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樂城里,最大的一座府邸是赫連家曾委任的一個偏將軍府,相當于燕國的游擊將軍,不過這位將軍在一早赫連家準備對燕國開戰前,就已經帶著自己絕大部分的兵馬去了西邊,也沒回來,也沒了消息。
估摸著,是沒了,畢竟那十天血戰,死了太多的晉人,戰線又綿延千里,想收尸都收不了,也不曉得到底有多少尸首被喂了禿鷲。
死人的府邸,不詳,但鄭凡以及麾下的諸多魔王,并不會在乎這個,在虎頭城里,就是住著鬣狗幫新鮮的兇宅。
退一萬步說,自己這邊又是僵尸又是吸血鬼又是魔童的,風水再好的地兒,也白搭。
剛剛收拾過的廳堂里,
鄭凡斜靠在首座的墊子上,稍稍的居高臨下。
下面,六個魔王圍坐一圈,除此之外,并無一個外人,連端茶遞水續杯的事兒,也是自己動手完成。
不是說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可以信任的人,而是接下來談的事情,沒外人在的話,可以輕松自如一些。
鄭凡揉了揉眉心,伸手又端起茶壺,直接對著嘴喝了一大口。
地盤有了,雖然不大,雖然不富裕,也不氣派,只是個犄角旮旯的地兒;
但終歸事情算是終于開了頭了,這接下來,大家可以各司其職,所以,這不是什么慶功會,更像是“分贓”會。
讓鄭凡有些意外的是,諸位魔王,似乎都按捺住了“舔”自己的勁兒,明明是餓久了的人,忽然被安排上了一頓滿漢全席,竟然又矜持斯文了起來。
有了上一次的開誠布公后,鄭凡覺得至少在這些事兒上,大家是可以坦誠相見的,上一次,自己一杯茶敬了諸位魔王,然后大家一起升級。
這一次,鄭凡也沒有使壞,如果能夠平平穩穩地,將大家的實力都順勢提上一些,何樂而不為?
甚至,鄭凡在心底已經默默地對自己催眠過,反復地說“我信任誰”“我看好誰”“我相信誰”,但似乎沒什么用。
仿佛有一層無形的門檻,讓自己幫助魔王們恢復實力的進程,給阻隔了。
在座的魔王們,其實也察覺到了這一點,自入盛樂城后,他們其實也等待了一天,但大家都沒什么反應。
按照上次的說法,主上應該不會再賣關子的,所以,大家也都琢磨到了,問題,可能不是出在人身上,而是出在事情身上。
總不能是大家伙的實力恢復和主上的實力晉升給脫節了吧?
真要那樣,可就麻瓜了。
但好在,大家還能繼續耐心等待一下,因為昨晚主上沒有睡覺。
夜間入城,清掃城內、駐防、整頓兵馬、打掃屋子,雖說進去時很順滑,無論是盛樂城內還是燕軍,都很配合,速度也很快,但拾掇收拾,也是必須要有的一個步驟。
所以,
今晚就看四娘的了。
具體結果如何,明天早上就能見分曉。
要是明日四娘“神功大漲”,那大家也就一起使勁就是了,至少目標就在前方,道路也是光明的。
要是連四娘都不能……
那就只能再去找找看看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不過,一碼歸一碼,實力提升的事兒,還能看看風向,所以今晚該做的事兒,還是得做嘍。
這一次主題是盛樂城未來五年發展規劃,
瞎子主持會議。
“阿力。”
“俺在。”
樊力摸了摸后腦,似乎覺得第一個就說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先說說你的負責項目。”
“俺第一個說啊。”
樊力有些受寵若驚,還有些感動。
“嗯,先把沒什么用的人解決掉,接下來再慢慢說正事。”
“………”樊力。
也是樊力脾氣好,否則早拿起身邊的斧頭劈死這瞎子了。
“阿力,你負責建造事宜,城池要加寬,護城河要重新挖,另外還有營房的建造,都歸你管。”
“好嘞。”
樊力這個腦子,你說他靈光嘛,他經常不靈光,你要說他蠢嘛,偏偏有時候你還會對他“悚然一驚”!
這樣子的一個人,還是丟工地上最保險。
畢竟他是吃得最多的人,他不出力誰出力,可不能平白地糟蹋了糧食。
另外,樊力其實很擅長木工活兒,和薛三擅長方向其實有著區別,薛三擅長造小物件兒,樊力擅長大一點兒的,以前在漫畫劇情里,他還有個自己的私人領地,一座用人棍兒搭建成的宮殿。
“要保質保量的完成,懂么?”
“俺省的。”
“嗯,等改造的造好了,你就弄個鐵匠作坊,鍛造兵器。”
對于樊力的安排,沒人有意見,就這么愉快地通過了。
接下來,瞎子面向薛三,道:
“三兒,你親自訓練一批斥候和探子出來,記住,是斥候和探子,不是刺客。”
斥候和探子,在以后打仗時使用面很廣,也是薛三的所長。
之所以要特意標注不要往刺客那方面去訓練,一來時間久消耗太大,二來,至少目前來看,用得上的機會,并不多。
如果實在要用,直接用薛三就好了。
“給我多少人?”薛三馬上問道。
他和樊力不同,樊力做這些事兒,發動民夫就夠了,反正現在魔王們手里不缺財貨,有錢在手,土木活計做起來,并不難。
薛三則清楚,自己的人手,肯定是從軍中獲取。
“你要多少?”
薛三抬起自己手掌,道:
“五百人。”
旁邊阿銘“呵呵”一笑,道:
“你是要組建華夏龍組么?”
“要你管!”
這時,瞎子面向鄭凡,示意由鄭凡來做決斷。
魔王們議事兒,總得給鄭凡一點存在感,否則主上都要睡著了,這也太不給主上面子了吧?
