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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9章 元芳很忙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與馮元一走出“鷺洲”,在臺階下站定腳步,回身拱手,笑道:“如大家請留步,不勞遠送!”

    如眉大師帶著新收的弟子敏兒在階上站定,淺淺一笑,頷首道:“郎中慢行!”

    敏兒在師父面前不敢僭越說話,只是深深地望了弟弟一眼。 M()

    馮元一滿眼蓄淚,忽地跪倒塵埃,“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也不知是拜如眉還是拜為了他寧愿留在京師,從師學藝的阿姐。

    楊帆抄起他的臂彎,將他帶起,向如眉大師頷首示意一下,攜著他轉身離去。

    車馬緩緩向前駛去,前方一片起伏不定的波浪形園墻,白墻黛瓦,臨墻一排梨樹,樹葉中間還掩映著一些沒有摘去的成熟梨子,沉甸甸的壓彎了枝頭。

    楊帆低聲安慰著自坐上車子,眼淚就似斷了線的珠子似的馮元一,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他的手下翻江倒海也沒有找到的姜公子,此刻就與他一墻之隔,就在這片梨樹后面,就在這座向學士府。

    姜公子負著雙手,輕輕蹙著眉心,一腳一腳,把腳下半枯的梨樹葉子用力地輾碎。他敗了,先敗于沈沐之手,割讓半壁江山,又敗于楊帆之手,讓出了剩下的半壁江山,被迫‘下野’,匿藏于此。

    以楊帆妻、子挾制楊帆為己所有的計劃雖然失敗,但他并非絕無希望,他還有最后一個機會。

    這個機會本來是楊帆的機會,世家本來只是想分割他的一部分勢力給楊帆,栽培第三個代言人出來,就是因為楊帆成為南疆選官的關鍵,又因為他的部下尤浩洋自作聰明,被楊帆果斷主導了局面,干脆把他的權力一股腦兒奪了去。

    可凡事都有兩面,楊帆的這個機會,同樣是他的風險。

    在楊帆之前,“繼嗣堂”的顯隱二宗宗主在朝堂上都沒有官職,可楊帆卻是大隱隱于朝。所以,只要他能利用南疆造官一事制造一場風波,破壞楊帆的計劃,楊帆不但功敗垂成,而且很可能會被皇帝砍頭。

    如果楊帆死了,他未必就沒有卷土重來的機會,世家那些老頭子都不是不吃回頭草的好馬,而是一群惟利是圖的老奸滑。

    這個機會并不難找,楊帆上位的原因就是他能利用他的職務給予各大世家便利,所以他的選官名單上,必然充斥著各大世家的子弟,也許他們之中大多數人都比較隱蔽,但是這事瞞得過別人,瞞不住他姜公子。//.//

    只要讓皇帝知道了這一點,楊帆一定會死!他現在要做的,是如何在事前推波助瀾,利用他殘存的勢力幫助楊帆盡可能地為世家多爭取幾個席位,而事后……又如何揭發此事,還得把他摘除在外,不露嫌疑。

    墻外,車輪轆轆,馬蹄聲聲,那是楊帆的車子和他麾下侍衛經過的聲音,正沉思入神的姜公子同樣沒有想到,他處心積慮地想要送進萬劫不復之地的那個人,此刻就與他一墻之隔。

    ※※※※※※※※※※※※※※※※※※※※※※※※※

    魏王府,武承嗣端坐于案后,面沉似水。

    鳳閣舍人張嘉福正在他面前喋喋不休:“楊帆還沒去天官府報到,先去見了李昭德,隨后又去見了梁王,很明顯,他是想得到這兩個人的支持!李昭德現在一家獨大,有他的支持,楊帆就可以為所欲為。

    而陛下只要大權能夠掌握在武氏族人手中就行,倒不介意是王爺您還是梁王,這一來,只要梁王得了便宜,陛下那里也不會反對,楊帆打得好一副如意算盤吶。王爺,如果讓楊帆得手,李昭德和梁王的勢力進一步得到擴張,我們……”

    武承嗣陰沉著臉猛一揮手,打斷了張嘉福的話:“不必說了,本王自有主張!”

    武承嗣透著幾分兇厲的眉毛微微一擰,陰森森地笑了起來:“不下猛藥,看來是無法改變于本王不利的局面了!你回去,繼續監視楊帆,看他有些什么動靜,本王自有辦法對付他!”

    張嘉福躊躇了一下,見武承嗣臉色灰暗,隱隱透著一種兇戾,不敢再多說,只好拱手一禮,躡手躡腳地退了出去。

    武承嗣從袖中摸出手帕,捂在嘴上咳嗽幾聲,再拿開手帕,就見上面有幾絲血跡,不由眉頭一皺,連忙打開案頭一個精致的瓷盒,從中拈出龍眼大小的一顆朱紅色藥丸,和了一口水吞下去,片刻功夫,臉上就泛起一抹病態的潮紅,但是神色卻振奮了許多。

    武承嗣長長吁了口氣,吩咐道:“來人,有請張道長!”

    片刻功夫,一位身著八卦道袍的道人便由書房小廝引著,漫步邁了進來,這老道白發白眉,膚色紅潤,手執一柄拂塵,一派仙風道骨,見了武承嗣,單掌稽首,微微笑道:“貧道正在打坐,神游太虛仙境,忽蒙王爺見召,不知有何要事,可是那還春丹已經用光了么?”

    武承嗣連忙上前相迎,滿面笑容地道:“打擾仙長清修,罪過,罪過。小王的仙丹還沒有用完,特意邀請仙長過來,是因為有一件大事,想要祈請仙長相助!”

