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確定不是開玩笑?!
許七安很想拎起趙守的胸襟,大聲質問。
很早以前許七安就知道儒圣封印巫神和蠱神,但封印佛陀,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從來沒有人說過這個。
即使他現在已經足夠強大,接觸到很多高層次的修士,就連一宗道首洛玉衡都和他雙修過了。
可在今天之前,依舊沒有人向他透露過任何相關情報。
“也許,不是沒有人向我透露,而是沒有人知道這件事。”許七安腦海里靈光乍現。
當今知道這個隱秘的,除了佛門,恐怕只有趙守這位儒家的最強者...........這與品級無關,而是趙守繼承了儒家,當然也就繼承了那些被時光掩埋的秘密.........許七安借此展開聯想,忽然明白了許多以前想不通的事。
“根據白姬轉述萬妖國公主給我的情報,五百年前,佛門幫助武宗篡位,曾有菩薩死于初代監正之手。當時我竟然沒有質疑佛陀為什么不出手阻止。。
“一品的高手,在任何勢力中都是極為珍貴的,甚至是扛把子的存在。哪怕佛門高手如云,也經不起這樣的損失。
“另外,三百年前,大奉背信棄義,儒家滅佛。佛陀同樣沒有出手。原來如此,原來祂早就被封印了。”
許七安瞬間想到了很多,問道:“儒家當年滅佛,就是因為這層原因?”
如果儒圣封印了佛陀,那么儒佛兩家的關系,可想而知。
“你可以這樣認為。”趙守喝著微微苦澀的香茗。
“不對!”許七安突然想到了什么,連連搖頭:
“如果佛陀被封印了,那五百年前的甲子蕩妖是怎么回事,我聽說萬妖國主九尾天狐是半步武神,戰力滔天,連菩薩都不是對手。
“最后是佛陀親自出手,將她磨滅。倘若佛陀已經被封印,那么是誰殺的萬妖國主,是誰滅的萬妖國。”
趙守輕輕搖頭:
“個中詳情,我不知道。這應該是佛門最大的秘密了。”
許七安頓時無比失望,沉吟許久,試探道:
“我此次游歷江湖,去過一趟雷州,與佛門產生了不少交集,發現一件很值得探究的事。
“雷州三花寺有件法寶叫浮屠寶塔,它的主人是法濟菩薩。這位菩薩消失了三百多年。
“院長覺得,此中有何內幕?”
法濟菩薩消失三百多年,佛門的琉璃菩薩外出尋找數次無果。
這里頭的幾個點很有意思:
法濟菩薩去了哪里?是什么原因讓他不再返回阿蘭陀?或者,他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限制,無法回佛門,也無法被找到。
那么,又是什么樣的存在,能困住一品的菩薩。
趙守想了想,語氣嚴肅道:“寧宴,我是一個讀書人。”
“什么?”許七安沒聽懂。
“算命的事我不會。”
“........”
許七安當即略過這個話題,拋出另一個疑問:“道尊,是不是也被儒圣封印了?”
趙守搖頭:“道尊是超品強者里最神秘的一個,祂成道于上古時代,在儒圣還沒出生的年代里,道尊就已經消失了。”
這樣的話,道尊的消失另有隱情,這絕對和天宗的天尊神秘消失有關...........許七安念頭一轉,斟酌道:
“會不會已經隕落?”
“不排除這個可能。”趙守一副討論學術的姿態:
“目前所知,除我儒家外,超品強者壽元幾乎無窮無盡,不可能自然死亡。
“但道尊消失數千年,沒有任何關于他的痕跡。
“曾經有一位前輩分析,道尊當年遇到了某種無法度過的劫難,為了活下來,他被迫一氣化三清。”
許七安發表自己的看法:“這個猜測具備相當大的合理性,一氣化三清,只要有一個化身存活,就能不滅。鎮北王就是個例子。”
趙守沉聲道:“但他最后還是難逃厄運,天宗的化身詭異消失;地宗的化身遭因果反噬;人宗的化身則因業火纏身,死于天劫。”
“這是哪位前輩的推測?”
許七安猛吃一驚,道門三宗的副作用,也算是極高的體系機密。
人宗的業火灼身,知者甚多。
但地宗的因果反噬,可是連魏淵當初都不知道的。是后來紫蓮道長死于楊硯的槍下,魏淵才漸漸分析出地宗道首出了問題。
再經過自己這位二五仔的潛伏,才知道地宗道首被因果反噬,墮入魔道。
而天宗的天尊會詭異消失這件事,比地宗的隱患還要機密。
趙守笑道:“那位前輩道號金蓮。”
“.........”
許七安嘴角一抽,不,他道號橘貓。
他深吸一口氣,問出最后一個問題:“儒圣封印幾個超品的原因是什么?”
對于這個問題,趙守既沒有回答,也沒有第一時間拒絕,他沉默了好半天,無奈道:
“如果可以說的話,魏淵留給你的遺書里,早就告訴你了。
“不是我們故弄玄虛,而是說出來的話,會影響到某位的謀劃,會被當場屏蔽。”
這句話相當于明示了。
監正!
監正在這件事上,也有相應的謀劃?
許七安臉色一點點的凝重,他一直認為,監正最大的謀劃就是對付許平峰,拯救大奉。
如今看來,老銀幣算計的事情里,還有涉及到超品。
也對,巫神和佛陀都是要侵吞中原的,而監正和大奉國運是共生關系,換句話說,超品就是監正的敵人.........許七安盤完邏輯,認同了趙守的話。
“行了,我沒什么好回答你的了。”
趙守結束了這次面談,嘆了口氣,捏著眉心說道:“外頭那三個家伙,打的也差不多了。”
他揮了揮手,散去籠罩在閣樓外的結界。
下一刻,許七安感應到外界澎湃而強大的氣息波動,只覺得整座清云山的浩然正氣都在沸騰,宛如海嘯。
“走吧!”
趙守揮舞手臂,卷起一道清光,帶著許七安離開。
畫面閃爍間,兩人來到山頂,遙望半空,只見三位大儒,一人握著筆,一人捧著書,一人手里握著鎮紙。
戰況激烈,如火如荼。
捧著書的是張慎,他沉聲道:
“千軍萬馬入世來!”
手里的兵書爆發出耀眼光芒,當空凝聚出一道道虛影,他們或騎乘駿馬,手握戰刀;或身披甲胄,持著長矛;或推動著火炮弓弩。
這是什么路子?許七安吃了一驚。
“張謹言以言出法隨的法術,召喚出了兵書里的軍隊。本質上和“退去一百里”一樣都屬于輔助類,只是更加精妙。”趙守給解釋道。
“為什么我使用法術時做不到?”許七安羨慕壞了。
“你那只是最基礎的運用,非儒家人,施展不出這般精妙的法術。”趙守說。
虛擬軍隊在張慎的操縱下,騎兵和步兵殺向李慕白,炮兵則朝著陳泰開炮。
另一邊,陳泰提著筆,在虛空中奮筆疾書,寫出來的不是字,而是一個個騎馬握刀,身披甲胄的虛影。
他白嫖了張慎的法術。
這是六品儒生的能力,可以記錄別人的法術、技能,化為己用。
陳泰召喚出的虛影,也分成兩撥,一波和張慎開炮對轟,一波殺向李慕白。
轟轟轟!