這也就是為什么小學生都能照著念的發言稿也得找領導念的原因。
不過,這邊不僅僅是為了給主上一點存在感,而是鄭凡畢竟也出征這么久,經歷了不少戰事,在李富勝身邊待過,也在田無鏡身邊待過;
說句不好聽的,就算是一頭豬,這般待遇培養之下,也該會哼哼幾句三十六計了。
“三兒啊,一百,就一百。”鄭凡開口道。
“不是,主上,我………”
“蠻軍部、晉軍部、燕軍部、禿發部,甚至是那一千靖南軍里頭,你看上誰了,就劃拉進去,咱橫豎一起算,正規軍偽軍仆從軍什么的,也快五千了,你挑,你隨便挑。
至于以后,等咱家底子再厚實些,你可以再擴編嘛,多大的鍋做多大的飯,先這么來吧。”
“是,主上英明。”薛三應下了。
鄭凡看向瞎子,
手指在茶幾上敲了敲,
道:
“繼續。”
瞎子點了點頭,道:
“阿銘,你負責再開幾座小作坊,肥皂、香水這類的玩意兒,以前是交給了六皇子,不過現在既然六皇子的產業上交國庫了,咱也就不必再去顧及什么專利買賣了,咱們接著做。”
阿銘開口道:
“朝廷不會怪罪?”
“天高皇帝遠,再說了,燕國打下半個晉國后,疆域擴張太快,駐軍錢糧都得自己就地解決一部分,咱這邊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只要燕皇那邊不親自發話怪罪,就算戶部那邊想說點兒什么,有靖南侯頂著呢。”
“好。”
阿銘同意了。
“阿程,你就負責帶兵吧。”
梁程點了點頭。
眼下部隊是個大雜燴,原本一千多人的隊伍像是吹氣球一樣,瞬間變成了五千人,不調理歸納好,是會出大問題的。
不過,交給梁程的話,問題不大。
鄭凡一直覺得,梁程之所以看起來感覺不如靖南侯,根本原因還是大家發揮的空間不一樣,基本盤不同,真是同等水平下,還真不見得誰輸誰贏。
“至于我,溫家那幾十人,準備先入衙門,從編民入冊開始做起,先做盛樂城里面的,再做附近的,最后,再去對著天斷山脈里的野人聚落去做。”
這是一個大活計,等于是給大家上戶口。
“四娘,錢糧這方面,你來管。”
“好。”四娘接下了這個活計。
“主上,屬下已經安排好了,請指正。”
七個魔王,除了不適合出來做事兒的魔丸以外,都有了各自的差事。
“行了,就先這樣吧,不過我就只有一個要求,這后宅里,先修個湯池。”
想泡澡,想很久了。
“這是應該的。”瞎子很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嗯,就這么著吧,哦,對了,我進階七品了,我也不藏著掖著,你們為什么沒提升實力,我不清楚。”
這是很開誠布公的一種態度了。
瞎子笑了笑,
道:
“主上,這個不急,您先休息,日后再說。”
其余諸位魔王,除了四娘,都一起開口道:
“主上先休息,日后再說。”
“嘿,我倒是奇了怪了,以前你們比誰都急來著,怎么這次一個個地都改吃素了?”
瞎子回應道:
“主上,事有緩急,一步一步來,一步一步做,以前是我們太急躁了,屬下們覺得,主上還是先休息,鞏固一下境界;
天色不早了,主上,
咱們還是日后再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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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鄭凡愚鈍了,而是身為當事人,可能真的沒辦法在第一時間明白到那個點。
因為你真的很難想像,這么多魔王,聊著聊著正事,就集體對你開車;
這車轱轆都從你臉上碾壓了一遍又一遍了,你卻還在傻乎乎地高呼著:不能超速,要保持安全車距!
四娘倒是清楚這幫人在做什么,懶得搭理他們。
但心里,倒是慢慢開始了“自駕游”。
老娘能成的話,難不成你們還得學老娘我?
喲呵呵呵……想想都覺得車輪子在打滑了。
鄭凡正準備起身離開,卻又坐了回去,輕輕拍了拍腦殼,
道:
“其他的事,可以日后再議,不過你們先前談的事,還有一個我要補充,這是我剛剛想到的,不好意思了,知道大家也累了,但既然聊了,就一起聊完了吧,一開始把攤子鋪全面一點,也比日后縫補起來少許多麻煩不是。”
這確實剛剛想到的,之所以先前沒留意到,而是他覺得瞎子他們會自己心里有數,但一看看這一樁樁一件件的事安排下去,發現沒提到那一點,鄭凡心里就覺得有些不對。
諸位魔王都正色以對,包括四娘在內,都俯首道:
“請主上明示。”
“嗯,那我就說了,我呢,說句不好聽的,就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我曉得,養兵不便宜,城池發展,也不容易。
咱這攤子剛鋪開,哪兒哪兒的都是要花錢的,就算滁州的財貨日后偷運過來,就算算上咱們從京畿之地明面上和暗地里分割下來的財貨,但說實話,銀錢這玩意兒,永遠不會有嫌多的時候,總能造掉。
但有些事兒,早在虎頭城時,我就和瞎子你聊過。”
鄭凡看向瞎子,
瞎子微微蹙眉,隨即明悟過來,道:
“民生?”
“是,民生。”
鄭凡坐起身,手里捧著一個暖壺,一邊撫摸著一邊繼續道:
“你們可以說我有些圣母,我也不否認我自己有些圣母,我和你們不同,我有時候,在特定環境下,會心慈手軟一些。”
“這正是主上讓我等信服敬佩的地方啊!”
