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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國師傳信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龍脈脫離宿主的剎那,凈心似有感應,抬頭望向房梁。

其他人紛紛抬頭,看見了這道半透明半真實的龍氣,與散碎的小股龍氣不同,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是可以被看見的。

完整形態的龍脈,當初從地底被抽離時,京城目睹過的百姓不知凡幾。

但尋找到宿主后,龍氣就不可見了。

許七安早有準備,隔著袍子,輕扣藏在小腹的地書碎片,嘴唇開闔,念動咒語。

那道試圖沖出屋子,離開此地的龍氣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吸扯,發出無聲的咆哮,不甘心的鉆入地書碎片。

這在外人看來,就是龍氣自動選擇了許七安成為宿主。

柴賢的這道龍氣鉆入地書碎片,立刻與里面的另一道龍氣融合,身軀長度沒有變化,但更加凝實了。

同時,許七安的“雷達”范圍也成倍增長,如今已能覆蓋湘州城三分之一的范圍。

“如果能覆蓋湘州三分之一就好了........”

他不切實際的嘀咕一聲,旋即看向了柴賢,嘆了口氣。。

對柴賢來說,弒父,殺戮無辜,尤其是二丫一家三口,這個真相過于殘酷,當他醒悟一切都是自己所為時,心中便萌生死志。

而對許七安來說,人格分裂非主觀犯罪,不能等閑而論,可小村子滅門案就是柴賢干的,精神病殺人也是殺人,造成的傷害不會改變。

他并沒有因為精神病,而原諒柴賢。

基于這樣復雜的心理,許七安沒有阻攔柴賢自盡。

柴嵐撲倒在柴賢身上,哭聲嘶啞。

善惡有報,因果循環........許七安接著看向另一個罪魁禍首,問道:

“柴杏兒,你的上級是誰?”

柴杏兒搖頭:

“我不知道,下級不知道上級身份,這是天機宮的規矩。上下級之間,以書信往來,若有急事,則通過信鴿傳書。

“府上便有信鴿,前輩若想知道上級是誰,可以追蹤信鴿。我沒有試過去探尋上級的身份,但我猜測,信鴿的目的地,多半不是我上級的住處。”

下級不知上級身份,但上級多半是知道自己下級的身份,負責搜羅哪個區域的情報.........許七安沉吟道:

“沒有其他緊急聯絡方式?”

柴杏兒搖頭。

這是防止有暗子落入敵人之手,會被連根拔起,牽連甚廣。缺點是,很容易造成情報滯后啊.........許七安接著道:

“說一說天機宮的情況。”

“天機宮的暗子,分九品,我是五品密探。下級是兩名四品密探,都在漳州。下級的下級我就不知道了。這同樣是天機宮的規矩,只能知道直屬下級的身份。”

柴杏兒沒做隱瞞,在戒律的力量下,如實的說出情報。

都是些小嘍啰,不值得浪費精力和時間去搜捕,倒是柴杏兒的上級值得我出手.........許七安想到這里,看了一眼佛門的僧人們。

不行,得盡快離開漳州,度難金剛說來就來,可能還會有羅漢,此地不宜久留了。

“你是怎么成為天機宮暗子的?”

許七安問出最后一個問題,他主要是好奇暗子是如何培養的,如何收服甘心自殺的暗子。

這一點,魏公和不當人子都是行業翹楚。

魏公已經故去,無法再問。不當人子倒是巴不得他去問,順勢給他來一招“慈父手中劍,游子身上劈”。

許七安只能采用這種迂回的方式。

恒音雙手合十,道:“不打誑語。”

戒律的時間已經過去,需要他重新施展。

柴杏兒內心很抗拒,但嘴巴很老實:“那是十年前,我還未出閣,只是柴府的大小姐。那年盛夏,我在院中修行,忽然聽見有人笑著說:小丫頭資質不錯.......”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宮主,他穿著如雪般的白衣,堂而皇之的站在院子里,而周圍的丫鬟對他視而不見。”

不當人子?

許七安眉頭一皺,以許平峰的身份地位,造訪柴家這樣一個江湖勢力這不合理。更不可能因為柴杏兒資質不錯,就現身說法。

柴杏兒繼續道:“我質問他是誰,他說自己是來尋寶的。”

“尋寶?”

柴杏兒點頭:

“柴家先祖原本是南疆的奴隸,他少時家族被滅門,仇人把他賣到了南疆做奴隸。后學藝有成,回到湘州,這才有了如今的柴家。

“時至今日,鮮少有人知道當年柴家為何被滅門,先祖為何被賣到南疆。”

停頓了一下,柴杏兒臉色嚴肅,道:

“柴家原本是守墓人,守著一個年代久遠的大墓。后來不知為何,放棄了守墓人的身份,在湘州建立家族。當年之所以慘遭滅門,是因為有人要打那座大墓的主意。

“按理說,柴家守墓人的身份,外界并不知曉,也許是家族中出了叛徒,泄露了出去,這些是一百多年前的事了,其中細節我并不清楚。”

大墓?!

許七安的大墓恐懼癥又要犯了。

雍州城外的那座地宮,就給了他很深的心理陰影。

“后來呢?許.......”

許七安清了清嗓子,道:“那個白衣人進了大墓?”

佛門眾僧似乎也很關注這件事,耐心的聽著。

柴杏兒搖頭:“大墓的地圖,柴家只有半份,另外半份在南疆尸蠱部手里。宮主只拿走了柴家的那部分地圖,后續如何,我便不知了。

“那之后,我就成了天機宮的暗子,我能有今日的成就、修為,都是天機宮這些年給予的栽培。”

有一個得!

能讓許平峰在意的大墓,里面的東西必然非同尋常。一半的地圖在尸蠱部手中,所以,許平峰還沒進過大墓?

另外,地圖在尸蠱部手里,這說明當年地圖在年少的柴家祖先手中?

如果是這樣的話,他怎么會被賣去南疆當奴隸的,這不合理啊.........許七安沉吟一下,道:“關于大墓,你還知道什么?”

“大墓的存在,只有柴家的家主知曉。若非因為宮主,我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他為什么要把這個秘密告訴你?”

“宮主說,想打開大墓,需要守墓人的鮮血作為媒介。”

所以,許平峰把柴府的柴杏兒發展成暗子,當做棋盤中的一枚棋子.........許七安沒有再問,轉而看向凈心和凈緣,道:

“不久后,天機宮的上級會來柴府,各位大師好自為之吧。”

他召出浮屠寶塔,拖在掌心,第一層的塔門打開,氣旋滾滾,將柴杏兒吸入其中,鎮在第二層。

接著,他按住李靈素和恒音的肩膀,化作陰影離開柴府。

內廳陷入安靜。

凈心望著門外沉沉夜色,雙手合十,念誦了一聲佛號。

沒殺我們........佛門僧人們吐出一口氣,又慶幸又困惑。

“凈心師兄,現在該怎么辦?”一名僧人問道。

凈心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凈緣,緩聲道:

“凈緣師弟需要靜養,便先留在柴府吧,等待度難師叔到來。”

說完,他掃一眼柴嵐,還得保住柴家,這是佛子放過他們的條件。

只不過這是聰明人之間的心照不宣,不必說出口。

...........

城外,漆黑夜色中,許七安和李靈素,還有傀儡恒音走到官道上,迎著刺骨的寒風。

圣子低著頭,心事重重,一句話都不說。

許七安目視前方,嗤笑道:

“不為情牽,不為情困,達到超然俯瞰的層次,方為太上忘情。你說李妙真走的是邪道,她會為一人放棄蒼生,你又如何?”

李靈素猛的抬起頭,張了張嘴,似想反駁或解釋,但最后歸于沉默。

隔了一陣,他低聲道:“我不知道。”

許七安換位思考了一下,發現如果是自己,同樣會這般糾結,便沒有再嘲笑他。

李靈素問道:“前輩打算如何處置在杏兒?”

許七安直言不諱道:“從頭梳理案子,你覺得柴杏兒為何要邀請各路豪杰,以及官府,召開屠魔大會?”

李靈素是聰明人:“控制柴賢,扼制命案。”

“沒錯,她刺激柴賢是為了殺柴建元,后續柴賢逃出柴府,在湘州大開殺戒,多半不在她的預料之中,屬于計劃之外的事。

“或想補救,或是不愿事情鬧大,于是她召開屠魔大會的原因。換而言之,屠魔大會不在她原先的計劃中。”

柴杏兒的計劃其實很簡單,用身世的秘密刺激柴賢,殺死柴建元,以此報殺夫之仇。然后再用柴嵐做威脅,控制柴賢。

但那晚柴賢直接殺出了柴府,雖然留住了柴賢,但后續的命案已經超出柴杏兒的計劃,為了扼制事態的惡化,她召開屠魔大會。

這案子比許七安以前查的案件更麻煩。

“我還想多了解一些關于天機宮的事,另外,那座大墓將來有機會也得去探究。”許七安道。

李靈素等了片刻,沒等來后續的內容,皺眉道:“所以?”

