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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執之間,洛玉衡帶著許七安從洞穴底飛上來。
小小的天宗,竟出了兩位臥龍雛鳳.........偶然聽見只言片語的許七安忍不住吐槽,煩悶的心情稍稍好轉。
天宗的圣子圣女不但奇葩,還能說相聲。
“怎么樣?有沒有問到有價值的情報。”
李妙真劈頭蓋臉的問。
李靈素也好奇,但不敢這樣無禮,同時察覺到師妹似乎和徐謙關系不錯。。。
因為師妹面對徐謙時,竟沒有半點拘謹和恭敬。
“它已經徹底魂飛魄散。”
許七安盡量讓表情不顯凝重。
魂飛魄散........李妙真一愣,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又茫然又驚訝。
李靈素與她的反應差不多。
反倒是楚元縝和恒遠,兩位經歷過地宮歷險的地書碎片持有者,臉色一變,出現劇烈的情緒波動。
他們親生經歷過古墓探險,深知古尸的可怕,若非監正留在許七安身上的后手幫助他們消除了那次厄運。
天地會恐怕早就因創始人和重要成員夭折而解散。
可是,那么強大的古尸,竟然魂飛魄散了?
“怎么回事?”
楚元縝低聲問道,換成其他環境,他或許會覺得問這個問題不太妥當,但在場的都是自己人。
李靈素雖然半熟不熟,不過既是天宗圣子,又是天地會成員,可信賴。
至于苗有方,楚狀元沒有看不起他的意思。
這類高級別的隱秘,層次沒到,根本聽不懂。
許七安沉吟道:“我懷疑是墓主回來了。”
這句話聽的眾人脊背發寒,有些頭皮發麻。
“會對你有威脅嗎?”李妙真的關注點清晰明確。
李靈素當即豎起耳朵。
許七安不知該點頭還是搖頭,道:
“走一步看一步。”
李妙真微微頷首,漂亮英氣的瓜子臉沉重了幾分。
沒能聽到機密的李靈素則有些失望。
許七安環顧眾人,道:“我和國師要回一趟京城,你們是隨行,還是就此別過?”
楚元縝笑道:“正好要請監正幫忙煉制地書碎片。”
許七安能憑借地書感應、收集龍氣,是因為監正在地書碎片中刻了陣法。
地書是世間唯一可以承載龍氣的法寶。
...........
皇宮,景秀宮。
臨安坐在小塌上,陪著母親陳貴妃說話。
她穿著梅色的襖子,蓬松的羅裙,精心梳理的發髻插著小鳳冠、銀鎏金頭釵、花絲點翠鑲寶石金鳳簪.........脖頸掛著純銀瓔珞。
打扮的花枝招展,奢華富貴。
等閑女子哪怕容貌生的美麗,這番打扮也很難駕馭的住炫目奢侈的首飾。
但臨安獨獨適合這種打扮,且能很好的駕馭住,為她的美貌增添色彩。
素衣淡妝的臨安,美則美矣,卻沒有特色。
奢靡華貴的打扮,則讓她躋身絕色行列。
陳貴妃端著茶盞,姿態優雅,眼角有著淺淺的魚尾紋,雖說沒了年輕時的姣姣風華,但勝在體態豐腴,別有一番魅力。
陳貴妃審視著自己的女兒,忽地感慨道:
“而今陛下已是九五之尊,母妃現在唯一的心愿,就是看著你出嫁。
“臨安啊,你該招婿了。”
呀.......臨安聽到母親說起這個,心里還是有些小羞澀和喜悅的,她也覺得自己該出閣了。
總是待在皇宮和臨安府,簡直無趣,也該換個地方住住,比如許府就不錯。
她剛想說些什么,便聽陳貴妃道:
“定國公的次子到了婚嫁的年紀,前陣子,定國公的夫人來宮里做客,與我喝茶時說起此事。
“她求我替兒子向陛下求親,把你娶回國公府。”
臨安翻了個白眼,鼓起腮:
“小小國公怎么容的下我嘛,母妃莫要說笑,回絕了便是。”
陳貴妃生氣的說:
“國公府容不下你,什么地方能容你?臨安你年歲不小了,以前先皇沉迷修道,對你們這群皇子皇女的婚事不管不顧。
“鳳棲宮那個怨婦更懶得管你們,現在太子登基,朝堂風氣煥然一新,很多該做的事,可以做了。
“母妃知道,定國公夫人是存了私心,那爵位是長子的,次子沒份兒。這才想著娶一位公主回府,讓次子也能有個錦繡前程。
“自魏淵戰死靖山城,大奉損兵折將,那定國公當年打過山海關戰役,領兵打仗的本事極為出色,陛下非常看重。
“定國公次子,同樣一表人才,文武兼備,對你又情有獨鐘。去年你們還曾見過呢,聽國公夫人說,自打見了你,小公子便魂不守舍,朝思暮想。”
我都忘記他長什么樣兒了........臨安心里小聲嘀咕,板著圓潤嬌俏的鵝蛋臉,沒好氣道:
“是皇帝哥哥讓你來勸的?”
“這倒不是。”陳貴妃笑道:“他一心只想當明君,哪有精力關心你?是母妃自己的意思。”
臨安就很有底氣的抬了抬下巴:“那你跟皇帝哥哥說唄。”
她對那個曾經的小銅鑼早已芳心暗許,皇帝是知道的。
不過朝中知者甚少,比如定國公這樣勛貴。要不然,也不敢派他夫人進宮試探。
陳貴妃臉上笑容漸漸消失,漠然的看著她,沉吟片刻:
“你心里還想著他?”
臨安眼神頓時飄忽一下:“誰,誰呀.......”
陳貴妃嘆息一聲,語重心長道:“他非你良配,不會有好下場的。”
“母妃此言何意。”
臨安皺起修的精致的眉毛。
這時,宮女們捧著珍饈美味,魚貫而入,在桌上逐一擺開。
陳貴妃適時轉移話題,道:
“菜也上齊了,陛下怎么還沒來?”
臨安恰好有些餓了,桃花眸子巴巴的望著菜,嬌聲道:“皇帝哥哥事務繁忙,許是耽擱了,我差人去問問。”
陳貴妃頷首:“快去快回。”
...........
安神殿。
永興帝坐在御書房的大椅上,一身黃袍,神色凝重的掃過堂內諸公。
永興帝繼位后,沒有住進元景帝的乾清宮,而是搬來了西側的安神殿。
他不喜歡乾清宮,正如他厭惡沉迷修道的先帝,這會讓他時刻想起先帝的嘴臉,想起先帝真正的身份。
“北境雪災嚴重,已有大批流民南下,滋擾其余各洲。此外,青州、禹州、襄州等地,亦有雪災,百姓嘩變鬧事不斷。”永興帝沉聲道:
“諸位愛卿,覺得該如何處理。”
............
ps:這章短小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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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次小朝會,商議的主題是“雪災”,自入冬以來,氣溫驟降。
原本勒緊腰帶勉強能過活的家庭,受到寒潮影響,不得不花更多的銀子添置炭火、棉衣等物資。
可對于務農的貧苦人家來說,一年的收入就那么點,吃穿用度都要緊巴巴的盤算著。
花錢買了炭和添置棉衣,就意味著沒銀子買米。
許多貧苦百姓沒能熬過這個冬天,饑寒交迫中人口損失無數。
朝廷接二連三收到各地官府的折子,上面用“十村不留一戶”來形容這次災情的可怕。。。
大理寺丞當即出列,作揖道:
“陛下,可讓戶部調集錢糧賑災,百姓缺衣短食,無法捱過冬日,那勢必化作流民為禍各州。
“遭了流民洗劫的百姓,也會變成流民,若不能盡早平息災情,恐生大患。”
未等永興帝說話,戶部尚書倉惶出列,高聲道:
“陛下,國庫空虛,實在拿不出多余的錢糧賑災,請陛下三思啊。”
每年的賑災時刻,對他這個戶部尚書而言,都是一場動搖官帽的風波。
果然,戶部都給事中連忙站出來補刀:
“陛下,臣要彈劾戶部尚書以權謀私,貪贓枉法,與其黨羽吮吸朝廷骨髓,以致國庫空虛。”
戶部尚書跪倒,大聲道:“臣乞骸骨!”
永興帝嘴角狠狠抽搐一下,面無表情的俯瞰著眾臣。
黨爭黨爭!
時至今日,還在黨爭!