薛三馬上搶先一個身位開始拍馬屁。
在主上剛剛進階的時候,馬屁聲,得響亮恢宏一點兒。
樊力“呵呵”地憨笑著,見薛三開動了,本能地覺得自己在此時也應該說些什么,
他道:
“事兒逼。”
“…………”鄭凡。
“…………”諸位魔王。
鄭凡笑了笑,擺擺手示意不要介意,繼續道:
“所謂民生,其實做起來,也簡單,在這個時代,無非三樣,學堂、醫官、義莊。
而這三樣,我們所付出的,無非是錢財一樣。”
只要有錢,只要給錢,只要錢足夠,這三樣維持和運作下來,問題就不大。
瞎子正準備開口,
卻被鄭凡提前止住了,
道:
“我曉得,你們可能會勸我這事兒得先緩緩,因為等安頓下來后,這銀子,得像水一樣流出去,一些事情,可以等到以后去做。
但當初問我,是想舒舒服服做一個富家翁還是想搞點事情的,是你們。
咱不是打一回合游戲,也不是玩完了命丟了就下機,該唱歌唱歌,該蹦迪蹦迪。
學堂里,教一些有用的東西,思想上的東西可以做一個綱領,具體的,跟黃埔軍校差不離,但不要步子太大扯到蛋,還是慢慢從娃娃抓起;
這事兒,瞎子,辛苦你了,你來負責。”
瞎子嘆了口氣,俯身道:
“屬下明白,即刻安排人開始做。”
“不分民族,有教無類,野人、晉人、燕人,只要是適齡的娃娃,都教,也都收,可以學不好,可以本事沒那么高,但得讓他們記得清楚,是誰花錢讓他們上學,誰花錢給他們吃飯,他們長大了得給誰賣命。”
“屬下明白。”
“嗯。”
這一項,就這么著了,鄭凡相信,以瞎子的經驗和見識,他只可能做得比自己更好。
“醫館的事兒,阿銘和四娘,你們負責去辦,不說免費醫療,但咱們可以貼補點兒,四娘可以帶一些學徒。”
四娘外科手術方面很擅長,以前打仗時,誰受了外傷,也都是四娘去縫合,在古代,如果有占地急救組的配置,能極大的增強傷員活下來和康復的幾率。
阿銘開口道:
“我也要去?”
鄭凡點點頭,道:
“你可以當首席大體老師。”
“………”阿銘。
“義莊的事兒,三兒,你和樊力去負責,盛樂城附近,不許出現無主的尸體,我也不希望萬一處理不好,弄出了一大堆的阿程的親戚。”
“主上,這事,我和三兒做吧。”梁程開口道。
身為僵尸,他天生的喜歡義莊的氛圍。
“行。”
樊力馬上開口問道:“俺呢?”
“阿力啊,那你就先給咱城里修二十個公共廁所吧。”
樊力本能地察覺到有些不對,但又本能地點點頭,示意自己曉得了。
鄭凡開始做總結陳詞,道:
“以前玩兒策略類游戲的時候,我喜歡先種田,點科技,等一切都準備妥當有一個更好更舒服的后方時再開始擴張。
現實里肯定和游戲里不同,咱們這兒也得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但說實話,按照目前的形式,我們不踏踏實實地種田發展似乎也沒其他的事兒好做。
咱們這疙瘩,燕皇以及兩位侯爺,還活得好好的,雖說有傳聞燕皇的身體出了問題,但人家畢竟還沒駕崩不是?
就算駕崩了,田無鏡在晉地這里坐著,也沒咱們火中取栗的資格。
東邊兒的大成國,這會兒和燕國達成了默契,他們在打野人,燕國就不會對他開戰。
東西無戰事,
短時間內,燕國也不會對乾國用兵,我們正好借著這段和平安穩的時期將自己的底子給打牢固一些。
北面的天斷山里,有不少野人,雖然有一部分和熊烈一樣,是已經歸化了的,但不是還有大把真正的野人么。”
梁程點頭道:“主上說的是,等兵馬整合好之后,屬下就會率部進山攻打野人聚落,一來可以練兵,二來可以掠奪一些資源。”
種田歸種田,但如果你家附近有小老弟可以搶的話,那是最好不過了。
反正真正厲害的野人,在司徒家那邊頂著,盛樂城附近這一帶的野人,威脅一直不大,正好合適當磨刀石。
“嗯,正好借著這個機會帶一帶步兵,騎兵是王牌不假,但得有一套形式有效地攻城方式,不能再跟以前那樣遇到城墻就頭疼了。”
“主上,這個屬下以后會考慮的。”
“好,你心里有數就行。”
說完,
鄭凡站起身,
道:
“大家都辛苦了,早點休息。”
諸位魔王齊聲道:
“主上辛苦。”
“嗯。”
鄭凡轉身離開了廳堂,
而這時,
其余魔王的目光都落在了四娘身上。
四娘“哼”了一聲,不急不躁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到底是薛三更潑皮不注意形象一些,直接道:
“四娘,加油啊!”
四娘白了一眼薛三,道:
“要不,換你去?”
“………”薛三。
其余人見狀,也都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畢竟,有些事兒,尤其是男女之間的事兒,硬要連這個都去掰扯個什么利益關系,未免過于傷人和落于下乘了一些。
且眾人都清楚,四娘可能不是愛主上的,至少不是純粹意義上愛情小說里男女主之間的關系,因為四娘心高氣傲得很,是可以在墳頭漂移的老司機。
但鄭凡不同,鄭凡曾給四娘續過不少話,哪怕不是男女之情的關系,但四娘對鄭凡,其實是有著一股子信任和依賴的。
賈寶玉說世上女人都是水做的,在四娘看來,世上男性都是泥捏的,就鄭凡有些男人的感覺。
喝了茶,
四娘翩翩而起,
“走了。”
說完,跟著鄭凡的背影走了出去。
后宅,房間挺多,也不算小,但因為才粗略收拾的原因,所以并不是很符合鄭凡的要求,不過改造的事兒,過幾天就會進行的,到時候這里可以變得和當初在虎頭城的宅子那般宜居。
四娘陪著鄭凡一起進來,將炭盆燒起,又走過來幫鄭凡褪去外衣,道:
“主上,先洗澡吧。”
“嗯。”
浴桶里的熱水已經放好了,鄭凡坐了進去,雙臂撐在木桶邊緣,瞇著眼。
晉升后的身體有些飄飄的,仿佛整個人都輕盈了不少。
其實,八品到七品之間有一個很大的區別,那就是對力量的掌控,開始以蠻力為主進步到細微操控的游刃有余。
換句話來說,終于有點兒武俠小說里宗師的味兒了。
屏風外頭,鄭凡看見四娘的身影,婀娜多姿,她應該是在換選衣服。
鄭凡笑了笑,
順手將浴桶一同泡著的石頭抓了起來。
有些事兒,畢竟少兒不宜不是。
石頭,在手掌里掂量了幾下,鄭凡看了看斜對角那開了一段的窗戶。
“兒砸,你先去外面一個人玩會兒。”
說著,
鄭凡將石頭直接向著窗戶縫那兒丟了過去,
誰料得這石頭居然在空中來了一個強行U,
又繞了回來,
鄭凡只來得及發出一聲:
艸!