我給她判了個死緩........許七安道:“你的小姘頭暫時不會死。”

那座大墓肯定很危險,柴杏兒將來可以充當工具人使用,如果死在里面,是她命該如此。不死,他就廢去柴杏兒修為,讓李靈素帶回天宗,終生監禁。

李靈素神色復雜的吐出一口氣,轉移話題:“佛門雖然讓人討厭,不過底線還是有的,柴家應該不會有事。”

許七安“嗯”了一聲,他忽然停住腳步,表情古怪的探手入懷,摸出一枚符箓。

符箓在黑夜中散發著淡淡的微光。

緊接著,李靈素聽見一個柔媚悅耳的聲音:

“你在何處?”

...........

青州和雍州的交界處,一座小鎮,寒風卷過街巷,發出凄厲的嗚咽聲。

穿著色彩斑斕,皮膚黝黑的乞歡丹香,走進骯臟的、彌漫尿騷味的小巷,他俯身,在墻洞口攤開手掌。

一只灰溜溜的大老鼠鉆出墻洞,跳進他的掌心。

乞歡丹香側著頭,聆聽著什么,俄頃,把老鼠放回墻洞,抬起頭,說道:

“我的朋友告訴我,那小子剛從這里經過。”

月夜下,小巷兩邊的屋檐,站著六道人影。

居中的是一位面帶微笑的年輕男子,給人溫和謙恭的形象。

他笑道:“不愧是龍脈宿主,氣運滔天,總能從我們手中逃脫。元霜妹子,看看他往哪邊逃了。”

許元霜瞳孔清光一閃,凝神遠眺,看見東南邊遙遠處,金光一閃而逝。

“是雍州方向。”她淡淡道。

蕉葉老道士瞇著眼,做眺望狀,笑道:

“那小子實力不強,下三濫的手段倒是樣樣精通,嗯,是個在江湖摸爬滾打的散修。雍州那邊正在舉辦武林大會,多半想驅虎吞狼,解決掉我們。”

他們在前往雍州的途中,遇到了一位龍氣宿主,那小子修為不強,八品的煉神境。

直覺倒是無比敏銳,小伎倆多到讓人頭疼,每次都能在他們手中險而又險的逃脫。

萬花樓的柳紅棉扭了扭腰肢,笑吟吟道:“豈不是正好,雍州之行,或許比我們想象的收獲還要大。”

她瞥見姬玄沉思不語,似有心事,媚笑道:

“小城主,何故心事重重。不如今晚讓奴家替你排憂解難?”

姬玄苦笑道:“好姐姐,你別拿我尋開心了,誰不知道你柳紅棉蛇蝎美人的大名。倒是元槐還是只童子雞,正適合你去調教。”

許元槐面色冷峻。

柳紅棉目光在秀美少女身上一掃,掩嘴輕笑:“就怕某人會撕了奴家。”

許元霜冷哼一聲。

姬玄道:“我只是在想,國師是不是還有后手。”

眾人看了過來。

“佛門也好,司天監也罷,乃至巫神教,此次收集龍氣,都有三品高手參與。唯獨我們沒有,以國師的智謀,算不到這個?”

姬玄摸了摸下巴:“要說他沒后手,我可不信。”

............

許七安握住符箓,回應道:“正趕往雍州。”

他張了張嘴,似乎還想說些什么,最后還是沉默。

“三天之后到雍州城。”

“好......”

符箓光芒熄滅。

來了來了,國師來睡我了........許七安心情復雜的想。

“前輩,剛才是哪位?”

李靈素驚訝于那女子的聲線格外動人。

“一個姿色平庸的女人而已。”

許七安也在圣子面前凡爾賽了一回。

可惜了,看來徐謙的品味有些獨特,不愛美人,專愛姿色平庸的女子........李靈素“哦”了一聲,沒再多問。

這家伙怎么不繼續問了,我還沒開始裝逼呢.........許七安也“嗯”了一聲,埋頭趕路。

強行解釋不符合徐謙的人設。

反正三天后國師就來了,到時候再人前顯圣也不遲,好叫天宗的渣男看看,什么是高質量美人。

第59章 獸金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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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昨夜下了場大雪,今早起來,院子里銀裝素裹,薄薄的積雪覆蓋了花圃、青石板鋪設的地面。

嬸嬸的清晨,是被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吵醒的。

她下意識的去推身邊的丈夫,發現他已經起床當值去了。

嬸嬸蹙著精致的眉,在溫暖的被窩里坐起身,舒展腰肢,屋內炭火熊熊,睡在臥屋的丫鬟每隔一個時辰,就會添一些獸金炭。

這種炭燒起來沒有一點煙味,反而有松枝的清氣。

今年冬天格外的冷,長公主體恤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特命人送來三十斤宮中御用的獸金炭。臨安公主也體恤庶吉士許新年兢兢業業,勞苦功高,特命人送來三十斤獸金炭。

于是嬸嬸就用上了這只有天潢貴胄才能享受的好東西。

嬸嬸就很高興,吃飯時重點表揚許二郎,十年寒窗厚積薄發,非但得首輔賞識,還得兩位公主如此重視。。

許二叔就笑嬸嬸還是太年輕,公主賞賜御用的東西講究一個名正言順,許家只有一個二郎上得臺面。

二郎只是兩位公主照拂許家的一個工具。

當然,這些話許二叔是不會告訴嬸嬸的。

“吵吵嚷嚷.......”

美婦人穿著單薄的里衣,青絲凌亂,搭配著迷迷糊糊的表情,竟有幾分少女的嬌憨。

哐當.......嬸嬸推開門,寒風迎面而來,她打了個哆嗦,僅存的睡衣頓時沒了。

然而,眼前的一幕,讓她連冷都忘了。

院子里,一大一小兩個丫頭,正滿地打滾,在雪上壓出一道道痕跡。

麗娜說:“這就是雪,我這輩子第一次看到雪。”

許鈴音說:“這是我這輩子第很多次看到雪。”

兩人渾身沾滿血沫,就像兩個雪人。

“許鈴音!”

嬸嬸尖叫道。

嚴寒天氣,敢這么玩的,不是傻子,就是不要命了。

小豆丁嚇了一跳,昂起小腦袋,往嬸嬸這邊看了一眼,大聲道:

“不好,娘發現我們了,我們趕緊走吧。”

麗娜連忙說:“好的。”

然后兩個人滾遠了。

...........

許玲月睡到自然醒,早就聽見外頭蠢妹妹和她的蠢師父鬧騰,沒搭理而已。

今兒要去王府做客,應付一下王府的女眷,因此得好好打扮一番。

“大小姐,今兒去王家,穿什么衣衫合適?”丫鬟歪著頭,做思考狀。

“穿的素雅些,王家闊氣慣了,咱們打扮的花枝招展,說不準人家心里嘲笑我們小門小戶就是愛顯擺。”

許玲月對鏡梳妝,銅鏡里,少女瓜子臉,大眼睛,五官很有立體感,又精致又清麗。

她穿了一件淺藍色的襖子,蓬松的羅裙,外罩織錦鑲毛斗篷,玉足穿的是一雙繡金線云紋的羊皮小靴。

既不顯得花枝招展,又穿出大家閨秀的氣質。

“把東西給我帶上。”

“好的。”丫鬟脆生生應道。

她旋即帶著丫鬟離開房間,在內廳吃了早膳,此時的許鈴音已經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并洗了個熱水澡。

小豆丁還是一如既往的童髻,像是兩個肉包子,但穿上了漂亮的小裙子,頗有幾分淑女模樣。

只是和清麗脫俗的姐姐站在一起,也就勉強稱一句可愛而已。

嬸嬸看了眼擺在廳內的水漏,催促道:

“該出發了,二郎啊,你記得多照拂一下妹妹們。玲月,你別總是這副誰都可以欺負的樣子,你現在代表的不是你自己,是許家。

“鈴音,到了王家別貪吃,別胡鬧,聽明白沒。”

今天休沐,許二郎要去王家找王首輔議事,與妹妹們一道過去。

兄妹仨放下碗筷,用鹽水漱口后,離開許府,登上馬車。

車夫在布滿堅冰的濕漉街面,小心翼翼的緩緩行。

從許家到王家,需要兩刻鐘,因為道路濕滑難行,用了半個時辰才到。

許二郎躍下馬車,轉身攙著許玲月下車,而許鈴音已經從另一頭蹦了下來。

兄妹仨在管事的帶領下,直入王府深處。

..........

臥室里,王首輔站在屏風邊,由王夫人領著丫鬟替自己更衣。

“我記得思慕說過,那許家小姐是個不好惹的,老大媳婦勢利,老二媳婦小心眼,待會見了人,你在旁看著些,莫要讓鬧不愉快。”

王首輔說道。

“她倆眼窩子沒那么淺,會把握分寸的。”王夫人笑道。

她有些驚訝老爺竟對這些細枝末節的事上心。

“老爺,許大人到了。”一名仆人站在房門外,朗聲匯報。

“請他去書房吧。”

王首輔看了一眼銅鏡前的自己,撫了撫胸腔的衣褶子,看向王夫人,道:“禮物備齊了嗎。”

王夫人笑著點頭。

..........

