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捕頭坐在主位,沉著臉,一言不發。
這些天,朱縣令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詢問案情進度,王捕頭給不出有價值的內容,便口吐芬芳。
壓力全由他這個捕頭頂著了,下屬們躲在他這把傘下面遮風擋雨,不但不替他分憂解難,還跟他抬杠!
王捕頭是有理由生氣的。他認為自己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
得到卷宗的許七安坐在桌邊,凝神細看,周遭一圈都是同僚,沉默的交換眼神。
許七安的想法很研究,哄好老王最好的方法就是把案子破了。
實在不成,就請老王去桃花源洞耍耍嘛,大家認識這么多年,友誼的小船還是很穩的。
況且,許七安阻礙摸魚,不僅僅是三觀不接受,也存了為老王分憂解難的心思。
【死者叫張有瑞,今年51歲,是住在康平街的狗大戶,長樂縣郊良田十幾頃,京城有三家鋪子,分別賣綢緞、胭脂、雜貨。
發妻早亡,續弦了一位比自己小二十歲的良家。張有瑞有一個獨子,亡妻留下的,此外再無子嗣。】
差了二十歲,老棍入新鮑,梨花壓海棠.....許七安心里吐槽了一句。
這就是所謂的,只要努力賺錢,你將來的妻子還在上幼兒園?
【四天前,張有瑞下鄉收租,寅時左右趕回家中。屋中沉睡的妻子忽然聽見一聲慘叫,出門查看,張有瑞已死在院內。妻子看見一道黑影翻墻而去....】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當許七安看到仵作的驗尸報告后,又察覺出了一個疑點。
耐著性子繼續看,翻看完死者家人和仆人的供詞,他閉上眼睛,梳理著思路。
王捕頭冷哼一聲,揶揄道:“請問許捕快,兇手是何人,在何處?”
“別急,頭兒。”許七安睜開眼:“我在卷宗中看到,張宅外墻上留了腳印是嗎,你借此推斷,賊人翻墻逃走,那小婦人所言不假。”
王捕頭“嗯”了一聲。
“腳印是朝外的,所以是逃離時留下的。”許七安說。
“有什么問題?”王捕頭皺眉。
“為什么會留下腳印。”
“因為腳底有泥。”
“為什么會有泥。”
“因為墻邊是花圃。”
許七安點點頭:“那么,卷宗上為什么沒有進入院子的腳印?”
王捕頭愣住了。
沉默中,其余捕快覺得他落了面子,替他補充:“許是賊人進來的時候,注意到了這一點,沒有留下痕跡。”
又一人說:“但殺人后,急于逃脫,匆忙間留下了腳印。”
許七安掃了他們一眼:“是有這個可能,那么,墻下便是花圃,花圃里有潛入時的腳印嗎?按道理說,如果賊人能在墻外縱身躍起,越過花圃不留腳印。這份輕功.....那么他逃走時,根本沒必要一腳踏在墻上借力。”
眾人面面相覷,回答不上來。
不需要他們回答,許七安就知道答案了,不是‘有’或‘沒有’,而是不知道。
捕快們沒有去查這個。
“寧宴,這個有什么好爭的。”有人不服。
許七安沒有回答,看向皺眉沉思的王捕頭,繼續道:“死者是被鈍器重創后腦而死,對吧。”
王捕頭點頭:“當場死亡。”
許七安道:“我有個疑問,為什么是鈍器,兇手干著這種勾當,身上自然是帶了武器的。刀劍殺人豈不更加干脆利索?”
偏廳內靜了靜,顯然,大家都意識到這個問題了。小李猜測道:“或許賊人最初并不想殺人?”
“不對!”
這回,不是許七安反駁,而是王捕頭,他站了起來,眼睛微微瞪大:“鈍器擊中后腦,一擊斃命,是起了殺心的。”
他坐回椅子,喃喃道:“是啊,為什么是用鈍器,為什么不用利器?”
“除非兇手當時沒有趁手的武器。”許七安道。
王捕頭眼睛驀地一亮,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但還沒悟通透。
“還有最后一點,也是我比較在意的。”許七安看了眼卷宗:“死者家人帶回縣衙問審時,張楊氏因為久跪,忽然昏厥,大夫診斷后,發現她懷孕了。”
“是遺腹子。”
“真是可憐,孩子沒出生就沒了父親。”
吃瓜群眾令人討厭,你一下我一下的插嘴。
“張楊氏嫁給死者有小十年了吧,怎么獨獨在這個時候懷孕了?”許七安等他們結束,才有開口的機會,
“也許孩子根本不是死者的呢?”
男女身體健康正常的話,不可能十年不生孩子,除非刻意避子。
其中一方必定身體有問題,所以難以孕育子嗣。而以古代治療不孕不育的技術,雖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成功率肯定很低。
王捕頭呼吸聲一下子粗重起來了,“寧宴,你說清楚,說清楚....”
