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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東!!!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晉國多山,晉國北部的天斷山脈號稱是整個東方最綿延的山脈,時有妖獸出沒的消息傳出,不過這類妖獸,充其量也就類似于燕國皇室飼養的貔獸,甚至還多有不如,也就瞧個稀奇,所以晉國商行游走天下時,最拿得出手的貨就是各種稀奇古怪的妖獸。

  當年,乾國大文豪姚子詹在年輕時曾游歷晉國,本想借著天斷山脈的雄渾崎嶇來醞釀一下自己腹中的詩意,結果卻一不留神被山脈內的野人聚落給抓了回去,若非恰好碰上了晉國的一支兵馬正在附近清剿野人將其救了出來,可能乾國的這位大文豪在還沒徹底綻放光彩前就得凋落了。

  天斷山脈是其一,在晉國的西方,也就是和燕國接壤的區域,也有一道山脈,晉國人稱之為折馬山,燕國人則稱之為馬蹄山。

  這條山脈一直延續到晉國的西南位置,可以說,晉國更像是一個被包裹著的雞蛋,唯一缺開的口子,也就是坦途的區域,則和楚國接壤。

  其實,在很久以前,晉楚兩國是不接壤的,楚國位于整個東方大陸的東南區域,發源于大澤,楚國皇帝更是自詡自家是大澤深處誕生而出的金凰血脈,只不過數百年來,楚人的擴張步伐一直沒有停止,不斷地滅掉四周的小國,最后,成功地和晉國接壤了,雙方時不時地會爆發出數萬級別的戰爭。

  而在晉國西南方向,嫁接著馬蹄山山脈的地勢,修建了一座南門關。

  南門關外,有多個小國林立,這些小國處于晉、楚、乾三大國之間,三大國都刻意保持著這些小國的存在用來當做一個緩沖區。

  也因此,南門關雖然看起來無比雄渾,但上一次真正在這里爆發戰事還是數十年之前了,那一次是一個小國國內爆發了政變,權貴篡位,國主奔逃向晉國,追兵追趕到了南門關,被晉國守軍給擊退。

  不過,因為乾楚兩國的干涉,晉國最終并未派兵幫這位國主復國,只是將其封為了安樂公養著。

  也有說法是,當時晉國國內三大氏族的勢力已經很龐大了,為此還流傳出過“國主,有德者自當為之”的風語。

  所以,他們認為既然一國君主守不住自己的皇位國家,那就是命數已盡,本該是天道運行之常理。

  此中意味,明眼人,一瞧就能瞧出來了。

  此時,

  南門關下,一支龐大的商隊正在經受著檢查,這支商隊足足有七八百號人。

  城墻上,站著三個人。

  一人身著甲胄,乃南門關守將,一個儒服老者,乃晉國戶部侍郎,不過晉國的朝廷只保留著一個架子,這位戶部侍郎所做的事,也就是替皇室做買賣,已經帶隊往來這里十多年了;

  在老者身后,還站著一個黑臉小廝。

  “我說,西邊兒,咱晉國和燕國在打仗,西南邊兒,燕人還在跟乾人干仗,你們這么大一支商隊這是去哪里?”

  “自是去乾國。”為首者笑道。

  “去乾國?這會兒去乾國?”

  “乾人富,我這一車以天斷山的草藥居多,正好去那邊可以賣出個好價錢。”

  “就不怕碰上了乾國里的燕人,到時候一看你們是晉商,直接將你們給搶了,說不得連命都保不住。”

  “正所謂富貴險中求嘛。”

  “看來,咱陛下這是缺銀子缺這般厲害了么?”

  南門關守將調侃道。

  言語之間,哪里有半分對晉皇的尊重。

  也確實,晉國雖然叫晉國,晉國雖然有皇帝,但晉國的軍政大權,早已落入三大氏族手中多年了。

  這三大氏族都是有封地有兵馬的,確切地說,他們更相當于是晉國內的三大諸侯,而晉皇的詔令,有時候連京畿之地都出不去,更像是一個吉祥物一樣被供奉在那里。

  當初鄭凡初步了解了晉國現狀后,就說過這晉皇豈不是和春秋戰國時的周王室差不多?

  事實也的確如此,三大氏族之所以保留晉皇的存在,所圖的,無非是晉國整體的一個穩定,畢竟西邊有燕國虎視眈眈,東南那頭還有楚國隔三差五地爆發個沖突。

  同時,也是因為三大氏族自身覺得還沒到真正分家的時候。

  不過,晉國上至朝堂下至民間,早就形成了三大氏族的意識,對頭頂上的那位皇帝,也早就不當一回事兒了。

  或許就只有京畿之地的晉國百姓和皇族的親軍還心向晉皇一些,讓晉皇看起來,不至于那般地全然傀儡。

  “可不是么,和燕國打仗,斷了從西方來的商路,乾國那邊也在打仗,乾國的商隊也進不來了。

  一下子斷了這兩條商路,京城里這么多王公貴族上個月的俸祿銀可都發不出來了呢。”

  “咱陛下,也過得艱難吧?”將領調侃道。

  “必然啊,陛下正打算重修太廟,這已經修了一半了,可后頭的銀子卻斷了,可是愁懷了陛下了。”

  三大氏族每年都會意思性的從自己的封地里遞交一份銀子給晉皇,但這些銀子也是少得可憐,靠京畿之地的賦稅也完全不頂用,皇室一大家子外加很多早些年傳承下來的貴族都指望著國庫的俸祿過日子,但偏偏國庫的稅根本就收不到地方去。

  所以,晉國皇室在很多年以前就得自己做買賣組織商隊了,對此,三大氏族也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只要晉國皇室存在一天,它就得維持一下體面,否則丟的,反而是他們三大氏族自己的臉,讓周邊其他國家看了笑話。

  “大人。”

  這時,一位黑臉年輕人走了過來,手中提著一個袋子,遞交給了這位守將。

  守將先是微微皺眉,在打開袋子看見里面的珠寶玉器后,倒是露出了微笑。

  看來,皇室日子過得確實是步行了,得靠典當這些老物件兒來過活了,雖然不是很多,但從宮里出來的東西,那一個個可都是價值連城。

  他是聞人家的家將,受命鎮守南門關,眼下,聞人家和赫連家聯手,已經在西邊和燕人打上了,燕人是真的能打,但估摸著也撐不了多久了,兩個家族底蘊出動,雙方加起來,都快六十萬大軍了。

  且若說燕人鐵騎天下第一的話,那么排第二的,就是晉人,雖說晉國多山,但晉國也多平原,不缺養馬地,且天斷山脈內的野人以及天斷山脈更北邊的極寒之地,看似生存條件很差,但也有不少野人聚落,晉國經常征伐他們從他們那里獲得戰馬的補充,甚至還會去抓一些野人過來組建野人騎兵。

  當然了,晉國的野人和燕國西邊荒漠的蠻人,那自然是沒法相比的。

  “將軍,等我們這次回來,還有重謝,現在實在是手頭緊,錢磨子壓手。”

  當朝戶部侍郎小心翼翼腆著臉說道。

  守將點點頭,也沒想太難為他們,轉而對城下的士卒揮揮手,示意他們放行。

  城門被打開,商隊開始行進。

  守將則指著戶部侍郎身邊的這位黑臉年輕人,笑道:

  “可真夠黑的,打小這般黑么?”