內廳里,王思慕捧著茶盞,品嘗著芳香的茶水,聽著兩位嫂嫂喋喋不休的嘮叨。

大嫂嫂叫李香涵,父親是戶部郎中,官不大,卻和銀子掛鉤,因此有些勢利。

二嫂嫂叫趙語蓉,父親的官位更小,只是大理寺的主簿。

按理說,這樣的家世是高攀不起王家的,即使二哥是個做生意的,地位不顯。

說起來此中還有兩段淵源,王貞文宦海沉浮,未發跡前,曾有過幾次低谷,其中一次遭政敵陷害,獲罪入獄。

趙語蓉的父親當時任職大理寺,與王貞文關系較好,花銀子上下打點,疏通關系,最終挺了過來。

大嫂李香涵的父親,對王貞文也有類似的恩惠。

因此王貞文發跡后,兩位嫂嫂便嫁入了王家。

大嫂李香涵說道:

“思慕啊,上次你去許府,那許家主母可有給你立規矩?”

王思慕搖搖頭。

二嫂趙語蓉看她一眼,笑道:

“想來是有的,你不是說那許家主母是個手腕高超的嗎。思慕,別不好意思說,這新媳婦進門,婆婆總是要立規矩的。

“我和嫂子當年進門時,不也被婆婆敲打過嘛。不過你和我們不一樣,你是王家的千金,將來和許二郎成親,那是下嫁。

“許二郎得依仗我們王家才能平步青云,以后你去了許家,簡直可以作威作福。咱們這次啊,得給許家小姐也立立規矩,讓她知道許家和王家的差距。”

誰給誰立規矩還不一定呢,就你們也想和許玲月那丫頭掰手腕.........王思慕心里嘀咕著,搖搖頭:

“不必如此,玲月妹妹聰慧著呢,犯不著招惹她。”

大嫂李香涵以過來人的姿態,露出優越感十足的笑容:

“思慕這是沒經驗啊,成親前兩家女眷來往,聯絡感情只是其一,更重要的還是相互試探。你當婆婆心里沒有這樣的念頭?

“那許家姑娘今日在這里的所聞所見,都會帶回去告訴許家主母。咱們稍稍敲打她一下,好讓警告許家主母,將來莫要欺負了你。”

自古婆媳關系可以用“明爭暗斗”四字概括。

爭的,是管家的大權。

越是豪門,財政、家政大權的爭奪就越激烈。

“這,不好吧.........”

王思慕強忍住挑起嘴角的沖動,蹙眉道。

大嫂笑道:“放心,嫂子們知道分寸的。”

王思慕無奈道:“也罷,既然是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依兩位嫂嫂的意思吧。”

說著,她端起茶盞,做出飲茶姿勢,掩蓋微微翹起的嘴角。

兩家婚事,不管男女雙方感情如何,家與家之間的“博弈”都是存在的。

婆婆給未過門的媳婦立規矩,媳婦娘家則展現出足夠深厚的底蘊,“警告”夫家要善待自己的女兒。

都是人之常情。

王思慕見兩位嫂嫂如此熱衷,頓時就放心了。

上次去許家做客,許玲月這個死丫頭沒少從中作梗,她做初一,王思慕就做十五。

正說著,廳外走來一對姐妹,妹妹的個頭還沒到姐姐的腰,被牽著小手,是個有些憨憨的小丫頭。

至于姐姐,倒是讓兩位嫂嫂眼睛一亮,披著織錦鑲毛斗篷,蹬著羊皮靴子,修剪整齊的劉海將小臉修飾的清麗可人。

給人的感覺是柔弱、溫婉的小家碧玉。

看到許玲月的瞬間,王家兩位嫂嫂就知道吃定她了,就這種養在深閨里沒見過什么世面的小家碧玉,恐怕自己稍稍表現出不悅,她就會誠惶誠恐,手足無措。

稍稍問一些刁鉆的問題,就會憋著了臉,兩只小手無處安放。

欺負這樣的小丫頭,著實無趣。

至于那憨憨的孩子,當然是被兩位嫂嫂無視了。

“玲月妹妹來啦。”

王思慕起身相迎,介紹道:“這是我大嫂,這位是二嫂。玲月妹妹隨我叫吧。”

許玲月細聲細氣道:“玲月見過兩位嫂嫂。”

大嫂李香涵笑道:“真是個俊俏的姑娘,將來不知道哪家的少爺能娶到咱們的玲月妹妹。”

許玲月矜持一笑,低頭,說道:“鈴音,快叫嫂嫂。”

許鈴音抬起頭,皺起兩條淺淺的眉毛:“為什么也是嫂嫂?她們也要嫁給二哥嗎。”

四個女人臉色陡然一僵。

二嫂趙語蓉立刻看向許玲月,見她憋紅了臉,竟忘了訓斥妹妹,只得干笑道:

“童言無忌,童言無忌。”

王思慕看了一眼許玲月,不動聲色的笑道:

“娘應該起了,我們去給她請安吧。”

這是要帶許家姐妹去見老夫人了。

于是,由王思慕帶著,一行人往王府更深處走去,穿廊過院,來到一間大屋里。

屋內有兩張軟塌,鋪著松軟溫暖的羊毛毯,塌上擺著四方小案,案上則是干果、肉脯、蜜餞、糕點等吃食。

左邊的軟塌上,坐著王貞文的原配——王夫人。

王夫人年過五旬,保養的卻很好,不胖不瘦,氣血紅潤,眼角細密的魚尾紋增添歲月積淀出的魅力。

“娘!”

“婆婆!”

“老夫人!”

眾女紛紛行禮,只有許鈴音有些拘謹,她不習慣這種氣氛。

小豆丁從小生活在無拘無束的環境里,沒有那么多的規矩束縛。

王夫人慈祥的點頭,目光落在許家姐妹臉上。

“這是許家小姐兒?”

王夫人想起了許二郎俊美無儔的姿容,再看看許玲月清麗脫俗的可人模樣,沉吟一下,笑道:“姐妹倆各有千秋。”

說完,招呼著她們入座。

大嫂李香涵喝了口熱茶,嘆口氣,開了個話題:

“這見鬼的天氣,去年這個時候,炭火燒一整晚,我就悶的難受。現在,不燒一整晚,得被活活凍死。”

二嫂趙語蓉搭話:“誰說不是呢。”

這時候,她發現小豆丁盯著半人高的炭爐發呆,里頭燒著的是無煙的獸金炭。

這孩子多半是沒見過這種不冒煙的炭..........二嫂子心里一動,笑道:

“所以啊,陛下賜了我們王府十斤獸金炭。這種炭沒有煙味,燒起來還有股清香呢。”

二嫂子頗有優越感的看了一眼許玲月,卻發現她面帶微笑,沒什么反應。

莫非是不知道獸金炭是什么.........二嫂子補充一句:“是御用的東西。”

許鈴音手里握著蜜餞,大聲說:“我們家也有。”

............

書房里。

王首輔坐在案后,手里捧著茶盞,茶蓋輕輕磕著杯沿,聆聽未來女婿的匯報。

“首輔大人,今年冬天,百姓必定難捱,尤其是經受過旱災、水災的地區。當地百姓如何捱過這個冬天?”

許新年慷慨陳詞:“我上書陛下,要求核實各地糧倉,提前做好賑災撥款的準備,您為何扣了我的折子。”

王首輔耐心聽完,抿了一口茶水,道:

“辭舊,為官者,欲成大事,首先得拔高眼界,看得到大局,才能提前布局。你只看到這個冬天百姓難捱,卻看不到朝廷的難處。”

他放下茶盞,把一堆折子推到許新年面前,“看看吧,戶部的折子。”

許新年展開折子,一目十行,迅速看完,他臉色大變。

王首輔嘆息道:“朝廷已經沒銀子了。”

許新年喃喃道:“怎么會?”

“先帝折騰了二十年,國庫本就空虛,浮華之下,大奉根基早已搖搖欲墜。數月前,十二萬大軍支援妖蠻,魏淵率領十萬軍隊攻陷靖山城。

“雖說大捷,可糧草、戰馬、裝備,哪一個不是在消耗銀子?國力孱弱,支撐那樣規模的戰爭,消耗之巨大,不是你能想象的。”

王首輔伸出雙手,靠近炭爐,一邊烘烤冰冷的手,一邊說道:

“原本還能苦苦支撐,熬過今年就成。等來年秋收,就能穩住大局。誰知人算不如天算,老夫活了幾十年,從未經歷過如此嚴寒的冬天。”

朝廷內部沉疴難掃,天災不斷,國庫空虛,爛攤子........許新年心頭沉重,問道:“可有解救之法?”

王首輔盯著火爐,半晌沒有說話。

“時間。”他說。

沉默許久,王首輔又道:“烹魚煩則碎,治民煩則散,知烹魚則知治民。若無外患,時間可撫平一切。”

許新年低聲道:“若有外患?”

天亡大奉.........王首輔轉而說道:“有他的消息嗎?”

許新年知道王首輔指的是誰,搖搖頭:“至今為止,大哥未曾有信送回府上。”

..........

