言。”公主這不是說反話,對瞎子,她真沒有那種把他當下人的底氣。

  “在皇宮,是什么都能犧牲的,但在侯府……”瞎子笑了,頓了頓,繼續道,“只要您把自己當侯府的人,我們,是不會放下任何一個自己人的。”

  公主微微抬起頭,看著瞎子,

  點點頭,

  道:

  “本宮清楚了,多謝北先生提醒,另外,北先生今日見本宮,就是為了說這些話么?”

  瞎子搖搖頭,道:“不是,先前,只是開場和鋪墊。”

  “哦?那是想對本宮說些什么?”

  瞎子開口道:

  “雖然可能性不大,但為保險起見,自今日起您得………”

  “本宮得做什么?”

  “忌口。”

  ……

  終于,

  鄭侯爺的隊伍,來到了雪海關,在這里要進行很有必要的三日休整,同時等待海蘭部等靠近雪海關部族的野人勇士集結。

  薛三早早地帶人進了雪原,先行摸過去;

  四娘去查看儲存待用的藥草情況,阿銘則去檢查糧草,梁程負責集結編隊那些相繼趕來的野人勇士。

  樊力則帶著劍婢去找城外當初他們一起栽下的小樹苗。

  鄭侯爺則帶著茍莫離和劍圣去往城墻上觀景“懷古”。

  裹得跟個小粽子的天天一下一個臺階艱難地在后面走著臺階,娃兒身上衣服太厚實了,邁腿都有些艱難。

  劉大虎腰間挎著一把刀,跟在天天身側,亦步亦趨。

  這一次,他是鄭侯爺的親衛,而他的最主要任務,就是保證他天天的安全。

  “嘿喲………嘿喲………嘿喲………”

  天天終于走上了城墻,彎著腰,吐了兩口氣。

  其實,他身上不僅僅是衣服厚,里頭,還有四娘織的兒童版金絲軟猬甲,另外,魔丸所在的那塊紅色石頭,也被做成了一個大荷包袋子,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鄭侯爺對這個干兒子,那是真的好得沒邊兒了,平日里自己的護身手段,都安在了這干兒子身上。

  天天瞧著那邊站著的三個大人,沒有往那邊去靠近,而是自顧自地靠到城垛子那兒,努力蹦跶了幾下,沒蹦跶起來。

  劉大虎笑了,

  蹲下來,

  道:

  “殿下,上來。”

  天天猶豫了一下。

  “阿弟,上哥的肩膀。”

  天天上了劉大虎的后背,劉大虎背著天天起身,天天終于看見了雪海關以北的遼闊。

  “哇………”

  孩子發出了一聲感嘆。

  這是一種雪天無涯的景色,無比遼闊,初次見到的人,都會被震撼到。

  視線之中,不時有受平西侯府征召過來的野人勇士成群結隊地向城墻下的營地聚集。

  劉大虎雙手抱著天天的腿,

  對天天道;

  “當年這群野人,就是從這里打進來的,聽阿奶說,殺了好多人哩。”

  隨即,

  劉大虎又道:

  “但還是被侯爺給趕回去了。”

  ……

  “又回來了。”

  鄭侯爺感慨道。

  一旁的茍莫離和劍圣都沒說話,他們二人都曾在雪海關給自己……哦不,是給這個世間留下過記憶。

  劍圣雪海關前一人破千騎,為江湖劍客立命。

  茍莫離率野人大軍打進雪海關,差點實現八百年來圣族復興的野望。

  可問題是,他們倆的回憶,犯沖。

  鄭侯爺伸手拍了拍城垛子上的積雪,道:

  “天寒地凍的,出征雪原,真不是個好時候啊。”

  茍莫離俯身應道:“主上說的是。”

  好在,這次調動的是野人兵馬,侯府一來可以讓這些靠著侯府養肥了的野狗掉一掉膘,二可以盡可能地減少自己的損耗。

  但就算是野人兵馬,于冬日遠征極北之地,也是一件極為艱苦的事。

  鄭凡笑了笑,

  道:

  “所以我現在有些懂始皇帝為何會干出尋長生不死藥這種被后人看作極為荒誕的事兒了。”

  茍莫離不懂,只當是鄭凡說的是很久之前的某一位皇帝,他是個野人,對諸夏史了解得不夠全面也是情理之中。

  劍圣微微皺眉,始皇帝是哪家的哪位皇帝?