許七安喝了口茶潤喉,“也許這不是入宅偷盜案,而是偷情殺人案。張楊氏背著丈夫偷漢子,奸夫要么是外面的漢子,要么是死者的兒子。兩人趁著死者外出收租,雙方秘密幽會。誰料到死者竟然提前歸來,當場捉奸,雙方起了沖突,于是奸夫一怒之下,抓起花瓶或者其他鈍器,打死了死者。”
“張楊氏和奸夫匆忙處理了現場,并將死者拖到院中,偽裝成賊人入宅偷盜。”
“奸夫既然要幽會,所以提前踩過點,摸清了夜巡士卒的規律,這才沒有被御刀衛的士卒遇見。如果賊人真的是求財的話,就絕不會選在那天晚上動手,而是會等死者把收租來的銀子兌換成銀票,揣入兜里就能帶走。”
“張楊氏給出的說辭,正好是借了收租的東風,把你們的想法往‘求財’這個方向帶。”
滿屋子的捕快,瞠目結舌。
“這,這....單憑看了卷宗,就能判斷出兇手?”
“寧宴,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別瞎說啊。”
“可是,不覺得很有道理嗎。”
許七安的這番操作,給他們的感覺就四個字:不明覺厲。
“我只是根據案件的細節,大膽猜測,這未必是真相,需要去驗證。”許七安回應吃驚的同僚們。
破案的過程就是收集線索,然后推理分析,最后去驗證;收集證據。
賊人瞞過了夜巡的士卒.....入宅偷盜的時間不對....用鈍器殺人而非利器....張楊氏懷孕.....經過許七安的推敲,這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細節,匯成了附和邏輯的線索。
王捕頭感覺自己的職業生涯打開了全新的大門,深吸一口氣,平復激蕩的情緒,細品之后,發現許七安說的話里,有一點讓自己疑惑不解:“你為什么會覺得奸夫是死者的兒子?”
“我懷疑他的理由有兩點,”許七安慢悠悠的喝口茶,在王捕頭和眾同僚急切的眼神里,徐徐道:
“死者兒子張獻在供詞上說,當晚他在書房看賬目,沒有和妻子一起睡。既然他是醒著的,又怎么會聽不到院子里的動靜?”
“張楊氏被慘叫聲驚醒,說明動靜極大,而他一個醒著的人,卻沒有聽見半點動靜,合理嗎?”
“第二點,如果找不到賊人潛入時在花圃留下的痕跡,那么這個所謂的賊人很有可能是不存在的。以此推測,死者兒子的嫌疑就很大。”
醍醐灌頂。
王捕頭問道:“所以,那墻上的腳印,很有可能是故意留下來迷惑我們的。”
許七安猜測:“是的,對了,直接去對比一下死者兒子的靴子。”
“肯定不會留自己的腳印吧。”王捕頭說。
許七安滿臉佩服,一記彩虹屁拍過去:“頭兒果然英明神武,一點就通。真乃大奉神捕也。”
許七安剛長篇大論的拋出驚人之語,樹立形象,然后扭頭就是三百五十度無死角的舔,這就很舒服....王捕頭黝黑老農般的臉上綻開笑容。
感覺自己的形象也拔高不少。
“我立刻去找朱大人,你們幾個準備好,隨我再去一趟張宅。”王捕頭那張老農般的黝黑臉龐,露出了激動難耐的神色。
手指頭點了點許七安,發出兩聲拖拉機般的笑聲,火急火燎的奔出休息室,到后堂找縣令老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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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記著,盟主都先記著,到時候上架了一起還。
許七安看著他的背影,并不怎么樂觀。
時隔多日,取證太難了。
“驗不了指紋,想取證幾乎不可能。鞋印肯定不可能是張獻自己的....嗯,刨除這些,還有什么手段適用這個時代,能幫助破案的....”他搜刮肚腸的想辦法。
......
“這幫無能的胥吏,撈油水的時候一個個精明的跟猴似的,石頭都能榨出油水。到了辦正事,全是無能的狗輩。”
縣令老爺正在內堂發火,命案本就是大案,偏死者還與給事中的徐大人沾親帶故。
給事中當差的是什么人?
是自詡清流的言官,逮誰咬誰的瘋狗,看誰不順眼就上書彈劾,
留著山羊須,面容清瘦的徐主簿陪在一旁,笑呵呵道:“大人再這么逼迫下去,他們得摸魚了。”
都是老油條,手底下的胥吏打什么注意,長官門兒清。
論起官場上的騷操作,胥吏最多就是小學生水平,段位最高的在廟堂,其次是封疆大吏。
“摸魚?”朱縣令哼一聲:“往日里也就罷了,京察在即,回頭被人以屈打成招為由彈劾,本官如何自處?”