  黑臉青年點點頭,臉上露出了羞澀的笑容。

  “嘖嘖……”

  守將有些惋惜地砸吧砸吧嘴,

  這人要是不那么黑的話,看起來倒也俊俏,自己倒是能開口收下這個人。

  男風之號,在晉國很是流行。

  各國有各國的癖好,

  乾人愛服散,晉人嗜男風,

  也就只有燕人最野蠻,似乎除了打仗,沒其他喜好。

  “回將軍的話,打小就這般黑了。”

  “黑也不錯。”守將還是忍不住,伸手提在了黑臉青年的下巴位置,道:“聽說咱陛下的臉也挺黑的,早年間,本將軍也曾和家主一起去過京城參加皇太后壽辰,皇太后看起來倒是年輕,俏寡婦的模樣;

  嘖嘖,倒是咱們那位陛下,遠遠看了幾眼,只瞧見黑炭了,哈哈哈哈。”

  黑臉青年也跟著一起笑了。

  黑臉青年一笑,只覺得眉眼都開了,一時間,竟然讓這位守將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

  問道:

  “姓什么?”

  “回將軍的話,我姓虞。”

  “虞?”

  虞,是晉國皇室的姓氏,也就是國姓。

  不過,這個姓氏反而使得這位守將越發得燥熱了,眼下,晉皇自己日子都過得艱難,就別說其他皇族了,真不值錢了,虞姓女嫁商賈家早就是很普遍的事兒,但凡有點財貨家底的,都想著娶個虞姓女,就覺得自己也能沾沾皇氣兒的意思。

  “姓虞啊,叫什么?”

  “虞慈銘。”

  “虞慈銘?”守將眨了眨眼,自言自語道:“怎么聽著這么耳熟呢?”

  此時,旁邊一直伏低做小的戶部侍郎則開口道:

  “將軍,咱們陛下也叫這個名兒呢。”

  “哦,是啊,居然和咱陛下同………”

  守將的臉色忽然變了,

  而這時,

  這個被一直提著下巴的黑臉青年則舉起自己的手,手中赫然拿著一把暗弩,同時,扣動了扳機。

  這種暗弩,體積太小,適合藏身,但不適合在戰場上使用,江湖人用的倒是多些,不過在近乎面對面的情況下,縱然這位守將是個八品武夫,也是直接被弩箭射中了面門。

  弩箭上淬上的毒藥馬上發作,守將倒在地上身體迅速麻痹。

  黑臉青年拿出匕首,蹲下身,直接切入了守將的脖頸。

  俏寡婦?

  俏寡婦!!!

  與此同時,商隊里的人紛紛從貨箱中抽出刀槍直接對守城的兵丁砍去,南門關守軍被殺了措手不及。

  而在北面,一隊騎兵已然沖了過來,借著前人開的道兒,直接沖殺了進去。

  這是晉國皇族親兵,人數不多,但對晉皇忠心耿耿,是晉國國內眼下晉皇所能直接調用的唯一一支兵馬。

  廝殺聲,很快就小了下去,面對這種捅刀子式的突然襲擊,南天門守卒根本就無法招架,被砍殺了大半之后剩下的也很快棄械投降了。

  而在這時,

  黑臉青年則對身邊的戶部侍郎道:

  “徐愛卿,替朕更衣吧。”

  戶部侍郎后退半步,

  “臣,遵旨。”

  少頃,

  原本粗布麻衣的黑臉青年換上了龍袍,周遭親軍甲士一同跪了下去:

  “五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虞慈銘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愧疚之色,

  道:

  “朕,不是一個好皇帝。”

  虞慈銘環視四周,

  緩緩道:

  “朕很欣慰,還有你們能陪著朕,愿意幫著朕,朕有自知之明,不是什么雄才大略的明主,但朕會盡量做到讓爾等與朕可以一同好好地過下去,保住爾等家小,若是可以,朕也愿意給你們一個更好的前程。”

  身邊,戶部侍郎聽到這些話,垂淚不已。

  就在這時,

  南門關西南方向,出現了一片黑壓壓的陰影,站在城樓上眺望過去,給人以一種恐怖的壓迫感!

  虞慈銘開口對身邊的徐謙和道:

  “徐愛卿,你覺得,朕是否做錯了?”

  “陛下,臣,只忠誠于陛下。”

  虞慈銘點點頭,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道:

  “朕,身為晉國皇帝,身為虞姓子弟,本不該做出這種大逆不道之事,但朕清楚,朕也明白,在很早之前,司徒家很早就打算三家分晉了,卻因為赫連家和聞人家的反對而作罷。

  因為司徒家掌握著我大晉東部,反觀赫連家和聞人家則分居西部,若是就此分家,顯然這兩家過于吃虧,所以他們才會竭力維持住這局面。

  但一旦這次伐燕成功,赫連家和聞人家收取燕國部分疆域,那三家分晉,自然也就成了定局。

  朕這個皇帝,自然會被廢;

  講究一點,就讓朕禪讓給三家,上祭皇天后土,下告列祖列宗,天下,當有得者居之;

  然后將朕這一脈圈養起來,名義上是好生榮養,但隨后朕就會死得不明不白,朕的子孫,也會死得不明不白,三代之內,必然絕后。

  不講究一點,就縱一支亂兵謊稱野人直接屠滅皇宮,天下人信不信無所謂,他們無非是求一個青史上的遮掩罷了。”

  “陛下。”徐謙和再度抽泣。

  “徐愛卿,燕人就在眼前了,你說,他姬潤豪,會信守承諾么?朕不求也不奢望君臨大晉,朕只求一個封國,可以保住你們,保住他們,保住祖宗祭祀血食之所。”

  徐謙和長舒一口氣,道:

  “陛下,八百年前,大夏朝時,姬家先祖受封于西北苦寒之地,奉大夏天子之命為東方御蠻。

  如今,大夏已亡六百年,但姬家,依舊不曾讓蠻族得以過燕境一步,哪怕百年前乾人北伐之際,姬家也僅僅是派出三萬騎回援,其全國主力依舊在荒漠和蠻族進行決戰。

  當今諸國,諸多皇室,論重諾,無可及姬家者!”

  “其實,徐愛卿,你說的這些,朕都明白,就是這祖宗基業,就被朕這般打開大門放予了外人,朕這個皇帝,還真有些荒唐。”

  “陛下,我大晉,君不君,臣不臣,已經太多年了。”

  “是,是,我虞姓幾代皇帝,哪里還有半分皇帝的樣子!”

  說著,

  晉皇似乎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因為燕人的大軍,已經開赴城下了。

  “徐愛卿,你說那幫乾人得有多廢物,這燕人的大軍都已經從他乾國迂回繞路到這里來了,他乾人在三邊分明有大軍百萬,卻依舊一點動靜都沒有?

  朕之前還想著,要是燕人過不來,朕也就不用再去權衡選擇煎熬了,但現在,朕忽然覺得,這天命,這該死的天命,似乎真的在眷顧燕人。”

  徐謙和知道,晉皇是在為自己的選擇找一個合理的借口,燕人天命所歸,他是順應天意,這是最好不過的借口。

  “陛下,我等,就順應天意吧。”

  晉皇嘆了口氣,揮揮手,

  道:

  “罷了罷了,就這樣吧,傳令,開城門,朕親自出城迎接燕人。”

  ………

  “無鏡啊,待會兒你跪不跪?”