  有些人,想做的事兒,注定為身邊不少人所不能理解的,就如同自己這一遭的出征,即使是知道內情的劍圣,也依舊覺得鄭凡是疑心病太重了,神神叨叨得像一個煉氣士。

  茍莫離則是一副,主上你高興就好的姿態。

  您要干啥咱就幫著您干啥,誰叫您是主上呢。

  鄭侯爺則撐開雙臂,

  面對前方的那一片浩瀚無垠,

  閉著眼,

  沒說話,也沒再感慨。

  兩日后,

  雪海關北門開啟,

  三千由梁程親自率領的騎士護衛著他們的侯爺,開出了雪海關。

  鄭侯爺身著玄甲騎在貔貅上,身前,坐著天天。

  當四周的野人仆從軍看見那面雙頭鷹旗以及那尊貔貅及其上方的身影時,全都跪伏了下來,向大燕平西侯爺膜拜。

  這種場面之下,天天激動得小臉通紅。

  鄭侯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干兒子,

  隨即放聲大笑,

  抽出烏崖,

  下令道:

  “進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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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0章 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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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隊的出征,保持著一種較快的勻速,外圍的仆從軍隊,能夠事先探明絕大部分的情況,再加上他們本就是野人,在雪原上馳騁壓根沒什么問題。

  而負責鄭凡中軍大帳安危的,一直是自己人。

  這其實是一種很自我閹割戰斗力的布置方式,看似穩固,但這種穩固,是對內的,而在抵抗來自外部的沖擊時,它相對就會顯得比較脆弱。

  簡而言之,就是打硬仗的能力堪憂;

  但這一次本身就不是奔著打硬仗去的,至少目前來看,雪原上也不至于一夜之間出現一個野人部族聯盟而后毫不猶豫地發動族內青壯來對鄭侯爺這邊開戰。

  恰恰相反,大軍一路行軍所需,都是要求附近的部族來提供。

  沒有哪個部族愿意將入冬后自己部落儲存的珍貴糧草給貢獻出來,但奈何平西侯府的威勢在這里,也沒人敢不遵從。

  當年,鄭侯爺跟著老田,三萬鐵騎,就幾乎掃過了雪原西部,再之后,野人王曾掀起那般大的陣仗也被燕人給悶死在了晉地,隨后,伐楚之前,鄭侯爺和李富勝更是玩兒了一出將野人困在城內練習攻城的戲碼,至于乃蠻部的覆滅,只是其中的小插曲了。

  太多的前車之鑒在前,每個部族的首領都清楚,敢不遵從者,意味著滅族。

  平西侯府現在的力量,是不足以對抗整個雪原的,哪怕兵強馬壯,但人家數量優勢在這里擺著,只不過雪原一盤散沙,侯府真的可以想滅哪個就滅哪個;

  最可笑的是,部族的頭人更清楚,當平西侯府的刀鋒架在自己脖子上時,你用力呼喊,確實能呼喊來不少附近的部族,但人家不是想來和你同仇敵愾的,而是等著你被滅了后瓜分你剩余的人口以及你所擁有的牧場。

  野人王當年的失敗,代價,是一代富有遠見和抱負的野人一族精華的消散。

  不過,大軍并非完全無償地征收糧草,而是會給予獎勵,提供部族勇士的以及提供糧草的,都能得到來年去雪海關做買賣時相對應的折扣以及優先權。

  宗教手段是長遠之計,經濟方面的羈縻則是現在的主要手段,雪原的徹底平定,其順位,是在乾楚之后的。

  待得大軍越是向北,氣候自然條件也就開始變得越來越惡劣,周邊的部族密度也就越來越少,同時,受雪海關平西侯府輻射的程度也就越來越弱。

  終于,出現了一個敢于拒絕大軍借糧的部族,而且還殺了前去催糧的兩名海蘭部勇士。

  這可把平西侯爺給高興壞了,當即下令軍隊臨時駐扎,同時,由梁程領仆從軍,對那個不開眼的部落進行征討。

  ……

  “父親,那個部落拒絕了我們,父親為何還如此高興?”

  帥帳內生著火,驅趕著外面的寒意。

  天天坐在鄭凡的身側很認真地問著自己的問題。

  這是鄭凡允許的,一路行軍,天文地理皆可,風土人情不論,想問什么就問什么。

  同時,劉大虎也每每跟著一起聽著。

  劍圣對此倒是挺樂意的,繼子的志向在軍中,而自打田無鏡去西方后,整個大燕,論最能打仗的,大概真沒能超過眼前這位侯爺了。

  一路行軍,一路科普教育,劍圣覺得這對劉大虎,很有意義。

  他自己反正是不敢教的,曾經也曾嘗試過,結果很是慘烈。

  “大軍行進日久,你們所看見的中軍,因為是我的本部兵馬,故而還好,但實則心里,已經起了焦躁之心;

  外圍的那些野人兵馬,就更是如此了,他們未經過整肅,忍耐力其實更差。

  行軍枯燥且辛苦,馬上就要進入極北之地的范圍了,得趁著這個機會,讓大軍活絡活絡身子,讓馬兒跑起來,讓刀子揮起來。

  借此機會,提振一下士氣。”