正說著,急促的腳步聲傳來,王捕頭進了內堂,跨過門檻后停下,態度恭敬,語氣中充斥著興奮:“大人,張氏一案,小人已經有眉目了,請大人發一份牌票,小人這就拿人去。”
朱縣令和徐主簿相視一眼,前者冷笑,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
見兩人神色不對,王捕頭催促道:“大人?時不可待啊。”
朱縣令拍了一下桌子,罵道:“蠢貨,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想著摸魚。你是豬腦子嗎。”
屈打成招在平日里是可以用的,但這里有個問題。
犯人招供后,供詞和卷宗要上交刑部,由刑部核實后,給出判決。
年底就京察了,京城官場氣氛緊張,大家一邊收拾自己的尾巴,一邊又相互監視,恨不得抓住政敵的馬腳。
這是說翻案就翻案的時期。
王捕頭急忙辯解:“大人誤會了,小人是真的有把握抓住真兇,絕非摸魚。請大人相信我。”
你什么水平,本官不知道么.....朱縣令對此并不放心,瞅了老王一眼:“你仔細說說。”
王捕頭心說,也到我人前顯圣的時候了。
“大人,且聽我細細道來,張氏一案中存在諸多疑點.....”
老王把許七安的推斷,原原本本的復刻一遍,說給兩位大人聽。
朱縣令一開始面帶冷笑,聽著聽著,腰桿不自覺的挺直。到最后,一發不言,卻滿臉嚴肅。
他在思考。
“妙啊!”徐主簿一擊掌,‘啪’的響亮,顯得非常亢奮:“抽絲剝繭,調理清晰,竟能從這些不起眼的細節中推測出案件始末。刑部的老手也不過如此了。”
雖說還有待查證!
但這套推理,無疑給一頭霧水的縣衙眾人指明了方向。
王捕頭笑道:“大家過獎了。”
朱縣令嗤笑一聲:“說說,誰教你的。”
王捕頭略一沉思,按下了攬功的心思,如實道:“快手許七安。”
快手不是直播平臺,許七安也不是主播,快手是快班胥吏的稱呼,也叫捕快。
許七安....朱縣令率先反應過來:“是他啊。”
朱縣令和許平志喝過幾次酒,有幾分交情,前些年許平志花了二十兩白銀,替侄兒要了快手這個肥差。
在大奉朝,吏員的職位,是可以傳給兒子的。
穩如老狗的金飯碗。
“是他就沒錯了。”朱縣令笑了。
徐主簿目光一閃,想到了牽連許家的稅銀案,立刻問:“您這話怎么說?”
王捕頭亦側耳傾聽。
朱縣令笑了笑:“稅銀被劫案鬧的滿城風雨,許家首當其沖,本該被問責,你們可知為何許家能脫罪?”
王捕頭當即道:“聽說是御刀衛的許大人協助辦案有功,圣上寬容,免了他的罪過。”
這是他剛才聽許七安說的。
徐主簿瞄了眼朱縣令的神色,試探道:“此案有什么內幕不成。”
稅銀失蹤案的詳情,徐主簿的段位還接觸不到,但朱縣令是長樂縣的父母官,雖說在京城這種權貴云集之地,只是個弟弟。
但背后沒靠山是坐不穩這個位置的。
朱縣令嗤了一聲:“許平志只是個粗鄙武夫,此案他不過是個替罪羊....”忽然頓住,似是不想透露過多,轉而道:“真正讓許家翻身的不是他。”
“是誰!”王捕頭下意識的問。
徐主簿心里閃過了答案,等著朱縣令的后續。
“是許七安,是他解開了稅銀案的真相,此事有記在卷宗上,本官一位同年就在京兆府當差。”朱縣令道:“子代父過,父債子償,他雖是個侄兒,但道理是一樣的。”
徐主簿倒抽一口涼氣:“案發后,許七安應該關在府衙大牢,他是怎么做到的。”
朱縣令沉吟道:“我本來也覺得不可思議,但現在想明白了。”
徐主簿同樣想到了,難以置信:“僅憑卷宗?!”
僅憑卷宗....王捕頭腦子都懵了,這類官場秘聞倒是偶爾能聽頭頂的三位官老爺說起。
他難以置信的是稅銀被劫案是許七安從中發揮了巨大的能量,解救了許家。
王捕頭心說,這不對啊,沒道理啊。
當初這小子初來乍到,性格憨實倔強,只會悶頭做事,是真正的愣頭青。
這么個愣頭青,怎么轉眼間就斷案如神了。
......