  鎮北侯坐在貔貅身上眼瞅著南門關在前,忍不住開口問田無鏡。

  “陛下給過晉皇承諾,會保其封過皇號,他現在是皇帝,以后,也是皇帝。”

  “唉,不得勁,不得勁。”

  “雖說南門關一開,晉國在西側攻伐我大燕的六十萬大軍后背就已然向我等敞開,這一仗,可以說勝負已定了。

  但如果他肯好好配合,日后在治理兼并這些晉地時,能少很多麻煩,咱們麾下兒郎,也能少死不少人。”

  “這話我愛聽,能讓麾下兒郎們少折損一些,讓我去給他舔靴子我都愿意。”

  田無鏡搖搖頭,不再作聲。

  靖南侯性子嚴謹,鎮北侯卻性子灑脫豪邁,可以說,二人的性格是兩個極端。

  南門關的城門,被打開了,里面走出來一群人,為首者一身龍袍,很是醒目。

  大軍行至近前,

  鎮北侯和靖南侯一起下了坐騎,向前走去,在他們身后,則是鎮北軍和靖南軍的主力。

  然而,

  就在兩位侯爺剛準備給晉皇跪下行禮之際,

  晉皇虞慈銘忽然主動向著兩位侯爺跪伏下來,

  誠聲道:

  “下國國主虞慈銘,拜見兩位侯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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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憤怒的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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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說,這還真挺有意思,皇帝造自家的反。”

  鎮北侯坐在貔貅上一邊拿著干糧啃一邊說著。

  “皇帝和普通人,有時差別很大,有時并無差別。

  沒實權的皇帝,有時甚至白不如一個黔首。”

  鎮北侯點點頭,附和道:

  “天子寧有種耶?兵強馬壯者為之爾。”

  這是,自古不變的道理。

  有了晉國皇帝做帶路黨,二十萬大燕鐵騎自南門關入晉后,可以說是進展神速,虞家身為晉國帝姓,雖說權柄落入三大氏族之手已經好幾代人,但并非完全是在混吃等死。

  一些布局,一些暗子兒,擱在平時,根本就無法改變什么局面,但在此時,卻發揮出了奇效。

  沿途經過了三關七寨,兩關四寨直接開門投降,其余的在內部,其實都有內應,可以說,燕軍并沒有付出什么代價甚至都沒有耽擱多少時間,就從南門關的晉國西南,直接向西北方向挺進,燕晉邊境也就是眼下戰場所在地,其實已然就在眼前了。

  歸根究底,還是因為燕軍進來的位置委實太過敏感,相當于聞人家和赫連家雙方家族的大軍正和燕國駐軍隔著門在打,而鎮北侯和靖南侯則率領主力,繞過了門從斜后方過來了。

  距離,真的就這么近,但正是這種燈下黑,往往最是讓人預想不到。

  “無鏡啊,雖說本侯在荒漠也歷經不少戰事,但不得不說,論統兵之術,本侯不如你。”

  平時聊天時,都是“你我”代稱,當稱“本侯”時,則意味著這是比較嚴肅的對話。

  “你過謙了。”

  田無鏡面無表情地說道。

  鎮北侯不會打仗?

  這說出去會讓人笑掉大牙,沒人會信。

  “真的,本侯繼了鎮北侯府時,其實蠻人早被我爹我爺爺那兩輩給打軟乎了,真到我挑大梁時,蠻人都成了軟柿子。

  其實,與其說是我會打仗,倒不如說是我麾下鎮北軍戰斗力驚人,很少有打不贏的仗。”

  李富勝曾對鄭凡說過,打仗,打得無非就是四個字——兵強馬壯。

  這是鎮北軍的一種信念,也是底氣。

  當你擁有絕對實力后,你穩扎穩打不犯錯,其實就已經是穩贏了,當你三千鐵騎可以對著人家數萬人的軍陣對沖七八次還能繼續重整隊伍發動下一輪沖鋒時,你還想怎么去輸?

  “真的,一開始陛下點你為這次攻晉的主帥,本侯心里倒是沒有絲毫芥蒂,想著我鎮北軍下頭確實太大了一些,將你這南侯扶持起來,以后一南一北,也好做個平衡,這也是為大燕未來考慮。

  但本侯是真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是有生而知之者,你靖南軍多少年沒打仗了,平日里也只是練練兵罷了。

  但從南下入乾,再到從乾借道入晉,山河水文,行軍路途,甚至連氣候,你都了然于胸,大軍行進神速,且悄無聲息,換做是本侯來當這主帥,斷然做不到這種地步。”

  “這世上哪里來的什么生而知之,我也是這些年一直在琢磨著這些東西,甚至連行軍的線路,不僅僅是派商隊走過多次,我自己也曾于兩年前親自混入商隊中走過一次。

  說到底,還是沒多少底氣,所以想要多做些準備,好讓自己可以覺得穩妥一些。”

  “嘿,別在這兒跟老子謙虛,老子難得夸人,夸你你就受著。”

  “好,我確實比你會打仗。”

  “你放屁!”

  田無鏡抬頭看了看天色,道:

  “其實,這一仗,陛下在登基之前就已經在謀劃了,晉國皇室之所以能夠繼續支撐著保持著一定的獨立,純粹靠那幾支商隊能濟什么事,無非是陛下偷偷地在資助著罷了,不僅僅是金錢財帛上的資助,還有人才上的資助。

  他們跟著晉皇商隊回到晉國,通過晉皇的關系洗白了身份,成了晉人,而三大氏族為壓制晉皇一脈的勢力,凡是在晉國小朝廷上嶄露頭角和才能的人,都會被三大氏族想盡辦法收入囊中。

  前幾日我們所經過的三關七寨,看似開門的是晉皇的人,但里頭,有一半其實是燕人。”

  “打仗就是打仗,打仗還要扯那么多的彎彎繞繞,真是讓人腦袋疼。”

  “要是你鎮北軍不是三十萬,而是六十萬,八十萬,百萬,那我們也不用兜這個圈子了。

  歸根究底,還是我大燕還是地不夠廣,人不夠多,談不上小國寡民,但和乾楚晉三國相比,委實太過不易。

  以小博大,就得講究個技巧,畢竟哪怕是兩敗俱傷,輸的,也是我們。”

  “嘿,其實本侯想著,乾國才是最為富饒,乾人認為苦寒之地的三邊,在我燕人看來,簡直是塞上江南。”

  “趙九郎曾說過,乾人以文抑武,看似羸弱,實則文教之功在內而不在外,破其易馭其難。

  晉國則不同,晉皇一脈式微已然數代,國號雖為晉但實則君不君臣不臣國不國,破其兵戈之后,馴服晉人比馴服乾人,其實更為簡單一些。”

  “你們都一個個能說會道的,感覺就本侯一個大老粗,狗肉上不得席面。”

  靖南侯搖搖頭,道:

  “坐擁天下第一等精銳,卻依舊不稱王甘為大燕驅使,世人比你李梁亭聰明的,真沒幾個。

  你看看這三家分晉之格局,

  說句誅心的話,

  大燕若是沒有你和我,和眼下的晉國,又有何區別?”

  “這話說得像在自夸,但看在你把本侯也一起帶著夸了,本侯就受了,哈哈哈哈。”

  田無鏡勒住韁繩,胯下貔獸止步。

  李梁亭也示意自家胯下貔獸停下,

  大燕兩位侯爺對視一眼,

  田無鏡道:

  “論當世騎兵,我大燕鐵騎是公認的世間第一,但晉人一直不服,晉人不缺戰馬,也不缺騎兵,只是苦于一直沒有和我大燕鐵騎真正較量的機會。”

  李梁亭伸手輕輕拍了拍胯下貔貅的腦袋,

  道:

  “說打服他,太過粗魯;

  既然不服,那就憋著;

  憋著難受?

  好辦,

  死去!”

  ………

  汴河河畔,李富勝下令退軍了。

  只不過在退軍之前的一天,李富勝還特意率麾下鐵騎踏破了由數萬各地勤王兵組成的乾軍營寨。

  在外人看來,純當是為出一口抑郁在心里的鳥氣。

  但只有鄭凡清楚,李富勝那一日紅光滿面,哪里是在出氣,更像是一個活潑的孩子撒開歡兒地在野。

  燕軍撤軍渡河時,從汴河上游繞過來的乾軍只是默默地在上京城外扎營,堅守不出,他們花了多日的時間行軍趕來,似乎就是為了歡送遠方而來的燕人朋友。

  撤軍至北河郡時,李富勝所部和李豹部匯合,兩支兵馬其實都先后經歷過苦戰,但李豹部的傷亡更為明顯,李豹本人更是斷了一條胳膊。

  鄭凡跟在李富勝背后見到李豹時,他正用剩下的右臂吃著大蒜。

  見到李富勝時,李豹咧開嘴,笑了笑。

  李富勝走過去,抱住李豹,然后被李豹一腳踹翻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直娘賊,壞種!”