PS:碼下一章。可能要凌晨以后了。

第60章 門當戶對(元旦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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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許家當年也是大戶人家啊。”

王首輔沒來由的感慨一聲。

許新年眼皮子一跳,沉默片刻,道:“云州那邊的事,朝廷打算如何解決?”

元景帝伏誅后,有兩份卷宗被列為機密,封在內閣的密室里。

其中一份只有正三品以上的實權官員,以及大學士能查閱。

卷宗內容是當年的探花郎、監正二弟子許平峰,勾結五百年前皇室遺脈,在云州建立根據地,秘密發展,試圖謀反。

舊事重提了前齊黨勾結巫神教,扶持云州山匪案;元景帝賣官鬻爵引起的禹州鐵礦私運云州事件等。

如今,打更人、御史、大理寺在秘密嚴查所有京官,甄別可能存在的間諜。

各地官員同樣有遭遇秘密調查。

另一份卷宗,記載的是元景帝、鎮北王和貞德帝同為一人的真相。

這份卷宗不公開,知情者寥寥無幾。。

太子,哦不,永興帝打算把這個秘密當家族秘辛傳下去。

“已讓青州、雍州邊界布好防御,朝廷連下數道圣旨前往云州,要求云州都指揮使楊川南回京述職,但杳無音信。”

王首輔沉聲道:

“云州未反,但這是遲早的事。打更人在云州的暗子還在,云州軍隊、官場也暫時沒有動靜。可朝廷對他們已經失去掌控。

“你大伯在云州經營多年,布局深遠啊。”

許新年皺了皺眉:“所以朝廷的意思是,靜觀其變?”

王首輔點頭:“陛下打算來年秋天討伐五百年前皇室遺脈。但在那之前,云州或許會先一步起事,朝廷已經做好準備了。”

許新年明白了:“所以,國庫沒有多余的錢糧賑災了。”

王首輔默然。

...........

寬敞的大屋里,一陣子沉默。

二嫂趙語蓉清了清嗓子,用給孩子科普教育的語氣,說道:

“小姐兒,你家的炭和這里的不同,這是御用的獸金炭,只有皇宮里能用。”

其實以如今大奉貪污腐敗的作風,黑市倒賣獸金炭的行為很多,達官顯貴家里或多或少都有這種炭,但一般不會在待客的時候拿出來用。

都是偷偷的享受。

只有王家這樣得賞賜的,才堂而皇之的使用。

大嫂李香涵捻起一塊蜜餞放嘴里,看著斜對面的許玲月,笑道:

“都是一家人,待會兒讓下人打包兩斤獸金炭,索性也不是什么稀罕物。”

這句話透露的信息是:雖然是皇帝賞賜的,但對王家來說,這不算什么。

頂級豪門指縫里雖然漏點東西,都是尋常人家這輩子都無法享用的。

王夫人笑吟吟的端杯喝茶,她需要兩位媳婦來“炫耀”王家的底蘊,從而襯托女兒的金枝玉葉。

許玲月細聲細氣道:“謝謝大嫂,不過家里有六十斤獸金炭,這個冬天,想來是夠了。”

她聲音輕柔,表情誠懇,看不出是在炫耀。

屋內猛的一靜,王家的幾位女眷臉色古怪起來,勢利的大嫂小聲問道:

“黑市買的啊?六十斤,這得多少銀子........”

王夫人咳嗽一聲,用眼神制止了大媳婦的詢問,淡淡道:

“玲月,獸金炭是御用的東西,雖說許多大戶人家都偷偷買著用。但這種事只做不說。傳出去,宮里是會降罪的。往后啊,別在外頭說,明白了嗎。”

王夫人這番話不算委婉,是正兒八經的告誡。

這許家也太大膽了,六十斤獸金炭可不是小數目,哪能這么買,仗著許家是新貴,便如此膨脹,將來怕是個會壞事的親戚........

二嫂父親在大理寺任職,對這方面尤為敏感。

在京城,像這類得勢后便洋洋自得,走路都在飄的新貴,往往不會有太好的下場。

許玲月搖搖頭,天真無邪的說道:“是懷慶公主和臨安公主賞賜的。”

?王夫人明顯一愣,迅速恢復平靜,不說話。

大嫂詫異道:“兩位公主賞賜的?”

她和二嫂眼里的茫然不加掩飾,作為深居大院的豪門太太,她們對外界的消息阻滯,只知道許家大郎很厲害,但各方面的細節并不清楚。

比如,許家大郎是三家姓奴,其中兩家,一家是大奉才高八斗的皇長女,一家是曾經最受寵的臨安。

許玲月解釋道:“兩位公主是看在大哥的顏面,才對許家多有照拂。”

許大郎啊..........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許大郎的傳說,兩位嫂嫂頓時客氣了許多,臉上笑容也熱情起來。

王夫人臉色一肅,道:“聽思慕說,許銀鑼不在京城了?”

“大哥外出游歷去了。”許玲月回答。

接下來的閑談中,大嫂和二嫂不停的“炫富”,總是不經歷的展露出豪門大戶的優越感,以此來凸顯出王家的顯赫。

大嫂說:“二郎在翰林院任職,雖說是頂級清貴,卻沒有太大實權。等成親后啊,爭取過完年就外派。”

許玲月說:“大哥走之前,已經幫二哥安排好了。”

二嫂說:“二郎出身云鹿書院,才情高絕,只是官場人情練達才是文章,而人情是靠銀子堆起來的。不過沒關系,這些事,公公肯定已經安排妥當。”

許玲月說:“府上還有大哥留下的雞精作坊一成分紅,每年好萬兩收入。”

大嫂說:“妹妹還未婚嫁吧,嫂嫂給你介紹幾個家世才華頂尖的年輕俊彥。”

許玲月說:“謝謝大嫂,有大哥一半本事就夠了。”

大嫂:“........”

一番交戰后,大嫂二嫂敗下陣來。

她們突然發現,財富、人脈、家族顯赫等多方面,王家在許家面前,似乎并沒有太大的優勢?

優越感突然不見了。

蠢貨........王思慕暗暗搖頭。

兩位嫂嫂都被許玲月給帶節奏了,逢著她們秀優越感,許玲月就搬出許七安,明明是王家和許家的總體實力對比。

硬是被這個外表人畜無害的許玲月變成了王家和許七安對比。

能比?

偏偏兩位嫂子被許玲月外表迷糊,自認為大局在握,沒有問題,接二連三的語塞是因為王家確實比不上許家。

這時候,銀鈴般的笑聲從屋外傳來。

俄頃,一對孩子跑了進來,是一個男孩,一個女孩兒。

男孩虎頭虎腦,穿著錦衣襖子,帶著狐裘帽子,皮膚略顯黝黑,十歲左右。

女孩則生的粉嫩可愛,圓圓的臉,大大的眼睛,一看就是美人胚子,大概七歲。

“祖母!”

兩個孩子收斂笑容,恭恭敬敬道。

“是浩哥兒和蝶姐兒來了。”

王夫人臉上露出笑容,招呼一對孩子到自己身邊來。

王思慕趁機介紹:“這是我大哥的兒女。”

許玲月點點頭。

兩個孩子在王夫人身邊坐下,女孩烏溜溜的目光打量著胖墩墩的同齡孩子。

男孩也在審視著這個陌生的小姑娘。

大嫂眼睛一亮,“哎呀”一聲,不悅道:“浩兒,蝶兒,快跟妹妹問好。”

兩孩子當即向許鈴音問好。

許鈴音專心的吃著糕點、干果和蜜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呆頭呆腦,還饞嘴........兩位嫂嫂暗暗搖頭。

王夫人臉色有了幾分笑意。

大嫂笑著問道:“還沒問呢,鈴音小姐兒啟蒙了嗎。”

許玲月搖頭,輕聲道:“還沒呢,鈴音腦子笨,三字經都沒會背,送去學堂也沒用。”

大嫂臉上笑意愈發明顯:

“這可不行,雖說咱們女子不需要考功名,但琴棋書畫得精通。我覺得可以把鈴音姐兒送到咱們王家的私塾來。”

王夫人點點頭,和顏悅色:“每個月還有兩天進宮和皇子一起讀書的機會,聆聽太傅教導。”

“咳咳......”

王思慕被茶水給嗆到了,咳的眼淚冒出來。

“怎么了?”王夫人看向女兒。

“家里的張先生和太傅年事已高.......”王思慕輕聲道。

所以,娘你就放過他們吧。

“好啊!”

許玲月甜甜笑道:“多謝王夫人。”

頓了頓,許玲月道:“其實鈴音近來在習武,所以荒廢了功課,我也覺得她應該多讀書認字。”

“練武啊?”