然后,
石頭直接砸在了鄭凡的腦門兒上。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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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惆悵,
很憂傷,
也很無奈,
眼前一黑,
再睜開眼時,
鄭凡發現自己正站在一個車水馬龍的街道,
低下頭,
看見一個手里拿著一串糖葫蘆正咧著嘴對著自己笑的………逆子!
魔丸這次學乖了一點,又或者是上一次的見面是因為順路借的鄭凡因經歷田無鏡自滅滿門所產生的夢靨,而這一次,是他自己弄出來的“夢境”。
總之,這條街道,泛著復古的氣息,不是現代化的場面。
至少,沒讓鄭凡一下子出戲。
小男童伸手,抓著鄭凡的手,往前拽,他想讓鄭凡陪自己玩,陪自己逛街。
他的手因為抓過糖葫蘆,所以粘乎乎的。
鄭凡嘆了口氣,
他清楚,
原本應該等待著自己的是什么,
誰曉得忽然變成了這個。
有點類似于后世激動地下載了一個30G的種子,結果下好了打開后放出的是“葫蘆娃,葫蘆娃,一根藤上七朵花……”
“兒子,就不能再等等。”
鄭凡蹲下來,看著小男童。
小男童很是茫然地看著鄭凡,
他很平靜,
也很可愛,
但鄭凡分明看見了,似乎是因為鄭凡的態度,
導致魔丸明亮的瞳孔里,開始有一團嗜血的光澤正在不斷地擴散,
魔丸,
要暴走了!
“嘶!”
鄭凡馬上伸手抱住了小男童,
“喲喲喲,我們來騎馬馬,騎馬馬,來!”
危機,
在此時消弭。
男童的笑容再度傳來,尤其是在坐到鄭凡肩膀上后,更是開心地不停地揮舞著小手掌。
俗話說的好,
你得到了什么,你也得同時付出些什么。
人家到鄭凡這個年紀,也算是上有老下有小了,一根頂梁柱,得撐著;
哺育下面,反哺上面,戰戰兢兢地過日子。
鄭凡不同,他是上啃老,下坑小。
遇到事兒,兒砸先上,兒砸不行,那就干爹上。
沙拓闕石躺那兒,倒是安靜,但鄭凡也不敢缺逢年過節時的孝敬,時不時地也得抽個功夫跑去和他喝喝酒聊聊天。
至于兒子這邊,
得,
平日里倒也算是安穩,但你剛升級,就想去睡女人,將他拋諸腦后,哦不,是將它真的當作一個石頭一樣丟出窗外。
不行,
兒子不答應。
親兒子親兒子,可不是讓你來大義滅親故意避嫌的,那就是嘴上一套手上一套,忒虛偽。
不能好處事事先,那還叫個什么親兒子?
更何況,人次次上你的身給你賣命救你脫險的次數,也不老少。
想通了這些,鄭凡也就默然了,認命了。
美人溫床,今晚是享受不到了,只能先陪著兒子在這夢中享受享受親子之樂。
走啊走,看啊看,
面具,
買一買,
雜耍,
看一看,
生煎,
嘗一嘗。
上輩子鄭凡沒結過婚,自然也就沒養過孩子,這輩子倒是直接上車了,喜得貴子。
嘿,別說,一開始還有些漫不經心的,但慢慢的,竟然也有種融入其中的感覺。
到底是關系上有著千絲萬縷的糾葛,有愧疚,有感動,有不舍,雖然沒有血液之親做羈絆,但靈魂上的勾連更為密切。
一條街,似乎永遠都走不完,總有新鮮的花樣,總有誘人的吃食兒。
鄭凡也不覺得累,肩膀上的小家伙也不會累。
十世怨嬰,他很享受這一刻,享受這夢里的……光明。
也不曉得逛了多久,玩兒了多久,
夢嘛,
有時候就是這般,短暫得可以如白駒過隙,漫長得可以不知歲月。
悄無聲息間,
耳畔的喧鬧聲似乎開始安靜下來,
鄭凡再抬頭向前,發現自己走到了一條小河邊,河邊落英繽紛,一派春日午后的氣象。
坐下來,鄭凡情不自禁地躺下,北地多苦寒,他還真是有些想念春天了。
小男童笑呵呵地自己跑出去,開始逮螞蚱,開始追蝴蝶,開始自個兒撒著歡兒地跑,開始唱著一些不知道是什么曲調的歌謠。
鄭凡側著身子,彌勒佛臥躺姿勢,目光一直落在小男童的身上。
忽然間,
鄭凡腦海中想象出了魔丸要真是現實里的孩子,
他可以上幼兒園,可以背著書包去上學,可以一天天成長……
伴隨著這些畫面過來的,不是溫馨,而是一種窒息。
有些東西,鄭凡一直回避著,故意沒往那個方向去想。
雖然一直一口一口“兒子”“兒子”的叫著,
雖然常說作品是作者的晶血,是親兒子。
但說白了,
在塑造魔丸這個角色時,
鄭凡是將一切壓抑、陰暗、扭曲的元素,配上歇斯底里的畫風,想要呈現出的是一種黑暗之中孤獨絕望的氛圍,以這種方式,來討自己的陶醉,來討漫畫讀者的買單。
并非,真的是當兒子來看待。
想著想著,鄭凡忽然就愣神了。
回過頭,
他忽然發現小男童就站在自己身側,因為自己是側躺著,所以對方在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
父子二人目光相對,
然后兩個人都笑了。
“玩兒累了沒有?”鄭凡問道。
小男童搖了搖頭。
“那就再玩會兒?”
小男童又搖了搖頭。
忽然間,
四周的一切都開始變暗,
鄭凡發現自己又回到了原來的房間里,
燈燭搖曳,呈現出一種類似鬼片閨房的既視感。
鄭凡第一反應是魔丸玩兒夠了,放自己回來了,但當他環顧四周卻沒有發現四娘的身影時,鄭凡明白了過來,
自己,還在這夢中。
鄭凡開始在房間里尋找,走入了里間,看見床上,坐著的小男童。
小男童身上穿著一件紅色的肚兜,眉心點著紅痣,看見鄭凡進來,他主動張開了雙臂。
鄭凡走了過去,伸手將他抱住,然后將其放在了被窩里,蓋上了被子。
猶豫了一下,
反正這是夢,
走出門還是夢,
鄭凡干脆也躺進了被窩中。
父子倆靠在一起,躺在床上。
被窩里的溫度,是零下,鄭凡也沒傻乎乎地問兒子你是不是發低燒了。
而是繼續裝模作樣地給小男童掖掖被角。
小男童瞪著眼睛看著鄭凡,伸手拽了拽鄭凡的頭發。
“想聽故事?”