正是你們這群只知道窩里斗的讀書人,聯合先帝,才把大奉禍害的民不聊生..........永興帝握緊攏在袖子里的手,溫和笑道:
“朕昨日便說了,災情嚴重,朝堂上下,當君臣一心,共商對策,諸位愛卿就消停些吧。”
戶部尚書等人當即偃旗息鼓。
永興帝滿意點頭,朗聲道:“各地義倉儲備如何?”
戶部尚書道:“都已開倉救災。只是,只是秋收時,朝廷與巫神教打了一場,元氣大傷。當日糧草便是從各地征調過來的。因此各地義倉儲糧不足。”
永興帝想了想,道:“那官倉呢?”
話音落下,堂內諸公面面相覷,右都御史劉洪出列,道:
“陛下不可,若要穩住各地局面,讓胥吏、官員正常作為,官倉就不能動。”
義倉是專為荒年賑災用的。
官倉則是給官員發放俸祿的。
動了官倉,朝廷若是發不出俸祿,那才是真正天下大亂。
永興帝臉色一沉:“那劉愛卿有何良策?”
劉洪沉吟道:“北方妖蠻還欠朝廷無數皮毛、鹽、鐵礦,陛下可派使者前往北境討要。”
永興帝眼睛一亮,底下諸公也議論紛紛,卻見王首輔走出隊形,作揖道:
“此事不可!”
諸公立刻反駁:
“有何不可?”
“本官覺得劉大人此計甚妙。”
“是啊,妖蠻牛羊成群,皮毛無數,正好可以御寒,解決朝廷的燃眉之急。”
王首輔耐心的等諸公說完,這才繼續開口:
“當日擬定誓書,是由翰林院庶吉士許新年持筆,臣親自監督。白紙黑字寫著,妖蠻給予大奉的皮毛、牛羊等物,是在三年后
“如今戰事平息不過兩月,妖蠻亦是百廢待興,物資緊缺。此刻要讓他們履行契約.........”
王首輔沒有說下去,但諸公們明白了。
這是在逼妖蠻和大奉反目。
永興帝有些煩躁,問道:“首輔大人有何良策?”
王首輔心里嘆息一聲,就算沒回頭,也能感受到身后一道道灼灼目光的注視。
身為首輔,有些事他避不過,于是沉聲說道:
“國庫雖空虛,京城內外,乃至中原各地,卻富賈橫流,陛下可以號召天下義士捐款。”
來了.......諸公心里一沉。
其實早在多日前,京中就有流言,說陛下欲號召捐款,填補國庫空虛,要從他們身上割肉。
永興帝等的就是這一刻,笑了起來:
“此法甚妙,首輔大人認為該如何號召。”
王首輔道:“當由諸公帶頭捐款,臣愿捐出半數家財,賑濟災民。”
此言一出,堂內諸公嘩然。
王黨和前魏黨的幾位成員當即響應,表示和王首輔一樣,捐出半數家財,填補國庫。
但更多的大臣采取反對態度。
“陛下,此事不可。”
“我等兩袖清風,勉強度日,何來家財?”
“商賈逐利,讓他們捐款,便如割肉,必定引起嘩然。”
“國庫空虛,不得宣揚,讓巫神教得知,恐有兵災。于內,亦讓百姓知曉朝廷外強中干,屆時流民落草為寇,禍患無窮。”
一聽皇帝要號召捐款,王首輔帶頭捐出半數家財,諸公反響極大,無比默契的站在同一陣營。
哪怕他們平日里勢如水火。
永興帝抬了抬手,平息大臣們的喧嘩。
這里是御書房,不是金鑾殿,沒有太監揮鞭呵斥。
待諸公安靜后,他看向大理寺丞,道:
“寺丞大人,你意向如何?”
在場的諸公都是黨派核心人物,搞定他們,就能搞定大部分黨派。
而大理寺丞現在是齊黨的黨魁,唯一領袖,他要是點頭了,齊黨就能拿下,至少能拿下大半。
“陛下!”大理寺丞出列,哀聲道:
“臣為官二十載,兢兢業業,兩袖清風,酷暑無冰,嚴寒無炭,不過勉強度日罷了。”
說著,抖了抖手,讓寬袖滑落,露出一雙生滿凍瘡的手。
“臣為朝堂愿肝腦涂地,死而后已。但臣憐憫妻兒,不愿他們凍死街頭。陛下若執意如此,臣乞骸骨。”
老狐貍..........永興帝大腦“突突”的疼,連忙擺手:
“不至于此,不至于此........”
真要這樣的話,他就成了逼迫官員捐款,導致大臣辭官的貪婪皇帝,名聲就臭了,史書若再記上一筆。
得,不比先帝好多少。
永興帝相信這般讀書人肯定會這么寫。
因為被逼捐款的是他們。
永興帝又問了其他大臣,遭遇了不同的軟釘子。
不是哭窮就是乞骸骨。
年輕的皇帝臉色越來越難看,騎虎難下,最后一拍桌子。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朝廷養你們何用?三日之內,朕要一個萬全之策。拿不出來,統統都朕滾蛋!”
“陛下息怒!”
諸公紛紛下跪。
...........
小朝會因永興帝的失態暴怒提前結束。
王首輔正了正官帽,雙手攏在袖中,與魏淵的接班人、御史臺右都御史、打更人領袖劉洪,并肩走在青石板鋪設的寬敞道路上。
前方就是午門了。
遠處有侍衛站崗,禁軍巡邏,王首輔的目光,百無聊賴的追逐著禁軍,片刻后,收回目光,緩緩道:
“陛下把愛名聲的弱點暴露的太明顯,如何與這群老狐貍斗?
“陛下還是太年輕了啊。”
“有強國實干之心,奈何水平差了些。”劉洪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
王首輔吸了一口冷氣,鼻子凍的發紅,淡淡道:
“手段稚嫩,心機不夠深,這些都可以學。換成四皇子,不比他好到哪里。”
劉洪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可惜懷慶殿下是一介女流。”
王首輔冷笑道:“二郎上奏折提議朝廷號召捐款的點子,不就是懷慶殿下給出的嘛。你當我不知?”
劉洪坦然道:“首輔大人慧眼如炬。”
“沒有單獨讓商賈捐款,而是讓陛下發動群臣捐款表率,她還算有些遠見。”
王首輔哼一聲,臉色冷了下去:
“你告訴懷慶,以后想嘗試自己的法子,別拿我未來女婿當槍使。陛下注定會因此事丟盡顏面,到時候,少不得遷怒二郎。”
劉洪沒有說話。
兩人并肩走了一會兒,王首輔平息了怒火,淡淡道:
“朝廷國庫空虛,戶部難以為繼。陛下之所以不動那些錢糧,是為防備云州的叛軍。”
劉洪沉聲道:
“但若任由災情擴張,流民數量日益增多,禍亂各地,這同樣是叛軍樂意看到的。挪用軍資,正中叛軍下懷。不挪用,叛軍仍是樂見其中。
“我雖沒與那許平峰打過交道,卻已知此人手段高明,令人頭皮發麻啊。”
打仗如果發不出軍餉,軍隊是要嘩變的。
可不管災情,不遏制流民的增長速度,局面就會越來越亂,后院失火的后果同樣可怕。
“懷慶殿下也是不得以為之。”劉洪嘆口氣:“原以為先帝去了之后,朝廷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誰知是一個爛攤子。”
王首輔目光遠眺,似有觸動。
隔了一會兒,他沉聲道:
“此計若是可行,確實能解燃眉之急。但她忽略了一個關鍵點。想讓這群老狐貍,以及各階層的官員心甘情愿的掏腰包,需要一個鎮的住場的人。
“縱觀朝廷,監正算一個,先帝算一個,我和魏淵加起來算一個,許七安算一個。
“監正不管朝政,先帝和魏淵都已是故人,許七安游歷江湖,我前陣子問過二郎,他至今沒有消息。”
劉洪心里一驚,王首輔原來早就看穿、吃透了這個計策,在沒有人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暗中打探、推敲。
...........