王捕頭領了牌票返回休息室時,許七安趴在桌上睡著了。他昨晚亂七八糟的事兒想了太多,三更以后才睡。
旁人伸手去推許七安,王捕頭立刻攔住,壓低聲音:“讓他睡吧。”
隨手挑了兩個人,“你們跟我去一趟張宅。”
三位快手,帶上各自的白役,總共九個人,疾步離開長樂縣衙。
白役是臨時工,屬于徭役的一種,由老百姓組成,沒有工資,不包吃不包住。
但也有很良心的地方:他們不用背鍋。
許七安被“威武”的聲音驚醒,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走向縣衙大堂。
估摸著人已經逮回來了,縣令正在堂前審訊。
公堂上,朱縣令高居公案之后,左右是堂事和跟丁。
公案之下,左右兩側立著三班衙役,中間跪著兩人,一個穿繡云紋青衣的年輕人,另一位是穿紫色羅裙的美貌婦人。
婦人神色驚恐不安,年輕人則相對鎮定。
“啪!”
朱縣令怒拍驚堂木,朗聲道:“堂下何人!”
婦人下意識看了眼年輕人,年輕人給了她一個鎮定的眼神,挺直腰桿:“草民張獻。”
婦人細聲細氣道:“民婦楊珍珍。”
朱縣令喝道:“你二人是如何殺死張有瑞,從實招來!”
婦人嚇的一顫,長長的睫毛抖動,面露惶恐。
年輕人張獻大驚:“大人何出此言,草民怎么會殺害生父。”
朱縣令問道:“事發時,你在何處?”
“我在書房。”
“為何不與妻子同塌?”
“草民在看賬目。”
“可有人證。”
“深更半夜,哪來的人證。”
張獻的回答條理清晰,不慌不亂,要么問心無愧,要么早就打好腹稿。
根據自己的邏輯推理,許七安偏向后一個可能。
他雖然沒有不在場證明,但同樣沒有證據證明他殺人,推理歸推理,如果沒有切實的證據,疑罪從無.....
縣令轉而看向婦人,道:“張楊氏,本官問你,你與張有瑞成親十年,無所出。為何如今又有了身孕?老實交代,是不是你與繼子茍且,謀殺親夫。”
張楊氏嚇了一跳,哭道:“大人,民婦冤枉,民婦身子不好,近些年日日調理,好不容易懷上丈夫骨肉,大人怎么能憑此冤枉民婦謀殺親夫。”
嚶嚶嚶的哭了起來。
這樣審怎么可能審出真相,許七安遙望水靈婦人片刻,心里一動,有了個不錯的主意。
“啪!”
朱縣令再次怒拍驚堂木,大聲喝道:“你說看到黑影殺人后翻墻離去,為何捕快今日搜查墻下花圃,沒有腳印,亦沒有花草踐踏的痕跡。”
張楊氏一愣,漂亮的杏眼‘咕嚕嚕’的轉了一圈,“這,這....”
張獻立刻道:“大人,賊人如何潛入宅里,母親如何知道?縣衙捕快查不出來,大人也不能把罪責強加給我母子二人。”
神特么母子,你別侮辱這兩個詞好嘛,你那是義母吐(?)....許七安聽不下去了。
朱縣令大怒:“巧舌如簧,來人,給我上刑。”
這年頭的審問過程大抵如此,逼問、動刑,在缺乏證據的情況下,只能這樣。
因此,常常出現屈打成招。
可也沒辦法,取證難度很大,缺乏設備和專業技術。于是刑法就成了必不可少的程序。
利弊皆有。
張獻大聲道:“大人這是要屈打成招?家叔任職禮部給事中,大人就不要彈劾嗎。”
所謂家叔,其實是出了五服的遠房。然而血緣雖遠,關系卻很近,因為張家常常為那位遠房親戚輸送利益。
一針見血,朱縣令眉頭跳了跳,他知道張家有那么一點背景。
“你敢威脅本官,來人,杖責二十。”
四名衙役上前,兩名用棍子交叉錮住脖子,另外兩名扒掉張獻褲子,衙役們開始用力,啪啪啪的聲音響徹公堂。
張獻嘶聲慘叫。
朱縣令沉著臉,二十大板并不足以讓一個人招供殺人罪名,五十大板還有可能。但也有可能把人打死。
而且,就算張獻招供了,案件上交刑部,張獻依舊有可能翻案,別忘記,他有一個給事中的親戚。
到時候反而可能給自己扣一個屈打成招的帽子。
趁著張獻被按在地上打板子的間隙,許七安朝著朱縣令身側的跟丁招了招手。
跟丁猶豫一下,默默退后幾步,然后小跑著迎過來。
“幫我帶句話,讓老爺暫時休堂,我有個主意。”許七安低聲道。
“你能有什么主意,莫要胡說,連累了我。”跟丁一臉不信。
“索性也審不出結果,老爺現在騎虎難下,他會答應的,回頭請你喝酒。”許七安道。
“行吧....”