  李富勝默默地坐在地上,沒生氣,回道:

  “氣出了沒?不夠再踹兩腳?”

  “出夠了。”

  李豹點點頭,

  然后,

  李豹上來又踹了兩腳,李富勝又在地上滾了兩次。

  李富勝大罵道:

  “出夠了為何還再踹?蹬鼻子上臉了是不?”

  “因為那倆人我不敢踹,只能把氣撒你身上!”

  李富勝聞言,沉默了。

  原本,他們以為自己是深入的誘敵的兩支兵馬,誰能想到,他們居然是孤軍!

  一番拼殺,死了多少兒郎,卻只是一場佯攻。

  尤其是李豹,為了幫李富勝奔襲上京,主動率部攻打乾人堅固的營壘。

  能理解,但真的氣。

  但這氣,又沒地方可以撒。

  坐在地上的李富勝有些垂頭喪氣,

  李豹走上前,右手抓了一把蒜遞給李富勝,

  道:

  “吃蒜,算了吧。”

  ………

  燕人撤了,上京城,百姓們張燈結彩,歡慶勝利;

  朝堂上,文武百官山呼吾皇圣明!

  坐在龍椅上的趙官家則矜持的拿著水酒,小口小口地喝著,默默地在心里品算這一波之后朝堂上能掃去多少人,能上去多少自己的人,國庫能開省下多少銀兩,可以拿來練多少兵馬。

  百姓們歡慶那是劫后余生的喜悅,

  但看著自己的百官們這般喜慶,趙官家眼里只有四個字“粉飾太平”。

  好在這一遭沒上燕人的當,三邊還在手中,乾國精銳兵馬還在,有了骨架子,再練就出幾支精銳來,斷不可讓燕人再有這般南下如入無人之境的之恥!

  棋盤勝負,且看日后施為吧。

  數日后,一道來自乾國東北方向的消息傳來。

  驚愕住了乾國朝堂上下,

  燕人鎮北侯靖南侯率二十萬鐵騎入南門關,自晉軍背后殺出,赫連家家主戰死,聞人家家主被俘,晉國六十萬大軍,死傷泰半,棄械投降者數以萬計。

  當代晉皇虞慈銘親斬聞人家家主人頭,上書燕京,跪請內附。

  整個晉國西半部,全入燕國版圖!

  司徒家派出使節向楚國求援,結果恰逢楚皇駕崩,諸位皇子開始奪位!

  那一夜,

  暴怒的趙官家持劍砸碎了覓春閣內一切瓷器,

  他自以為的算計,他自認為高明果敢的反制,

  到頭來,

  燕人這次真正南下的,只有不到六萬騎!

  而自己,卻下令乾國三邊精銳不得回防,更嚴令各地駐軍死守不出,讓燕人得以殺到上京城下!

  怒火沒有發泄干凈,

  但已然筋疲力盡地趙官家癱軟在靠椅上,

  腦海中忽然浮現出那一日那位姓鄭的燕使當著自己的面說的那句話:

  “陛下,您沒打過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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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尾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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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一開始沒打算將這場戰事寫這么長,但因為自己一直沒怎么寫過大場面,所以有些手癢,那就寫嘍。

  不管寫得好壞,總歸是自己的一次嘗試和突破。

  很早以前龍就說過,一直夢想著能在衣食無憂后盡情地寫自己想寫的東西。

  這本《魔臨》,作為一個以前一直擅長單元劇小反轉的龍來說,算是一次全新的體驗。

  類似于以前跑短跑的,現在開始跑馬拉松。

  之所以戰事在這里收住,一是因為戰事情節寫太久了,龍自己有些疲了。

  去年年會時龍當著一個歷史大神的面吐槽他說你不要一遇到打仗就跳過啊,缺少了很多精彩啊!

  他說:臥槽,我一寫戰爭細節讀者就說無聊,我也很無奈啊!

  然后我說:你個渣渣,我以后寫給你看!

  今年年會,我倆還坐一起,我說:特么的戰爭場面真難寫,我也有讀者說看著有些無聊。

  他:哈哈哈哈哈!

  這是真事兒;

  不過,有些東西,你不去練,不去嘗試,你永遠都學不會,總得練練,體會體會,就是辛苦大家成為龍試新菜的食客了。

  在這里將這段劇情收尾,主要原因還是在于想要借助這一段劇情,將世界觀給撐起來,將一些人物給撐起來,為接下來的主角和魔王們的故事做好一個舞臺。

  畢竟書名叫《魔臨》而不是《大燕戰紀》。

  等過陣子,龍再鼓搗一下,看看能不能做個世界觀地圖發書評區里。

  接下來,會開新一卷,更多的還是以主角和魔王們的視角來展開,應該會更接地氣也更有味道,我自己也很有期待。

  還有,我發現應該是受電視劇影響,我真心覺得廠公好有味道啊。

  最后,

  過年時事兒難免會有些多,但龍過年碼字不請假,大家莫慌。

  也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

  大家過年好,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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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論功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嘿,道家玄門中人,喜歡用甲子來紀念,但我等老百姓則更喜歡那五十、一百、湊個規整的數兒;

  俗話說得好啊,百年,一個輪回,這話現在琢磨起來,還真不假。

  您且聽著,

  想那百年前,就在咱們這兒,就在咱們這兒銀浪郡,初代鎮北侯爺三萬鐵騎踏破他乾人五十萬大軍;

  這是何等功績啊,我大燕國祚能護持下來,初代鎮北侯爺當屬首功。

  誰成想,嘿,這還真奇了,應了這緣法。

  百年后,也就是今兒個,咱這一代鎮北侯爺,率二十萬鐵騎入乾國借道,我大燕鐵騎直入南門關,殺入晉人身后。

  那邊的晉人還在跟咱們在馬蹄山那兒打著呢,嘩啦啦的好家伙打著黑龍旗的大燕虎賁沖殺而出。

  嘖嘖嘖,那一仗,直殺得昏天黑地,殺得那可真是山崩地裂水倒流啊!

  嘿,他晉人不是一直不服氣嘛,說我大燕鐵騎甲天下是浪得虛名,真正的當世第一鐵騎,是他晉人的。

  這好辦,可算是逮著機會了,是騾子是馬咱拉出來遛遛,手底下功夫見真章嘛。

  這紙做的老虎,他到底是中看不中用,兩位侯爺率領下,我大燕鐵騎十日縱橫千里,晉軍被我大燕鐵騎追得屁滾尿流。

  鎮北侯爺陣前親斬赫連家家主,那赫連家家主據說身邊有一頭異獸,身高百丈,比咱南望城的城墻都高,口吐可吞日月,卻被咱鎮北侯爺一刀斬下頭顱,第二刀再斬赫連家家主,第三刀插入地下。

  旁人問侯爺,說,侯爺,您咋不繼續殺了呢?

  侯爺說:怕一不留神都殺光了,總得讓麾下兒郎們分潤點首級才是。”

  “啪!”

  說書先生打開折扇,在大冬天的扇風,故意卡在一個節點,自有少女拿著竹篩在聽客之間游走要賞錢。

  四娘掏出一把銅錢丟了進去,轉而看向鄭凡,道:

  “主上,那鎮北侯爺當真這么厲害?”

  鄭凡搖搖頭,道:

  “聽李富勝說過,鎮北侯年輕時受過重傷,氣血早就衰敗了,斬殺赫連家家主的,是青霜。”

  “嚯,怪不得。”四娘又問道:“主上,聽著有些不對啊,奴家聽說,這次領軍攻晉的主帥,可是靖南侯。”

  按理說,靖南侯掌靖南軍,軍中子弟大部分都是銀浪郡本地人,可以說是銀浪郡的子弟兵。

  結果這南望城茶館里的說書人卻都只說鎮北侯如何如何,全然忘記了靖南侯,連下面這么多的聽客也是如此。

  雖說人鎮北侯李家百年前也是銀浪郡人,但畢竟是百年前了,哪有自家子弟兵來得更貼切?