火炮齊鳴,一團團氣波在半空炸開,聲勢駭人,宛如焦雷。
“比真正的法器火炮威力弱很多,攻城很難,但在沙場上轟殺敵軍足夠了,而且是由法術凝聚出的虛影,這簡直比巫神教的尸兵性價比高多了.......
“嗯,這應該是無法長久,也不能無限制施展.........”
許七安不得不佩服,儒家幾乎沒有短板,除了命短。
李慕白拎著鎮紙,大開大合的揮舞,把殺過來的兩波敵軍統統打成純粹的清光潰散。
“哼,會兵書了不起?”
李慕白氣聚舌尖,鼓動浩然正氣,高聲道:
“此處禁止使用書籍;此處禁止使用筆。”
張慎手里的書籍頓時被一股力量封住,無法再造兵。
陳泰手里的筆亦是如此,再寫不出東西。
兩人見狀,當即鼓蕩浩然正氣,道:“此處不得使用法器。”
直接把法器給剔除出戰斗領域。
李慕白冷哼道:“行啊,那大伙就用“言出法隨”好好斗一場,看誰的浩然正氣更充沛。”
浩然正氣能抵御言出法隨的效果。
誰的浩然正氣先枯竭,誰就輸。
“我也不是吃素的。”
“今天要打的你倆心服口服。”
兩人旋即發表態度。
“此地禁止浮空。”
“此地禁止說話。”
“李慕白,學狗叫。”
“張慎是吾兒。”
“混賬東西,陳泰不能穿衣........”
“汝彼母之尋亡呼?你們褲腰帶斷了。”
眼見戰況朝著不好的方向發展,院長趙守終于出手,跨前一步,朗聲道:
“書院重地,不得戰斗。”
亞圣學宮蕩漾起一道清光漣漪,覆蓋整個清云山范圍。
在清云山范圍內,趙守可以借用亞圣學宮的力量,以前亞圣學宮的力量被程亞圣的石碑鎮著。
自從石碑裂開后,亞圣學宮就掙脫了封印。
掌控亞圣學宮力量的趙守,在清云山地界,戰力不輸二品。若是再有儒圣刻刀和亞圣儒冠輔助,就算是一品,趙守也能硬剛。
趙守繼續道:“你們三人,回屋禁閉三天。”
想了想,又添加了一道“法則”:
“三日內不得作詩提名。”
而我可以........
“無恥老賊!”
三位大儒怒吼聲里,被迫化作清光,遁入學院深處。
這就結束了啊.........許七安沒看過癮,惋惜的作揖,道:
“在下先告辭了。”
“不送。”趙守點頭。
...........
他找到了抱著小白狐,和書院學子一起站在廣場看戲的慕南梔,與她一起下山。
兩人騎著小母馬返回京城,進城后,許七安問她:
“回家,還是去許府。”
慕南梔想了想,道:“回家。”
許七安在街邊買了菜,帶著她回到那座小院,院子里栽種的花草早已枯萎,一個多月沒人居住,顯得有些冷寂和蕭條。
但慕南梔卻有種歸家的喜悅和踏實。
“家里柴火還充足,就是沒炭,我待會出去買一些。你晚上自己燒水沐浴吧,我還有事........”
慕南梔臉色一沉,繼而冷笑道:
“許銀鑼這是又要去找國師幽會吶。”
不是國師,是其他的魚........許七安一本正經的解釋:
“我剛代替劉洪接管打更人衙門,后續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慕南梔不信,哂笑道:“許銀鑼,國師滋味如何啊。”
啊這,很潤.......許七安嘆息道:“算了,晚上留下來陪你。”
這時候,他忽然對道門的一氣化三清充滿渴望。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青冥。
屋子里亮起了燭光,灶房的煙囪上升起黑煙。
慕南梔隨手做了幾碟小菜,廚藝的話,從白姬興致勃勃到滿臉失望一整個心里變化,就可以概括。
“不想吃可以不吃。”
慕南梔冷冷道。
白姬一聽,高興壞了,果然不吃。
吱......哐.......房門開了又關上,慕南梔黑著臉回到桌邊,低頭扒飯。
門外,小白狐支起小小的身子,趴在門上,兩只爪子“啪啪”拍打房門。
“姨,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它委屈的叫著。
許七安心說,你這孩子,求生欲可真低。
吃完飯,許七安燒了熱水給大奉第一美人洗澡,自己則用冰冷的井水簡單沖洗一下。
洗完澡,天剛好黑了。
慕南梔坐在桌邊,抱著白姬,一聲不吭。
蠟燭燒了半根后,她開始犯困,眼皮子直打架,就是倔強的不肯睡。
許七安把她攬在懷里,低聲說:“我在的,一直都在。”
她就沉沉睡去。
..........
PS:回家過年。
/
許七安把慕南梔打橫抱起,走進臥室,一邊撩起棉被,一邊把她放下。
她在灶房做飯時,許七安已經把床給鋪好了。
當初離開京城時,床單和棉被都好好的收在木柜里,并塞入驅蟲的香丸,現在可以直接拿出來使用。
“睡吧!”
許七安默默收了毒蠱散發出的麻醉氣體,在床沿坐下,抓起慕南梔的腳踝,輕輕脫掉繡鞋。
然后是白襪。
很快,一雙白嫩晶瑩的腳丫子暴露在他面前。
它也就許七安的巴掌那么大,腳背弧線流暢,腳趾圓潤,趾甲修剪的漂亮干凈,白皙的肌膚下隱約可見青筋。
她的腳掌是粉紅色的,握在手里,宛如世間最細膩,最溫軟的美玉。
許七安大拇指在腳跟處按了按,與自己常年練武因此有著厚厚一層繭的腳跟不同,她的腳跟是柔軟的。
“適可而止,適可而止.........”
他強迫自己放下兩只小腳,拉開被子,蓋住王妃無限美好的嬌軀。。
接著,把小白狐也放在被窩里。
想了想,回憶起白姬窒息到雙腿亂蹬的過往,又把它從被窩里搬出來,給它過上衣袍。
吹滅蠟燭,關上房門,許七安來到院中,摸了摸小母馬的側臉:
“小母馬,照看她們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剛吃完豆子的小母馬心情不錯,用臉蹭了蹭他的手背。
...........
韶音宮。
寬敞奢華的臥房,臨摹著《牡丹雙鶴圖》的三疊式屏風后,蒸汽裊裊浮出。
紅漆浴桶里水聲“嘩啦”作響,一雙玉腿邁出浴桶,穿著輕薄紗衣伺候在邊上的兩名宮女,一人立刻展開綢布,細心的替主子擦拭身上的水珠。
另一人摘下掛在屏風上的衣裳,為主子更衣。
俄頃,秀發高挽的臨安從屏風后走出,淺藍色絲綢里衣,搭配寶藍色長裙,裙擺拖曳在地。
她曲腿盤坐在床榻,問道:
“讓你們去御藥房取的丹藥,都取來了嗎?”
左邊的宮女嬌聲道:
“丹藥、銀子、衣裳........都已經準備妥當。”
右邊的宮女掩嘴笑道:
“殿下準備這些東西作甚?”