  天天點了點頭,一邊的劉大虎也若有所思。

  這時,鄭凡伸手抓住了天天的手,撫摸著其手背上的被包扎起來的地方,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父親,不礙事的,不疼呢。”

  孩子的手背,是被燙傷的,為了給自己端肉湯,在雪地里摔了一跤,魔丸出手,才只燙了一點手背。

  不過,鄭凡并未要求孩子不準再做這類的事,天天看著劉大虎忙前忙后,作為親兵伺候著鄭凡的起居,他自己也是以“親兵”自居,自然得幫著一起做。

  對這個,劍圣倒是沒吃醋,拜師學藝,伺候師傅,情理之中。

  這時,四娘端著飯菜走了進來,道;

  “來,吃飯了。”

  劉大虎起身,站在了帥帳的角落;

  狼群中,狼王進食時,是最疏于防范的時候,身邊的狼會幫其緊盯著四周,一名合格的親衛也是一樣。

  天天也爬起身,跟著劉大虎一起站在那里,顯然,不是第一次了。

  劉大虎腰間挎著一把刀,少年郎已經可以使真刀了,天天還小,鄭凡給了他一把匕首,也可以挎在腰間。

  這匕首自然不是薛三造的,那玩意兒有毒,可不敢給孩子玩。

  劍圣倒是可以坐下來一起進食,他不算軍中之人,只是鄭侯爺的私人保鏢。

  飯食很簡單,大冬天的,沒什么能比一鍋的火鍋冒菜更能讓人覺得舒坦的了。

  鄭侯爺一邊吃一邊問道:

  “三兒那邊有消息傳回來了么?”

  “沒有呢。”

  “阿程那邊呢?”

  “也沒有,但應該會進展得挺順利,阿銘帶著那個卡希爾也去前線了。”

  倆吸血鬼顯然是想人血想瘋了。

  這邊,鄭凡等人吃好了,劉大虎和天天才過來吃。

  雖然是剩下的鍋底,但做大人的都刻意多留了一些肉食在里頭。

  鄭侯爺起身,走出了帥帳,外頭寒風一吹,人也覺得清爽多了。

  鄭侯爺在帳篷口找了處位置坐了下來,距離那個地方,越來越近了,心里,其實沒什么害怕和擔心的,畢竟自個兒不是孤身一人來的;

  相反,還有些好奇,好奇于前方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鄭侯爺伸手,拿出大鐵盒,從里頭抽出一根煙。

  這時,一根燃著的木棒被挪到了自己跟前,是天天舉著過來的。

  作為自己的小親衛,天天還負責了每天點煙的工作。

  “吃好了?”鄭凡問道。

  “孩兒吃好哩。”

  “下次別吃那么快,狼吞虎咽地對胃不好,你還小,正長身體,爹是帶你出來見世面的,不是出來糟蹋身體的。”

  “是,孩兒曉得了。”

  “這身體,可得保護好,要是成了個病癆鬼,可就沒辦法像爹這樣領軍出征了。”

  “嗯呢。”

  其實鄭凡說的這叫屁話,這娃兒的身子骨結實著呢,鄭侯爺臉上都被行軍時的寒風吹得生青,為了防冷還特意涂了點兒蠟;

  可天天的小臉蛋,一直就是紅撲撲的,不是那種凍紅,而是帶著血氣的健康紅。

  要不然為啥叫靈童呢,為啥劍圣也忍不住想收他做弟子呢?

  點了煙,鄭凡坐在外頭慢慢地抽著。

  這時,有人回來了,是梁程。

  “主上。”

  “戰事如何了?”鄭凡隨意地問道。

  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部落而已,又是由梁程親自率軍,怎么可能出什么麻煩。

  “已經攻破了,屬下發現了一個人,帶了過來。”

  “哦,哪個?”

  “帶上來。”

  “喏。”

  很快,一個無比邋遢的人被帶了上來。

  起初,鄭凡沒認出來,但再仔細看了看,發現竟然是空緣和尚。

  空緣和尚渾渾噩噩的,雙目無神站在那兒。

  “怎么會這么巧?”

  “回主上的話,倒不是因為巧了,而是那個部落自上個月開始,就接收了足足上百個這般渾渾噩噩的人。

  叫他們做什么,他們就做什么,叫干活就干活,叫啃泥巴也就啃泥巴,拿刀刺他們,用火燙他們,他們也不曉得疼痛,更不會躲閃。

  所以,這個部族的族長認為自己接收了星辰派來的無畏勇士,認為自己為星辰所庇護,這才敢違抗我們的命令還殺了我們的人。”

  “空緣師傅?”