  鄭凡搖搖頭,道:

  “靖南侯自滅滿門,在民間,被喻為兇魔。”

  田無鏡自滅滿門,喊出大燕門閥之覆,自我田家始。

  其實,是他,推動且觸發大燕門閥覆滅的車輪,同時也為大燕這次對乾對晉開戰創造了條件。

  外加他又是這次入晉作戰的主帥,麾下五萬鎮北軍也參與其中,于情于理,他都應該居首功。

  但群眾的眼睛,大部分時候都是瞎的,老百姓只知道這個人太狠,連自家滿門都滅,簡直泯滅人性,甚至是畜生都不如。

  說書人也是根據市場來調整自己的故事,自然不會將田無鏡拿出來單獨講。

  四娘默默地磕著瓜子,道:

  “那可真憋屈。”

  明明付出最大,犧牲也最大,到最后,連一個好名聲都換不來。

  “是啊,憋屈,所以,我不想做田無鏡那樣子的人。”

  這是鄭凡的心里話,人活著,能不讓自己受委屈就最好不讓自己受委屈,反正這一世,是白賺來的,自然要向更自由自在地方向去活。

  這時,鄭凡扭頭看向阿銘,問道:

  “瞎子那邊還在忙么?”

  “溫家一大家子人,上下百來口,可有的他忙的。”阿銘回答道。

  燕軍撤軍時,乾國還以為燕人主力仍然在伺機而動,所以,三邊乾軍并沒有進行阻截,繼續修煉自己的龜縮功。

  途遇滁州城時,在李富勝的示意下,讓滁州城內愿意跟著燕人一起去燕國的,就帶著一起走。

  溫蘇桐是鐵桿乾奸了,自然要跟著走,另外還有一些這陣子“壞事做絕”的乾人文官武官,只能跟著燕人一起向北。

  故土難離不假,但他們心里清楚,繼續留下來,等燕人走后,他們必然會遭到清算,而且是沒有任何幸免于地的清算。

  所以,溫家全家一起北上,瞎子作為溫家的“孫女婿”,自然得忙前忙后。

  進入燕國之后,還要安排住處這么大一大幫子人的吃喝。

  好在溫蘇桐作為乾國“投降派”的代表人物,必然會受到燕皇的高度禮遇,所以應該不用多久,圣旨就會下來召溫蘇桐入燕京,會給個清貴的官職。

  “不過,聽說溫老爺子只帶家眷去燕京,族中成年男子,從十六歲到四十歲的,大概三十來人,全都要留在我們這兒。”

  “留我們這兒?”鄭凡有些意外。

  這些家族男性進了燕京城后,以燕皇的大方,肯定會蒙恩子孫的,溫家成年男性說不得也會安排些官職,以確保溫家可以在大燕落地生根。

  但老人家卻故意將這么多男丁留下,就很有意思了。

  “說是讓他們從軍,跟著咱們。”

  鄭凡笑了笑,

  “我自個兒都不曉得下一步得去哪兒呢,居然還把這幫人托付給我。”

  是的,

  鄭凡這次來南望城,是來敘功來的。

  這一場大仗,其實已然結束了,至少,這一階段,是結束了。

  燕國吞了晉國一半疆域,是最大的贏家;

  可以說,燕人立國以來,國家戰略態勢就一直很差,西邊有蠻族互相廝殺數百年,百年前的乾國,還敢時不時地玩兒個北伐,東邊的晉國也一直是虎視眈眈。

  這一次,據說是燕皇一封密旨,使得蠻王不敢越境。

  乾國北方被打爛了,哪怕乾國江南富裕,想恢復和練兵,都需要不少時間,晉國被削掉了一半,晉皇已然在去燕京朝拜燕皇的路上。

  司徒家坐擁晉國東部,但看著和自己勾心斗角近百年的另外兩個被一鍋端了,可以說慌得一比,忙不迭地想和老冤家楚國結盟,畢竟唇亡齒寒的道理誰都懂,但楚皇卻在此時駕崩了。

  所以這哥們兒現在也不沒自立,但他家名義上的君主已經下跪了,司徒家現在,只能在家里瑟瑟發抖。

  也就是現在燕人這連番大戰下來,固然戰果喜人,但損耗也極大,不提李富勝李豹兩支人馬的損失,晉人一直不服氣燕人鐵騎無雙也并非只是吹牛,在從背后襲擊的前提下,擊垮兩家精銳,燕軍的損失也依然不小。

  所以,三國都打累了,大家都需要緩緩。

  楚國那邊老皇帝剛駕崩,諸位皇子正忙著斗地主呢。

  四國之間的局勢,倒是平和了下來,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主題都將是和平與發展。

  但盡管如此,各地的防務不可能落下,乾人再廢,但三邊精銳也不能全然無視,司徒家也得提防狗急跳墻也玩兒一招狠的,就是新占領的晉地,也需要軍隊去鎮壓維持穩定,北封郡那兒,也需要調人馬去補防蠻人。

  所以,大戰之后,立功大軍進京接受燕皇檢閱賜封的戲碼,在此時并沒有出現,只不過,論功行賞的速度卻沒落下。

  “行了,時候差不多了,許文祖那邊的宴會應該也結束了,走吧。”

  鄭凡帶著阿銘和四娘離開了茶館,去了總兵府,哦不,現在應該叫都督府。

  許胖胖升官兒了,不再是總兵兼知府職,而是靠著戰前物資配給以及戰時主動迎擊乾人試探的果敢,立下了大功。

  可以說,南望城一線對乾國的軍事布防以及下面各路兵馬,全都在他的肥肉之下。

  今日,都督府家設宴,鄭凡故意推遲了一點兒來,而且也沒帶什么禮品。

  這是四娘的建議。

  果然,當管家將鄭凡領入府內后,

  許文祖似乎剛剛宴會上喝了酒正躺下來休息,聽得鄭凡來了后,連鞋子都來不及穿就這樣赤著腳跑了出來。

  站在鄭凡身后的四娘忍不住道:“都是北影畢業的。”

  “鄭老弟,鄭老弟,哈哈哈哈,古人云,位卑而不忘義,位尊而不求情,鄭老弟當真是有古仁人之風!”

  意思就是說鄭凡故意在宴會之后來,也不帶禮物,這才是拿他許文祖當真朋友,二人的感情沒變,還是內味兒!

  “恭喜大人高升!”

  鄭凡很恭敬地恭賀。

  許胖胖現在是貨真價實的封疆大吏了。

  “同喜,同喜,你不也有嘛,來,跟我來。”

  許文祖將鄭凡領入屋內,屏退了左右。

  “鄭老弟,原本,朝廷你的封賞早就該下來的,應該是南望城下屬的游擊將軍,咱倆還能一起共事。”

  “能和大人繼續共事,是屬下的福分!”

  許胖胖這個領導,確實沒得說,他拿你當自己人時,當真是會很不要臉地給你塞好處。

  “哎,不過你獻上去的那個《鄭子兵法》被陛下看了,陛下稱贊你有大才略。

  然而,趙九郎這會兒給你穿小鞋了,你當初馬踏書院的事兒,他還記在心上呢。

  他說你那《鄭子兵法》,看似言之鑿鑿,反有循規蹈矩落入窠臼之感,畢竟年紀輕輕地就著書立傳,太過暮氣,怕你不思進取。

  說不如讓你去晉國新地任一城守。

  唉,這不是坑人嘛,晉地新附,別看咱們現在是拿下了,但司徒家那邊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還有天斷山脈里的野人聚落什么的,晉地人心也不穩固,去那兒當城守,哪有繼續在南望城咱倆繼續搭班子自在?

  三年之內,哥哥我保你升總兵!