一屋子的女人露出了“這很粗鄙”的表情,武夫本來就粗鄙,女子學武,粗鄙中的粗鄙。

皮膚黝黑的王浩眼睛一亮,站起身,瞪著許鈴音,道:

“你也習武嗎?我們來比劃比劃。”

男孩的提議立刻被他母親否決,大嫂訓斥道:“少說胡話,你是不錯的好苗子,鈴音小姐兒和你不一樣,你這不是欺負她嗎。”

轉而對許玲月說:“浩兒他根骨不錯,府上的客卿夸贊是個好苗子,便收為弟子,公公也說,習武能強身,是好事。浩兒將來,也算文武雙全。”

語氣頗為驕傲。

許玲月低著頭:“我妹妹只有一股子力氣。”

很是自卑的模樣。

王浩平日里找不到同齡的對手,好不容易看見一個,火急火燎的說道:

“祖母,我有分寸的,你讓我和她比試吧,要是害怕我傷了她,可以請侍衛來看護。”

王夫人還是覺得不太妥當,剛要拒絕,卻聽許玲月說:“好吧。”

嗯?王夫人看了她一眼,只好說:“也成。”

當即讓丫鬟去喊來一位侍衛。

王浩和許鈴音則出了屋子,來到院子。

許玲月、王思慕、兩位嫂嫂還有王夫人,披著大氅,站在屋檐下圍觀。

中年侍衛單手按刀,審視著兩個孩子,道:“比試之前,我先看看你們的氣力。”

說著,指向一旁的石凳:“挪凳子。”

小孩子過家家,對他來說,不存在什么刀劍無眼的情況。但穩妥起見,還是先試試力氣。

若是相差太懸殊,比試就沒必要了。

王浩率先走向石桌,俯身,抱住桌邊的石凳,一聲大喝,把凳子抱了起來。

他小臉憋的通紅,額頭青筋凸起,走了十步才力竭,過程中,王夫人一直在旁邊喊:

“慢些,走慢些.......”

二嫂夸贊道:“浩兒好本事。”

大嫂笑容滿面,哎呀道:“其實還是讀書好,唉,本來不想讓他習武的,實在是浩兒根骨太好。”

大嫂無師自通凡爾賽奧義。

中年侍衛贊嘆道:“小少爺將來前途無量。”

他隨后看向許鈴音:“不用勉強。”

許鈴音終于把手里的一把蜜餞吃完,舔了舔掌心,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向石桌。

她伸手抓住了石桌的桌沿。

中年侍衛剛想說“不是這個”,突然雙目圓瞪,只見石桌像是沒有重量的鴻毛,被這個小丫頭單手抓了起來,舉到了頭頂。

舉到了頭頂........

單手.........

場面一下子死寂。

大嫂睜大雙眼,微微張嘴,渾身僵硬,似乎遭受到了無法承受的沖擊。

王夫人動容。

王家小少年懵了。

砰!

許鈴音把石桌丟回原位,憨憨的看向姐姐:“可以打架了嗎。”

打完還要繼續回去吃。

“不!”

“不比了!”

王夫人和大嫂同時尖叫出聲。

這時,許玲月還是那小家碧玉的無害模樣,自卑的說:

“鈴音什么都不會,就只有一股子力氣,大哥也覺得她資質不行。”

大嫂愣愣的看著她,嘴唇動了動,說不出話來。

這.........王夫人和二嫂也沒聲音了。

...........

許新年在府上用過午膳,與王首輔告辭后,去了后院,在內廳口看見兩個妹妹等候在那里,府上跟來的仆從捧著一大堆禮盒,這是王家送的禮物。

他沒有進內廳,站在遠處微微頷首,等妹妹們帶著仆從過來,兄妹仨離開王府。

進了馬車,車輪轔轔,許新年看了一眼妹子,道:

“感覺如何?”

許玲月笑道:“還不錯,思慕姐姐聽講規矩的。”

講規矩?許新年茫然的看了她一眼。

許玲月嫣然一笑。

她還是有些遺憾,要是王思慕下場交手,會更有趣些。

...........

等許新年離開,王首輔獨自喝了一盞茶,便去了內廳。

這里氣氛有些凝重,發妻王夫人,兩個兒媳婦,以及女兒王思慕,沉默的坐著。

女兒倒還好,發妻王夫人滿臉凝重,兩個兒媳婦則難掩沮喪和失落。

王首輔淡淡道:“鬧不愉快了?”

兩個兒媳婦沒說話。

王夫人猶豫一下,道:“老爺,我只是覺得,許家和我們結親,也不算高攀。”

大嫂連連點頭:“是啊是啊。”

她想送浩兒去許府習武。

二嫂感慨道:“思慕嫁給二郎,是門當戶對。”

以后要對許家更重視一些,她悄悄收起了自己優越感。

王思慕忽然說:“爹,大嫂答應許家小姐兒來府上念書。”

王首輔反問:“有什么問題?”

這種小事,不必與他商量。

王思慕幽幽道:“答應出去的事,反悔了的話,就讓大哥自己去許府說。我可不做這個惡人。”

王首輔擺擺手:“小事而已。”

此時的王首輔還沒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更奇怪,為何家里女眷突然一副吃了敗仗,斗志全無的沮喪模樣。

............

返回許府,許鈴音雙手別在后腰兩側,展開,俯身沖鋒,找師父麗娜,和她分享自己在王府吃到的美食。

許玲月去了東廂房,向母親匯報。

嬸嬸見到女兒回來,劈頭蓋臉的問:“有沒有被欺負?王府是不是看不起人?有沒有受委屈?”

許玲月搖搖頭:“沒有的事,王夫人和兩位嫂嫂都很客氣。”

嬸嬸不信,戳了一下女兒的額頭:“你這丫頭,就算被欺負了也會死忍著。”

說著,招呼女兒到桌邊坐下,語重心長:

“把王家的經過告訴我,娘給你分析分析,哪些地方沒做好,哪些地方應該怎么應對。

“你呢,就好好記著,以后嫁人了,用娘教你的去對付婆婆。”

許玲月乖巧的點頭:“那娘當年也是這么對祖母的嗎。”

嬸嬸撇撇嘴:“你忘了?我嫁給你爹之前,你祖母就過世了。”

許玲月嘆息道:“娘,你命真好。”

............

湘州,柴府。

身高八尺,穿紅黃相間袈裟的度難金剛,來到中門外。

“勞煩施主通報,貧僧度難。”

魁梧的和尚雙手合十。

此時的度難金剛,收斂了所有氣息,除了鐵塔般的身軀,與普通人無異,腦后的火環也收斂。

門房驚恐的看了一眼這個大塊頭,顫聲道:“大,大師稍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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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布局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大奉打更人京察風云第六十一章布局凈心和凈緣得到消息,帶著眾僧前來迎接。

度難金剛瞅見愛徒凈緣,一眼便洞悉了他的傷情:

“刀意在體內生生不息,難以磨滅。這是他打傷的?”

柴杏兒暗中派泄露消息后,凈心便立刻以秘法通知度難金剛,度難已經知道許七安身在湘州。

凈緣臉色蒼白,微微點頭,慚愧道:“弟子無能,未能留下佛子。”

度難金剛淡淡道:“進去再說。”

眾僧進了柴府,在大廳中入座,凈心把湘州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告之度難金剛。

“那柴杏兒據說是“天機宮”探子,已通報給上級,佛子未殺我等,是怕探子前來,發現事情敗露后,大殺一通。”

凈心做最后總結。

“可惜了。”

度難金剛遺憾道:“我早些趕來一步,便可擒拿佛子,完成伽羅樹菩薩的囑咐。。”

他起身離椅,走到凈緣身邊,手掌按住凈緣右肩,淡金色的氣機涌入愛徒體內,震碎了臟腑、經脈中殘余的刀意。

凈緣身體各處皮膚,驟然皸裂,鮮血長流。

他悶哼一聲,臉色煞白,豆大汗珠滾落。

“好霸道的刀意。”

度難金剛點評一句,繼而搖頭:“不對,此意湮滅之際,再度爆發,寧為玉碎。佛子的四品刀意.........”

凈緣臉色漸轉紅潤,宛如大病初愈之人。

見師父神色凝重,問道:“此意如何?”

三品金剛沒有“意”,八品武僧直接晉級三品,實際的修行過程走的是武夫的路子,但在五品化勁后,武僧可以躍過四品,參悟金剛神功大成,直接晉升三品。

換而言之,其實金剛神功的無敵防御,便是“意”。

“此意已非霸道剛烈來形容,同境界之人與他交手,就必須做好玉石俱焚的準備。”度難金剛道。

“為何?”凈緣皺眉。

“因為這就是他的意,只為玉碎,不為瓦全。”度難金剛緩緩道。

凈緣和凈心對視一眼,再次意識到許七安的可怕,佛子是當之無愧的同輩第一人。

“度難師叔,您這次和渡情羅漢、度凡師叔去辦何事?”凈心問道。

度難金剛沉聲道:“本欲去一趟潛龍城,途中收到你的傳書,我便折返回來。”

潛龍城?

凈心看一眼凈緣,發現對方眼里有同樣的疑惑,便問道:“何時能比收集龍氣,擒拿佛子更重要?”

度難金剛不語。

凈心沒再多問,試探道:“那我們接下來,是直接去雍州,還是在此多等幾日?”