景秀宮。
永興帝乘著大攆抵達,在宦官們的簇擁下,進入景秀宮。
他在院子里停頓腳步,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眉心,讓表情不再那么嚴肅沉重。
嘴角帶起微微的笑意,然后穿過院子,跨入門檻,看見了等候多時的母妃和胞妹。
吩咐宮女熱了好幾回菜的陳貴妃,輕聲責備道:
“陛下雖春秋鼎盛,但也要注意龍體,不要太過操勞了。”
“母妃你就別擔心啦,靈寶觀有的是養身滋補的靈丹妙藥。”臨安招招小手,笑靨如花:
“皇帝哥哥,快來用膳。”
永興帝露出笑容,一掃朝堂郁氣,在宮女的服侍下開始用餐。
他吃了幾口,便與母妃、胞妹聊起家長里短的閑話。
“前些天,聽稚兒說,尚書房來了一個小姑娘,是王首輔府上來的。長康不小心招惹了對方,結果挨了打。
“稚兒替堂弟報仇,也被打的滿頭是包。”
“稚兒”是永興帝的第三子,今年十歲。
長康則是臨安六哥的次子。
陳貴妃一聽孫子挨了打,神色大變,柳眉倒豎:“此事我怎么不知?”
“朕給壓下來了。”
“為何?”
陳貴妃狐疑道,無法理解兒子的做法。
永興帝苦笑一聲:“那是許七安的幼妹,幸而當天就被送出宮去了,書也沒讀上。”
陳貴妃當即沉默。
殊不知,太傅逃過一劫。
吃了一會兒,陳貴妃見永興帝始終悶悶不樂,柔聲道:
“陛下,是否朝中有難事?”
永興帝猶豫了一下,無力嘆息:
“國庫沒銀子了,又剛打完仗,各地的糧倉儲備不足,無力賑濟災民。以致于流民四起,化作流寇。
“朕的江山,一片狼藉啊。”
他把自己號召捐款遇到的挫折也說了出來。
永興帝捏了捏眉心,“坐到這個位置上,才知道有多難。朝堂上下,人人皆敵。”
雖說登基不久,但他已經感受到了重重阻礙,以及政令不由己的無力感。
這是以前當太子時,無法切身體驗到的。
桌上氣氛一下變的沉凝。
永興帝忙說:“不必想這些糟心事,母妃,兒臣敬你一杯。”
喝完酒,永興帝挑了些輕松的話題,試圖逗陳貴妃發笑,讓家宴更輕松些。
臨安默默的看著兄長,有些難過。
以前她覺得太子哥哥心心念念繼承皇位,很多想法和觀念讓她不適。
可時過境遷,經歷了那么多事,她也成熟了許多。
太子哥哥對皇位執念這么深,除了自身渴望皇位外,大部分原因出在她們母女身上。
母妃被皇后壓的抬不起頭,她又時常被懷慶欺負,另外,四皇子在朝中有魏淵撐腰。
太子哥哥就是想爭口氣,讓母妃能在皇后面前抬頭挺胸,讓她能在懷慶面前可勁兒的耀武揚威。
...........
用過午膳,臨安借著散步消食的名義,去了德馨苑。
剛進懷慶的地盤,就看見一個俊美挺拔的年輕官員從里面出來。
目若星辰,唇紅齒白,臉頰線條硬朗了許多,顯得更有男子氣概。
“微臣見過殿下。”
許新年停下腳步,拱手作揖。
“許大人怎么在這里?”
臨安多情嫵媚的桃花眸子轉動,上下打量。
許新年道:“臣來找懷慶殿下探討學問。”
頓了頓,他問道:“對了,我大哥近來有寄信給殿下嗎?”
臨安一聽,就很怨念深重,嬌哼一聲:
“你大哥是誰,本宮不識的,莫要攔路。”
裙裾飛揚,與許新年擦身而過。
狗奴才離京一個多月,音信全無,分明就是沒把她放在心上。
一路直達內院,在宮女的引路下,來到內廳,看見坐在案后喝茶的懷慶。
“我方才在外頭遇見許辭舊了,他來此作甚?”
臨安問道。
通常來說,能被公主請入府的,都是關系非同一般的人。
女子尚且不論,男子的話,基本都是心腹。
但臨安知道,許新年是王家未來女婿,而王首輔是她皇帝哥哥的人。
“討論學問。”
懷慶隨口敷衍,轉而問道:“你又來作甚。”
她是不太歡迎臨安的,這個妹妹嘰嘰喳喳的像只麻雀,你一不留神,她就飛過來啄你一臉。
雖然戰力還是一如既往的渣,但現在畢竟是永興帝在位。
懷慶多少會有些忌憚。
盡管臨安戰敗了不服氣,卻從未向永興帝告狀。
臨安來到案邊,提起裙擺坐下,說道:
“懷慶你點子多,請教一個問題。”
懷慶清冷的點一點頭。
臨安就把捐款的事說了一遍,秀眉輕皺:
“你有什么法子讓那群老狐貍自掏腰包?”
懷慶淡淡道:“別人要搶你家財,你給還是不給?”
臨安想了想,道:“這得看誰啦,狗奴才要是問我要銀子,本宮是給的。”
懷慶抿一口茶,“所以,非親近之人不行。你皇帝哥哥伸手要錢,當然要不來。”
臨安覺得有道理,試探道:“威逼?”
懷慶搖頭:
“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最愚蠢的辦法。愚蠢在于,不能是陛下去做,否則朝野上下一片罵聲,必定遭遇巨大反彈。
“但有的人可以做,而群臣無可奈何。”
臨安眼睛一亮:“誰?”
懷慶對這個妹妹的智慧又一次失望,和她打機鋒,實在無趣。
“你覺得監正如何?”
“可以吧.......”
“若是當年的大奉第一武夫鎮北王呢?”
“可,可以吧......”
“那現在大奉第一武夫是誰?”
臨安終于明白了,恍然大悟,小手一拍桌案:
“你說狗奴才啊!”
旋即垮下小臉,失望道:“可他不在京城。”
.........
PS:繼續碼下一章。建議明天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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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許七安離開京城,懷慶從未主動聯絡過他。
許新年剛才前來拜訪,商討捐款計策的遺漏,便點出了新君威望不夠,壓不住朝堂諸公的弊端。
“如果大哥在京城就好了!”
許二郎如此感慨。
可惜許七安游歷江湖以來,便斷了與京城的聯絡,從未有家書寄來。
懷慶當然知道如果許七安在京城,號召力會更強,而且,依照他過去堵午門、斬國公、殺先帝的作風。
他振臂一呼,愿意捐出銀子的大臣不在少數,誰都不想惹這家伙。。。
但懷慶沒有這么做,不是不方便開口,或交情沒到。只是覺得,如果大奉真的到了事事需要一個人來處理的地步。
那就真的氣數已盡了。
“你的狗奴才有給你寄信嗎?”懷慶問道。
“當然有!”
臨安昂起雪白的下頜,驕傲的說:“老多了。”
“在夢里吧。”懷慶毫不留情的拆穿。
“你.......”臨安瞪她一眼。
懷慶心情頗佳的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臨安生氣的走了,悶悶不樂的回到韶音宮。
“殿下,是不是又在德馨苑受氣啦?”
貼身宮女掩嘴輕笑。
臨安沒有說話,有些意興闌珊。
她接過宮女奉上的茶,沒有喝,捧在手里暖著。
坐了一會兒,臨安突然說道:
“有時候我會想,其實我對他來說并不重要。”
貼身宮女自然而然的聽懂了她的意思,柔聲道:“殿下為何有這般想法?”
“我沒有懷慶聰明,性子也不好,又沒有修為,以前他還是銀鑼的時候,本宮是公主,本宮是很自信的。”
“自信的天天在他面前掐腰。”宮女小聲補充一句。
“可現在公主在他面前也掐不起腰啦,我對他根本就沒用。”
臨安臉上有著少見的哀愁。
這些心里話,她只能對從小一起長大的宮女傾訴。
宮女道:“奴婢覺得,許銀鑼喜歡殿下,與殿下是否有用是沒有關系的。如果喜歡一個人的前提是這個人“有用”,那這樣的喜歡有何意義呢?
“殿下只要做自己便好了。”
臨安忽地有些激動:
“那他為何不聯絡我?
“以前查案時,他便只惦記著懷慶,什么事都只和懷慶商量。
“如今離了京城,再無音信,我很早前托司天監送信給他,他也不曾回我。
“現在皇帝哥哥有了麻煩,我能依靠的便只有他,但我卻找不到他........”
說著說著,她聲音低了下去,垂著頭,神色落寞。
...........