左邊的宮女打了她一下,調侃道:
“明知故問,竟敢取笑殿下,小心撕了你的嘴。”
倆宮女“咯咯”的嬌笑起來。
殿下嘴上說要和那人劃清界限,再無關系,其實暗地里偷偷籌備丹藥、銀子和衣裳,生怕那人受了傷沒藥吃;行走江湖缺銀子;漂泊在外穿衣不便。
衣食住行,都考慮進去了。
她們伺候殿下這么多年,還真沒見過這樣的她。
臨安殿下是什么人?深受先帝寵愛的嬌蠻公主,太受寵的人普遍都是沒心沒肺,什么時候對一個男人這般上心?
裱裱瞪了她們一眼,隨口問道:
“今兒府上有消息傳回來嗎。”
她指的府上,是皇城里的臨安府,先帝賜給她的府邸。
裱裱語氣平靜,似是不經意的一問,但她嫵媚水潤的眸子里,有著期待。
兩名宮女猛的一靜,相視一眼,小心翼翼的回復:
“府上沒有消息遞進來。”
桃花眼里的希冀隨之黯淡,她強笑著點頭,“哦”了一聲。
她在宮里等了一日,沒等他來向自己解釋,自從那晚司天監分別,她好像就被遺忘了。
現在,皇城的公主府也沒消息遞進來,說明許七安也沒去那邊留話。
她木然片刻,輕聲道:
“本宮乏了。”
兩名宮女識趣的退出臥室,去了外室。
她們看的出來,殿下情緒不佳,待會兒說不得要藏在被窩里偷偷抹眼淚。
宮女們雖然很了解臨安,但她們依舊小覷了臨安的骨氣,她沒有躲在被窩里抹眼淚,因為淚水還蓄在眼眶里,沒有流下來。
她蓋著松軟的棉被,側身蜷縮。
裱裱到現在還沒想明白,堂堂國師,連父皇都得不到的女子,竟然瞎了眼會看上她的狗奴才。
一想到那晚洛玉衡耀武揚威,咄咄逼人的姿態,心里就很氣,恨不得手撕了那個老女人。
但也只敢在心里想想。
如果情敵是洛玉衡的話,臨安沒有任何信心,雖然她是公主,且自負美貌。但洛玉衡僅是一個人宗道首的身份,就能碾壓她。
她不由想起了以前的點點滴滴,想起許七安陪她聊天、下棋的時光,眼眶里的淚水終于滾落。
裱裱覺得自己失戀了,雖然她并不知道這個詞。
淚水越滾越多,她側身躺著,半張臉埋在松軟的枕頭里。
“睡之前不能哭,不然眼睛會發炎癥。”
這時,床鋪里側,有人遞來了手巾。
裱裱“哦”了一聲,接過手巾擦拭眼淚,緊接著嬌軀一僵,察覺到了不對勁,她猛的從床上彈了起來,發出刺耳的尖叫。
尖叫的同時,她看清了床鋪里側的人,穿著青色長袍,頭戴玉冠,做富家公子哥打扮。
是她的狗奴才。
“砰砰!”
敲門聲響起,兩個宮女在外頭拍門,叫道:
“殿下,殿下?”
臨安兇巴巴的瞪了許七安一眼,拉起被子把他蓋住,低聲道:
“別出聲.......”
抽了抽鼻子,清了清嗓子,讓自己聲音顯得正常,道:“進來吧。”
剛才那聲尖叫過于驚悚,不是她一句“我沒事”便能打發的,因為宮女會想,主子在里面是不是受了脅迫。
她們都是受過嚴格訓練的宮女,很難糊弄。
臥房的門被推開,一位宮女臉色惶急的進來,另一位宮女則留在外頭,很謹慎的沒有進來,方便隨時奔出屋子呼救。
進來的那名宮女左顧右盼一陣,繼而看向床榻,詢問道:
“殿下,怎么了?”
臨安淡淡道:“方才做了噩夢,已經無礙。”
宮女盯著她通紅的眼眶看了幾眼,頓時恍然,信了幾分,接著又審視了一眼大床。
慶幸的是,自從國庫空虛,永興帝縮減了宮中妃嬪、皇室宗親的用度,昂貴的獸金炭也在其中。
炭火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索取無度,因此臨安蓋的東西,從輕薄的“綢”和“被”。換成了更厚實的“衾”。
填充羊毛和鴨絨的被子,厚實蓬松,完美的藏住了許七安。
“殿下,是不是太熱了?您的臉燒的厲害。”
宮女關切道。
“本宮沒事。”
臨安心里越慌,表面越要冷漠。
“公主喘氣的厲害,太悶了么。”
“是有些,把窗子開一些出來。”
“要不奴婢就守在屋子里吧。”宮女說道。
“不必,本宮心情不佳,想一個靜靜。”
聞言,宮女便沒有堅持,掃了一圈屋子,退了出去。
等她離開,并關上臥房的門,臨安一把掀開被子,推搡著枕在自己胸脯上的腦袋,又羞又氣又驚又喜,柳眉倒豎:
“狗奴........”
小嘴里剛蹦出兩個字,就被許七安捂住,他朝房門方向揚了揚眉,壓低聲音:
“人還沒走呢。”
臨安扭頭看去,果然看到門邊貼著一個影子,似在偷聽屋里的動靜。
許七安把被子拉上,蓋住兩人,聲音很低的笑道:
“沒看出來,你的奴婢還挺機警的。”
以前倒是沒發現。
“都是宮里嬤嬤訓出來的,后宮娘娘們身邊的大宮女更機警呢。”
臨安附和了一句,而后羞紅著臉,怒道:
“狗奴才,你好大的膽子,本宮的床你也敢上。
“你走你走,去上洛玉衡的床去。”
伸出小手,用力推搡。
許七安握住她的手腕,湊近她,把距離拉近到互相吐息能噴在臉上的地步:
“殿下,我在游歷多日,無時無刻不再掛念著你。每天每夜都在懊悔沒長翅膀,不然就可以乘著風來見殿下。”
這段時間和渣男圣子相處,許七安把哄女孩子的手段融會貫通,領悟了一個以前沒有想明白的核心道理。
哄女孩子,首先要站在她的角度,然后揣摩她想聽的是什么,她想要的態度是什么。
不能站在自己的角度。
如果站在自身的角度來哄,那就輸了。
比如,站在許七安的角度,國師當初冒著業火灼身的危險,幫忙阻攔黑蓮。如今她業火復發,不雙修就會死于天劫。
他但凡有點人性,就應該為道德脫褲子。
要這么解釋的話,臨安現在就炸了。
而站在她的角度,她想聽的是什么?想要的是什么態度?
“殿下的一顰一笑都深深烙印在我的腦海里,讓我魂牽夢縈。”許七安伸出攬住臨安的小腰,眼神真摯,語氣誠懇。
“但我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今日在家愁腸百結,不敢來面對你。可是,我無法違背自己的內心,那顆仰慕著殿下的心。”
臨安聽著耳邊的情話,心跳加快,臉頰火燒火燎。
滿肚子的委屈煙消云散,發狠的決心也被糖衣炮彈化解。
她哼了一聲,強迫自己狠下心來,推開他攬在腰間的手臂,扭過頭去:
“許大人哄其他女子時,是不是也是這般?”