跟丁疾步走到朱縣令面前,附耳說了幾句,朱縣令立刻扭頭看向許七安的方向。
他沉吟一下,收回目光,一拍驚堂木:“先將兩人收監,休堂。”
......
內堂。
朱縣令捧著婢女奉上的熱茶,喝了一口。
混了幾年體制,對官場規矩一知半解的許七安見狀,立刻捧起茶啜一小口。
“許寧宴,你有什么主意?”
許七安驚訝于朱縣令的態度,竟然出奇的溫和,沒擺官威。
印象里,朱縣令對縣衙內的胥吏可不會這么客氣。難不成穿越之后,臉都好看了?
“我可以試一試。”
“不用刑?”
“自然。”
朱縣令更好奇了,放下茶盞望來:“說說看。”
博弈論這玩意你也聽不懂,說個毛啊....許七安笑道:“容我賣個關子,大人靜候佳音便是。”
安靜的禁室中,楊珍珍被帶到這里,水潤的眸子轉動,坐立不安。
原以為胥吏要為難她,誰想把她帶到這里就走人了,但這并不能打消她的不安。
“吱....”
木門被推開,一個穿著捕快服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高大挺拔,臉部線條剛硬,五官還算俊朗。
“別緊張,隨便聊聊。”年輕男人竟然還沏了茶,笑容滿面:“你可以叫我許sir。”
許蛇?
沒受過這種優質待遇的楊珍珍不說話,警惕的盯著他。
許七安也在審視這位美婦人,不愧是被富豪看上的女人,天生麗質,姿色就比家里的嬸嬸差一籌。
年紀也很好,三十歲的女人,在他前世,恰是最肥美多汁的時候。
“看你這穿金戴銀的,張有瑞對你很是不錯。”許七安打開話題。
楊珍珍不置可否。
“其實我覺得吧,以你的年紀,這么多年懷不上崽,多半是張有瑞的問題。”許七安說。
楊珍珍原本以為會是一場拷問,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態度和語氣出奇的溫和。
和印象中的官差形象不同。
而且,說到不能懷孕,多半都是把罪過推到女人身上,許七安這話說的很中聽。她慢慢放下心防,嚶嚶道:
“都是民婦的錯,是民婦肚子不爭氣。這么多年才懷上孩子,老爺偏這時候遇了害。”
說著,眼圈又紅了。
“人死不能復生,”許七安安慰了一句,又問:“張有瑞平時有去青樓嗎。”
“自是常去的。”她說:“從古至今,大老爺大官人們,哪有不去青樓的?”
我去,你慎言啊.....五十多的年紀,常去青樓,金庫空虛.....我幾乎可以確認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隔壁老王的....愛泡夜店的女孩,孕氣都不會差。獨守空閨的少婦也是一樣。
“忽然很理解你了。”許七安嘖嘖兩聲:“女人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地吸塵土。張有瑞年過半百,流連青樓冷落了你,紅杏出墻也是情理之中。”
“但殺人就不對了。”
楊珍珍臉色微變:“民婦不知道差爺在說什么。”
許七安笑了笑,“我看過卷宗,那張獻比你小了足足七歲。”
楊珍珍板著臉:“差爺這話是什么意思。”
“你這是老鷹吃小雞啊。”
“民婦不懂。”楊珍珍這回是真的沒聽懂。
“那就說一些你懂的。”許七安沉聲道:“張楊氏,你獨守空閨,難耐寂寞。于是勾引繼子,做出了無恥背德之事。”
“事發當晚,你趁著張有瑞下鄉收租,便與繼子偷情。誰知張有瑞提前歸來,撞破你倆奸情。父子倆撕打起來,你用花瓶從后面砸死了張有瑞。”
“為了掩蓋罪行,你們將張有瑞的尸體拖到院中,偽裝成賊人盜竊殺人。張獻故意在墻上留下腳印,以證實你的說辭。”
楊珍珍臉色煞白煞白,難以置信的盯著許七安。
“我沒有,我是冤枉的。”楊珍珍大聲道,雙手握成拳頭,掌心汗津津的。
她心慌了....在審訊領域下過苦功夫的許七安,收斂了溫和,面無表情,透著一股冷漠:
“你不奇怪我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因為張獻已經招供了。”
這不可能……楊珍珍眼里閃過這樣的情緒,臉又蒼白了幾分,強做鎮定,依舊不認:“民婦冤枉。”
“是不是覺得你的奸夫不可能認罪?”許七安面無表情。
明明沒有疾言厲色的威脅,偏偏讓美婦人愈發心里發毛。
“因為你們自以為處理的天衣無縫,其實破綻百出。”
“張獻只在墻上留了出去的腳印,卻沒有入宅留下的腳印,賊人若是有不錯的身法,那逃離時更會激發潛能,根本不會留下腳印。這是其一。”
“其二,張有瑞死于鈍器打擊,而非利器。按照大奉律法,凡夜無故入家者,杖八十。主家登時格殺者,勿論。”許七安敲了敲桌子:
“試問,哪個入宅偷竊的賊人會不帶武器?可偏偏張有瑞是死于鈍器。”
楊珍珍容貌呆滯。
“我還沒說完呢....”許七安冷笑一聲。擊垮了楊珍珍的心理防線后,接下來才是殺招。
“其三,為什么縣衙會一口咬定是你們殺了張有瑞,而不是賊人?”