  鄭凡開口喊了幾聲,但空緣和尚卻像是完全沒聽見。

  “坐下。”梁程開口道。

  空緣和尚坐了下來。

  這時,鄭凡才發現其背后,竟然有好幾道恐怖的疤痕,應該是受過極為嚴重的傷。

  “這像不像是行尸?”鄭凡問梁程。

  在這方面,梁程是行家。

  “不是,他依舊是活人,另外還抓了一些個像他這樣子的,屬下都檢查過了,確實是活人。

  屬下覺得,應該是被重度催眠了,亦或者,是被抹除了自我的意識,只剩下遵從的本能。”

  “他們,是從北面過來的?”

  “是的,主上。”

  鄭凡馬上直起身子,道:

  “這他娘的是傳銷大隊解散,要跑路了啊。”

  了凡小和尚是因為佛心堅定,故而自己掙脫了束縛逃回來了,空緣和尚和那一批“同類”,則是完全被遣散出來了一樣。

  那是一個類似宗教祭壇一般存在的地方,他們也需要供奉,需要信徒的給養,現在,他們遣散了這些“信徒”,必然意味著要轉移。

  “阿程,你負責押后,我領一千騎先行一步。”

  “主上,你親自去會不會太危險了?”梁程擔心道。

  他清楚,主上顯然是大部隊有些過于累贅了,想要輕騎速行。

  “所以我讓你在后頭呼應啊,要是我遇到什么危險,至少得有個盼頭,盼望援兵在最后關頭趕到吧,只有你領著后軍我才有這種盼頭。

  再說了,既然準備跑路了,又有什么好怕的,我覺得三兒為什么到現在還沒往回傳遞消息,估摸著已經綴上去了,我得去接應他。

  說不定,三兒現在也在翹首以盼地等著我率軍過去呢,這樣挺好,咱們一撥盼著另一撥,至少,心里都有個盼頭。

  這玩意兒邪門得很,不管是不是預言了,都不能讓他成長起來。”

  “主上,屬下還是不同意您這般做,您是一軍主帥,不能這般激進,再說了,前路茫茫,了凡的地圖也是一大片區域,您就帶這些人馬過去,該怎么找,碰運氣么?”

  鄭凡聽到這話,笑了,伸手指了指空緣和尚,道:

  “知道為什么當初我會派人傳信給這對在雪原上的師徒來幫我找預言的位置么?”

  鄭侯爺自問自答:

  “因為這對師徒,命很好,是那種看得出的好,你看,師傅傻了,徒弟精神分裂了,但一個都沒死,不是么?”

  鄭侯爺又伸手指了指自己,

  道:

  “我在戰場上的命,有時候,就特別不好,這也算是我的自信吧。

  另外,你再對我說幾遍我肯定找不到那東西,我覺得我碰到那東西的概率,會一下子變得非常大。”

  “………”梁程。

  鄭凡不再猶豫,對梁程下令道:“給我點一千騎出來。”

  “是,主上。”梁程只能答應。

  隨即,

  鄭凡走入帥帳,對四娘道:“事發緊急,得先行追擊,我親領一隊兵馬向前接應三兒,四娘,你留在中軍帥帳,保………”

  保護天天,這話,鄭凡還是沒說出口。

  因為天天站在劉大虎身側,挎著匕首,挺直著小胸膛。

  “天天。”

  “孩兒在!”

  “爹去追擊敵人,你留在中軍大帳,保護好你大娘。”

  “孩兒領命!”

  鄭凡的目光和四娘對視了一下,彼此都明白。

  緊接著,鄭凡看向劍圣:

  “老虞。”

  劍圣點點頭,持劍走了出來。

  當鄭凡準備出帳時,卻見天天小跑著出來,將那個包著紅色石頭的荷包從自己身上解下來,遞送到鄭凡面前:

  “姐姐,保護父親。”

  鄭凡猶豫了一下,許是自己先前那番勸服梁程的話給自己也留下了一些心理陰影,但看著天天,卻猶豫起來。

  就在這時,

  紅色石塊自己飛了起來,

  熟門熟路地自己飛入鄭凡甲胄內的暗格之中。

  既然如此,鄭侯爺也就不矯情了。

  一撩披風,

  向外走去,劍圣跟隨其后。

  “樊力、阿銘,跟本侯一起出發。”

  “是,主上。”

  “主上,俺來咧。”

  很快,

  一隊千余人的騎兵自中軍之中脫離,向北疾馳而去。

  ………

  與此同時,

  在北方的一處雪原上,

  一個侏儒自雪地之中探出了腦袋。

  在其身側,還有一眾腦袋跟著一起緩緩探出。

  在二人的視線遠處,有一支隊伍正在向西行進。

  他們中,有人騎著馬,也有人在步行。

  隊伍中最顯眼的是,有一個類似大型雪橇的東西,由三匹體格不遜戰馬的雪狼在拉行著。

  雪橇上,載著的是方方正正的一大塊冰,冰里頭,顯然是有東西的,在陽光的照射下,呈現出陰影。

  “三爺,咱們不派人回去通知侯爺么?”薛三身邊的親信戴立問道。

  “問個屁,咱們早就脫離既定路線了,也不曉得主上他們的大軍現在到哪里了,怎么通知,點烽火么?”