小男童興奮地點點頭。
“好,爹給你講故事:
從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廟,廟里有個老和尚還有一個小和尚,有一天,老和尚對小和尚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從前………”
被子外,開始結霜了。
鄭凡低頭,看著小男童,小男童的神情看起來聽這個二逼故事聽得如癡如醉,但這一刻,仿佛有一張恐怖的大嘴,即將撕咬下來,將一切吞噬。
鄭凡打了個哆嗦,
道:
“從前有個人,他爹是個貨車司機,脾氣不好,愛喝酒,他娘呢,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這個家。
不是死了,是走了,他爺爺奶奶一直對他說他娘的壞話,說他娘是跟著別人跑了,貪圖人家有錢。
其實他自己心里知道,他爹這個人,和他相處過日子,確實不怎么行。
后來,在他還沒成年時,他爹也走了,這次是人死了。
說實話吧,這個人從小長大,也沒因為這個受過什么苦,也沒覺得別人有媽媽自己沒媽媽有多難過,反正就是正常地過日子,上學放學,家里雖然條件不算很好,但也算衣食無憂吧。
他自小喜歡畫漫畫,上大學后,就自己籌建漫畫社團,然后慢慢地往商業上發展………”
說到這里,鄭凡又低頭看了一眼小男童,發現小男童也是在很平靜地看著鄭凡。
“無聊了?”鄭凡問道。
小男童對著鄭凡翻了個白眼。
緊接著,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鄭凡。
鄭凡伸手,放在小男童的腦袋上,道:
“下次想玩了,提前知會我一聲,我就在夢里陪你玩,你想玩溫馨的就玩溫馨的,想玩血腥的就玩血腥的,好不好?”
“吼!”
一聲咆哮,
從四面八方涌來。
鄭凡依舊平靜地躺在床上,
小男童忽然站起身,
慢慢地轉過來,他的臉,開始急速變化著各種表情。
有靦腆,有童真,有笑容,有陰沉,有兇狠,有殘忍,像是在快速切換著的幻燈片,不停地轉化著。
“這是叫我………來喊停?”
像是年會上的抽獎節目?
小男童點了點頭,表情繼續變化。
“但很多年會上的大獎都是有內幕的。”
小男童沒回應,繼續變化著表情。
“好吧,一,二,三,停!”
表情凝固,
停格在了一張“殘忍”的表情上。
鄭凡嘆了口氣,道:
“我就說嘛,暗箱操作。”
小男童的牙齒開始碰撞,舌頭開始舔著嘴唇,像是要準備進餐了。
鄭凡“呵呵”一笑,
道:
“恨不得吃我的肉?”
小男童點點頭。
“那你吃唄,反正這是在夢里。”
鄭凡看得很開,就當是一場噩夢罷了。
小男童轉過身,向床尾走了幾步,站住,又側轉身,面向了鄭凡。
鄭凡的眼睛當即瞪大了,
想掙扎卻發現自己身體一下子被束縛住了,像是被鬼壓床一般。
“別,別,不能咬那個地方,要出問題的!”
小男童忽然一個下蹲,
“啊啊啊啊!!!!!!!”
鄭凡大叫了起來。
但叫完了之后,
鄭凡再昂起脖子努力地向下看,發現小男童只是蹲在那里,他扭過臉,看向鄭凡,臉上露出了調皮的笑容,先前殘忍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
“呵呵呵呵…………”
男童清脆的笑聲傳來。
“呵…………呵…………哈哈哈…………”
鄭凡也笑了起來,
媽的,
笑中有淚。
………
廳堂里,諸位魔王們都沒走,他們還有一些具體的事情沒有商量好。
薛三忽然甩開了話題,對瞎子道:
“瞎子,你掃掃,看看他們進行了沒?”
“哦?你叫我去探測那個?”
“反正主上又不知道,四娘也不一定能感應到。”
瞎子正色道:
“但魔丸可以感應到我的精神力,然后,我就死定了。”
在大家都爭相當舔狗的時候,
你去探測主上閨房之事,
那你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追求進步了。
萬一主上落下個心結,其他人都在噌噌噌地恢復,你卻一直原地不動都很有可能。
那簡直就是一種酷刑。
梁程則很平靜道:
“急什么,要相信四娘,明天,就能有結果了。”
薛三點點頭,又道:“記得上次第一個晉升的,是魔丸。”
梁程聞言,開口道:
“要相信四娘,這次四娘明顯是有備而來,不會落到魔丸后頭去的。”
“嗡!”
話音剛落,
一道屬于魔丸的強橫氣息忽然迸發而出!
頃刻間,又迅速消散于無形。
薛三馬上跳起來,猛捶一記梁程的膝蓋,
喊道:
“你快說我永遠都不會再長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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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凡一直睡到午后才得以蘇醒,
推開門走出來的他,
面色發白,流著虛汗,腳步不穩,
明明是一位新晉七品武夫,卻仿佛在一夜之間被掏空了身體。
身后站著有些哀怨的四娘,因為這身體,不是她掏空的。
一夜長夢,所消耗的精力,確實過于巨大,洗漱之后,隨便吃了點東西,鄭凡就躺在了靠椅上,開始曬太陽。
睡又睡不著,累又實在是累得厲害,這種感覺,其實最為難受煎熬。
平生第一次,鄭凡體驗到了當爹的艱辛。
養娃不易,
誰家的女婿誰趕緊提前拿去,可保你家宅平安。
也就在鄭凡自己打盹兒假寐的時候,一個小娃娃靠了過來。
狼崽子其實有名字,蠻族名字太拗口,所以被取名叫鄭蠻。
來到這個世界,自然不可避免地被這個世界所影響,鎮北侯府下面七個總兵都姓“李”,鄭凡這邊也一排排地排出了“鄭”姓。
這其實是姓氏最初的用法,早于旗幟、疆域、民族的劃分,同一個姓那就是一家人自己人的概念。
而鄭凡這邊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別的權臣野心家,在最開始時,還是戰戰兢兢謹小慎微甚至不敢高望之時,這邊兒,卻早早地做出了規劃。
這種規劃,在此時看來沒什么用,在未來,可能也沒什么用,但很適合畫大餅,而且是有的放矢地大餅。
比如這狼崽子,早早地就被瞎子說,他以后是要成為蠻族新大汗的人,他的部族,將取代蠻族王庭,奉魔王之命,鎮守荒漠!