她企圖用自己的冷漠的態度,來打壓這個男人。
許七安盯著她晶瑩小巧的耳垂看,強忍住舔一口的沖動,嘆了口氣:
“唉,看來我不管說什么,殿下都不會原諒我。我明日就要離京了,別無他求,只求殿下答應我一件事。”
前半句話讓臨安心里一沉,涌起焦急情緒,聽了后半句話,連忙問道:
“什么事。”
旋即感覺自己語氣缺乏骨氣,哼一聲:“本宮酌情處理。”
“想請公主陪卑職,看一看世間最璀璨的燈火。”
聽到這句話,臨安愣了半晌,沒明白他的意思。
但下一刻,她就看見狗奴才拉起被子,蓋住了兩人的頭。
隨后,臨安陷入了無邊無際的黑暗。不知過了多久,她眼前出現了光,耳邊聽見了呼嘯的風。
夜幕沉沉,孤月高懸。
她站在天地間,迎著寒風,空曠孤寂,卻又自由自在。
臨安詫異的環首四顧,她站在一座漂浮的炮臺上,頭頂是灑下清冷輝光的月亮,腳下..........
她驀地睜大眼睛,水潤嫵媚的眸子里,映出一盞盞的萬家燈火。
下方是整個京城,外城大部分漆黑,偶爾有零星的燈火。
最明亮最璀璨的是皇宮,像是一簇巨大的煙火,煙火的外圈是皇城,皇城同樣璀璨明亮,華燈萬盞,拱衛著皇宮。
而住著富裕殷實人家的內城,則像是火苗的外焰,一簇簇的宛如星辰點綴。
臨安從未見過京城的夜景,一時間竟癡了。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是許七安的那首“滿船清夢壓星河”,而現在,這個男人又讓她看到了不一樣的風景。
“不要著涼了。”
許七安走過來,脫下袍子給她披上,順手擁美人入懷。
臨安像是喝醉了酒一般,眼兒媚了,臉蛋紅了,飄飄欲醉。
對于這樣的反饋,許七安并不意外,甚至是意料之中。臨安喜歡爛漫,幾乎很難抵抗這種攻勢。
待會兒把炮臺還給孫玄機,這一招對懷慶是沒用的.........以后要對圣子好一些,畢竟也從他那里學了點東西.........許七安思緒發散,耳邊響起臨安夢囈般的聲音:
“狗奴才,你向皇帝哥哥提親好不好。”
在臨安看來,早在許七安離京時的熱吻里,兩人的關系就確定了。
這個男人不是互生情緒的對象,而是情郎。
“會的。”
許七安看著她嬌媚的鵝蛋臉:“但不是現在。”
不管是他還是大奉,都將迎來巨大的挑戰。
贏了,坐臨安右懷慶,國師腿上坐,王妃身后藏。
輸了,就好好的輪回去。
...........
夜深了。
宮女小心翼翼的推開門,躡手躡腳的進入臥房,來到床邊。
臨安殿下裹著衾,睡容踏實,嘴角翹起,似乎夢到了什么開心的事。
宮女如釋重負,正要離開,忽然臉色微變,看見殿下雪白的脖頸處,遍布著吻痕。
這........宮女瞬間頭皮發麻,驚恐的四處張望。
過了一陣,她似乎想明白了什么,臉色忽轉柔軟。
............
同樣的夜色里,某座小城。
姬玄站在屋脊上,俯瞰著下方的交手。
那是柳紅棉在戲耍對手,一個散碎龍氣寄宿的江湖客。
這些天里,他們依靠天機宮密探的渠道,找到了數位龍氣宿主。
有四處游歷的江湖客,有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甚至有衙門當值的胥吏,和待字閨中的女子。
姬玄的計劃是,盡可能的搜集散碎龍氣,積少成多,以此來吸引九道龍氣的宿主。
當然,這也有可能會引來許七安。
“紅棉,不要浪費時間了。”姬玄提醒道。
柳紅棉當即打暈對手。
姬玄從懷里掏出巴掌大的青銅小鼎,口中念念有詞,鼎口射出清光,將那名龍氣宿主收入其中。
青銅小鼎叫四方鼎,國師知曉雍州城的事情后,派人送來的饋贈之一。
它和尋常儲物法器不同,后者只能納物,而它能收人。
姬玄把小鼎收好,望向西北邊,喃喃道:“許七安!”
...........
次日!
京城靈寶觀。
靜室內,沉睡一天兩夜的洛玉衡,緩緩睜開美眸。
...........
PS:繼續碼下一章,明天再看。
洛玉衡怔怔的望著屋頂,瞳孔似乎沒有焦距。
有一種深度睡眠醒來后,念頭渾噩,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的感覺。
上一次有這樣感覺的時候,她還是個少女。
洛玉衡“呼”出一口氣,抱元守一,穩固元神,開始內視自身,接納過去七天的記憶。
七種人格,代表著業火灼身時的她,可以稱為“心魔”。
如今業火平復,七種人格的記憶開始逐一浮現。
洛玉衡覺得,這幾天不管和許七之間發生什么,自己都是能接受的。
首先,她對許七安是有好感的,這點毋庸置疑。所以就不存在厭棄的可能。
其次,為了不給自己留后路,第一次雙修時,她是以主人格的身份與許七安纏綿了一夜。。
不會出現那種一覺醒來,發現自己和陌生男人睡了整整七天的狀況。
最后,連身子都給他了,這七天里無非就是反復雙修。
“第一次與他雙修時,我心里還是抗拒居多的,等我接收了這七天的記憶,或許就能接受他,不會再有尷尬和窘迫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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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衡心里想著,腦海里走馬燈似的開始出現記憶片段。
她首先“回憶”起的,是“怒”人格的記憶。
一幅幅畫面走馬燈似的閃過,記憶里,她對許七安橫眉冷對,動輒發怒,刁蠻姿態讓她都為之皺眉。
“還是老樣子,性格暴躁。她代表的是我最后的倔強,不愿為業火屈服于一個情感不夠的男子。竟然選擇獨立壓制怒火,拒絕雙修,很不理智........
“嗯,他的態度還算不錯。沒有因為“我”的暴躁易怒而產生太大的不滿。”
洛玉衡暗暗點頭,一邊覺得“怒”人格太情緒化,不夠理智。一邊暗暗滿意許七安良好的態度。
這時,一副畫面閃過,那是夜深里,許七安強行闖入臥房,“勾引”怒人格,兩人在床榻上扭打,然后,她的衣裳被一件件的剝離,雪白豐滿的胴體暴露無遺。
洛玉衡挑了挑眉,有些慍怒。
“不過他說的話是有道理的,怒人格不肯雙修,其他人格若也是如此,我就死定了,他不清楚其他人格的情況下,強行闖入,也是為我著想.........”
洛玉衡強行說服自己。
好了,怒人格的一天就這樣過去,雖然略有些波折,總體來說,洛玉衡還是能接受的。
接下來是什么人格.......她心里不太自信的嘀咕一聲。
七種人格的出現是隨機的,無跡可尋,沒有規律。
很快,一段畫面閃過,洛玉衡知道了第二個出現的是什么人格。
欲!