  雪原茫茫,廣袤無垠,可偏偏適合人生存的地方不多,所以是真正的地廣人稀,這就使得消息的傳遞實在是過于艱難。

  鄭侯爺的大軍固然人多勢眾,但在這兒的話,除非你有大批的斥候散出去當眼睛搜索,否則兩支大軍悶頭干路都有很大概率擦肩而過。

  所以,你放一兩個人回去,能不能把消息傳到,真的只能看運氣,放太多人回去,又浪費了手頭上現有的人手。

  薛三舔了舔嘴唇,

  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那塊冰上。

  不出意外,自己此行的目標,就是那個。

  預言么,

  真正的魔王么,

  美得你,

  還躺冰里頭呢,

  嘿嘿,

  挺好,

  趁你沒醒就直接解決了你,可千萬別怪三爺我不講武德。

  “提前移動,準備在對方必經之地下埋伏,諸位,這次任務是我挑選的你們,因為我知道,你們都有老婆孩子了。”

  “是的,三爺。”

  “是,三爺。”

  薛三點點頭,

  道;

  “好,這次的任務,你們中大部分人估計都沒辦法活著回去了,尸身都帶不回去,但你們放心,你們的孩子,侯府管他們到大,管到彩禮嫁妝。

  還有,

  愿意媳婦兒改嫁的,現在舉手我看看,其余的,我都默認了不準你們的婆娘改嫁,侯府每月供錢糧。”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終,僅有兩個人舉起了手。

  薛三看了兩眼,道;

  “曉得了,現在按照我吩咐,分為兩隊,我帶一隊繼續在這兒盯著,戴立,你帶人去前面設置陷阱和埋伏,等到他們進來時,直接………”

  薛三手掌向下一落,

  “轟!”

  “轟!”

  忽然間,遠處隊伍行經之處的兩側雪地里飛出了一眾人,徑直殺向了隊伍。

  這里頭,不乏高手,否則也不可能弄出這般大的響動來。

  “………”薛三。

  兩撥人當即殺了起來。

  這時,

  戴立開口問道:“三爺,咱們要不要也殺過去。”

  薛三沒好氣地罵道: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想讓你媳婦兒替你守活寡?”

  “額……”戴立。

  薛三默默地從兜里摸出了炒面,塞入嘴里,

  道:

  “吃飯,看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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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1章 蘇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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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爺是個見過大場面的人,在此時,他不介意在這里等著看看戲;

  反正侯府這次的目標,是將那個涉及到預言的存在給解決掉,又不是去搶奪什么寶藏,不至于火急火燎的,有另外一伙人愿意提前上去消耗,樂見其成。

  炒面不是很好吃,有些干,含了一口雪潤一潤,隨即輕微挪動了一下自己的下半身,三爺不喜歡雪地這種潛伏環境,看似是一種很方便的偽裝,但總是能將其凍得梆硬。

  這會兒,兩撥人殺得正酣,薛三默默地估算著雙方的實力對比,同時,留有一部分心神,著重落在那冰塊上。

  冰塊里的那東西,到底蘇醒了沒,還是半睡半醒?

  因為隔著比較遠,所以雙方的殺戮細節看得不是很真切,但這就像是看煙花一樣,看個大概氣象也就是了,重點是瞅瞅雙方隊伍里的高手數目,同時,再掂量掂量自己這邊的人手力量。

  最終,薛三得出結論,那邊兩方的力量,都比自己手下的這批人要強得多,數量上和質量上都是如此。

  不過這沒什么好慌亂的,他又不是帶著手下人去江湖茬架,自己手下這幫人,偷襲、刺殺什么的才是真正的好手。

  終于,進攻的那一方開始逐漸不支起來,付出了不少的死傷后,開始選擇撤走。

  而隊伍那邊許是顧忌雪橇上的大冰塊,所以并未追擊,開始就地收治傷者調整隊伍。

  “通知弟兄們,把哨子拉遠一點,既然有人要幫咱們出手,這不要錢的勞力咱干嘛不要。”

  對方一次沖擊沒能成功,接下來,必然不會甘心,肯定還會再來,在這個情況下,薛三沒理由讓自己的人摻和進其中,那支拉著冰塊的隊伍,是他們雙方共同的目標,誰來干都一樣,隔岸觀火是很爽的,擱一邊等著兜底多舒服。