雖然知道這是吹皮糖,但狼崽子每每聽到這個“預言”,心里還是開心得一比。
“怎么了?”鄭凡有氣無力地問道。
“主上,我,我想從軍。”
“從軍?”
“是,主上!”
“拿得動刀么?”
“可以!”
“還是太小了。”
要是再長個幾年,哪怕是當個娃娃兵,其實也是足夠了,但現在,狼崽子年紀還太小。
鄭凡是念著舊情的,當初第一批的蠻族兵,如今已經不剩多少了,這個娃娃,其實就是那支刑徒部落的最后一個念想。
“主上,我可以跟著三爺去練。”
薛三個頭不高,本事卻很高,狼崽子想要去跟著薛三練習。
鄭凡擺擺手,
道:
“不成。”
“主上,我………”
“三兒練的是刺客斥候,都是些要躲藏在陰影里的角色,你以后是要當蠻族大汗的人,去三兒那里練了,容易把你格局弄小了。”
“主上,但是我,我想………”
“學堂要開了,你去念書吧。”
“我不想念書,念書沒用,燕人念書沒乾人念書厲害,但燕人卻能吊著我們蠻族打,也能吊著乾人打。”
這是很現成的一個例子,乾人文教,當世第一,但百年來,一直是一個被人任意揉捏的軟柿子。
六萬鎮北軍,直接可以打到人家都城下面,雖說這里頭有著靖南侯“虛晃一槍”的迷惑作用在,但再如何,乾人的底褲,還是被扯下來了。
“野蠻,只能橫行一時,文化,卻能延續一世,你有這個機會,就多讀讀書,燕人是沒乾人有文化,但燕人當初的百年世家門閥,又怎么是真的沒文化?
虛心點兒,多學著點兒,不要等年紀大了,才后悔當初沒有好好學習。”
年少輕狂無知,等到人到中年,見識到社會的殘酷后,才后悔小時候沒好好讀書的人,比比皆是。
狼崽子有些不滿意,但又不敢忤逆鄭凡的意思,只得低下頭:
“是,主上。”
“下去吧,先把功課學學好。”
狼崽子下去了,先前在那里靠著沒有過來的阿銘此時微笑著走了過來,道:
“主上,你覺得剛剛看見你和狼崽子在一起說話時,腦子里想到的,是什么么?”
鄭凡白了阿銘一眼,
直接道:
“李成粱和他的那位義子。”
“主上不愧是搞創作的,才思敏捷。”
“特意來拍馬屁的?”鄭凡問道。
“不是。”
“我就說嘛,這點兒程度不夠。”
“主上就沒有擔心過,以后這狼崽子要是真按照我們隨便忽悠出的預言成長了起來,會對這個世界的格局造成怎樣的影響么?”
“不怪自己沒用,而怪敵人會學習,沒出息。”
鄭凡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道:
“你們不該在乎這個才是。”
“我以為主上您會在乎。”
“這種養成,還是挺有意思的事兒,不過我覺得咱自己還是個鵪鶉,卻擔心這么長遠的事兒,更有意思。
說吧,過來什么事兒?”
“路過,來瞅瞅。”
“你是閑著沒事兒干了?”
“等著吧,主上,我不是今天第一個路過的,您要休息,還是躺屋子里好。”
“你說得好像有點道理。”
………
燕京,
皇宮,
御書房。
每年的這一日,都是皇室家宴,不年不節的,也僅僅是屬于皇家,而非民間。
且這一日不會大肆慶祝,只是講究個大家一起吃個飯。
這個風俗起源于數百年前,每年這個時候,冰雪開始消融,很大程度上,意味著新一輪和蠻族的戰事將要開啟,雙方經過寒冬的蟄伏后,又要開始爭相流血。
姬氏一族在這一日聚餐之后,成年男性多半要奔赴前線。
不過這百年來,日漸承平,倒是逐漸演變成這一日大家隨便吃一頓的形式,因其歷史原因,也不會過度慶祝講排場。
姬潤豪坐首座,二皇子姬成朗坐下手次席,緊接著的就是四皇子姬成峰,五皇子姬成玟,六皇子姬成玦,還小的七皇子姬成遡也脫離了奶媽的依靠,一個人規規矩矩地坐在哥哥們后頭安靜地吃飯。
所缺的,一個是大皇子,人在北封郡戍邊;
還有一個是三皇子姬成越,湖心亭上幽禁。
五皇子姬成玟結束了自己訓誡面壁,已經出來了。
天家無情,攤上姬潤豪這個父親,就別再奢求什么父子親昵這種事兒了。
從二皇子到小七,諸個皇子都戰戰兢兢地吃飯。
餐食都是定量的,絕對不允許剩下,甚至連盤底都必須刮干凈。
姬潤豪已經吃好了,還在用饅頭刷著盤底,一邊繼續小口地送入嘴里一邊默默地看著下方自己的孩子們。
皇帝的目光,宛若實質性的壓力,讓底下的絕大部分皇子連吃飯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倒是有一個是例外,自己面前的吃完了,還去幫小七分擔一部分。
“成玦,你很餓?”