畫面里,她早早的蘇醒,主動把大腿搭在許七安腰上,豐滿的胸脯在他胸膛擠壓出圓弧。
欲人格纏著許七安,不停的喊著“我要”,不讓他下床,整整一天一夜,兩人就在床上鬼混了過去。
太不知羞恥了,太不知羞恥了........洛玉衡的臉色漲紅,血沖涌面皮,生出鉆地縫的沖動,尷尬的她腳趾用力彎曲,渾身繃緊。
她知道欲人格可能會一點,一點放蕩,但沒想到竟如此的恬不知恥。
洛玉衡絕不承認這是她自己。
欲人格之后是恐懼人格,恐懼人格方甫出現,便纏著勞累一天一夜的許七安繼續雙修。
洛玉衡清晰的“看見”,許七安結束雙修溜出屋子里,臉色是發白的。
看到這樣許七安,國師心情復雜之余,竟冒出“委屈他了”的念頭。
但很快,這個念頭就被接踵而來的記憶畫面擊破,她看見了許七安欺負恐懼人格,非要在溫泉里雙修,看見自己雙腿纏在他腰上,后背緊貼著池壁。
.........洛玉衡嘴角抽搐一下,強行忍了下來。
接著,哀人格上線了。
“我的年紀做你娘都綽綽有余.......”
“不枉我苦熬二十年,沒有和元景帝妥協。等你江湖之行結束,我們便正式結為道侶。”
“快說你愛我。”
“討厭。”
“快叫許郎。”
“許,許郎........”
許郎?!
洛玉衡身子一晃,目瞪口呆,她的身軀微微發抖,嘴皮子也跟著顫抖。
我都做了什么啊,我以后在他面前怎么抬起頭來?
這還沒完,哀人格自憐自艾,對他傾訴衷腸,說著自己的心里路程,說什么一早就想接近他了,但又拉不下臉來,心里糾結的難受。
后來因為他主動聯系自己,喜極而泣。
你這是污蔑!!洛玉衡怒極了。
冥冥之中,她感覺自己過去的形象徹底坍塌,一去不復返。
跟羞恥的還在后面,哀人格對姓許的已是情意綿綿,愛人格對他竟是死心塌地。
洛玉衡“看到”小客棧里,她無力的平趴在床上;她的雙腿被分到極限;她坐在梳妝臺上身子后仰;她雙手撐在床上死死咬牙........
這些都不是上古房中術里的修行之法,純粹是姓許的在糟蹋她。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洛玉衡眼前一陣陣發黑。
呼!
她緩緩做了一個深呼吸,平復情緒,目光有些空洞的望著房間某處,喃喃自語:
“既然決定了與他雙修,便已視他為未來道侶,喊,喊一聲許郎就不過分。
“道侶之間,魚水之歡乃人之常情,不必介意,不必介意........
“至少,至少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旁人并不知道這些。”
突然,一段記憶呈現,只見某個房間里,桌邊,坐著臨安懷慶李妙真以及監正的兩個女弟子。
“我知道你們中,有人喜歡許郎,有人對他抱有好感,有人對他芳心暗許。但今夜之后,本座希望你們收起不該有的念頭。”
“許郎,你說句話呀。”
洛玉衡宛如一尊石塑,在風中寸寸風化。
她無喜無悲的靜坐許久,某一刻,探出右手,沒有情緒起伏的聲音說道:
“劍來!”
銹跡斑斑的鐵劍從池水里飛出,把自己送入洛玉衡手里。
國師駕馭著金光沖出靈寶觀,她去的果決,去的壯烈,仿佛是奔赴戰場的女將軍,帶著玉石俱焚的勇氣。
..........
許府,嬸嬸邊打哈欠,邊教訓精力過剩,一大早起來吵鬧,把她鬧醒的小豆丁。
“你能不能省點心,天沒亮你就鬧騰了,老娘供你吃供你穿,就是讓你一大早攪人清夢的?”
嬸嬸掐著腰,舌燦蓮花。
小豆丁站在她面前,低著頭,虛心認錯。
“你知道錯沒有。”
“知錯了。”
“下次還敢不敢?”
“不敢了。”
“說,你錯哪里了。”
“娘,我哪里錯了?”小豆丁不懂就問。
嬸嬸一口氣差點沒喘過來,無力的坐倒,一手撫額,心力交瘁道:
“出去出去,老娘不想看到你。”
“好噠!”許鈴音蹦蹦跳跳的往外跑。
“娘,有神仙。”
她停在廳門口,大叫道:“好漂亮的神仙。”
嬸嬸茫然的走過去,只見廳外的小院里,站著一位身穿羽衣,手提生銹鐵劍,美貌絕倫的女子。
嬸嬸自己就是小仙女,一看到這位女子,就涌起了“同類”的共鳴。
“許七安呢?”
女子一字一句道。
她面無表情,但聲音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有些咬牙切齒的感覺。
嬸嬸不認識這個女子,盡管她對國師的名頭如雷貫耳。
“寧宴天沒亮就走了。姑娘是哪位,尋他何事?”嬸嬸謹慎回答。
“可有說去何處?”洛玉衡臉色沉的可怕。
“沒有。”
嬸嬸剛回答完,瞳孔里映出金光,那女子駕著金光飛走了。
...........
距離京城遙遠的西北方,官道,慕南梔騎乘在小母馬背上,她雙手撐在馬鞍,披著狐裘大氅,瞇眼遠眺。
身邊還有兩騎,分別是苗有方和李靈素。
前者是許七安的跟班,因此追隨著他。后者,圣子的本次江湖游歷,最終目的就是定在京城。
京城有人宗道首洛玉衡,有大奉第一美人鎮北王妃,有教坊司的一眾花魁等等。
可惜世事難料,京城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個傷心地。
既然如此,只好重新踏上游歷江湖,太上忘情的旅途。
可是,天宗如今要捉拿他回山禁閉,甚至會有更不好的事情發生。
李靈素覺得,自己已經被逼的走投無路,想要度過來自師門的劫難,唯有太上忘情。
而在太上忘情之前,明顯跟著許七安更安全,能解決來自紅顏知己和師門雙方面的壓力。
至于師妹李妙真,她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偷偷仰慕許七安,決定遠離渣男。
但李靈素嗅到了一絲不妙的氣息,以師妹的性格,如果真的和許七安清清白白,她反而會結伴游歷。
可惡的許七安!
“楊兄,我會負責盯著他,把他做過的事,巨細無遺的轉述給你。”
晨光里,李靈素扭頭眺望京城方向。
他跟著許七安最后一個原因,就是受結拜兄弟楊千幻之托,暗中監視許七安。
苗有方見兩人都在眺望京城方向,納悶道:
“徐前輩為何不與我們同行?”
在外面,保險起見,得稱呼他徐謙。
慕南梔回復道:“他說去見個人。”
“什么人?”
“一個對他恩重如山的人。”
“哦哦。”
李靈素趁機插入話題,道:“徐夫人,那只小狐妖呢?”
他依舊傾慕著大奉第一美人,只不過她既然名花有主,圣子也只能把仰慕之情埋藏在心底。
當然,他能有這么大的覺悟,與慕南梔現在平庸的外表有關。
倘若王妃以真面目示人,沒有男人能抗拒她的魅力,就算她男人是許七安,也會有數之不盡的好漢悍不畏死的揮舞鋤頭。
慕南梔嘴角一挑:“我托它去給幾個小賤人傳遞消息。”
某人業火灼身期間,會被“七情”折磨,變的不像自己。
慕南梔答應過她,替她保密,不透露給任何人。
反正白姬不是人........
而白姬大嘴巴亂說出去的話,和她慕南梔有什么關系?
..........
洛玉衡在京城地界巡視一圈,沒有發現許賊的蹤跡,凝神感應那枚護身符,發現與它失去了聯系。
也就是說,她再也找不到許七安了。
“下個月再找你算賬!”