度難沉吟片刻:“明早出發。”

到了夜里,度難金剛在柴府外院的房間里打坐吐納,房門突然“啪啪”兩聲,有人在外面扣門。

度難金剛緩聲道:“進來。”

房門推開,一個披著斗篷的人走了進來,看身形是個男子。

“見過度難金剛。”

斗篷人聲音低沉,富有磁性。

“你是天機宮的探子?”度難金剛保持著打坐姿態,甚至連眼睛都沒睜開。

“正是。”

斗篷人回答。

“天機宮是那位二品術士的?”度難金剛問道。

“是。”

斗篷人不做隱瞞,恭敬道:“宮主下達搜尋龍氣宿主的任務時,曾說過佛門是可以合作的朋友,因此我來了。宮主料事如神,從未錯過。”

見度難金剛打坐不語,他繼續說道:

“罷了,龍氣既被佛門得去,天機宮無話可說。只是,我已在柴府探查過,未見柴杏兒。她是我天機宮的人,還望佛門高抬貴手,把人還給天機宮。”

度難金剛睜開眼,沉聲搖頭:“柴杏兒不在佛門手中。”

斗篷人沉默一下,笑道:“看來湘州發生了些意外,請金剛告之。”

房間內,燭光如豆,橘色的光暈照不出五米之外。

“那人來了。”

度難金剛的一句話,讓斗篷底下的呼吸變的粗重起來。

接著,度難金剛把凈心那里聽來的始末,告訴了斗篷人。

斗篷人聚精會神,一字不漏的聽完,思考了許久,說道:

“宮主曾說過,那人遲早會入江湖搜集龍氣。他在京城未能取回龍脈。江湖是一個新的機會。宮主擊碎龍脈,除了擊毀大奉根基,另一重目的,便是為此。

“一旦他未能取回那人體內的龍氣,那就換個戰場,在江湖獵殺他。宮主料事如神,步步為營,早已將一切掌控在手中。

“大師,我們不妨合作。”

度難金剛審視著他:“你一個密探,怎知道那么多?”

斗篷人笑了笑,沒有回答。

度難金剛道:“你想怎么合作,他有隱匿氣息的方法,易容手段高超,想找到他都難,何況抓住他。”

斗篷人默然幾秒,笑了起來:

“有時候捕捉獵物,并非一定要追捕,優秀的獵人,懂的制造陷阱。

“對付他,有兩種行而有效的辦法:一,利用龍氣宿主引他出來。此計只可用一次,以他的智慧,第二次就難了。

“二,在他可能出沒的地區,奸淫擄掠,壞事做盡,但凡他知道,就一定會過來。此計可多次使用。

“天機宮出龍氣宿主?”度難金剛直接舍棄第二條。

佛門金剛不忌諱殺生,但只殺該殺之人,敵人、惡人、厭惡之人等等,濫殺無辜會讓自己心魔纏身。

斗篷人點點頭,說道:

“據我得到的可靠消息,雍州的武林大會開幕在即,群雄匯聚,他絕對會去參加,搜尋隱藏在人群中的龍氣宿主。

“我們只需要控制幾名龍氣宿主,安排他們在雍州城活動,嚴密監控宿主周圍的動靜,一旦那人現身,立刻收網,來個甕中捉鱉。”

護法金剛緩緩點頭:“他已經掙脫部分封印,昨夜的沖突中,攝魂鏡無法動搖他的元神,如猜測沒錯,百會穴的封魔釘已經解開。”

斗篷人沉吟道:“如此一來,三品武者對危機的預感,會讓埋伏難度直線上升。此事還得從長計議,為確保萬無一失,我即刻傳書宮主,詢問他的意見。”

.............

這一天,五人團隊經過一日一夜的加急趕路,抵達了雍州城。

許七安舍棄了前世英俊瀟灑的模樣,換了一張平平無奇的模樣,李靈素同樣如此。

至于恒音和慕南梔,前者裹著斗篷,后者戴著帷帽。

就連小母馬也做了一定的偽裝,許七安把它的蹄子用染料涂成白色,把毛發染成黑色。

于是,小母馬就從一頭黃龍驃,變成了踏雪烏騅。

許七安也意識到,小母馬還是太顯眼了,也是團隊里唯一的破綻。

畢竟人可以易容,馬很難易容,雖然在大部分人眼里,馬長的都一樣。

進了雍州城,許七安輕車熟路的前往雍州城最好的客棧之一:不醉居。

但被告知客滿,沒有多余的房間。

又找了幾家客棧,還是沒有客房。

李靈素“嘖”了一聲:“雍州正在舉辦武林大會,城里的客棧,好的差的,都住滿了。奇怪了,你說雍州這種連個四品都沒有地方,辦什么武林大會?”

雍州是有四品的,但都有官職在身,是朝廷中人。江湖上,并沒有四品高手。

龍神堡的雷正,公孫家的公孫向陽,都是五品化勁,距離四品只差臨門一腳,卻怎么都邁不過這個檻。

慕南梔坐在馬背上,小腰隨著顛簸輕輕搖晃,聞言,輕哼一聲:“有人腦子一抽唄。”

李靈素笑道:“徐夫人此言何意?”

大概是“徐夫人”三個字實在順耳,慕南梔看一眼許七安,道:“就是這家伙提議的。”

?李靈素腦海閃過問號,雍州的武林大會是徐謙組織的?他怎么從來沒說過,不對,他組織這個武林大會有什么用意。

圣子看了一眼徐謙,見他沒有解釋的意圖,便識趣的忍下好奇,沒有多問。

好在雍州城大,客棧數量繁多,尋來尋去,總算找到一家還算過得去,且有空房的客棧。

帶著李靈素和慕南梔入住后,許七安照例坐在書桌邊,思考著接下來的計劃。

“雍州的武林大會對我來說是快速收集龍氣的途徑,但對佛門、巫神教、許平峰來說,同樣如此。

“他們勢必會聞風而來,這點已經從凈心他們口中證實,佛門的下一站就是這里。

“反向推理,佛門和許平峰他們肯定也能想到,我不會放棄這個機會。換位思考,如果我是他們,我會怎么做?

“呵,必然是抓住這個機會,收集龍氣,以及對付我..........但我有天蠱“移星換斗”的能力,掩蓋氣息,望氣術對我都沒用。

“他們會怎么找我呢?”

許七安捏了捏眉心,忽然有了想法:“公孫家和龍神堡是地頭蛇,讓他們做我的眼線,打探消息。”

想到這里,他起身離開房間,扣響李靈素的房門。

“前輩?”

李靈素打開門,側身請他入內,然后走到桌邊,一邊倒水,一邊說道:

“我正在嘗試沖擊封印,蓉姐是四品巔峰,我當初剛踏入四品,與她實力相差甚大。一時半會,無法突破封印。如果能有一位道門高手助我就好了。

“我們何時去一趟京城?我師妹現在是四品,她可以為我解開封印。”

你師妹自身難保,還是讓你師父來替你解開封印吧.........許七安沒有喝茶,干脆利索的說道:

“隨我外出一趟。”

“去哪兒?”李靈素下意識的追問。

“去了便知道。”

李靈素“哦”了一聲,轉身走向屋外,卻見徐謙沒有跟上,困惑道:“前輩?”

這時,敞開的窗戶外,飛進來一只麻雀,振翅落在李靈素肩上,口吐人言:“走。”

相處了這么久,李靈素已經適應了徐謙的不愛解釋的高人格調,沒有多問,在麻雀安的指導下,離開雍州城。

兩刻鐘后,趕到了十八里外的公孫山莊。

公孫山莊建在青山綠色間,春季時,景色秀麗。嚴冬時,也別有一番風味。

穿過山腳高大的牌坊,拾階而上,在山莊大門外停下來,李靈素對著門房拱了拱手,道:

“勞煩通傳,就說徐謙來訪。”

門房當即去通傳,半刻鐘后,大腹便便,一副中年發福模樣的公孫向陽,領著被定為繼承人的公孫秀,腳步匆匆的奔出來。

見到李靈素的剎那,父女倆皺了皺眉,公孫向陽拱手道:“徐前輩?”

眼見地頭蛇公孫家對徐謙畢恭畢敬,李靈素對慕南梔的話信了幾分。

李靈素按照徐謙的指示,“嗯”了一聲,不做過多言語。

不過,圣子老渣男看到公孫秀,頗有些驚艷,是個不錯的姑娘。

當然,這僅限于欣賞美人,圣子現在著實沒精力展開下一段情緣,參悟太上忘情。

在公孫向陽的帶領下,他進了山莊,在燒著炭火的內廳里入座。

“未知前輩來訪,招待不周,還請海涵。”

公孫向陽一陣客套,接著切入正題:

“武林大會正按照前輩的意思舉行,此次雍州群雄聚集,不但是雍州,就連青州、漳州這些相鄰的洲,也有武林人士過來湊熱鬧。”

“很好!”李靈素點頭:“比試地點在何處?”

“在雍州城,西南的大角場。那里原本是城防軍駐扎的營房,有演武場,場地足夠寬敞。現在城防軍換了營地,我便把那地兒暫時租下來。”

這種大規模的集會,不是有一個擂臺就夠的,場地非常重要。

營房遠離居民區,又有足夠寬敞的演武場,才能充當武林大會的場地。

李靈素問道:“替我辦一件事,派人盯著雍州城,一旦發現佛門僧人的蹤跡,立即向我匯報。”

公孫向陽道:“好!”