  呵,趙九郎那種人,到底是文人心性過多,心眼兒忒小了一些,過幾日,你我一起上書給陛下,放心,陛下不會寒了功臣的心的。”

  鄭凡沒去配合許胖胖一起吐槽大燕宰輔,

  而是在心里發出了一聲臥槽,

  趙九郎你特么的真的是太貼心了!

  ………

  “阿嚏!”

  “戰事結束,反而更忙了,是朕對不住愛卿了,都要將愛卿忙病了。”

  趙九郎忙起身笑道:

  “多謝陛下體恤,但臣倒不是忙于公務病的,而是昨晚忽發少年狂,和妾侍多顛倒了幾輪,這才染上了風寒。

  唉,這風流病自得風寒治嘍。”

  “你這沒皮沒臉的勁兒倒是一直沒變。”燕皇笑罵道。

  “陛下,臣這是心里急呀。”

  “你急什么?”

  “這宮內兩位貴人近期都被太醫診斷出有孕了,懷了龍嗣,臣不服啊,臣覺得臣年紀還比陛下小一兩歲呢,也想再折騰個瓜果出來。

  唉,誰料得這身子骨當真是不中用嘍,只有徒增艷羨的份兒了。”

  “哈哈哈哈哈哈………”

  燕皇大笑了起來,

  身為男人,沒人能拒絕在這方面夸贊自己而不驕傲的,燕皇也不例外。

  兩位乾女都懷上了,被晉升為貴人,這也是他姬潤豪向世人宣告他這位大燕皇帝陛下依舊春秋鼎盛的標志!

  只是,笑著笑著,燕皇忽然咳嗽起來。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忙拿來一張絹帕遞送過來,燕皇接過絹帕捂著嘴咳嗽,咳嗽之后,卻發現絹帕上有一灘血跡。

  “哐當!”

  小太監驚慌之下將茶盞打翻。

  燕皇默默地將這帕子攥在手中,看向趙九郎,道:

  “咱倒是君臣一體,朕也染上風寒了。”

  “喝點兒姜湯發一身汗也就過去了。”趙九郎笑道。

  燕皇點點頭,

  道:

  “罷了,你我君臣這數月來,也難得歇息,都給自己空一天來,補一補氣血,朕也疲乏了,你也回府發發汗吧,要是隔日朝會你我君臣將這風寒之氣過給了其他百官,那可真是一樁樂子了。”

  “臣,謝主隆恩,臣,告退!”

  趙九郎美滋滋臉上掛著笑意地退下去了。

  殿內,就剩下了燕皇、在一邊幫忙批紅用印的魏忠河以及那個小太監。

  燕皇身子微微后靠,

  將手中的帕子放在了御案上,

  緩緩道:

  “家里還有什么人?”

  小太監當即跪了下來,

  惶恐道:

  “回陛下的話,奴才家里還有一個老母和一個妹妹。”

  “嫁人了么?”

  “未曾。”

  “朕會召你妹子入宮封為答應,你自個兒下去領死吧。”

  小太監顫抖著磕頭,

  泣聲道:

  “謝陛下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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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高任鳥飛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午后的陽光不錯,撒照在身上給人一種懶洋洋的感覺。

  翠柳堡外的場子上,

  瞎子和溫蘇桐老爺子一人一張靠椅躺在那兒,二人中間擺著小茶幾,月馨正在倒茶。

  二人身側還各排著一個長架子,都掛著香腸。

  左側架子上掛著的是煙熏臘腸,吃起來,風味很足,拿來切片炒菜簡直是百搭。

  右側架子上掛著的是乾國風味的香腸,制作時以瘦肉為主肥肉為輔,佐之以糧酒,風干后口感偏硬,口味偏咸,但早上的話兩碗白粥配上一碟香腸,可以說是當真的享受。

  瞎子和鄭凡都很好這一口,反倒是出身自乾國的溫老爺子最近常吃那煙熏的。

  “賢孫婿啊,咱下次曬太陽可不可以換個地兒?”

  “為何?”

  “老夫年紀大了。”

  “嗯?”

  “曬著太陽聞著臘味兒,感覺自己都快風干了一樣。”

  “喜喪。”

  “那可不成,老夫還得看著曾孫兒出世呢。”

  “你不是早有曾孫了么?”

  古人早生早育,十四五的娃娃當爹都是很常見的事兒,當然了,這一般是富貴人家,身邊有貼身丫鬟的,哪天忍不住天雷勾動地火一樣,要么被杖斃,要么就是晉升少姨奶奶。

  “老夫就稀罕你和月牙這個。”

  瞎子搖搖頭,道:“那可不成,老人家一般喜歡在心愿達成后馬上蹬腿兒,為了讓您能多活一兒,我這兒不急。”

  “據說燕皇要改元了。”溫蘇桐一邊說著一邊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畢竟孫女還在旁邊,有些事兒,自己身為長輩的,提一提也就行了。

  他其實很享受和自己這個孫女婿這般閑坐的感覺,老人家宦海一生,東華門唱過名,朝堂上也曾站過前排,眼下更是連乾奸也做了,一生的經歷和故事要是能釀制一下,那酒香,當真是得熏醉個人。

  不過,在這個瞎眼孫女婿面前,老人家總是能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感覺,而且還認為這人還有所保留。

  自己是壇老酒,終究泄了味兒,而自己這位孫女婿,則依舊在窖藏著,所以哪怕嘗不到,在酒壇邊摸摸碰碰靠一靠,對于嗜酒之人來說,也是一大快事。

  瞎子點點頭,

  道:

  “新氣象嘛。”

  從年初時的鎮北軍和朝廷對峙,到馬踏門閥,再到破晉吞土,這一年,對于燕國來說,實在是過于豐富了。

  改元也有著和過去紛紛擾擾說再見,一起掀開新篇章的意思。

  “我估摸著,鄭大人這次應該至少能當個游擊將軍。”

  “我還以為你會勸我家主人改文職。”

  “能寫出《鄭子兵法》的人,轉個文職又有何難?

  只不過當世天下,乾國遭此羞辱,提升武將地位發展武備這是必然之事,楚國內斗將始,晉國司徒家也是戰戰兢兢。

  就是這大燕,烈火烹油之勢能維系住多久,有有誰能說得清楚?

  盛世著一身儒衫,書寫風流,自是快事,但眼下,到底是亂世草頭王手里頭捏著兵馬才最為實在。”

  老人家看得很準,四國僵持承平的年代已經結束了,接下來的一甲子,四國之間說不得又是一番龍爭虎斗。

  “這事兒,我們心里自然清楚。”

  “你們當然清楚的,老夫呢,這次入京后也就幫不得你什么了,一個泥胎塑像,看起來光亮,但里頭也就那么一回事兒。

  老夫留下的這幫溫家兒郎,騎馬打仗,他們也沒這個本事,強塞給你,說不得也是累贅。

  但到底格局應該是不同的了,你家鄭大人憑著這次敘功,開府建衙那是沒可能,但所謀所求之事,大體也該超脫于眼前之局限。

  一些道理,你也應該懂,只會掌兵,終究是武夫做派,一如無根浮萍,看似鮮亮,實則經不起什么風吹雨打。

  兵要掌,民生也要做,二者缺一不可。”

  “您說的是。”

  對這種老丈人,瞎子是恭敬的。

  老人家也知自己這次一去燕京,估摸著還要擺上個好幾個年頭,想要遙控幫助個什么也難,所以才在臨行前絮叨絮叨。

  不說是查漏補缺了,也算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不是。

  “乾國藩鎮,以西軍為最,祖家次之,但依老夫所見,祖家日后的發展定然會超過西軍。

  究其根本,西軍之盛,在于當年刺面相公掌西軍時,強行納并諸多軍門,以戰所為圈,劃定了一個山頭;