洛玉衡磨了磨牙。
她駕著金光返回靈寶觀。
前腳剛回來,后腳就有弟子前來,站在小院外,高聲道:
“道首,臨安殿下、懷慶殿下,還有天宗的李妙真,派人給您送了三封信。”
信?
洛玉衡微微蹙眉,道:“拿過來。”
道衣弟子邁步進院,從懷里取出三封信,恭敬遞上,然后退出院子。
洛玉衡指尖一彈,三封信同時從信封里飛出,于半空中展開。
從左到右,信上依次寫著:
“白頭偕老!”
“永結同心!”
“早生貴子!”
洛玉衡呼吸一窒,只覺得自己被公開處刑了,被嘲笑了,被內涵了,巨大的羞恥感將她吞沒。
這三封信來的是如此的巧,像是專程為了補刀。
...........
司天監,密室的門被推開。
許七安拎著酒壺,輕手輕腳的進來,回身關上門。
晨光從格子窗里照進來,這間密室很寬敞,陳設簡單,一張四方桌,一張簡易的木板床。
因此顯得有些空曠。
許七安緩步走到床邊,默默的看著床上沉眠的男人。
穿著做工考究的青袍,五官清俊,兩鬢斑白,眼角細密的魚尾紋昭示著他不再年輕。
“真像啊,簡直一模一樣,可惜沒有氣機,是個普通的肉身。”
許七安咧嘴笑道:“魏公,我來看你了,給你帶了酒。我馬上要離京,繼續收集龍氣,走之前,陪你說會兒話。”
............
PS:推一本書,黑山老鬼的《從紅月開始》,成績很不錯,老鬼是大神,品質有保障。廢土背景,喜歡這個題材的讀者可以去瞅瞅。
“魏公,卑職先匯報一下工作,元景帝死后,龍氣潰散,大奉岌岌可危,
“巫神教、佛門,還有五百年前的那一脈都在覬覦龍氣。經過一個月的游歷,我收集了三條至關重要的龍氣,一道散碎龍氣。
“監正說,散碎龍氣可以不用理會,只要把九道至關重要的龍氣集齊,那些散碎龍氣會自行聚集。
“不過,我估摸著,其實不一定要集齊九道龍氣,因為難度太大,只要其中一道龍氣被敵人找到,并帶回大本營,我就根本沒有辦法。
“所以,應該是盡可能的收集龍氣,來穩住大廈將傾的大奉,比如超過一半的龍氣收集到手就夠了。又或者,監正在其中另有謀劃,他實在太深不可測。
“如果魏公你還活著,我就不用那么苦惱了.........”
許七安又喝了口酒,伴隨著輕輕的嘆息聲:
“您的捐軀,并沒有給大奉帶來好的變化,雖然監正和趙守說,你為中原爭取了時間。
“這一路走來,天寒地凍,看到的盡是些不忍目睹的事。興,百姓苦;亡,百姓苦。誠不欺我啊。。
“我會試著豁出命去改變這個局面,把大奉從滅亡的邊緣拯救回來,這同樣關乎著我自己的性命,大奉一旦滅亡,身懷半數國運的我,也會隨之殉國。
“有時候會覺得迷茫,不知道路該怎么走,如果您還活著就好了。
“啊對了,我終于和國師雙修了,她已經是我的道侶,但現在她應該恨不得一劍戳死我。真是個母老虎啊........
“我以前純粹是饞國師的身子,她實在太漂亮太迷人,這段時間的雙修,讓我對她有了一些不同的感情。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先上車后補票吧。
“唯一苦惱的是,她對我的其他女人不太友好.........偏偏我壓不住她,等她平息業火,渡劫之后,便是一品陸地神仙。
“想想就感到絕望,或許,臨安她們更絕望。好吧,風流好色是我的錯。魏公您這樣的大情圣,能理解我嗎?
“等我恢復修為,達到三品巔峰,便能與慕南梔雙修,憑我出眾的魅力,她斷然不會拒絕,但我并不想攫取她的靈蘊。
“或許,上古道門的房中術能解決這個煩惱,讓我們互惠互利。
“還有啊,懷慶性子也很強勢,而且霸道。我昨日去見她,硬是被她以身子不便為由,擋在屋外半個時辰。
“您猜我后來怎么見著她的,我說:臨安那邊我還沒去呢。
“她這才見我,要是讓她知道我先去找了臨安........”
許七安盤坐在地上,背靠著床榻,喝酒的同時,回頭看了一眼魏淵,無奈道:
“抱歉,實在沒有精力和時間去搜集招魂鐘的材料,形勢讓我不得不把收集龍氣放在第一位。
“換成以前,我會選擇先復活你。現在,我選擇先救國,這是我必須要扛起的責任。你當初習武,是為了踏入三品,為了帶皇后離開京城。
“可后來你真的擁有了俯視蒼生的修為和權位,你卻選擇留在朝廷,甘心當元景的棋子,當一個帝國的縫補匠。
“世上安得兩全法,不負蒼生不負卿。”
許七安收回目光,繼續喋喋不休:
“我新收了一個徒弟,叫苗有方,資質一般,但很有俠義心腸,夢想是做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俠。
“我當時突然覺得,我應該給他一個機會,因為當初正是你給了我機會,給了我這樣一個無親無故的人機會,才有現在的許銀鑼。
“你為朝廷培養人才,我亦是如此。
“魏公,這是你給我的傳承。”
話說完,一壺酒也見底了。
許七安撐起身子,在床前作揖,行完一禮,離開密室。
他一邊維持著“移星換斗”的能力,不讓自己的氣息外泄半分,一邊借助法螺聯系上孫玄機。
單方面聯系,他言簡意賅的說了一句:
樓底見!
不給孫師兄回復的機會,切斷了通信。
............
孫玄機來到地底一層時,正好看見許七安揉著五師妹亂糟糟的頭發。
“你在司天監好好等我回來,不是不想帶你一起,而是那樣太危險。
“你也不想年紀輕輕的沒嫁人,就英年早逝吧。”
許七安感受著指尖發絲的順滑,鐘璃看起來不修邊幅,頭發凌亂,常常給人一種不注重個人衛生的印象。
但頭發順滑,身上也沒異味,其實很愛干凈。
鐘璃沒抗拒許七安的摸頭,小聲辯解:
“你的氣運可以抵消厄運,我未必會出事。”
鐘師姐,你身為女子,卻沒有一點逼數..........許七安沉聲道:
“難道你忘了雍州城外,恒遠大師滾燙的肉湯了?忘了地宮里的遭遇了?忘了你在我家的種種倒霉遭遇?”
鐘璃說:“但你現在有龍氣伴身,加上原本的氣運........”
許七安瞪她一眼:“你還不服氣?”
鐘璃低著頭,受氣包的委屈模樣,不敢說話了。
許七安這才看向孫玄機,道:
“孫師兄,勞煩你帶出京。”
他怕國師還在京城地界巡視,一旦遇到,國師的小拳拳會捶他胸口,捶到死那種。
換位思考,如果誰讓自己社死到這個地步,許七安也會抓狂。
孫玄機“嗯”了一聲,看了一眼鐘璃,說道:
“她........”
話音方落,許七安已經遞過來紙筆。
.........孫玄機頓時失去了表達欲,抬腳重重一踏,傳送陣法亮起,帶著許七安消失。
“師妹,你是想早些晉升四品,好幫他抵御將來的危機?”