這時,公孫向陽聽見“徐謙”肩上的小麻雀,口吐人言,笑道:

“看來公孫家主近日過的太平,徐某就不打擾了,告辭。”

麻雀說罷,振翅飛出內廳,消失在天邊。

公孫向陽愣了半晌,后知后覺的看向李靈素:“剛才.......”

李靈素頷首:“剛才的,才是徐前輩。”

許七安這么做,主要是穩一手,因為換位思考,佛門,或者許平峰的爪牙,來到雍州,很可能也會找當地的地頭蛇,讓他們在城中搜尋一個叫徐謙的人。

或者,一個擁有戰馬的小團隊。

大海撈針也是一種尋人的辦法。

現在看來,公孫家暫時安全。

徐謙前輩變成了一只鳥?不,控制了一只鳥,真是詭譎莫測的手段啊.........公孫秀內心無比震撼。

公孫向陽眉頭微挑,面帶微笑的看著李靈素:“那閣下是........”

李靈素頷首:“我是徐前輩的至交好友,也是晚輩。”

他簡單的做了自我介紹,又道:“此行還有一個目的,我等在雍州城沒能找到好的客棧,不知公孫家主有沒有閑置的住處,最好別在公孫山莊。”

得到公孫向陽的肯定后,李靈素終于按捺不住好奇心,道:“公孫家主是如何結實徐前輩?”

這........公孫向陽苦笑道:“前輩曾囑咐我等,不能泄密。”

李靈素不甘心的問道:“那公孫家主可知徐前輩的來歷和身份?我與他相識在游歷途中,對前輩身份格外好奇。”

他認為,說謊不如說真話,表達自己的好奇。

公孫秀接話道:“我們知道的不比兄臺多,同樣好奇徐前輩的身份。”

頓了頓,她猶豫道:“有句詩,不知兄臺有沒有聽過。”

“詩?”李靈素反問。

公孫秀解釋道:“我曾問過徐前輩的身份,他未直言,但留了一首詩。”

“什么詩?”李靈素猛的直起腰桿,追問道。

“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玉皇未有天符至,且貨烏金混世流。”

公孫秀緩聲道。

時隔多日,再次念誦此詩,依舊有種難掩的震撼,叫人心潮澎湃。

“得到年來八百秋,得到年來八百秋........”李靈素喃喃道。

好一會兒,他捏了捏眉心,暗暗齜牙,徐謙這糟老頭子的身份,比我想象的更可怕啊。

廳內眾人不曾留意,麻雀在外頭飛了一圈后,又折回了公孫山莊,靜靜的站在屋檐上,像是一個沉默的哨兵。

...........

客棧里,許七安滿意的喝了口茶:

“那只鳥得留在公孫家當眼線,防止佛門和許平峰的人找過去。不過,我倒是希望他們來公孫家.........”

這時,許七安心頭一震,耳畔傳來虛幻的龍吟聲,懷里的地書碎片滾燙起來。

他感應到龍氣宿主就在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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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釣魚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收集兩條龍氣后,許七安如今對龍氣的感應范圍大幅提升,能將周邊大大小小,十幾條街道盡數納入感應范圍。

如今,他清晰的感應到了龍氣宿主的存在,離客棧不遠。

召開武林大會果然是明智之舉,趁著佛門的人沒到,打一波時間差,把雍州城能感應到的龍氣統統收入囊中.........

不再猶豫,他扭頭朝著慕南梔和小白狐說道: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來。”

懷抱小白狐,站在窗邊看風景的慕南梔“嗯”了一聲。

匆匆離開客棧,憑著對龍氣的感應,許七安東折西繞,穿街過巷,終于看到目標人物。

那是一個江湖客打扮的中年人,神色溫和平靜,背著一把用布條包裹的武器,獨自行走在街道。

人群熙熙攘攘,有不少江湖客混跡在人流中。

“假裝是尋仇的,靠近對方,攫取龍氣后,立刻離開.........”

許七安快步拉近距離,低調為主,沒有施展陰影跳躍。

雙方距離不到三丈時,那位神態溫和的中年人,突然轉過身,目光灼灼的盯著許七安:

“你為什么跟蹤我。”

煉神境.........許七安沒有和他廢話,掏出地書碎片,鏡面對準此人,默念口訣。。

距離足夠的情況下,地書碎片配合口訣,能強行吸扯出龍氣。

這是他獨有的能力。

而就在這個時候,這位龍氣宿主掌心里同步傳來“咔擦”聲。

嗯?

在許七安的疑惑聲里,龍氣宿主、中年刀客手中的某件法器碎裂,化作純粹的清光,在兩人之間凝聚成一道光門。

光門中,一道若隱若現的人影出現,他身高九尺,肌肉膨脹,腦后似有火環。

佛門,釣魚?!

許七安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弄的心神慌亂,短暫的錯愕后,他立即醒悟過來,倒轉地書碎片的鏡面,扣動鏡子背面。

一個暗金色的物件從地書中跌落——浮屠寶塔!

現如今,浮屠寶塔是他最大的依仗,雖說攻擊效果一般,但作為菩薩的法寶,它足夠堅固,防御足夠強大。

只要進入寶塔,駕馭著它逃離,哪怕金剛也未必能追上,追上,也闖不進來。

浮屠寶塔下墜的過程中,許七安探手撈住,同時意念溝通的塔靈.........

但在下一刻,另一只蒲扇般的大手,也握住了浮屠寶塔。

許七安抬起頭,看見一尊巨漢站在自己身前,穿著黃紅相間的袈裟,脖子上掛著粗大的佛珠,渾身肌肉虬結,腦后燃著一道火環。

他無發無須無眉,整個腦袋光禿禿的,皮膚呈暗金色,像是一尊活著的銅塑。

“阿彌陀佛,貧僧來度佛子入佛門。”

度難金剛的目光侵略性十足。

砰!

許七安還沒反應過來,小腹挨了一腳,可怕的巨力讓他不受控制的倒飛出去,再無法握緊浮屠寶塔。

他撞入了街邊的商鋪里,撞穿墻壁,撞斷梁柱,撞的街邊的行人尖叫著四散逃竄。

“嗡.......”

度難金剛手心一陣刺痛,浮屠寶塔震動著,抗拒他的持握。

哪怕同為佛門中人,浮屠寶塔也只認主人,不會被他掌控。而就算他準備再怎么充分,也拿不出一件可以封印、壓制浮屠寶塔的法器。

此塔本身就已是最頂級的法器。

度難金剛當即做出最正確的決策,擰腰擺臂,用力將浮屠寶塔投擲向遠方。

浮屠寶塔化作黑影,消失在天邊。

狼藉的商鋪里,許七安左顧右盼,看見商鋪老板呆立在柜臺后,一動不動,像是被嚇傻了;看見伙計抱著頭倒在地上,身上被傾倒的柜子壓著,受了傷。

所幸無人傷亡。

度難金剛在用龍氣宿主釣我?他怎么知道我在附近,剛才那道光門是怎么回事,傳送不是術士才有的能嗎........

各種念頭閃過,他沒有耽擱,身體驟然消失,利用暗蠱手段,跳躍到二十丈外的街邊。

他的身影躍出陰影,剛看清周圍的景象,強大的氣機威壓緊隨而至,九尺金剛的身影在身前凝結。

握住拳頭,狠狠打了過頭。

許七安像是早一步預料到了,歪頭躲過,身體染上一層陰影,旋即就要融入陰影中逃離。

當!度難金剛一拳捶在他胸口,打斷了陰影跳躍。

許七安本該被這一拳擊飛,但身體剛剛騰起,便被度難金剛一巴掌拍在地上,接著是疾風驟雨般的拳頭。

當當當!

暗金色的拳頭,不停的捶在身上,打的氣浪層層疊疊,街面像是刮起風暴。

許七安竭力招架,他擁有化勁能力,本該不懼近身肉搏,但度難金剛亦有同樣的能力,而雙方在力量上不是一個等級。

許七安不可避免的陷入“一波流”的困境中,只能等待被一套連招打死的結局。

和其他體系不同的是,他的體魄也是三品,度難金剛短時間內打不死他。

“他的肉身很強,比我巔峰時還要強........佛門的三品金剛,體魄比三品武夫還要強上一個檔次,但似乎沒有“意”。”

許七安也不是一味的挨打,他嘗試用七絕蠱手段反擊。

情蠱、毒蠱先后嘗試后,發現沒有效果。

意志很堅定,沒有因為吸入情蠱散發的氣息,而不可自拔的愛上我........毒蠱也沒用,沒有半分中毒跡象..........必須擺脫他才能逃走,不然遲早被打散金剛神功........許七安雙臂交叉,擋住對方的一拳后,強忍疼痛,突然尖嘯一聲。

俄頃,犬吠聲傳來,貓叫聲傳來,街面出現了大量的狗,成群結隊的老鼠,家家戶戶的石縫里鉆出一條條褐色的蛇。

他用心蠱的力量,召來了附近的動物。

它們瘋了一般撲過來,狗試圖撕咬度難金剛,貓跳起來撲他的臉,遮擋他的視線,蛇和鼠緊隨其后。

另外,還有幾輛馬車從街頭沖來,馬匹雙眼赤紅,不顧一切的撞向度難金剛。

度難金剛抓起許七安,將他狠狠摜在地上,街面瞬間開裂,與此同時,他腦后的火光陡然膨脹。

灼熱的氣流橫掃。

砰砰砰!