臨近黃昏。
一抹淡金色流光劃過京城上空,降落在司天監八卦臺上。
金光散去,正是許七安一行七人。
監正坐在案后,背對眾人,俯瞰著京城。
苗有方緊張的四顧,雙腿竟有些發軟,這是他第一次來京城,第一次登上傳說中的觀星樓,更是第一次見到監正。
白發白衣,不愧是神仙人物.........苗有方望著監正的背影,油然而生感慨之情。
李靈素也是第一次來京城,第一次見到監正,除了有些拘謹外,大體還算鎮定。
洛玉衡揮舞廣袖,抖出閉眼盤坐的度情羅漢。
“你們自行去吧,我和監正有話要談。”
許七安掃一眼眾人。
好想留下來聽聽,或許能聽到高層隱秘,能猜出徐謙真正的身份...........李靈素心里好奇心爆表,但既然徐前輩發話了,他只能乖乖離開。
目送李妙真等人,沿著臺階下樓,許七安吐出一口氣,終于不裝高人了。
“監正,我和國師在雍州擒住度情羅漢了。”
許七安朝監正拱手作揖。
監正似乎沒有聽到,背對著他和洛玉衡,一動不動。
不會是死了吧.........許七安心里腹誹一句,聽見洛玉衡說道:
“他元神出竅了。”
哈?
許七安難掩驚訝,倒不是說驚訝監正竟會元神出竅。
他也算司天監常客,登上八卦臺的次數不在少數,每次只要有人來,監正一準而等待著。
許七安驚訝的是監正遇上了什么事?以致于來了家里來了“客人”,依然沒有及時返回。
............
“難得來一趟司天監,我帶你倆參觀一番。”
李妙真輕車熟路的帶著眾人下樓,沒走多久,看見一位手持軟毫筆和宣紙的白衣術士,從眾人身邊經過。
“這位師兄,采薇師妹在哪兒?”
李妙真喊住他。
白衣術士答道:“采薇師妹在藏書室看書。”
李妙真吃了一驚,“褚采薇在看書?”
心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嗎。
“采薇師妹明年就可以代師教徒,如今天天窩在藏書室。”白衣術士解釋了一句,便匆匆離開。
李妙真原還想找褚采薇來當向導,見她這么忙,便作罷了。
反正她和楚元縝來司天監好幾次了,并不陌生。
一行人繼續走著,李靈素和苗有方左顧右盼,好奇的打量著傳說中的司天監。
這里是術士云集之地,也只能在這里,才能見到大規模的術士群體。
苗有方低聲問李靈素:“為何司天監的術士都隨身帶著筆墨紙?”
一路走來,他們發現白衣術士們,隨身攜帶紙張和軟毫筆,仿佛一言不合就會大寫一通。
李靈素沉吟一下:“術士都比較好學。”
苗有方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真是讓人慚愧,小爺我只會寫自己的名字。”
說話間,他們來到七樓。
李妙真介紹道:“這一層是煉金術師聚集的地方,司天監的丹室就在這里。我們趕緊離開。”
李靈素見師妹頗為忌憚的模樣,好奇道:
“這里是司天監的禁地?”
他說著,露出恍然之色:“工藝保密?”
“不!”
楚元縝淡淡道:“是因為這一層的煉金術師都是魔怔之人,如果你是對煉金術一竅不通的人,他們會用鼻孔看你,并嘲諷你智慧不夠。”
“真是孤傲啊。”李靈素問道:“若是對煉金術略同一二,會被奉為上賓?”
“不!”
恒遠大師沉聲道:
“如果你表現出對煉金術感興趣,他們會向你推薦一些稀奇古怪的食物讓你品嘗。比如長了眼睛的瓜果,兩只腦袋的燒雞等等。他們甚至會慫恿你嘗試人體煉成試驗。
“整個京城,能壓住他們的,只有監正和許大人。”
“許大人?”李靈素沒反應過來。
“許七安!”恒遠說。
“許七安啊,”李靈素恍然大悟:“早聞大名,一直無緣得見,這次來京城,我得去拜訪一下。”
三位地書碎片持有者,用一種不可言喻的表情,看他一眼。
“人體煉成是什么意思。”苗有方趁機插嘴。
“比如把你和豬雜交。”
苗有方和李靈素同時縮了一下腦袋,加快了步伐。
一行人快速離開七樓,在第六樓遇到一群白衣術士。
“李道長。”
一名白衣術士熱切的拱手招呼,然后轉身,用后腦勺看了他們一下,便走開了。
“楚狀元。”
又一名白衣術士認出楚元縝,笑著招呼,突然轉頭,給了他們一個后腦勺。
苗有方和李靈素愣了愣,茫然的看著李妙真。
“對他們這群人來說,用后腦勺看你,是代表尊重。”李妙真淡淡道。
她似乎不愿多做解釋。
苗有方和李靈素頷首,表示明白了。
心里則想,司天監的規矩真奇怪。
參觀過六樓后,他們拾級而下,到了第五層。
廊道里走來三名白衣術士,苗有方和李靈素主動上前招呼。
“幾位師兄有禮。”
三名白衣術士不識得這兩人,但認識李妙真和楚元縝,正要作揖還禮,忽然看見這兩個家伙齊齊轉身,用后腦勺對準他們。
........三名白衣術士臉色瞬間漲紅,感受到了巨大的羞辱,拂袖道:
“瞧不起誰呢!”
怒氣匆匆的走了。
“???”
苗有方和李靈素一臉茫然,雙雙看向李妙真。
李妙真眼里含著笑意:“我說了,是對那一群人來說。”
李靈素表情僵硬:“有區別?”
旁邊的楚元縝忽地感慨:“再過幾年,司天監的弟子們相互問候時,說不定要互相遞瓜果糕點。”
可憐的監正.........李妙真楚元縝和恒遠同時心想。
李靈素和苗有方面面相覷,不明白三人的臉色為何如此復雜。
李妙真道:“我和楚元縝還有恒遠大師打算去一趟地底,見一位朋友。客房在四樓,你們可以讓司天監的師兄弟帶你們去。”
苗有方有些意外:“不用接受盤問嗎?我和李兄初次來此。”
“不用!”
李妙真擺擺手:“他們才懶得盤問,有監正坐鎮,還怕有人搗亂?”
李靈素道:“觀星樓地底?我和苗有方陪你們去。”
李妙真遲疑了一下,道:“也好。”
一行人來到一樓大堂,打開了堂內的鐵門,沿著陡峭的臺階進入地底。
地底的石壁上嵌著一盞盞的油燈,驅散黑暗。
“司天監的地底是用來關押犯人的,不過一年到頭也沒什么值得長期囚禁的犯人,所以這里通常是監正兩位弟子的“客房”,時常居住。”
李妙真不忘介紹。
監正的弟子為什么要住在這種陰暗潮濕的地方........李靈素心里嘀咕。
光暈搖曳的廊道里,回蕩著眾人的腳步聲。
突然,某扇門里想起一個低沉的嗓音:
“你們來這里做什么。”
眾人停在那扇門前,楚元縝回應道:
“楊師兄,我們回京來看看你和鐘師妹,以后分散江湖,各自游歷,很久都不能回京了。”
李妙真道:“楊師兄又做了何事?”
只要楊千幻在地底,那就說明他又被監正關進來了。
楊千幻有個幾秒的沉默,悶聲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今年冬天酷寒,京中百姓缺炭缺棉,我欲散盡司天監的銀庫里的黃白之物,賑濟災民。監正老師不同意,把我關在這里。
“監正老.......老師總是誤我。”
苗有方聽了,睜大眼睛。
司天監竟有如此俠義之事,吾道不孤。
“閣下高風亮節!”
李靈素贊了一句,透過鐵門的小窗口往里看,看見一個背影,孤傲的站在室內。
高人風范!
這時,他聽見背影高人,用一種很糾結的語氣問道:
“我久居司天監,無法打探外頭的事。許七安那狗東西,離京一個多月,可有消息傳來?”
...........
過了許久,許七安聽見監正長長吐出一口氣,便知他已返回。
我完全沒看到元神回歸啊.........許七安忍不住好奇的問:
“監正方才是去了何處?”
“在雷州邊境和伽羅樹打了一架。”
監正抓起酒杯,抿了一口。
他沒說輸贏,也沒說打架的動機,擱下酒杯,側頭看著盤坐的度情羅漢。
監正在雷州邊境和伽羅樹打了一架?是因為我,還是別的事.........