鐘璃聞聲側頭,看見門口探出楊千幻的后腦勺。
她老實的“嗯”一聲。
“真是多事之秋啊。”
楊千幻嘆息一聲,道:“等我處理完京城的事,也得走一趟江湖,監正老師給我安排了任務。許七安這狗賊雖然討厭,畢竟相交一場,能幫還是得幫。”
鐘璃好奇的問:
“楊師兄在京城還有何事?”
楊千幻低聲道:
“這是秘密,但我可以向你透露一些,嗯,和捐款有關。”
鐘璃恍然大悟:
“楊師兄又想捐出司天監的所有財產?”
“啊這.......你怎么猜到的,不不不,我沒這么想,你別冤枉我.......”
楊千幻語無倫次了半天,頹然道:“鐘師妹,你記得給我保密。我準備打監正老師一個措手不及。”
............
云州!
潛龍城,山頂觀星閣。
“咳咳........”
嘶啞的咳嗽聲回蕩在茶室里,穿著白衣的中年男子,坐在案邊煮茶,時不時捂嘴咳嗽。
茶室外的瞭望臺,站著一個鐵塔般的金色身影。
他身高八尺,身材比例堪稱完美,穿著**露的袈裟,暴露在外的肌肉,猶如黃金澆鑄。
他的五官有著明顯的西域人特色,站在那里時,有著竹節般的挺拔和蒼勁。
他的目光深邃中帶著威嚴,與他對視的人會產生“如臨深淵”的錯覺。
“以你現在的狀態,十招之內,就會被監正斬殺。”
金色身影開口說話,聲音明明不大,卻有一種雷霆震耳的威勢。
“氣運對術士的反噬,遠比你想象中的可怕。”許平峰耐心煮著茶,輕嘆道:
“以自殘的手段對我發動咒殺術,我那個長子的戰斗天賦,極其可怕。再給他五年十年,造反就只剩一句笑話了。”
金色身影俯瞰著整個潛龍城,緩緩道:
“法濟菩薩一直沒找到,不然他的藥師法相可以治療你的傷勢。
“你現在既然無法起事,就得把精力放在收集龍氣上。
“當前局勢不妙,度情羅漢被俘虜,佛子身上的封魔釘至少去了一半。他就算沒有恢復不死之軀,向來也能堪堪夠到三品戰力。”
白衣術士煮好茶,品了一口,笑道:
“不是還有兩位金剛和我的蒼龍七宿嗎,昨夜觀星象,發現西方有多一顆燦燦星辰。這是新誕生了一尊羅漢,還是輪回的羅漢覺醒了?”
“修羅王幼子歸位了。”金色身影說道。
許平峰點了點頭:
“修羅族是天生的戰士,佛武雙修,那位幼子歸位,佛門等于同時多了一位金剛,一位羅漢。
“收集龍氣的倒是不急,我另有謀劃,既然監正老師把我們堵在云州,那正好可以閑下心來,商討一下起事后的細則。”
說完,白衣術士和金色身影同時抬起頭,仰望天空。
蔚藍天空中,云層翻涌變幻,凝成一張巨大的臉,冷漠無情的俯瞰著大地。
監正!
...........
這天,許七安一行人,來到江州地界,路過一個叫“盛義縣”的地方。
城墻低矮,縣城門口站著四名守城的卒子,抱著長矛,站姿聳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這見鬼的天氣,太陽就像擺設一樣。”
苗有方罵罵咧咧,他距離銅皮鐵骨只有一步之遙,早已不畏寒暑。
但他的心態還是“咱們老百姓”的心態,本能的把自己代入到平頭老百姓的角度。
看著行人佝僂著身軀的模樣,便感覺自己也被“寒流”迫害了。
一行人進了城,主干道的青石板,遍布裂縫。房屋低矮,雖說不算太破舊,但著實有些平平無奇。
這代表著“盛義縣”的經濟狀態不好。
街上行人來去匆匆,各自忙碌奔波,臉龐被寒風凍的發紅,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大部分人的手都有凍瘡。
一行人找了臨街的酒樓,坐下來吃飯。
“幾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店小二迎上來,并指了指掛在墻上的木牌,每一個木牌上寫著一道菜。
許七安隨意點了幾碟,并要了三壺酒,笑著問道:
“小二,你們這里近來有沒有怪事?”
怪事........店小二左顧右盼,小聲道:
“巧了,還真有幾件怪事。”
...........
PS:第二章碼了一半,本來想兩章一起發的。但不可能趕在“早上”了。所以第一章先發出來。
每路過一個地方,便向當地消息靈通之人詢問奇聞軼事..........這是許七安認為,除了龍氣探測手段之外,比較有效的方法。
龍氣宿主個個都是妖艷jian貨,人前顯圣狂魔,他們會在各自的場合里攪風攪雨,出盡風頭。
但根據龍氣的濃郁程度,鬧出的動靜又不盡相同,有的龍氣能轟動一座城池,有的龍氣宿主,只能成為一條gai最靚的崽。
而且,時值亂世,各地都不太平,亂七八糟的事肯定一大堆。
李靈素笑道:“說說,有什么趣事兒。”
苗有方叼著筷子,吊兒郎當的補充一句:
“江湖規矩,妖魔鬼怪作亂稱為“怪事”;江湖惡人打家劫舍稱為“禍事”;鄉紳豪強、官吏奸淫良家,欺壓百姓,叫“不干人事”。
“前輩,您這問的是第一個呀。。”
許七安詫異道:“還有這種講究?”
他旋即看一眼李靈素,圣子也是滿臉詫異,表示自己第一次聽說。
見狀,苗有方頓時支棱起來,找到了優越感,搖頭晃腦道:
“兩位都是高高在上的人物,對于江湖底層的諺語、規矩,自然是不太清楚。”
他說完,看見慕南梔縮了縮身子,緊貼著許七安,表情有些畏懼。
許七安剛才問的是“有沒有怪事”。
店小二回復:有!
這說明小縣城最近發生了幾起妖魔鬼怪作亂的事件。
慕南梔最怕這些神神鬼鬼的東西。哪怕身邊有一個超凡境的武夫,也不能給她帶來安全感。
在客人們無聲的注視下,店小二先是瞅一眼店門,見沒有新客人進店,于是在苗有方身邊坐下,說道:
“這事還得從一個月前說起,縣里有一個叫李貴的人,婆娘死了。
“這死人本是常事,也沒啥稀奇,但誰知道,頭七的那天,李貴夜里聽見有人敲門,李貴睡的迷迷糊糊,就問是誰?
“門外的人說是他妻子,要回家睡覺,還質問他為什么關門。
“李貴當時頭腦不清,便起身去開門,走到門邊時忽然想到,妻子已經死了,怎么可能回來?
“他嚇壞了,逃回床上,躲在鋪蓋里不敢冒頭。
“李貴的妻子在外面不停的敲門,質問他為什么不開門,反反復復的就這么一句話。
“一直到天亮,公雞打鳴,外頭的敲門聲才停止。”
慕南梔緩緩打了個寒顫,腦補了一下自己夜里獨守空閨,然后一個男人來敲門,自稱是死了七天的許七安.........
她臉色頓時白了一下。
許七安并不知道自己在慕南梔的腦補里成了亡夫,問道:
“后來呢?”