“把張有瑞的尸體拖到院內,偽裝成賊人所為,很有想法。可是你們犯了個錯誤。”
“張有瑞死時,尸體躺在院中,雙腳朝著屋子,頭朝外,致命傷在后腦。這說明,兇手是從他身后動手,用鈍器襲擊了他。”
“這怎么可能呢。兇手是梁上君子的話,見到主人回來,要么按兵不動,要么撤退,特意出手襲擊殺人,然而兩手空空回去?”
李珍珍愣住了,她沒想到竟然有這么多的破綻。
許七安的話,對她產生了強大的沖擊,讓她有種自己的所作所為早已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無所遁形的感覺。
恐慌感險些支配了她。
“沒話說了吧,張獻也沒話說了,所以他把你供了出來。他還說,是你寡廉鮮恥的勾引了他,他本不欲與你繼續糾纏,可你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脅他,逼迫他。那天晚上,也是你趁亂打死了張有瑞。”
“張獻是個無辜的受害者,他知道破綻這么多,在劫難逃,便向縣令老爺認罪了,愿獻上五百兩銀子,疏通關系,把罪責推到你的頭上,讓你一人承擔謀殺親夫的罪過。”
楊珍珍越聽越害怕,臉色越來越絕望,得知張獻已經將自己出賣后,頗有姿色的漂亮臉蛋煞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張獻是什么人,你最清楚吧。”許七安故意這么說。
張獻是什么樣的人許七安不知道,他只是不相信這種無關愛情,只有欲望的關系會有多牢靠。
而且,張獻是個富二代,有錢意味著可以吃很多很多鮑魚,何必吊死在一塊鮑魚身上呢。
楊珍珍絕望了。
“但是,”許七安循循善誘:“縣令老爺偉光正....就是廉潔正義的意思,他不偏信張獻的片面之詞,命我過來問訊,如果你坦白從寬,縣令老爺許諾,免你死罪。”
楊珍珍猛的抬起頭,眼眶里蓄滿了淚,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哀聲道:“當真?”
許七安點頭:“當真。”
見終于動搖了楊珍珍的心智,許七安立刻打開門,招呼門口候著的堂事進來做筆錄。
楊珍珍的心理防線被擊潰,一五一十的說出了實情。
她確實與繼子有染,并懷了他的孩子。不過與許七安剛剛說的有些出入,并不是她主動,她與張獻勾搭的過程用八個字概括:繼子請自重,繼子請自動!
張獻對這位繼母美色垂涎已久,趁她獨守空閨時,見縫插針,趁虛而入。
楊珍珍半推半就。
所謂偷情一時爽,全家火葬場。那晚事發之后,父子倆起了沖突,張獻操起花瓶失手打死老子。
為了脫罪,便與楊珍珍竄供,偽裝成賊人行兇。
可惜兩人是尋常百姓,不是專業的,漏洞太多,還遇到了許七安這個掛逼。
昨晚筆錄,許七安和堂事離開禁室。
在縣衙干了二十多年的老堂事,被許七安的騷操作折服,“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老朽在縣衙做事半輩子,沒遇到過你這樣審案的。”
囚徒困境是老生常態的套路了.....也就你們這些古代人大驚小怪。許七安擺擺手:“雕蟲小技。”
他選擇以楊珍珍為突破口,是欺負她不懂法,頭發長見識短,形容這個時代的女人最合適不過。
適才縣令審案時,許七安觀察了許久,發現楊珍珍的性格軟弱,沒有主見。
于是就有了這個主意。
他剛才是騙楊珍珍的,依照大奉律法,通奸、謀殺親夫,女子凌遲處死,奸夫則斬首示眾。不可能免除死罪。
這起案件里,犯了殺人罪的是張獻,弒父,也是凌遲。許七安對一個弒父的畜生怎么死沒意見,他只是覺得楊珍珍是從犯,罪不至死。
這一點,與他上輩子培養的法律觀沖突了。
“每個時代都有它的規矩,順應大勢才是生存之道。”許七安在心里告訴自己。
見到楊珍珍供詞的張獻措手不及,再也無法狡辯,絕望的招供。
許七安拿著兩份供詞去了內堂。
朱縣令左手端著茶盞,右手一卷書,低頭看著,見許七安進來,便放下書和茶:“如何?”