  等到快入夜時,隊伍又開始了前進。

  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方式讓薛三眼睛瞇了瞇,當即示意戴立過來:“你帶著兄弟們遠遠地跟著,注意老子留下的記號亦或者是火信,關鍵時候,你可以下決斷。

  老子一個人行動方便,近距離地再去摸摸。”

  “是,三爺。”

  薛三點點頭,隨即就和自己的手下們分開了。

  沒了手底下人的牽制,三爺的潛藏功夫可以更為游刃有余,等到天完全黑下來后,他已經拉近了和那支隊伍的距離。

  隊伍打著火把在前進,早些時候,人數約莫五百來號人,現在,還有四百人左右,白天的那場刺殺確實給這支隊伍帶來了不小的打擊。

  薛三不急著再繼續靠近,而是選擇近距離地跟隨。

  一夜的行進后,在太陽剛升起時,隊伍停了下來,開始安營扎寨歇息。

  而這時,

  薛三明顯感覺到,自己藏身的附近,開始有其他微小的聲響出現。

  三爺忙將自己進行更為徹底的隱蔽,做好了偽裝,將自己的腦殼化作了大雪覆蓋下凸出的石頭,這樣還能方便繼續觀察。

  一個高明的刺客,必然是高明的隱藏專家。

  這會兒,除非那些“悉悉索索”靠近的家伙直接踩在自己身上,嗯,點兒真這么背的話那實在是沒辦法了,否則,那兩撥人都不可能發現自己這個“觀察者”的存在。

  薛三心里也好奇,到底是哪一撥的勢力,竟然對這支運送著大冰塊的隊伍這般的執著,昨天一次襲擊不夠,今兒個還來。

  但薛三更清楚的,那支隊伍的夜間前行必然會導致現在的疲憊,但那支隊伍的領導者會不清楚這一點?

  “嗡嗡嗡!”

  一顆腦袋,自薛三身側探出,是野人的面孔。

  薛三忽然覺得很是好笑,這廝再向右靠個半丈距離就能發現自己了,還好,自己運氣不錯,到底不是主上那種倒霉體質。

  那個人顯然沒有發現自己身邊潛藏著氣息的薛三,而是在極為警惕地觀察著前方。

  隨即,

  他身上傳來輕微的震顫聲。

  現在雖然不在下雪,但寒風呼嘯,可這種顫聲卻像是有著些許魔力一般,可以傳遞得很遠很遠。

  且自遠處,也開始有這種顫聲開始回應。

  薛三反正在這里躺著也無聊,耳朵在聽著,心里,也在分析著,結合當下的氛圍,套用一些襲擊方會傳遞的信息,玩起了密碼破解游戲。

  這玩意兒,并不難,確切地說,對于行家而言是真的簡單,且在這種情形下,也不可能弄得太復雜反而影響到自己人之間的信息傳遞。

  聽著停著,薛三就聽出了個大概,不能說全懂,但倒是可以上手試試了。

  當然,前提是得有一個“傳聲器”,應該是用動物的皮革制成的小鼓面。

  漸漸的,伴隨著時間的流逝,同時,破譯后對方傳遞信息模式所截取到的信息,薛三清楚,其他方位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聚集,新一輪的攻勢,也即將展開。

  “唰!”

  “唰!”

  “唰!”

  頃刻間,在距離隊伍最近的位置處,一群人自雪地內跳出,向著隊伍殺了過去。

  薛三身邊的那位也探出了身子,但在其剛準備往下沖時,卻覺得脖頸一涼,一把匕首,已經割破了他的喉嚨。

  能讓一名刺客在你身邊潛伏了這么久,除非你是三品武夫練就了強悍體魄,否則真的無法找出一個你不會被一擊致命的理由。

  這位仁兄被殺后,薛三右手收回匕首,左手以繃帶瞬間纏繞住其脖頸防止鮮血溢出污染了附近的雪面,隨后將其尸體拖拽入了雪地,在雪下,還給尸體倒上了薛三自己研制的對嗅覺靈敏動物很不舒服味道的粉末。

  最后,再將其先前敲著的皮鼓解下纏在了自己身上,而后快速地恢復頭頂積雪的偽裝,再度將自己變成了一顆凸出的石頭。

  而那邊,廝殺,又一次地開始了。

  那支隊伍夜里行進,很詭異;攻擊的這一方,趁著早晨對方最疲憊時攻擊倒是能理解,但后者又不是沒失敗過,居然還想著再沖一次?