  但這個山頭根基其實不穩,兵馬在手不假,但上頭有文官壓制,下頭中樞一旦掐死他們的補給,他們也寸步難行。

  所以只得淪為諸位相公們手中之玩物,讓你往西你就往西,讓你向北你就得向北,渾然不顧這般牽引著跑來跑去這西軍得損耗掉多少元氣。

  倒是祖家,名義上無比恭順,但其坐鎮東南,手底下還有海貿生意,又因其在東南平定海匪,于東南之地百姓心中有著極大的威望。

  錢糧在手,民心地方在手,早年,無非是擔心中樞的忌憚,故而一直謹小慎微。

  這次燕人攻乾,一路殺到了上京城下,乾皇發勤王令,可以說,乾國中樞之威望已然掃地。

  威望這東西,說來無用,其實又有些用,等這次祖竹明回去,你且看著,祖家軍定然不會再藏著掖著,招兵買馬擴充實力是必然之事。

  祖竹明這人我見過,看似溫良,有儒帥之風,實則人中龍鳳,心有溝壑,且在海上漂過的人,一如你們燕人在荒漠上馳騁,天高海闊地見多了,心,也就野了。

  再有者,例如大燕先前之門閥,其根基過于依賴黔首,自以為掌握著黔首土地,就可真正意義上的代天子牧民,實則是一廂情愿罷了,歷代燕皇定然沒有一個不想動他們的,只不過是當代陛下找到了機會罷了。

  待得動手時,十萬鎮北軍月余就蕩平大燕門閥,嘖嘖。

  所以,人還是要兩條腿才能走得安穩,得學祖家,不能學鐘家,更不能學大燕門閥,夢想著自己是姬家的左膀右臂互持互存。”

  “您說得對。”

  “當然了,老夫說的,你未必不能想得到,從初次相見再到一起歸燕,且在這兒住了這么久,說句心里話。

  老夫瞧別人,都是權位愈高,其野心愈大,瞅見了那尊龍椅,才能去想著自己坐上去是何等感覺。

  你們不一樣,你們似乎從一開始就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地想做那忤逆犯上之事。”

  瞎子笑了笑,道:

  “其實也不是。”

  “不是?”

  “只是覺得渾渾噩噩地過日子,未免過于無趣,我們想的是,既然好不容易在這世上生了一遭,總得讓自己活得精彩點兒舒心點兒,自在一點兒。

  這想要自在,就得往上爬,沒法子的事兒,也不是非要做什么忤逆之事兒,跟您撂一句心里話,九五之尊的位子,對我們,對我家主人而言,其實真沒那么大的吸引力,但又矯情地想要頭頂上有朝一日真的沒人可以壓著你,那樣日子才過得自在。

  類似這般躺在這兒曬太陽時,頭頂上才沒有那烏云遮擋。”

  “繞來繞去,還不是一個意思。”溫蘇桐沒好氣道。

  瞎子有些訕訕地點點頭,

  “確實是一個意思。”

  “其實,老夫不是很看好你們。”

  “我知。”

  “但老夫反正破罐子破摔了,這么一大把年紀了,生死也早已看開,現在連身后名都不奢望了,也就可以胡著性子隨意看看,純當湊個樂子。

  先前說的這幫溫家兒郎,騎射不得,武勇也無,但到底是一家人,老夫入仕之后,宦海浮沉終得善終,究其根本,還是因為老夫是乾國官場之中少數的實干者。

  老夫不喜夸夸其談,至戶部,就親算錢糧,至工部,就親入工坊,至運河司,就親上河堤,不管朝堂上斗得多厲害,也不管哪位相公派系主政,終歸是要有人能真正做事和會做事的。

  荒年餓不死手藝人,這做官兒,也是一樣的道理。

  這些個溫家兒郎,也沒什么經世之才,但入軍后當當文書,做做文案,倒也算是一把好手,老夫家教如此,俱都是操練過的。

  日后你家主人若外放城守,手底下也得有些懂俗務的人來幫襯著才來得方便,好說歹說,大家都是親戚,也是一條繩上的螞蚱。”

  “那是,那是。”

  這時,外頭來了幾匹馬。

  瞎子開口道:

  “是主人回來了。”

  “呵,老夫最奇怪的一點就在于這里,你這明明眼瞎不能視物,卻像是什么都能看見一般,這不是什么眼下心明所能解釋得通的。”

  “還真是如此。”瞎子回應道。

  月馨又親自去搬了一張靠椅過來,重新沏茶,等鄭凡來了躺下去后,月馨又去搬來了一張椅子給四娘坐,自己則站在旁邊伺候著。

  鄭凡摸了摸茶杯,四娘會意,起身去拿了一些冰塊過來,又取了海碗。

  熱水下去,再添上冰塊,鄭凡端起來直喝了一大碗。

  溫蘇桐看著鄭凡,感慨道:

  “到底是年輕人,火氣旺。”

  口渴的時候,喝茶不過癮。

  鄭凡又躺了下來,講真,明明頭頂太陽不錯,但夾在一老一青倆銀幣之間,居然有些陰風陣陣的感覺。

  “敘功下來了,本來可以直升游擊將軍的,不過據說是趙九郎建言,想讓我去晉國新地任一城守。”

  說到這里,鄭凡也忍不住笑了。

  這真的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頭。

  “那感情好。”溫蘇桐很高興,繼續道:“晉地新附,人心不穩,局面不穩,看似艱難,實則有大自由。”

  想老老實實做官過日子,那自然是待在銀浪郡許文祖手下最為合適,有他許文祖一口肉吃,你就缺不了一口湯。

  但為了謀求以后發展的話,還是得有塊屬于自己的地盤。

  “去晉地的話,得先好好準備準備了。”瞎子說道。

  “嗯。”鄭凡點了點頭,“我和許文祖說了,身為燕人,自當有敢為人先的覺悟,晉地新附,自是需要人去將新地好好地守住,讓其徹底成為燕土。”

  “許文祖怎么說?”溫蘇桐問道。

  “許文祖很感動,然后拒絕了給我添補新兵的請求。”

  這次南下,翠柳堡兩千五百騎兵跟著鎮北軍一起行動,傷亡近千,可以說是真正的傷筋動骨。

  本來,南望城那里已經訓練了一批良家子新兵,補充各家兵員本是題中應有之義。

  但許文祖見鄭凡打算“往更高更遠的地方飛去”,

  就果斷地給鄭凡斷奶了。

  身為一地都督的他,自然沒有給其他認養孩子的道理。

  “這次滁州城隨我們來的,也有數千乾軍降卒。”溫蘇桐說道。

  “偽軍我不要。”

  偽軍有個什么戰斗力?

  這幫人也已經定型了,燕人來了他們跪,以后打仗時肯定也跪,培養價值真的不大。

  溫蘇桐之所以這般說,也是存著私心,想著鄭凡隊伍里,乾人越多自然越好,但見鄭凡直接拒絕,雖說不懂偽軍是什么意思,但想來也清楚是個不好的詞兒。

  “屬下聽說,晉地那邊,應該是由靖南侯在統御。”瞎子說道。

  新依附之地,自然得有大將統御,才能壓得住場子,鎮得住局面。

  田無鏡是個連自家滿門都能滅的主兒,由他去統御新地,確實很恰當。

  眼下連銀浪郡百姓都對田無鏡閉口不談了,這田無鏡一旦去了晉地,那真的是可以讓小兒止哭。

  溫蘇桐搖搖頭,道:“大夏時曾有城守之位,一如我大乾的節度使,只不過節度使掌一郡之民生兵事,城守則只負責一城及其周邊之地。

  后來城守之位之所以裁撤分化,也是因為容易形成尾大不掉脅迫中樞之事,燕皇再設此職,想來是想借此方式將新納之地收于管控之中。

  既然給你一定的自主,你自然得城守一部分的代價,軍糧、器械、人馬,都不可能給你補足,你自己得想辦法去弄,這本就是約定俗成的規矩,你燕人一些地方和蠻族很像,其實也早就習慣了這個規矩。

  靖南侯統御新地,其實在兵力上也是捉襟見肘,斷然不可能再私下給鄭大人多少兵了。”

  鄭凡點點頭,這件事,他其實是想到了,感慨道:

  “所以還是要堅持自力更生,獨立自主的原則啊。”

  “精辟。”溫蘇桐贊嘆道。

  鄭凡對著溫老爺子翻了個白眼,繼續道:“依老爺子的意思,我這兒兵該如何補充?”