許七安心里思忖之際,監正轉過身來,審視他一眼,又看了看度情羅漢,贊賞道:
“懂的另辟蹊徑。”
許七安知他指的是擒拿佛門頂尖高手拔除封魔釘這件事,順勢說道:
“國師雖擒住了度情羅漢,卻難以命令他做事。因此我們帶他回了京城,交由監正您來處置。”
監正手指伸入酒杯,沾了一滴酒水,輕輕彈出。
啪!
這滴酒水彈在度情羅漢眉心,許七安仿佛聽見了震耳發聵的雷聲,可想而知度情羅漢是一番怎樣的體驗。
長發垂在臉頰的老和尚渾身一顫,緩緩睜開雙眼,如初夢醒。
他掃了一眼監正、洛玉衡、許七安,雙手合十道:
“阿彌陀佛,見過監正。”
監正淡淡道:“拔除封魔釘,我將你鎮在觀星樓底三年,三年之期一過,任你回西域。”
度情羅漢沉吟片刻:“貧僧還有一個條件。”
老和尚看向許七安:“放了凈心和凈緣,貧僧替你拔除三根封魔釘。”
沒有威逼利誘,也沒有寧死不屈,看到監正的剎那,度情羅漢便妥協了。
而監正也做出適當的讓步,使雙方達成協議。
“三根?”
許七安強調道。
度情羅漢合十,垂眸,淡淡道:
“每一根封魔釘的解印口訣都不同,封魔釘是佛陀煉制的法器,貧僧掌握了三根解印口訣。
“佛子想盡數解開,需菩薩親自出手。”
菩薩親自出手..........許七安忍不住想捏眉心。
佛門四大菩薩,伽羅樹、普賢、法濟、琉璃,每一位都是巔峰人物,每一位都饞他身子。
讓他們解開封魔釘,簡直癡心妄想,到時候就是許銀鑼打包把自己送出去,佛門歡呼鼓舞等著拆快遞包裝.........他無聲的吐槽。
“封魔釘是許平峰收尾的布局之一,目的就是釘死神殊,釘死我。他做好了失敗的準備,就算沒有收回氣運,也要廢了我。
“所以封魔釘難解,倒也在情理之中,隨便抓個羅漢就能永絕后患,怎么配得上堂堂二品練氣士的布局。”許七安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哪三根?”許七安問道。
“督脈兩根,百會一根。”度情羅漢道。
百會穴的封魔釘已經被神殊拔出,還好,只重疊了一根。
這個結果還算符合預期。
“勞煩大師了,我會信守承諾,釋放凈心和凈緣。”許七安很有禮貌的雙手合十。
見交易達成,洛玉衡單手捏訣,召回鐵劍。
度情羅漢瞳孔里,金色佛光一閃,氣息節節攀升,威嚴浩瀚。
許七安走到度情羅漢身前,背對著他盤腿坐下。
度情羅漢停頓片刻,似有蓄力。許七安能感受到身后的氣息在大幅提升,這與之前神殊斷臂拔除封魔釘時的情況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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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情羅漢并指如劍,隔空點在許七安后背的兩根封魔釘后。
指尖彈射出金色閃電,鏈接在督脈的其中一根釘子。
許七安后背一疼,像是被人捅了一劍。
而這樣的疼痛,才是開始。
度情羅漢枯瘦的右臂,肌肉霍然膨脹,手背青筋凸起,隨著他的發力拉拽,封魔釘一點點的凸出。
這導致了許七安的傷口皸裂,導致剩余的七根封魔釘相互共鳴,共同抗拒。。。
“唔........”
許七安悶哼一聲,雙眼一陣陣的發黑,汗腺瘋狂分泌,臉龐已經疼痛而顯得猙獰。
他的反應比上次要好很多,不是疼痛減緩了,而是元神恢復后,對痛苦的忍耐增強。
但度情羅漢的耗損,并不比神殊的斷臂要輕微。
他枯瘦的身軀已經膨脹成不輸一位金剛的程度,一道道金色的微光在體表游走。指尖的金色閃電耀眼刺目,如同功率開到最大的電火花。
另外,他后腦的光暈不再柔和,綻放出煊赫明亮的光。
灼灼耀目!
此時此刻,如果有人恰好看向觀星樓方向,會看到樓頂一道宛如驕陽的光團。
這個過程持續了五分鐘,終于“叮”的兩聲脆響里,兩枚封魔釘墜地。
伴隨著封魔釘的墜地,度情羅漢的氣息急劇衰弱,身軀縮水,恢復干枯瘦弱的形象,他閉上充滿疲憊的雙眼,默然合十。
封印督脈的封魔釘拔除后,丹田里的氣機,就如同可樂瓶里被瘋狂搖晃過的汽水。
裹挾著沖垮一起的囂張姿態,瞬間貫通督脈,噴薄而出。
“吼.........”
許七安騰聲飛起,昂頭望天,喉嚨里爆發出佛門獅子吼。
氣機從他喉嚨里、眼睛里、百會穴里噴涌而出,直沖云霄,觀星樓上空,層層白云瞬間崩散。
整座司天監的大樓微微震顫,猶如一場地震。
三品武夫的威勢恐怖如斯。
京城里,一道道目光望了過來,官府武者、江湖武夫、貴族客卿、人宗高手等等,所有修士都注意到了觀星樓的動靜。
安神殿,剛用過晚膳的永興帝,聽見一聲宛如焦雷的獅吼從遠處爆開,聲音傳到皇宮里,已經有些失真。
“發生了什么?”
永興帝在殿內宦官的簇擁下,匆匆奔出司天監。
他在檐下遠眺司天監方向,只見夕陽如血,觀星樓的上空一片白云都沒有,而周圍卻有漣漪狀的云層凝結。
像是被某種力量硬生生的從中心沖散,向四周層疊堆積。
“或許是監正修行有了頓悟。”
身邊的年輕太監笑道。
這類異象發生在哪里都是必須戒備和深究的,但發生在司天監,便只需看熱鬧便好。
反正不可能有人能在司天監搗亂。
永興帝臉色稍轉輕松,微微頷首,正要回殿內休息,忽然皺眉一下,吩咐身邊的太監:
“你去把當值的禁軍統領喊來。”
作為元景帝的子嗣里,為數不多熬過煉精境的“堅韌”皇子,他現在是練氣境的修為。
雖因為受限于天賦,以及勤于政務,荒廢了修為。
但作為武者的他,自身體系的氣機還是能分辨的。
氣機是武夫獨有的能量,雖說其他體系到了高品,也能強行練氣,但更多的是增加一種輔助性手段。
俄頃,禁軍統領帶著衛兵,匆匆趕來。
永興帝站在檐下,俯瞰臺階下的禁軍統領:
“方才司天監的動靜,可是氣機波動?”
禁軍統領抱拳道:
“正是氣機波動。”
永興帝點點頭,似有所思的問道:
“動靜不小,想來品級有不會低吧。”
禁軍統領眉頭微皺,沒有回答。
永興帝盯著他,往前邁了一步,沉聲追問:“朕在問你話。”
“陛下,臣無法估算。剛才的氣機波動,龐大浩瀚,非四品武者能及。”
作為四品武者的禁軍統領,有相當的底氣和權威做出判斷。
非四品武者能及.........永興帝眼神仿佛閃過某種犀利的光,他很好的隱藏住了,吩咐道:
“即刻去司天監詢問情況。”
“是!”
打發走禁軍統領,永興帝連忙扭頭,沒有掩藏內心的急迫和興奮,催促道:
“速去韶音宮,請臨安殿下來見朕。”
太監愣了一下,提醒道:“陛下是否要移駕御書房?”
此時已過晚膳時間,按照宮中規矩,公主不該來皇帝的寢宮。
永興帝頷首道:“讓她速來御書房。”
............
德馨苑。
漆黑的屋脊上,素白長裙的懷慶站在飛翹的檐角,眺望觀星樓。
“他竟然回來了?”
懷慶低聲自語,清亮的眸子里閃過不易察覺的喜色。
她旋即從屋頂輕飄飄落下,召來德馨苑的侍衛長,吩咐道:
“去司禮監通知一聲,本宮要出宮。”
............
聽起來,那許銀鑼近來不在京城..........李靈素聽了一嘴,也沒特別在意,旁聽著師妹和這位高風亮節的白衣術士閑談。
“也沒做什么事,就是隨便走走,看看,挺無聊的。”李妙真說。
“嗯,沒錯!”楚元縝也附和。
何苦呢,何必呢!
你要是知道他在雷州大鬧佛寺,當著金剛的面搶走浮屠寶塔;你要是知道他在雍州力壓一眾四品高手,與國師謀劃擒拿羅漢.........你日子過不過了?