  在薛三看來,雙方應該都有后手,不至于這么愚蠢的才是。

  可惜了,這會兒主上的大軍不在這里,要是此時軍隊在這兒,啥問題都可以解決了。

  果不其然,在這次襲擊中,隊伍那邊忽然多出了好多把軍弩,“嗡嗡嗡”的一陣攢射,直接將襲擊方給射懵了。

  這種弩箭,在昨日的廝殺中并未出現。

  薛三仔細聽著弩箭的聲音,

  保養得不錯,

  射程一般,

  不會是侯府下的弩,要知道平西侯府下的軍械制造可是由他薛三負責的,射程和準度都比一般的軍弩優良很多。

  隊伍那一方用的軍弩,不出意外應該是早些年野人入關時流失進雪原的。

  大成國以及其前身司徒家,對雪原向來是禁鐵令的,后來,平西侯府和雪原諸部做買賣,對甲胄兵器軍械這方面也是卡得很死;

  也就是在這兩個時期之間,野人王打進雪海關,導致大量財貨人口資源向雪原流失,使得一些部族一下子變得闊綽了不少。

  乃蠻部當初之所以敢忤逆雪海關的鄭侯爺,也是因為吃了那一波的紅利,覺得自己能了。

  薛三心里有些疑惑,

  按理說,拉冰塊的隊伍之前應該一直在極北之地窩著的,為何手里會有這種器械?

  這很可能意味著,有一個規模還挺大的雪原部族,早就在和他們取得過聯系了。

  事情,變得越來越復雜了。

  與此同時,廝殺場面又一下子發生了變化,吟誦之聲忽然響起,緊接著,一團團雪被卷了起來,頃刻間凝聚成了冰刃,向著隊伍那邊呼嘯而去,隊伍那邊死傷一下子多了起來。

  在薛三的視線里,進攻的外圍位置,出現了一批手持拐杖的存在,他們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制式統一;

  不是軍隊的甲胄式樣,那么,大概就是神職人員。

  雖然平西侯府這幾年一直在嘗試用宗教的方式去羈縻雪原,同時也已經取得了極為不錯的成果,但雪原過于廣袤,主體野人現在依舊信奉著星辰,這些人,應該是星辰使者。

  薛三記得,野人王崛起時,雖然時不時地喜歡高呼“以星辰的名義”去動員麾下的野人勇士,但實則茍莫離這家伙就是個徹頭徹尾的無神論者,對星辰完全是嗤之以鼻,否則也不會讓和星辰使者有仇還專門獵殺過星辰使者的桑虎“剃度”成為雪原星辰使者的大接引使。

  當然了,這也從一定程度上造成了這個團體的嚴重割裂。

  以前一起喝酒時,野人王也沒事兒做喜歡搞個“憶往昔崢嶸歲月稠”,他說他當時想的是,等入關歸來后,自己聲望到達了頂峰,再將雪原上的星辰接引者們的各個派系全都整合起來,讓自己成為世俗和宗教都認同的至高領袖。

  可惜,野人王入了關卻沒能出去,雪原上一大攤他本來留著打算回去處理的事兒完全擱置在了那兒。

  后來,因為平西侯府對雪原的強勢,外加侯府這邊的宗教輸出力度不斷加大,使得星辰接引者的活動很少涉及到雪原南部了。

  但在這兒,卻出現了成建制的,而且用的那啥,怎么看都像是……魔法?

  當然,用魔法來形容未免有些不夠準確,東方的煉氣士術士方士這些,也能引動出這種陣仗,主上前陣子更是親自體驗了一把“神游天外”跑去了乾國后山喝了杯茶。

  但是,用“魔法”來形容,更符合薛三對這一情境的認知。

  不過,事情,倒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你們打吧,趕緊把后手都給打出來,打得腦漿飛濺,打得兩敗俱傷。

  薛三反正就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互相逼出后手,他這只黃雀才能有更好的發揮。

  其實當年在野人王的大軍里,也有不少歸順的星辰接引者,他們在戰場上也貢獻了極大的力量,破雪海關時,不光是司徒炯司徒毅兄弟的內應,也有他們的功勞。

  只不過后來在望江之戰中,面對大燕鎮北軍靖南軍當世一流鐵騎的沖鋒,在雙方數十萬大軍碰撞之中,著實是沒什么發揮余地,只能隨著野人大軍敗退的洪流裹挾著崩潰。

  但在局部小規模沖突以及特定的環境下,他們的出手,確實能夠起到很好的效果。

  襲擊的一方克服了對軍弩的恐懼后,再度殺入了隊伍之中。

  且在隊伍的東西方向,有兩路騎兵,明顯是襲擊者一方的,開始向著這邊發動沖鋒。

  隊伍這邊的防守,明顯開始吃力,而在對方騎兵沖撞之后,所謂的防御陣型也馬上垮散了下來。

  其實,作為大軍先鋒探馬的薛三也早早地看見了那些被“遣散”的神智不清醒的人,他一開始還認為對方是得知這邊大軍來了所以嚇得開始逃跑,現在看來顯然不是,是另有一家開始對他們出手了。