貓狗鼠蛇紛紛爆炸,化作一團團染紅街面的血跡。

而許七安終于借此打斷了度難金剛的節奏,獲得一線喘息之機,他沒有施展陰影跳躍,這會被直接打斷。

就地翻滾,而后騰身躍起,這個時候,他手里多了一把刀。

太平刀!

拇指一彈,鏗鏘的出鞘聲里,暗金色的刀光一閃而逝。

度難金剛胸前爆起刺目的火星,巨大的力道推的他往后退了一步。

許七安的胸前,則暈染出血跡。

這一刀沒斬開度難的金剛體魄,反倒是破了自己行將破碎的金剛神功。

但他的目的達到了。

下一刻,他化作陰影消失在原地。

“哼!”

度難金剛冷哼一聲,同樣消失不見,三品金剛的元神能覆蓋極廣的距離,許七安的陰影跳躍一次無法脫離他的鎖定。

一追一逃間,兩人漸漸離開鬧市區,戰場朝著城外轉移。

許七安的目標很明確,浮屠寶塔消失的方向。

追逐了近一刻鐘,雙方離開雍州城,城外缺少建筑物,視野空曠,許七安只能利用樹影跳躍,很不利于逃跑。

在這樣的情況下,對付追擊的敵人,最好的辦法是不走直線,借助陰影跳躍不停改變方向,打斷敵人的追蹤節奏,迫使對付也不停轉向。

從而減緩敵人的速度。

但面對的是掌握化勁的三品金剛,可以無視慣性,怒打力學原理的臉,折轉和走直線沒有區別。

眼見度難金剛越追越近,許七安終于看見了浮屠寶塔,它已回復原形,化作一座巨大的高塔,深深陷入田埂里。

也就在這時,腦后勁風呼嘯,狂暴的氣機推在背上,像是餓狼的吐息。

許七安不作考慮,催動丹田內的氣機,把那穿過封魔釘后,只剩十之二三的氣機灌入太平刀中。

然后,猛的朝后甩出!

太平刀發出凄厲的尖嘯,刺向已在兩丈外的敵人。

叮!

太平刀激撞在度難金剛胸前,炸起火星。

這時候,許七安已經溝通塔靈,浮屠寶塔升騰而起,第一層的大門緩緩打開。

可就在此時,許七安胸口猛的一痛,露出一截太平刀的刀尖。

金剛神功已破,這把絕世神兵就像一桿槍,貫穿他的胸口,將他釘在地上。

而此時,他距離成功,只差一步。

度難金剛甩出太平刀后,見成功阻攔住許七安,沒有廢話,大步奔來,試圖搶先一步擒拿佛子。

“回頭是岸!”

突然,低沉的念誦聲在耳畔響起。

恒音,三花寺首座恒音趕來了。

許七安在遭遇度難金剛伏擊的時候,早已暗中利用七絕蠱,溝通了客棧里的傀儡恒音,那本是留在客棧給慕南梔充當保鏢的。

度難金剛擲出浮屠寶塔后,許七安當機立斷,操縱恒音往這邊趕來。

最最緊要的關頭,這具傀儡成為了他的救命稻草。

戒律力量之下,度難金剛的腳步出現一絲絲,幾乎微不可察的停頓,這改變不了結局。

“禁殺生!”

“禁暴戾!”

“.......”

接二連三的戒律施展,層層疊疊,積少成多。

度難金剛大怒,握拳,擺臂,朝著側方的恒音搗出一拳。

嘭!

幾丈外的恒音炸成尸塊,一位四品的禪師,徹底消逝。

哐........浮屠寶塔第一層的大門徹底打開,淡金色的光輝降下,籠罩許七安和太平刀,瞬間將他們吸入塔內。

緊接著,大門合攏,浮屠寶塔沖天而起,就要化作流光遁走。

“想走!”

度難金剛雙膝一沉,驟然躍起,攀附在塔身。

浮屠寶塔帶著他,化作流光遁走。

度難金剛緊緊攀附在塔身,沉沉低吼,渾身肌肉鼓脹,暗金色的皮膚亮起燦燦金光。

當當當!

度難金剛掄起拳頭,瘋狂的捶打塔身。

............

許七安拎著太平刀,在劇烈顫動的浮屠寶塔中行走,穿過第一層,進入第二層,他看見了神容憔悴的柴杏兒。

她被囚禁在兩座金剛雕塑之間,猶如當時的納蘭天祿。

外頭可怕的氣機波動,讓這位只有五品的女子,瑟瑟發抖。

許七安只是看了她一眼,自顧自的離開,拾階而上,來到第三層。

塔靈老和尚盤坐在塌上,眉目祥和,外面狂風暴雨,他卻安之若素。

“大師.......”

許七安在他身邊盤坐,雙手合十,虔誠道:“我覺得我需要搶救。”

救救孩子吧。

他受傷極重,被度難金剛打鐵似的一頓猛干,接著是“玉碎”的自殘,后又被二五仔太平刀穿胸而過。

三品體魄被封魔釘封印,細胞活性微弱,自我修復要很久。

塔靈老和尚點頭:“藥師法相可治。”

不見他有什么動作,南邊那尊身材略胖,象征著藥師法相的金身,手心托著的玉瓶里飄蕩出細碎的綠色碎光,她們如有靈性,匯入許七安體內。

綠色光點入體后,灼痛的傷口一陣清亮,血肉快速蠕動、愈合,恢復速度竟不輸三品的不死之軀。

這不科學啊........這就是佛門九大法相之一嗎,不愧是一品菩薩才能修成的法相.........許七安舒服的要呻吟出來。

十幾秒后,所有傷勢愈合。

砰砰砰!

外面傳來巨大的轟鳴聲,像是兩塊巨大的鐵坨子在碰撞。

那是度難金剛在捶打浮屠寶塔。

寶塔內部劇烈震顫。

“大師,如何擺脫這家伙?”

許七安希望塔靈出手,把度難金剛打下去。

“我已在抗拒他了,施主稍安勿躁,一個時辰內,便能將他震下塔身。”塔靈回答。

一個時辰........

“您可是一品菩薩的法器。”許七安強調道。

“可他也不在塔內啊,而且,貧僧不是攻擊性法器。他若是進了塔,我倒是可以鎮壓他。”塔靈說道。

“那就讓他進來?”許七安眼睛一亮。

“他進不來。”塔靈搖頭:

“四品以上,進不了此塔。若想強行闖入,得二品羅漢才行,金剛并非禪師體系。”

兩人說話間,塔靈不停的震顫,度難金剛的力量恐怖無比,捶的浮屠寶塔響聲不斷。

要你何用........許七安眉頭緊鎖。

他起身走到窗邊,藍天如洗,大地就在腳下,浮屠寶塔在空中飛掠。

盡管臉上沒什么表情,心里卻涌起強烈的危機感。

“不行啊,現在不知道度情羅漢和度凡金剛是否在雍州,如果他們也在附近,很可能下一刻就趕來了。

“一位二品羅漢,兩位三品金剛,我就算有浮屠寶塔伴身,恐怕也只有乖乖被擒的結果........

“真去了佛門當佛子,我要這鐵棒有何用。嘖,這度難金剛怎么如此頑強?”

Duang!Duang!Duang!

度難金剛還在捶打塔身,若再擺脫他,情況會越來越危險。

這時,神殊的斷臂動了動,似是被驚醒,它默然感應片刻,嘿嘿怪笑:

“小子,你好像遇到了麻煩。

“原來招惹到了金剛,嘖嘖,有沒有興趣再做一筆交易。”

許七安反問道:“什么交易?”

“解開封印,我幫你殺了他,金剛氣血渾厚,是大補藥,快饞死我了。”神殊的語氣里充滿了垂涎。

裹上雞蛋液炸一炸,你還不得饞哭了?許七安心里吐槽,懶得搭理他。

釋放神殊與否,不是他說了算,是塔靈說了算。再說,這條斷臂邪惡至極,在他沒有恢復修為前,不考慮釋放它。

皺眉沉思片刻,他猛的一拍腦袋:“對了,喊孫師兄來幫忙。”

不做猶豫,立刻取出法螺,傳音道:

“孫師兄,我在雍州城附近,被度難金剛纏了,快來救我。您不用回話,直接過來。”

法螺那邊毫無動靜,果然沒有回話。

這,這算是聽到了,還是沒聽到..........許七安臉色僵住。

焦慮之中,他忽有所感,愣了一下,繼而狂喜,忙傾倒地書碎片,一枚三角保護符墜落。

許七安探手接住符箓,聽見里面傳來洛玉衡清冷的嗓音:“我已至雍州地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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