李妙真和楚元縝覺得,為了楊千幻的身心健康,還是隱瞞不報最好。
“對了,為何司天監的師兄弟們都隨身攜帶紙筆?”
李妙真岔開話題。
她同樣好奇這個現象,以前不是這樣的。
楊千幻哼道:“因為孫玄機那個啞巴回來了。”
孫玄機?
李妙真和楚元縝,還有恒遠,只聽說過孫玄機的大名,知他是監正二弟子。
但沒想明白帶紙筆和這位二弟子有什么關系。
反倒是李靈素恍然大悟,輕易就秒懂了楊千幻的意思,道:
“原來如此,那確實是該帶紙筆,嗯,我也得準備一副。”
李妙真三人都用質詢的目光看向圣子,他們沒見過孫玄機,但看起來,李靈素對這位監正二弟子并不陌生。
李靈素有些為難道:
“背地里說人家的是非,不是君子所為。嗯.........孫師兄不太愛說話,有輕微的語言障礙。”
李妙真恍然大悟:“孫師兄有嚴重的語言障礙,甚至是個啞巴。”
楚元縝補充:“和孫師兄說話是件讓人痛苦的事。”
恒遠:“阿彌陀佛!”
李靈素臉色沒崩住,錯愕又茫然的望著三人:“你們怎么知道?!”
李妙真和楚元縝、恒遠大師面面相覷,都有種“果然如此”、“不愧是司天監”的感慨。
然后,楚元縝又和恒遠大師私底下交換眼神:
李妙真是五十步笑百步!
這是一條清晰且直觀的鄙視鏈。
突然,眾人感覺腳下的地面微微震動,頭頂震落灰塵。
一股可怕而強大的氣息,穿透建筑物,降臨在眾人身上,如同沉眠的遠古魔神復蘇。
超凡境?!
在場的除了苗有方,都是有雄厚師門背景和豐富經驗的人,對超凡境的氣息非常熟悉。
不管哪個體系,跨入三品境后,生命層次得到蛻變,不再屬于凡人,會有相應的威壓誕生。
凡人面對超凡境強者,會感受到來自高層次生命體的壓迫感。
虎軀一震,凡人納頭便拜。
許七安的封印進一步解開了........楚元縝三人面露喜色。
是徐前輩嗎,是徐前輩恢復修為了?
李靈素心里一震,也隨之露出喜色,突然,他聽見石室里的白衣術士怒吼道:
“許七安恢復修為了,可惡,為什么這么快,我還沒來得及取而代之,他就恢復修為了?!
“不,不能這么對我,不!”
白衣術士張開雙臂,仰天長嘯。
他說的是許七安恢復修為了?
鬧出這么大動靜的不是徐前輩,而是許七安?
這句話仿佛具有醍醐灌頂的效果,瞬間讓李靈素把種種碎片化的細節結合起來。
徐謙來自京城,許七安也是京城人。
徐謙是超凡境高手,許七安也是超凡境高手。
徐謙在收集龍氣,而龍氣是大奉皇帝隕落后才潰散的。
李妙真對徐謙沒有絲毫的敬意,另外兩位地書碎片持有者也不在他面前持晚輩禮。
以及剛才,這位白衣術士說,恢復修為的人是許七安!
.........李靈素腦海里“轟”的一聲,一道雷劈了進來,劈的他表情一點點僵硬,瞳孔一點點放大。
過了一會兒,他緩緩擰動腦袋,看向三位地書碎片持有者。
“徐,徐謙是許七安?”
圣子死死的盯著他們。
李妙真臉上難掩笑意:“看來你發現了。”
李靈素面皮狠狠抽搐一下:“為,為什么不告訴我?”
楚元縝誠懇道:“他隱姓埋名是為了避開仇敵,收集龍氣,你跟他游歷這么久,應該看出來了,覬覦著他的敵人不在少數。”
“比如佛門!”圣子點點頭。
他在心里“呼”出一口氣,還好還好,不管徐謙是許七安,還是許七安是徐謙,本質上都是超凡境的高手。
在一個超凡境強者面前以晚輩自居,不算丟人,盡管這位超凡境強者是同輩人物。
徐謙,不,許七安裝前輩高人,主要是任務需要,形勢所迫。
他和許七安以前素未謀面,你不知道我,我不認識你,也沒什么丟人的。
如果雙方是老朋友,一方被另一方這么戲耍,那才真正的丟人。
圣子心里盤算了一下,覺得也沒什么,心里的尷尬稍稍緩解。
“原來徐謙就是許七安,看來我不用找他喝酒了。”
李靈素笑了笑,他故意這么說,甚至帶點自黑,來表示自己一點都不尷尬。
他甚至想到了更好的方法,圣子“呵”了一聲,笑道:
“你們是不知道,徐.......許七安演高人還挺有一手,他還念了一首詩呢,嗯,什么得道年來八百秋,不曾飛劍取人頭........”
他把那首詩念了一遍,道:“現在想想,我都替他覺得尷尬。”
沒錯,更好的辦法就是主動讓許七安丟臉,把他裝模作樣的行為暴露出來。
這樣李妙真他們就會淡化自己這段時間一副孫子樣的喊“前輩”。
“臭不要臉!”
突然一聲大喝,李靈素詫異的扭頭看去,只見房間里白衣術士,像是受了某種刺激,反復念叨著這首詩。
又興奮又嫉妒又不忿的語氣說:
“我之所以無法超越他,就是因為他會寫詩啊,好不甘心........
“明明就是個黃毛小子,如此裝模作樣。”
李靈素嘴角一挑,微笑附和:
“是吧,不過這些事,諸位聽聽就夠了,莫要傳出去。”
他怕許七安報復他。
圣子收回目光,故作輕松的看向李妙真三人,卻發現他們臉色古怪,仿佛在審視傻子。
“你們........”
圣子心里一沉。
李妙真幽幽道:“忘記告訴你一件事。”
楚元縝嘆息一聲:“許七安,也是地書碎片持有者。”
在李靈素臉色瞬間蒼白之際,恒遠大師補了一刀:
“他還知道你也是地書碎片持有者,我們都知道七號和李道長關系匪淺,疑似同門。”
李靈素身子一晃,像是受不了這么大的打擊,踉蹌后退,背靠著墻壁,緩緩滑倒。
他知道我也是天地會成員,而他自己也是,卻不明說,看著我前輩長前輩短的對他恭恭敬敬.........
李靈素回憶起兩人結伴游歷的點點滴滴..........
李妙真語氣頗為開心的說:“啊,我們還要去見鐘璃呢,先過去了。”
終于不是我最尷尬了..........楚元縝笑瞇瞇的點頭:“好。”
兩人沿著昏暗的廊道走遠了,恒遠大師見圣子生無可戀,不由泛起惻隱之心,道:
“阿彌陀佛,李道友.........”
李靈素雙目無神的打斷:“大師,讓我靜靜。”
恒遠大師無奈搖頭,追隨著兩位同伴的背影離去。
圣子自閉了一會兒,忽聽室內傳來嘆息聲:
“閣下看起來,深受許七安毒害啊。”
李靈素的聲音無喜無悲:“可惜我不是他對手。”
楊千幻沉聲道:“閣下說出我心聲了。”
李靈素眼神恢復了幾分靈動:“道友此言何意?”
“此事說來話長........”
............
八卦臺。
夜幕降臨,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
許七安平復狂躁的氣機,審視自身,欣喜的發現督脈通暢之后,他的氣機調動率達到了八成。
和洛玉衡雙修之前,八成的氣機相當于最弱最弱的三品武夫。
雙修之后,他現在的八成氣機,相當于初入三品的武夫。
換句話說,許七安現在的修為,已經度過三品初期,中期未到的層次。
當然,肉身力量依舊被封印著,如果和三品武夫比拼近身戰,他肯定是不如的。
“現在再對敵度難金剛,我就算打不贏,也不會那么狼狽。他同樣無法擒拿我,殺死我。
“接下來的江湖之行,我不用再那么藏頭露尾。”
...........
皇宮,御書房。
臨安帶著兩名貼身宮女,來到御書房外。
宮女們自覺的站在門外的臺階下,望著殿下拾階而上,在御書房外值守宦官的帶領下,進了屋子。
御書房內燭光明亮,陳設奢華,永興帝坐在鋪設黃綢的大案后批閱奏折。
“皇帝哥哥,你喚我來何事?”