  隊伍這邊的死傷不可避免地開始出現,尤其是星辰接引者靠近戰局后又施了一波法術,完全擊潰了隊伍一方新搭建起來的防御圈子,使得廝殺場面被襲擊一方成功完成了切割。

  薛三這幾年也是跟著主上南征北戰經驗豐富了,一般到這種局面后,往往是一方開始對另一方進行屠殺。

  然而,就在這時,一個長頭發的女人忽然跳到了雪橇拖拽的冰塊上,尖叫著什么,距離太遠,三爺沒聽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她在叫。

  叫完之后,她用匕首刺入自己的手掌,然后貼在了冰塊上。

  剩余的隊伍這邊的人開始盡可能地為她爭取時間,保護著她。

  而襲擊者這一邊只要腦子沒進水就清楚對方肯定是在憋大招,馬上更加瘋狂地沖殺上去,企圖阻止那個女人。

  薛三這會兒都情不自禁地破壞了一些自己的偽裝讓自己的腦袋稍微抬高了一些,他想看,想看看冰塊里的那個東西,到底醒沒醒!

  “嗚嗚嗚嗚嗚嗚……………”

  忽然間,起風了,莫名其妙地陰風開始刮了起來,上方,出現了一團烏云。

  “艸。”

  薛三在心里罵了一聲,這出場方式,真唬人。

  隨即,

  冰塊炸裂,上頭的女人也被掀飛了出去。

  雪橇上的殘冰內,坐起來一個人,他身上穿著黑色的甲胄,頭發很長。

  男子攥起了刀,

  下一刻,

  恐怖的威勢凝聚,

  男子的身形直接離開了雪橇,沖向了廝殺之處。

  他所到之處,鮮血飛濺,尸塊蹦起,其他人的刀砍在他身上似乎都沒什么作用,而他的刀卻又帶著無比可怖的力量,刀下,壓根不留全尸。

  “吼!”

  他發出了一聲嘶吼,身形再度沖起。



  一眾星辰接引者向其發動了攻勢,強橫的冰刃擊打在其身上,在薛三的視角中,他看見男子被擊打得單膝跪在了地上;

  而這時,不少人一擁而上,企圖趁勢解決男子。

  但男子卻猛地抬起頭,

  先前就覺得很長的頭發在此時完全散發開去,像是刺猬一樣,但又在頃刻間被冰刃進行了切割,頭發散亂掉落。

  而男子的瞳孔,卻變成了赤紅色。

  按理說,薛三隔著這么老遠,不可能看清楚對方的眼神的,但問題怪就怪在這里,當男子再度抬起頭時,薛三只覺得自己后背也一陣發寒,似乎對方已經注意到了自己。

  這是………精神力!

  主上是個普通人,草根崛起,但魔王們,卻可謂多才多藝;

  薛三記得,瞎子就喜歡用這一招,剎那間用精神力攻擊你的識海,那滋味,讓人欲仙欲死。

  隔著大老遠的薛三都有反應了,就別提近距離的那群星辰接引者了,一時間,一半人都痛苦地捂著腦袋跪伏了下來。

  黑甲男子忽然起身,持刀殺入對方中央。

  “哦豁。”

  三爺默默地將腦殼又壓了下去,重新做好了偽裝,法師被戰士近身了,完犢子了。

  果不其然,星辰接引者們被砍翻了一大片。

  這種局部戰場下,而且并非成建制訓練有素的軍隊交鋒,個體戰斗力的強悍也就可以被盡可能地放大。

  黑甲男子的出手,使得襲擊一方損失慘重,隨即,隊伍那邊先前幾乎被逼入絕境的,開始了反擊。

  襲擊的一方無法避免地開始了潰敗。

  這一次,

  隊伍這邊依舊沒有選擇追擊。

  因為,他們的主心骨黑甲男子,在殺退了襲擊者后,忽然“噗通”一聲,栽倒在了雪地里。

  先前呼喚他蘇醒的女人抱著受傷的胳膊跑來,大喊著什么,顯得十分焦急。

  “嘖嘖。”

  薛三在心底暗暗道:

  “醒是醒了,但還沒完全復蘇,可以,有的搞。

  三爺我這次要立頭功………呸呸呸!

  三爺我這次必然功敗垂成,必然失敗!”

  反奶了自己一口后,

  薛三身形自雪地里開始默默地后退,但很快,他又愣住了。

  因為他看見在那個女人的指揮下,手下們將尸體拉扯過來,開始切割尸體放血,淋在躺在地上的黑甲男子身上。

  薛三在心里當即破口大罵:

  “艸,還帶充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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