店小二說道:
“第二天李貴就去報官了,官府認為李貴在騙人,打了一頓板子,把他轟走了。第二天晚上,李貴的妻子又回來敲門了。
“這一次,他婆娘敲了會兒門,見李貴沒有開門,她就趴在窗外往屋子里看,趴了整整一晚上.........”
慕南梔嚇的都呆住了,懷里的小白狐被她抱的差點窒息,雙腿亂蹬。
苗有方聽的津津有味,并質疑道:
“你怎么知道趴在窗外看了整整一夜,為什么你知道的那么詳細?”
店小二“嘿嘿”一笑,道:
“這事兒還沒完呢,公雞打鳴后,李貴的婆娘就走了,李貴被連嚇兩天,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于是........”
苗有方插嘴道:“于是他又去報官了?”
店小二一下子語塞,舔了舔嘴唇,露出尷尬且不失禮貌的笑容:
“客官真愛說笑,報官哪需要惡向膽邊生.........”
停頓一下,店小二臉色嚴肅,語氣低沉:“他呼朋喚友的,挖墳去了。”
慕南梔壓低聲音:“尸體是不是不見了?”
店小二搖頭:
“那倒不是,李貴帶著親朋好友,挖開妻子的墳,發現妻子好好的躺在棺材里。尸體已經微微腐爛。
“大伙兒都松了口氣,責怪李貴胡言亂語,挨官府的打不冤。畢竟尸體還在棺材里,難不成她自己夜里掀開棺材板出來嚇人,天亮后又把自己埋回去?”
慕南梔聽說不是鬼怪作祟,便不怕了,沖拳出擊道:
“這李貴不當人子,消費亡妻。”(注1)
店小二臉色凝重,搖了搖頭,道:
“這位娘子稍安勿躁,且聽我說完。
“面對大伙的質疑和眼前所見的景象,李貴也不禁懷疑這兩天的遭遇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他確信自己不會看錯聽錯,于是仔細的觀察妻子尸體,你猜,他發現了什么?”
這店小二還挺有說書天賦,懂的賣關子,拋懸疑,配合眉飛色舞的模樣和手勢,許七安覺得要不是自己白嫖慣了,這會兒就說不準賞錢就丟出去了。
“發現了什么?”
小白狐稚嫩的童音從慕南梔的胸脯里傳出來。
店小二茫然四顧:“誰在說話?”
他的目光即將投向王妃豐滿鼓脹的胸脯時,被許七安用手掌按住臉,擰了回來,淡淡道:
“繼續說你的。”
慕南梔則趁機掐了一下小白狐的屁股蛋,警告小家伙不要亂插嘴。
不然,小縣城今兒又要多一樁“怪事”。
店小二諂媚的應了一聲,繼續說道:
“李貴發現,婆娘穿的鞋沾了很多泥漿。
“你們想啊,尸體躺在棺材里,怎么會沾泥漿呢?除非........”
他陰惻惻的說:“尸體自己會走。”
慕南梔低頭喝茶,來掩飾自己內心的恐懼。
我要是今晚和你講一講《山村老師》,你豈不是要嚇的今兒就跟我圓房.........許七安心里嘀咕。
聽到這里,李靈素苗有方兩人,已經斷定店小二說的故事里,有夸大的成分。
半真半假都不是,九假一真才對。
店小二見客人們一臉不信,他信心十足的“嘿”了一聲:
“幾位客官是不是不信?
“很多外來的客人都不信,但到后來,他們都信了。”
江湖經驗豐富的苗有方眉頭一挑:“哦,還有后續?”
店小二指頭在桌面一敲,就像說書先生拍撫尺,道:
“李貴指出自己的疑惑后,親朋好友們也害怕了,草草的將墳頭埋上,便逃回了家去。不久后,事兒便在縣城傳來。
“這時,一個自稱神婆的老婦人找上門來,對李貴說,她婆娘死也不得安生,是因為她得罪了廟神。
“神婆說,李貴的婆娘生前對廟神不敬,這才遭了橫禍,死后依舊要受罪,永世不得超生。并且會禍及家人。
“李貴聽完,恍然大悟,才想起妻子生前的一樁事。
“在妻子還活著的時候,有一次回娘家省親,回城時遇到大雨,便躲進了城隍廟避雨。
“那城隍廟早已荒廢,李貴的婆娘淋了雨,就把城隍廟里一具“木鬼”當柴火燒了取暖。
“從那以后,李貴的婆娘身子就越來越差,臥病在床后,夜夜噩夢驚醒,說看到有小鬼來拘自己的魂。李貴只當她神智昏沉,做了噩夢。”
店小二侃侃而談:
“李貴這才知道,原來是妻子得罪了廟神,害怕的神婆該怎么辦。
“神婆告訴他,要為那小鬼重塑雕像,并燒香供奉三天,厄運可解,李貴便掏空積蓄,重塑了雕像,還把城隍廟也翻新了。
“從那以后,他的妻子再也沒來找他。
“現在城隍廟也可熱鬧了,天天有人去上香,據說很靈驗,求什么得什么。而對廟神不尊敬的人,都受到了懲罰。”
李靈素笑道:“有多靈呢?”
店小二左顧右盼,壓低聲音,道:
“巧了,我就知道一樁事兒,廣華街開胭脂鋪的鄭老板,是個虔誠的。因為對面也開了一間胭脂鋪,搶了他的生意,他就去城隍廟上供燒香,詛咒那對家鋪子的老板不得好死。
“結果當天晚上,那家鋪子的老板就在家里上吊死了。”
苗有方濃濃的眉毛頓時揚起。
李靈素則面不改色的笑道:“你怎么知道的,難不成那鄭老板親口告訴你的?”
“還真是!”
店小二的聲音愈發低沉:“鄭老板前幾日在這里喝醉了,酒后失言才說出來的。”
李靈素眉頭一皺,收斂笑容:“那你怎么不報官?”
店小二奇怪道:“我為何要報官?且不說官府愛不愛管,這事兒與我何干,得罪了廟神,我這條小命就不保了。”
這時,許七安敲了敲桌子,淡淡道:
“行了,去上菜吧。”
“好嘞!”
店小二過足了癮,心滿意足的離開。
等他身影消失在堂內,許七安沉吟道:
“這聽起來不像是龍氣宿主能干的事。”
過于離奇怪誕。
李靈素問道:“那我們要管嗎?”
不等許七安發表意見,苗有方搶答道:
“自然要管,殺人就得償命,吃完飯我們就去城隍廟看看。而且,本大爺也想看看,所謂的廟神是何方神圣。”
許七安點頭,看向圣子:“那李貴的遭遇,你有什么看法?”
李靈素知他在問什么:
“不可能是冤魂作祟,凡人的魂魄羸弱,頭七之前渾渾噩噩,頭七后煙消云散,除非有精通道法的人煉魂。
“但方才小二說了,是尸體在作祟,我覺得是控尸手段。要不我們去挖墳驗尸?”
說完,李靈素忽然意識到許七安為何能在京城揚名立萬,因為他愛管閑事。
正如李妙真能成為飛燕女俠。
相比起來,楊兄弟在這方面就不夠執著。
許七安笑道:“目的呢?費了這么大的勁,就是為了重建城隍廟?”
李靈素若有所思。
吃完飯,向店小二問明城隍廟地點,許七安一行人離開了小縣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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