臨安嬌聲道。
永興帝急忙放下折子,迎了上來,笑道:
“好妹子,朕要拜托你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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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和永興帝自幼一起長大,對他的性格了如指掌。
見他這副殷勤姿態,且又挑在這個時候,便知是有急事相求。
以前他還是太子的時候,有事要求父皇,又不方便自己出面,就會拜托她出面去找父皇。
畢竟她這個二公主,是皇子皇女里最受寵的。
“皇帝哥哥,有話直說。”
臨安顧盼了一下,御書房沒有座椅,除了皇帝賜座,否則任何人在這里都得站著。。。
永興帝走到胞妹面前,賣了一個關子:
“你可知如何才能解決號召捐款的計策?”
臨安有些意外,沒想到皇帝哥哥召她前來,是想讓她出謀劃策。
臨安頓時有種被“賞賜”的欣喜,慶幸午后去找了懷慶,當即說道:
“需要一個有足夠聲望的人來號召,太子哥哥初登大寶,威望不夠,難免壓不住群臣。”
永興帝反而愣了一下,沒想到胞妹的智慧不知不覺中突飛猛進。
便順著話題問道:“那臨安覺得,誰的聲望足夠?”
臨安轉述臭懷慶的話:
“當朝有威望能讓群臣心甘情愿捐款的,只有監正和許七安。
“監正是真正的有聲望之人,而許七安更多的是兇名,沒人敢招惹他。”
對于一個斬國公,殺皇帝的巔峰武夫,讀書人骨頭再硬,也不會傻到和他死磕。
“臨安何時這般慧眼如炬了?”
永興帝意外的贊賞一句,接著說道:
“朕想拜托你當說客,讓許七安出面幫忙。唉,你也知道我剛登基不久,羽翼未豐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偏又遭了天災,急需銀子賑災。”
原來是這事.........臨安少見的露出苦笑,圓潤的鵝蛋臉透著失意:
“他不在京城,也,也沒從未聯絡過我。”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有些難受,就像被人逼著承認自己在狗奴才心里地位不夠。
永興帝沒在意她的失落,他就等這個時候,忙說道:
“不,臨安你不知道,他回來了,一定是他回來了。整個大奉,除了他,沒有超凡境的武夫會出現在司天監。”
臨安驀地睜大眼睛,呼吸明顯急促一下,隨后是泛起巨大的驚喜和激動,抓住永興帝的胳膊:
“真的嗎,他真的回來了?”
永興帝頷首:“黃昏時司天監有超凡境的氣機波動,多半是他,朕已經派人去詢問了。”
............
監正揮了揮手,度情羅漢身下亮起傳送陣紋,清光自下而上將他吞沒,轉瞬間消失在八卦臺。
將度情羅漢鎮在地底后,監正布滿褶皺的老臉,露出些許笑意:
“修為進展不錯。”
監正你這是話里有話啊.........許七安心里嘀咕一聲,看了眼眉目含情,看似傻白甜,實則是個病嬌的洛玉衡。
他咳嗽一聲,收回目光,道:
“您讓國師轉告我,一切變數皆在今年冬天,這是何意?”
監正聞言,端起酒杯喝了一口,緩緩道:
“大奉江山是否易主,我這把老骨頭能否再活五百年,以及你這個身負一半國運的幸運兒會不會殉國。就看這個冬天了。”
許七安臉色沉重:“您用“天命”的手段窺探了天機,得出的結論?”
監正沒好氣道:“我用的是腦子。”
.........許七安沉默著思考了十幾秒,猜測道:“您是說,云州的叛軍會在這個冬天起事。”
洛玉衡轉告這句話后,他便有過類似的推測。
監正點了點頭,算是滿意他的答復,緩緩道:
“你不覺得收集龍氣的進度有些輕松了嗎。雖然許平峰遭氣運反噬,且忌憚我設局殺他,不敢親自對你出手。但以他的手段,想對付你,不一定需要自己出手。
“斷然不會讓你這么輕松的。”
許七安問道:“那他這段時間在做什么?”
他心里已經有了答案。
“在籌備著造反;在拉攏盟友。”
監正目光眺望西方:“正如當年武宗皇帝拉攏佛門,幫他造反。”
許七安心里一沉:“佛門答應了?”
監正哂笑道:“不然,你以為我為何要與伽羅樹打一架。阿蘭陀的大小乘之爭日漸激烈,矛盾極深。佛陀沉睡不醒,讓菩薩和羅漢們保持對峙。
“但同樣也讓他們心里卻了忌憚,只等矛盾激化,達到不得不爆發的程度,阿蘭陀就會內訌。
“在這樣的背景下,轉移矛盾是最好的選擇。”
國內矛盾壓不住的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對外戰爭..........許七安于心底嘆息一聲,人性是有共通之處的。
洛玉衡挑了挑眉:“當年佛門已經在這方面吃過虧,不怕許平峰也和你一樣出爾反爾?要知道,大奉朝廷是最沒信譽的。”
巫神教點了個贊。
許七安苦中作樂的想道。
“這次不同!”
監正喝了一口酒,徐徐道:
“山海關戰役后,佛門如烈火烹油,蒸蒸日上。北方妖蠻和南妖余孽則一蹶不振。大奉因王朝氣運流失,國力日漸衰弱。
“今年,巫神險些掙脫封印,擴充地盤,打的妖蠻元氣大傷。魏淵揮師打到靖山城,三方俱是損失慘重。如今除了潛伏不出的萬妖國余孽,以及人口數量稀少的蠱族。
“各方都處在一個虛弱狀態。
“這就是佛門一直在等的機會,這是當年武宗造反時,所不具備的天下局勢。”
洛玉衡瞇著美眸,“因此,佛門根本不在乎許平峰會不會信守承諾。”
頓了頓,她有些困惑的問道:“佛門想一統九州?”
如果只是傳教中原,那勢必會重蹈武宗皇帝時期的覆轍。
監正沒有回答她。
許七安沒來由的想到了魏淵留給他的遺書,想到大青衣在上面說的一句話: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中的殘酷!
再結合儒圣封印蠱神和巫神;魏淵哪怕拼掉性命,也要把巫神重新封印。
他突然意識到,在他目光無法觸及到的迷霧里,藏著更高層次的隱秘。
而這個隱秘,就連洛玉衡這樣的人宗道首,巔峰強者,也不知道!
“那魏公又是誰告訴他的呢?”
許七安腦海里閃過一個身影,心里有了答案。
趙守!
“儒家傳承兩千多年,從未斷絕,身為當今儒家扛把子,趙守知道的隱秘絕對不少,甚至不比監正少。但他平時太低調了,不,整個儒家都太低調了.......”
許七安吸了一口氣,壓住發散的思緒,道:
“我一直想不通一件事.........監正您是不是早知道許平峰,以及潛龍城那一脈藏在云州?”
如果早知道的話,為什么不早點殺了許平峰,滅了五百年前那一脈。
監正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淡淡道:
“我并非全知全能,超品也做不到全知全能。
“至于現在........云州已經不屬于大奉了。”
他說著,眺望南方,低笑道:
“你既已到了超品,我便與你說說一些隱秘。當年我扶持武宗皇帝清君側,從南邊武宗的封地開始,宣布自立。
“以那塊封地為根基,一步步開拓,蠶食周邊各州一直打到京城。
“為什么老師沒有提前殺了我呢?”
許七安聽的精神一振,五百年前的秘辛是大奉的禁忌,初代被當代屏蔽了天機,武宗皇帝也銷毀了當年的史書和相關記載。
時至今日,已經不可能憑任何紙質古籍查到任何線索。
如果能了解當年武宗皇帝是如何在初代監正的壓力下造反成功,或許能以此類推出許平峰的詳細謀劃。
“對于二品練氣士來說,扶持一位帝王,做從龍之臣,主要的目的,就是煉化氣運。占一洲之地,練一洲之氣運。
“這個過程中,會變的越來越強大,這就是“練氣士”名稱的由來。直到蠶食整個中原,建立王朝,便是一品天命師。
“練氣士在自己的領地里,幾乎是無敵的存在。”
難怪監正在大奉版圖內堪稱無敵........許七安明白了:
“您的意思是,許平峰在云州堪稱無敵?當您意識到他藏在云州時,他已經悄悄煉化了云州。可是,您居然沒發現?”