燕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第六子身上。
六皇子笑著點頭,道:
“父皇,兒臣肚子里這陣子正缺油水兒呢。”
皇子府邸是有食物供應的,但不算豐厚,且每個皇子府邸里又養了不少非“編制”人員,這就使得大家的日子,一下子變得有些緊巴巴的。
“是朕的不是了,餓到我皇兒了。”
“餓是餓不著,頓頓也能吃飽,這在尋常人家,已然是了不得的福氣了,所以偶爾能得機會吃個席面,也是美得很的事兒。”
“魏忠河。”
“奴才在。”
“稍后給六皇子府邸再多送一道席面。”
“奴才遵旨。”
六皇子馬上起身離桌跪下,
“謝父皇。”
燕皇擺擺手,
道:
“行了,吃不下就別吃了,硬撐下去,石頭往山上背,也是浪費糧食。”
“兒臣遵旨。”
“兒臣遵旨。”
諸位皇子一齊起身叩謝。
飯食的量,是一直以來的規矩,很長時間以來,規矩就在那里,多少量多少菜,一直在那兒,規矩不會變,但人,往往會變。
當年的姬家人,武勇善戰,飯量自然也就大,眼下,除了沒來的大皇子有極大的飯量和餓油水兒的六皇子能吃以外,其余皇子,倒是和勇武沾不上邊兒了。
“成朗留下,其余人都下去吧。”
“兒臣領命。”
“兒臣領命。”
四皇子、五皇子以及小七都下去了,二皇子姬成朗留了下來,然而,還有一個人不知趣兒地也留了下來。
那就是六皇子,他居然從懷里掏出一個口袋,開始將諸位兄弟餐桌上剩下的餐食給裝進去。
燕皇見狀,燕京微微一瞇,將手中的筷子直接砸了過去,六皇子直接一個閃避,然后繼續裝殘羹冷炙。
“裝可憐給誰看!”
六皇子身子一顫,轉過身,看向燕皇,道:
“多好的吃食,父皇,浪費了可惜了,反正都是要賞賜給下人的,兒臣這個家里人要吃,自然得先留給兒子不是?”
“是皇子俸祿沒有發你?”
“不是,是兒臣家里姬妾多,要吃飯的人多,這不,兒子已經讓她們在家里織布了。”
燕皇伸手,在桌案上輕輕敲了敲,
魏忠河馬上彎身,
“奴才在。”
“罰沒六皇子家一眾姬妾入官奴,他養不起,朝廷幫他養。”
“奴才……奴才遵旨。”
六皇子整個人身子晃了一下,
最終還是跪下道:
“兒臣,謝主隆恩。”
………
六皇子背著一個口袋,失神落魄地走出了皇宮,又魂不守舍地在張公公的攙扶下,上了停留在外頭的馬車。
“爺,爺?”
張公公在宮門口候著的時候就已經看見了傳旨太監出去,自是清楚發生了什么事。
“爺,要忍,要忍啊。”
“帕子。”
六皇子攤開手。
“哦,好。”
張公公馬上將熱毛巾送上。
六皇子擦了擦臉,
放下帕子,
長舒一口氣,
看著張公公,
道:
“老頭子,身子骨出問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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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嘉米爾的穆先生成為魔臨第81位盟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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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樂城,
城守府衙,
后宅,
臥房。
床上,
四娘主動地將嘴湊到鄭凡面前,
鄭凡卻下意識地挪開了臉,向后躲了一下。
四娘風情萬種地瞥了一眼鄭凡,
道:
“主上,你還嫌棄你自己啊。”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鄭城守此時只能傻笑。
“主上再休息一會兒,奴去洗漱一下。”
說罷,四娘就下了床,洗漱好穿戴好衣服后,走到門口,推開了門。
清晨的清新空氣一下子涌來,讓人頓覺神清氣爽。
四娘撐開雙臂,一根根絲線從其身上竄了出去,自動編織成了一只只花蝴蝶,惟妙惟肖,翩翩起舞。
前面屋檐下,倒掛著一只“蝙蝠”。
薛三伸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喊道:
“四娘,你從我眼里看見了什么?”
四娘不屑。
薛三則自問自答:
“嫉妒,濃濃的嫉妒!”
蝴蝶開始消散,化作針線,又收入四娘的衣袖之中,四娘身上的氣質也發生了不小的變化,變得有些出塵。
“大早上地,瞎叫喚什么?”
薛三從屋檐上跳了下來,三條腿穩穩地落地,
道:
“喊主上,那邊入甕了,得準備收網,主上現在能起床么?”
“為什么不能起?”
鄭凡從屋里走了出來。
“喲,主上早上好,屬下給主上請安。”
薛三兒似模似樣地甩了下袖口打了個千兒。
“入甕?是山里的消息?”
“回主上的話,到最后期限了,這一段天斷山脈里靠著咱們這兒的仨野人聚落,沒一個下山的。”
鄭凡點點頭,道:
“都做好準備了么?”
“就等您了。”
“行,我披個甲。”
四娘這時已經拿著甲胄走了過來,開始幫鄭凡穿戴。
先前日子對這一段天斷山脈內的野人聚落定下了基調,要求他們納貢、出兵、送質子,且派出了熊烈做說客,但期限日子到了,那邊的三個野人聚落卻毫無反應。
“熊烈回來了沒有?”鄭凡問道。
“回來了,昨晚回來的,說自己差點被扣在了聚落里,沒能逃出來。”
“還說什么?”
“還說這幫野人不識大燕天威,妄圖觸怒王師,所以他準備當向導,帶我們入山征伐他們,給他們一個教訓。”
鄭凡點點頭,道:
“熊烈,可信么?”
薛三點點頭,道:“自是不可信的,我跟著他的人馬一起進山的,這貨進了那聚落就跟回家一樣,他自己和野人聚落首領們也是好得蜜里調油,出來時,也是那些首領親自送出來的,他自個兒在城外找了個地兒往臉上涂抹了一些泥巴,裝作自己辛苦逃出來的樣子。”
“你辛苦了。”
“主上,瞧您說的,無非是跟著進山睡了一覺罷了,不算什么。”
“禿發部那邊如何?”
“禿發部那邊倒還算安穩,主上,禿發部到底和山中野人不同,野人是想要自主權,乃至于以后貨物買賣時能拿個先機,熊烈這家伙是想著幫忙穩住山里野人的地位從而穩住自己的地位。
歸根究底,他們的根還是在山里,禿發部可就在盛樂城內或者郊外。”
“梁程那兒準備好了?”