  有這個老智囊在身邊,不用白不用,而且人過陣子就得去燕京報道當吉祥物了,是真的現在不用馬上過期作廢。

  溫蘇桐指了指周圍,道:

  “其實,鄭大人很早就在做準備了。”

  “什么準備?”

  “造反的準備。”

  “雖然你說的是實話,但能不能含蓄一點,不要這么大大方方地講出來?”

  “是,老夫失言了。”

  “你繼續說。”

  “鄭大人手下,分為兩個主要部分,一部分,是蠻兵,蠻兵對大燕有多少歸屬感,難,因為蠻人相貌就和我東方人有著很大的區別,很難完全融入。

  另一部分,是門閥刑徒兵,這些人,對朝廷心里是存著恨意的。”

  這意思就是,你丫的從一開始就為以后造反做準備了,看看手底下這些士兵的成分吧。

  “老夫以為,這種習慣可以繼續下去,畢竟,獨立自主,也是鄭大人您先前自己說的。

  日后若真的有事,至少得保證自己麾下并馬克而已拉得出來,就算要真的忤逆上頭,這幫人也愿意跟著你干沒什么顧慮,否則一道旨意或者哪個上位者出來露個面,您麾下兵馬就直接倒戈使喚不動了,那就要鬧笑話了。”

  “說方法。”鄭凡提醒道。

  “是,去晉地,首先一步,是招兵買馬,錢財之事,您大可不必擔心。”說著,溫蘇桐瞥了眼坐在鄭凡身邊的四娘,道:“您夫人當初在滁州城里,一切財貨都是經由她手算下去的。”

  聽到這里,鄭凡馬上看向四娘。

  四娘微笑地點點頭。

  到底是以前做生意的主兒,不會做假賬你做啥生意啊?

  “主上,咱們截流的財貨,真的不少了,等稍微承平一些,就能運輸過來。”

  那意思是應該還藏在滁州城里或者滁州城附近。

  “藏在哪兒?”鄭凡問道。

  這些事兒,自己并不知道。

  當初在滁州城,李富勝將清掃抄家滅族的事兒都交給鄭凡在做,很多豪門大戶的家被抄了,可千萬別小看這些大戶的財富。

  一國國庫,其實沒所少銀子,因為國庫的銀子很多是提前幾年就有了預算,進來后再出去,不過是經了一道手,總是要花出去的。

  反而是民間,經常能出現富可敵國的人物,大燕這次數十萬大軍的調動,眼下局面的支撐,所耗所出,都是燕皇打劫門閥得來的。

  不過當時那件事被自己交給四娘和瞎子去做了,自己也沒想到,四娘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將財貨匿藏住。

  “回主上的話,藏在福王的陵寢里。”

  “噗………”

  鄭凡忍不住笑出了聲,這福王還真是全身上下都是寶;

  簡直是被全方位榨干了用途,連人家的墳墓都不放過。

  “主上,當時是您吩咐我們幫福王府安葬福王的,屬下以為您的意思就是將隱匿的財貨藏到那里去。”

  “啊……哦,嗯,你明白就好。”

  鄭凡揮揮手。

  “三兒已經提前給福王的墓葬安了個隱秘的盜洞了,日后找人假扮成商隊過去,就能運輸出來。”

  “行,做得不錯,我很滿意。”

  整個滁州城,抄家滅族所得,外加各方面的孝敬,哪怕分出去一部分打賞給當地百姓以及鎮北軍士卒,但截流下來的部分,依舊是一筆可怕的財富。

  鄭凡點了點頭,心里有底了,任何時代,手里沒錢,這日子總覺得虛得慌。

  “這樣挺好,省得再麻煩小六子了,聽說朝廷在準備冊封太子了,小六子的日子,估計不太好過。”

  緊接著,鄭凡又看向了溫蘇桐,這個老狐貍,的確是個實干家,否則其他文官哪里能瞧出來四娘做假賬的事兒?

  溫蘇桐則繼續道:

  “鄭大人可招兵有三。”

  說著,

  溫蘇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

  他是在等鄭凡說:

  愿聞其詳!

  或者,

  洗耳恭聽!

  但鄭凡直接來了句:

  “有屁快放。”

  “噗哧……”

  溫蘇桐直接將口中茶水噴了出來,月馨忙拿出手絹兒幫自家爺爺擦拭。

  瞎子也就笑笑,什么都不說。

  溫蘇桐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鄭凡,繼續道:

  “有三,一則新附之地,必然會遷移燕人移民注入。”

  這是自古不變的方式,單純地軍事占領很難消化一塊新地,也很難讓新地對中樞產生向心力,肯定得先移民。

  “這移民,定然以門閥刑徒為主,這些人家本就對朝廷有恨意,不乏有才學有能力者,可引以為助力。”

  “繼續。”

  “二則為天斷山脈以及以北的野人,鄭大人麾下蠻人都能調遣得動,野人,說不得也能收編過來。”

  “嗯,第三個呢?”

  “那就是晉軍。”

  “晉軍?”

  “晉人,其實也是善戰的,這次之所以大敗,原因很多,但并非是晉人不善戰,而且晉人之中,騎兵眾多,招攬過來就能直接組建騎兵。

  不過,想引晉人為己用,就得和一個人打好關系。”

  “誰?”

  “晉皇虞慈銘,自開南門關引燕軍入晉,一般皇帝,也做不來這種事兒,但能放得下,也就意味著敢舉得起。

  老夫聽說這會兒晉皇已經在燕京朝拜燕皇了,等其回國就封之際,鄭大人可以打點一下,由您順路護送晉皇去封國。

  鄭大人善于和人拉關系,對這一點,老夫是深信不疑的,不過這事兒得小心,和晉皇合作,無異于與虎謀皮。”

  “他是老虎,我們還是獅子呢。”

  說著,鄭凡扭頭看向瞎子,道:

  “回去就給小六子寫信,讓他安排這件事,然后讓他幫忙運作一下,選個好一點兒的地方給我們。”

  “主上,您剛剛不是還說小六子現在境遇很艱難么?”

  “他九十九步都走完了,也不差這一哆嗦了。”

  瞎子點頭示意自己明白了,不過還是覺得主上這種做法,的確挺渣男的。

  但在回頭看了一眼月馨,瞎子忽然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資格去腹誹主上。

  “老夫累了,去歇息歇息。”

  溫蘇桐在月馨的攙扶下離開了。

  鄭凡則開口道:

  “你這便宜老丈人,有點兒東西。”

  “是的。”

  “可惜了,要送到燕京當擺設,否則留在咱們這里,也能幫你分擔分擔壓力。”

  “嗯。”

  這時,

  遠處樊力走了過來。

  樊力的肩膀上,坐著小劍童,這似乎已經成為二人固定出場方式了,就跟你看見大熊貓時,大熊貓大概率手里拿著竹子一樣。

  “主上,她說她想取個新名字,俺就來找主上了。”

  鄭凡笑笑,指了指樊力,道:

  “你自己就取了唄。”

  “俺取了,她不愿意,還打俺。”

  小劍童氣鼓鼓地雙手抱胸。

  “你取了啥名兒?”

  被樊力帶的,鄭凡說話也不自覺地帶上了口音。

  樊力憨憨地笑道:

  “俺說我們都是主上的仆人,那你也就是主上的婢女,

  所以俺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

  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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