監正淡淡道:“他們竊取氣運時,我同樣沒發現。”
許平峰能竊取氣運,依靠的是天蠱“移星換斗”的能力,也就是說,許平峰身邊還有高品級的天蠱師,或具備相應能力的頂級法器。
許七安恍然。
監正繼續道:
“但術士有一個致命的缺陷,一旦丟失領地,力量就會衰退。而所謂的無敵,是相對而言。哪怕在大奉疆域,我也不可能同時擊敗、殺死多名一品,初代也不行。
“因此當年佛門的菩薩相助,牽制初代,我們才能一路打到京城。”
如今的大奉局勢,和當年幾乎一樣啊.........許七安恍然:
“所以,許平峰想復刻武宗皇帝和您當初的辦法。”
而且已經成功了,佛門再次扮演了一個工具人的角色。
術士真是一個被命運詛咒的體系啊.........許七安心里感慨。
當初父子攤牌時,他已經從“不當人子”口中得知術士收徒的原因是為了不讓體系斷絕。
可追求更高層次的風景是生物的天性,這就勢必造成徒弟背刺師父,一代又一代,子子孫孫反復循環。
武夫雖然粗鄙,但細想起來,其實武夫最逍遙快活。
道門和術士就不說了,佛門體系要入門,首先守三年戒律,條條框框太多。
蠱族則是力量來源于蠱神,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體系。
巫師目前來看,沒有太大的缺陷。
“許平峰身在云州的話,便是無敵的?”
許七安把話題帶了回來。
監正笑道:“只需派遣兩名以上的二品應戰,牽制住他,再發兵攻打,奪回云州,便能破了他的“無敵之境”。”
所以人家要和佛門結盟........許七安頷首,監正的這席話,其實是在告訴他打敗術士的方法。
聊完正事,許七安道:
“我覺得解印神殊的任務太難了,不可能在短短兩三個月內完成。”
他在委婉的詢問,有什么辦法可以快速解開其余封魔釘。
監正答非所問:“收集龍氣是你現在的核心任務,其余的事不必管。”
許七安點一下頭,低聲道:
“還有一事,雍州城外地宮里的那具古師,近來被人滅了。”
監正“嗯”了一聲,遠眺不語。
許七安早已習慣和術士相處的方式,沒有繼續追問,提過就可以了。
“聽說采薇要教徒弟了?”
他沒話找話的問道。
監正不答。
“孫師兄回來了嗎?雍州城外一戰后,他便沒了蹤影。”
監正沒好氣道:
“沒事就走吧。”
總是扯一些讓人不愉快的話題。
“監正,我用龍氣來溫養太平刀,多久能達到鎮國劍的程度?”許七安還有問題要問,不肯走。
“短期內不可能,但足以讓它初步蛻變,成為半成品的法寶。”監正回答。
許七安又問了幾個問題,都得到了監正詳細的回答。
洛玉衡看了看天色,嫣然一笑:
“許郎,隨我回靈寶觀雙修吧。”
........許七安“哦”了一聲。
這時,褚采薇從臺階口冒了出來,穿著黃裙蹦蹦跳跳,大眼萌妹一如既往的活潑可愛。
“你回來了呀!”
她笑吟吟的看著許七安說了一句,而后道:
“臨安和懷慶來司天監了,想見你。”
洛玉衡瞇起美眸。
許七安看了一眼國師大人,懵了。
“嗤!”
監正輕笑一聲,讓你走不走,死有余辜。
...........
樓底。
李靈素難以置信的說道:
“沒想到,沒想到楊兄竟有如此悲慘的過去,那許七安屢屢奪你機緣,實在不當人子。
“監正為了扶持他,把自己親傳弟子棄如敝履,可恨!”
這司天監不待也罷.........楊千幻嘆息一聲:
“李兄的遭遇,同樣讓人心酸。以后在他面前都抬不起頭了。”
“別,別說了........”
李靈素雙腳在地面用力的刮擦。
兩人沉默片刻,涌起了惺惺相惜之情。
楊千幻哼哼道:“他會有報應的。”
李靈素用力點頭:“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過了幾秒,他憤憤道:“他有鎮北王王妃一個紅顏知己就算了,居然連國師都要和他雙修。”
?一個大大的問號從楊千幻腦海里飄過。
“洛玉衡和許七安雙修?”
“你說氣不氣人。”李靈素點頭:“王妃真美啊,我這輩子都沒見過能與她美貌并稱的女子。國師同樣是世間少有的絕色美人。”
楊千幻一頭霧水,他并不知道許七安身懷大奉國運的秘密,不過這件事并不能讓楊千幻感到嫉妒。
國師也好,王妃也罷,在楊師兄看來,甚至都沒有幾名京城百姓高呼“許銀鑼是英雄”來的讓人嫉妒。
“對了,我聽說許七安在京城還有好些紅顏知己,楊兄可知詳情?”
李靈素好奇的問,他認為,國師和王妃這樣的奇女子天下罕有。
但許七安不可能每一位紅顏知己都是這般絕色。
而李靈素的情緣女子里,每一位都是姿色上佳的美人。
如果排除洛玉衡和王妃,自己的紅顏知己不會比許七安差。
楊千幻想了想,道:
“這倒不太清楚,我從不關心這方面的瑣事。不過許七安確實挺招女子喜歡。”
李靈素追問道:“那些女子姿色如何?”
楊千幻“嗤”笑道:“庸脂俗粉罷了,我從未正眼看過她們。”
因為一直背對著。
好不屑的樣子.........李靈素心里有數了。
這時,李妙真等人去而復返,帶著一位披散頭發,穿著麻布長袍的女子走了出來。
李靈素猜測這位不修邊幅的女子便是師妹口中的“鐘璃”。
如此邋遢的女子,自然是入不了圣子的眼,他平靜的收回目光,觀察天地會成員的表情。
見他們沒有嘲諷和戲謔,圣子心里暗暗松口氣。
李妙真介紹道:
“她是鐘璃,監正的五弟子,五品術士。”
考慮到厄運纏身是個人隱私,她沒有告訴人渣師兄。
李靈素“嗯”了一聲,隨著一行人離開地底。
拾階而上時,李妙真提醒道:“你倆最好貼著墻走。”
“為什么?”
“路滑!”
李靈素看傻子似的看她一眼,沒放在心里。
想他堂堂四品元嬰,怕路滑?
結果剛走幾步,圣子忽覺腳底一滑,從石階“咕嚕嚕”滾了下去。
他疼的齜牙咧嘴,吶吶道:
“還,還真的挺滑的。”
這一次,他非常注意腳下,時不時低頭看路。
有驚無險的走了三十級臺階后,詭異的腳滑又出現了,圣子一路滾到底,摔的連媽都不認識了。
“都說了讓你貼著墻走!”李妙真笑道。
恒遠張了張嘴,回頭看一眼身后的李妙真,她平時里很正經的。
但自與師兄李靈素重逢后,心就黑起來了。
李靈素抬頭,看向同樣沒有貼墻走的苗有方:
“你覺得腳滑嗎?”
苗有方在樓梯上翻了個跟頭:“不滑啊。”
這家伙戲還挺多的........楚元縝看了苗有方一眼。
李靈素想了想,道:“我不走了,你們先上去。”
他警惕的四顧周圍,懷疑李妙真在暗算他,但他沒有證據。
“我這師兄,風流成性,到處拈花惹草。偶爾也要讓他知道一下江湖的險惡。”
李妙真傳音的方式給出自己的理由。
恒遠想了想,認同了她的說法。
楚元縝則覺得哪里不對,傳音道:
“你不覺得許七安也拈花惹草嗎。”
李妙真詫異道:“有嗎?”
楚元縝:“........”
目送四人離開,李靈素這才松了口氣。
“鐘璃是五品術士,叫預言師。這個境界的術士會厄運纏身,牽連身邊的人。”
突然,低沉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李靈素回頭看去,看見一個背影。
“原來如此!”
李靈素一邊覺得后腦勺示人的行為有些熟悉,一邊恍然大悟。
旋即有些不服氣的說:“那為什么只有我摔下來........”
他忽然不說了,一臉吃了死老鼠的表情。
..........
這一次,李靈素沒有任何危機的返回地面,推開通往地面大門的剎那,楊千幻同步傳送,出現在他身后,依舊是背對著他。
“他們去哪了?”
李靈素發現苗有方在入口處等待,便問道。
苗有方就說:
“方才聽大堂的術士和李道長說話,似乎是兩位公主來了。”
他聳聳肩,苦笑道:“我只是個草民,不敢見那種大人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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