許七安將兩張供詞放在桌上:“幸不辱命。”
朱縣令立刻抓起供詞,抖了抖紙張,仔細查閱后,拍案大怒:“混賬東西,混賬東西!”
老朱感覺自己讀書人的三觀遭到了挑戰。
憤怒之后,他又看向許七安,對這小子的印象好到了極點。
“寧宴,本官會記你一功,好本事。”
“都是大人教導有方,小人耳濡目染,才學了些微末伎倆。”許七安一發彩虹屁丟過去。
朱縣令神情大悅。
......
申初散值,王捕頭表示要請客喝酒,帶著八名快班的快手去了酒館。
銀本位物價穩定,一錢銀子就能在大酒樓訂一桌豐盛的晚宴。何況是酒館。
因為神乎其技的推理,以及更叫人拍案叫絕的審問,許七安成了主角兒,連王捕頭都像他請教審訊的過程。
“那女人性格軟,經不起嚇,其實也沒啥大不了。”許七安老油條了,絕不夸自己,不脫離群眾。但王捕頭和同僚們聽的非常過癮,感覺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殷勤的給許七安敬酒。
酒過三巡,大老爺們之間的話題,不可避免的轉向了青樓和勾欄這些地方。
這方面,王捕頭就成主角了。他拍著許七安的肩膀:“寧宴,今兒我就帶你去勾欄耍耍,開個葷。”
大伙曖昧的笑起來,都知道許七安是個雛。
“頭兒你請客嗎?”
“好幾錢銀子呢。”王捕頭拒絕。
不請客....許七安沉聲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破了身,我這輩子都到不了練氣境了。
說到青樓這個傳統文化,里面蘊含著頗深的知識。許七安專心聽講,在心里做出總結:
勾欄就是妓館,面向的是平民百姓....青樓更加高檔,客戶群體是富商和達官顯貴....這尼瑪不就是發廊和會所嗎。
在大奉朝,說到青樓文化,就絕對繞不開教坊司。
“教坊司的娘們是真的漂亮啊,”王捕頭感慨道:“都是犯官的家眷,個個細皮嫩肉,能掐出水來。”
“年初時,老哥我隨著縣丞大人到里面耍過。僥幸見過浮香姑娘,花容月貌....”王捕頭臉上浮現驚艷神色。
“浮香姑娘是誰。”小李問道:“頭兒,你有沒有睡她。”
“浮香是教坊司的花魁,當晚要不是已經有了恩客,我就已經睡她了。”王捕頭吹著不要錢的牛皮。
“睡一晚多少銀子?”許七安心里一動。
“三十兩。”
許七安給他抓了把花生米,“頭兒,吃點花生,看把你醉的。”
這尼瑪是金鑲玉啊....三十兩銀子可以買好幾個小娘子自己在家里耍了好嗎....呸,從古至今人類唯一不變的劣根就是哄抬X價!
腦子秀逗了才去教坊司睡花魁。
“今天是庚子年,丙戌月,甲午日....什么亂七八糟的,換成以前,我肯定一頭霧水。好在繼承了原主的記憶。
根據我的推測,應該是鼠年,陽歷10月18日,嗯,我要開始寫日記了,反正我也不是啥正經人。
二叔說的沒錯,我得換個活法。
這狗屎一樣的社會,混的太高未必是好事,古代被抄家的大官比比皆是。什么樣的人才能過上滋潤的生活?我研究了一下,是中產階級。
比普通人過的富足,又涉及不到高層次的爭斗,平日里吃點小虧無所謂,這個階層的人是最滋潤的。
另外:今日在集市上撿到一錢銀子。”
“10月19日,天氣陰,我必須要有錢,這世上比銀子更可靠的是金子,雖然商賈沒地位,只能說有得必有失吧。我打算再過幾天就辭職,不在衙門當捕快了,一個月二兩銀子一石米,何時能去教坊司睡花魁?”
“10月20日,天氣陰,我先不急著辭職,把生意搞起來再辭職。今天看到同僚拿著牌票去敲詐商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我知道這是社會常態,呵,要是當年的我,早就熱血沖頭的呵斥,生活磨掉了我的棱角。當你無法改變任何事物的時候,請學會沉默。
另外:今日在衙門撿到一錢銀子。”
“10月21日,天氣晴,今天王捕頭帶我去勾欄里耍了,我對勾欄的印象有所改變,它是一個聽曲聽戲兼靈肉交融的場所。我還在煉精境,不能破身,萬分惆悵。
瞅了半天,沒一個比嬸嬸更漂亮的,嬸嬸是那種豐腴美艷中,又自帶端莊的良家美婦人,勾欄里的女人過于輕佻,風塵氣太重。
這么一看,玲月妹子和嬸嬸的顏值很能打啊。
然后,我在勾欄撿到了一錢銀子,正好用來支付聽曲吃菜的錢....最近是不是走了狗屎運?”