“大軍已經就緒了,正吃早食分干糧呢。”
“好。”
手底下的人很能干的好處在此時就體現出來了,自己全程當撒手掌柜,但下面的這幫人卻能幫你把坑挖好把夾子放上去待得獵物上鉤后,第一個跑來喊你去看,仿佛這獵物是你親自抓的一樣。
簡直比演戲時喊1234567還容易。
“主上,我陪著你一起去吧。”四娘說道。
“不用。”鄭凡笑了笑,握了握四娘的手,道:“總得給他們一點機會。”
薛三馬上附和道:
“可不是嘛四娘,你可是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饑啊。
你自己吃了個肚皮滾圓,咱哥幾個可都還餓著肚子吶。”
“我看你是皮癢癢了。”四娘瞪了一眼薛三。
薛三嚇得忙后跳三步,擺手道:
“別,別,別,你這會兒比我厲害,欺負我可不算本事。”
薛三清楚,此時的自己不是四娘的對手。
鄭凡最后拍了拍四娘的手,提起放在一側的長刀,扭動了幾下脖頸,可惜沒有發出“脆響”。
但這并不影響鄭城守的心情,
“三兒,走著。”
“得嘞,主上。”
…………
鄭凡騎馬出城后,直入外面的軍寨。
兵士們早已經席地而坐,吃罷早食后,開始休息。
這有點像是進考場前的學生,很多人得趁著這個機會去解決一下生理問題,否則當真到了陣上可容不得你喊一聲暫停如廁。
待得鄭凡過來后,軍寨大門被從里面打開。
鄭凡翻身下馬,從軍士身邊走了過去。
軍寨內,將留下一千靖南軍看家,其余的人馬,加上禿發部的族兵,總計四千人,將全部入山。
鄭凡看見了和梁程站在一起的熊烈,當熊烈看著鄭凡時,眼里都浸潤出了委屈的淚水。
六皇子在推薦熊烈這個人時,就直接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叫自己用他時多注意著點兒。
畢竟六皇子剛收留他時,他熊烈只是一個落魄的野人奴隸,這幾年好日子過久了,人上人的感覺也出來了,難免不增添出一些別的心思。
不過,玩兒心機玩兒算計,想在諸位魔王面前占得便宜,那可真是比登天還難。
“大人,大人,你可得為奴做主啊,為奴做主啊!”
熊烈直接撲在了鄭凡腳下,抱著鄭凡的靴子就開始哭訴起來。
喲呵,
你也是上戲畢業的?
小師弟,
老子和許胖胖靖南侯他們對戲的時候你還在這盛樂城里賣寵物狗呢。
“老熊,辛苦你了,真的辛苦你了。”
“大人,大人………”
“我知,我知,放心,我會為你討回公道的!”
“多謝大人!”
鄭凡轉過身,
抽刀指天,
道:
“本官來這里時間不久,但在燕國時,就曾聽說過,三晉豪杰,無不以獵殺山中野人首級為榮!
今日,野人欺生,以為晉國沒了,三晉之地就沒豪杰了!
以為燕人來了,燕人就奈何不了他們了!
以為蠻人來了,蠻人離開了荒漠,就不懂怎么打仗了!
今兒個,
咱就教教山里的那幫野人,
你大爺,
永遠是你大爺!”
這就是多元化部隊的特征,也是累人的一個地方,在誓師時,你也得照顧到方方面面,頗有一種春晚時主持人給全國人民拜年一個個繞口令一樣一個都不能少的意思。
不過,這種言辭,確實能夠激發出士氣。
四周數千兵士也都很給面子,在鐵憨憨一般蠻人的帶領下,一起高呼:
“威武!”
“威武!”
“威武!”
哪怕是那兩千收攏來的晉國偽軍,在此時士氣也是不錯。
和燕人,那是臺桌上的對手,輸了也就輸了,但和野人,三晉之地和野人干了數百年,殺野人,責無旁貸。
就是禿發家,禿發承繼也領著麾下族兵一起歡呼,時不時地,他還將目光瞥向站在鄭凡身邊一臉激動的熊烈,嘴角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背對著禿發承繼的瞎子,
嘴角也跟著露出了一抹微笑,
如果此時可以對著這個方向拉一個長鏡頭的話,可以取名,叫倆老銀幣之笑。
“開拔!”
在鄭凡的命令下,部隊開始開拔。
行軍時,鄭凡主動地和梁程靠在了一起,梁程也會意,向主上這邊靠了靠。
“沒問題吧?”鄭凡問道。
畢竟盛樂城才到手一個星期,這般“多國”聯軍一起出征,很容易出現什么意外。
“沒事的主上,以戰代練,最好不過了。”
“嗯。”軍事方面,鄭凡是無條件相信梁程的。
這一次出征,除了四娘以外,其余的魔王都來。
鄭凡和梁程騎馬在一起說著話,
后頭,瞎子、阿銘和薛三在一起騎著馬說著話,
樊力一個人,走路,跟在隊伍最后面。
“魔丸提升了,四娘也恢復了。”薛三說道。
阿銘則道:“問題你是學魔丸呢,還是學四娘呢?
學魔丸,你得自己先死掉,死后還能托夢給主上;
學四娘,你想學主上他愿意么?”
“他們能提升,我們也是能的!”薛三很篤定地說道,“只不過我們還沒找到方法罷了。”
“四娘倒是和我說過她的方法,現在她既然成功了,顯然,那個方法是對的。”瞎子開口道。
“什么方法?”
“就是更深入一點。”
薛三皺眉,
阿銘也皺眉。
瞎子又道:“這樣子吧,晚上等咱們扎營后,三兒,你蒙著面,去軍帳那里刺殺主上,我再出手擊退你,救下主上,但你得在我身上開一道恰到好處的口子,讓我流點兒血,主上一感動,我大概就能提升了。”
現在,光靠口頭上的舔,是不成了,得深入一些。
薛三對著瞎子翻了個白眼,
沒好氣道:
“喂,你知不知道魔丸一直貼身在主上身邊,同級別下我估計就打不過魔丸,現在人家還比我高一個等級,你讓我蒙面去刺殺,就不怕魔丸直接把我打爆?”
阿銘則是有些驚疑道:
“三兒你居然關心的是這個。”
“那我應該關心啥?”
“難道不應該是關心瞎子說的,讓你蒙面去刺殺主上么?”
“嗯?”
“你,蒙面不蒙面,有什么區別?”
“………”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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