“10月22日,勾欄聽曲。”
“10月23日,勾欄聽曲。”
“10月24日,勾欄聽曲,王捕頭問我為何如此快樂?因為白嫖使我快樂。”
“10月25日,許七安啊許七安,你怎可如此墮落,不能這樣下去了,你忘記自己的目標了嗎?先訂個小目標,賺一個億。”
“10月26日,勾欄聽曲。”
“10月27日,勾欄聽曲。今天沒有撿到銀子,我支付了一錢的piao資。呸,烏煙瘴氣的地方,再也不來了。”
“10月28日,這個世界有火藥,也有火銃,皂角也有了,效果還出奇的好。這樣香皂計劃也泡湯了,我討厭煉金術師。對了,玻璃!
我可以燒玻璃,玻璃可是好東西啊,這群古代人肯定沒見過。”
“10月29日,哦,玻璃也有了,我得另謀出路。今日在家里撿到二叔的私房錢,一錢銀子。”
“10月30日,勾欄聽曲。”
“10月31日,我今天又發現了一個賺錢計劃,我可以改良紙張,大奉文道昌盛,只要我能做出更好的紙,我就能日進斗金,吃最好的食物,睡最美的花魁。
我想想,紙的制作流程是.....(整段劃掉)。
好了,不必在意紙張這種小事,我有了更好的主意,制造水泥。
水泥的成分我是知道的,碳酸鈣、二氧化矽、三氧化二鋁、三氧化二鐵....依照特定的物理和化學標準規格調制。嗯,今日在集市上撿到一錢銀子。
???怎么回事,我撿錢的頻率是不是太高了。這讓我很不安。”
“11月2日,水泥的計劃失敗了,理論知識和動手能力是兩回事,mmp,太真實了。”
“11月3日,這幾天把存款折騰光了,找二叔借錢,二叔個窮逼也沒錢。許新年知道后,先表達了自己的不屑,隨后嘲諷了我,最后給了我五兩銀子....除了有些毒舌和傲嬌,我這堂弟其實還是不錯的。天不生我許新年,大奉萬古如長夜....我如此回敬。許新年面紅耳赤的拂袖而去。
二郎啊,若非我們是拜把子的,我就封你做女主了。”
“11月5日,今日與衙門里的捕快們去茶館摸魚,第一次聽說書先生講故事,我突然想,如果把后世的武俠小說,四大名著,網文寫出來,我躺著也能賺錢啊,我真是個小機靈。
今天又見到了一錢銀子。明天去勾欄的錢有了。”
“11月7日,我太特么天真了,一部小說幾十萬,上百萬字,我用毛筆寫出來?嗯,我可以制作炭筆,但是,但是我記不住小說的內容啊。
穿越一旬,一事無成,啊啊啊,我要裂開了。”
“11月8日,天氣雨,正如我此刻的心情。我明明什么都懂一點,但真正要把它們轉化成銀子的時候;從無到有的時候;卻發現自己還差了許多。我真切體會到了應試教育的失敗之處。
今天與二叔聊天,聽他說了很多官場的事,以及我自己在衙門當捕快的所見所聞,我忽然發現這個世界比我想象的更糟糕,貪官污吏橫行無忌,小貪便是好官了,清官比勾欄里的處子還少見。”
“11月9日,多云,司天監的采薇姑娘怎么還沒來找我,她不想得到傳說中的煉金秘術了嗎?那姑娘顏值不比玲月妹子差,可愛嬌俏的鵝蛋臉,眼睛又大又好看,憑借我爐火純青的撩妹技巧,說不準能把她追到手。是不是監正的弟子無所謂,主要是在這個冷漠的社會里,渴望一份愛情。
快來找我吧,我不想奮斗了。”
“11月10日,我還是不甘心小說計劃流產,于是給兩個妹妹講了梁山伯與祝英臺的大致劇情,故事很簡陋,畢竟忘記了很多細節,聽完,玲月妹子眼眶發紅,但是鈴音沒哭,我揍了她一拳,她哭了,我覺得這是她這個年紀應該承受的。”
“11月11日,今日與李典史喝酒,醉意微醺間,他說鎮北王的王妃是當朝第一美人。我問他到底多美麗,他形容不出來,因為李典史也是聽縣令老爺說的。
晚上下班回家,悄悄找二叔問,二叔表情非常古怪,他竭盡全力的用他貧瘠的詞匯量形容了王妃的美貌,我提取了核心要素:臥槽,乃大。
這讓我對王妃產生了一丟丟的興趣和期待....”
“11月12日,時至今日,一事無成,我給祖國丟臉了,給穿越者丟臉了。”
“11月13日,這是我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個月,俸祿發下來了,我打算好好工作,經商的事慢慢來.....”
“11月14日,勾欄聽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