    武承嗣揮手摒退小廝,請那老道在上首坐了,一撩袍袂,便跪倒在他的面前,虔誠無比地道:“小王身陷困境,無由自解,還祈仙長,助小王一臂之力!”

    ……

    洛陽宮城的后面還有曜儀城、圓璧城等幾座附屬的宮殿,但是它們都在高高的宮墻外面,這里是堆放雜物以及處理一些比較影響宮城環境的事情的地方。比如宮城里大量的馬桶,就是每天集中在這里,然后再裝車運出京城。

    這里的范圍也不小,并不是每處地方都骯臟不堪。此刻,曜儀城里一座形貌破敗但里邊還比較潔凈的宮殿上,就有四個人正站在那兒。

    一位是高延福高公公,身后站著一個虎頭虎腦、身材墩實的小家伙,穿著一身內侍的衣服。另一邊是楊帆,帶著馮元一。

    高公公公鴨似的笑聲在空蕩蕩的大殿上“呱呱”地回蕩著:“元一這孩子已經拜了老公為義父,老公對自己的干兒子,還能不用心照料著?楊郎中,你就放心吧,呵呵呵呵,絕不會有人欺侮他的!”

    楊帆微微一笑,道:“楊某與高公公相知甚深,自然信得過公公。只是元一這孩子,我一向視同自己的兄弟一般,臨進宮了,少不得就啰嗦幾句,讓高公公見笑了。”

    楊帆說著,摸摸元一的頭,道:“還不上前拜過義父,以后在宮里,小心做事,孝敬義父,公公一定不會叫你吃虧的。”

    馮元一聽話地上前,向高公公鄭重地跪了下去,三叩首道:“元一拜過義父!”

    “好孩子!好孩子!”

    高公公歡喜地把他扶起來,回顧了一下身后另一個膚色黎黑、眼神靈活的少年,對馮元一道:“李千里將軍從嶺南剛送到宮里一批人,老公本來可以挑兩個身邊人侍候著,特意只挑了他一個,另一個位置給你留著呢,你在老公身邊,可就沒人敢欺負你。”

    高公公指著那少年道:“這孩子,也拜了老公做義父,老公本姓高,已經為他取了一個名字,叫高金剛,你如今也是老公的義子,老公可不能厚此薄彼,便也為你取個名字吧。他叫金剛,你就叫力士,從今以后,你就叫高力士,如何?”

    馮元一叉手施禮,恭謹地道:“孩兒多謝義父賜名!”

    高公公嘎嘎地笑著,鴨子似的搖著屁股,帶著金剛、力士兩個義子干兒回了內宮。

    楊帆望著他們的背影,曾經的潘州刺史公子跟在高公公身后,自始至終都未回頭。

    楊帆望著他僵硬的頸項,一聲深深的嘆息,回蕩在空蕩蕩的宮殿上……

    高力士還要經過內宦衙門檢驗身體、登記造冊,至于身份來歷和如何安排,以高公公在內宮司里的地位和權力,自然由著他去分說,不需楊帆操心。楊帆從曜儀城里出去,又穿過圓壁城,便到了北城墻邊。

    這片區域因為毗鄰皇宮后城,所以就是城墻,而進城的人又不可能從這個方向進來,因此這里的宮門幾乎是永遠關閉的。城墻與宮墻之間的道路倒是極為寬廣,足有百步開外,這是為了避免一旦外敵攻至城下,可以用拋石機直接攻打皇宮。

    這么寬廣的道路,再加上圓壁城和曜儀城兩道宮城的阻隔,就沒有任何遠程武器可以落在皇宮之內了。

    這條道上從無行人,雖然每日都有人打掃,還是免不了一種陳舊**的氣息。楊帆的隨從和車馬正停在右側的玄武門旁邊,距這里足有二里地,楊帆只能步行過去。

    楊帆一邊走,一邊推敲著自己的計劃。高高的城墻和宮墻之內曠野一般靜謐,讓他的思緒很快靜了下來。

    回城這兩天,他可真是忙壞了,安頓家室,面見薛懷義、李昭德、武三思等人,推行他對南疆選官一事的計劃順利進行,忙里偷閑地了解由他掌控的“繼嗣堂”的事務和勢力范圍……

    刑部和吏部的交接還沒有完成,一班文武朋友還沒有來得及相見,馮元一姐弟的事情剛剛安排妥當,姜公子的下落依舊不明,不知道他準備如何動手、何時動手,兩人之間難免還有一戰……

    如此種種,千頭萬緒,也虧得他年輕力壯、精力充沛,才沒有被壓垮。婉兒今日出宮回家省親,剛剛回府,免不了要和她的母親鄭氏在一起,等到晚上,他還得穿墻越室,竊玉偷香……

    忙,真的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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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0章 妖精來了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已經回京三天了,依照太平公主一向的個性,早該按捺不住邀他相見了,哪怕只是見上一面、說幾句話。 m*/.//*可是這一次公主殿下卻一直未派人來找他,不免令楊帆心中犯起了核計:“難道真是公主有孕,所以……羞于見我?”

    一想到這一點,楊帆就一肚子的不舒服。仔細算起來,他還真的沒資格吃醋,要知道人家武攸暨才是太平公主名正言順的丈夫,可是……可是他就是不舒服,或許他惟一站得住腳的理由就是太平公主曾經親口對他說過,從未讓武攸暨碰過她一下。

    雖然那只是那年七夕同游洛水時太平公主在船頭對他說過的一句話,人家只是把夫妻倆相處至今的情形告知于他,并不算是一種承諾,說的只是以前并非以后,可在他的心里,已經把這當成了一種承諾,一種含蓄的承諾。

    尤其是他們在去長安的路上已經解開心結,公主怎么可以……

    這位公主殿下還是真不禁想,這邊一想,她很快就出現了。

    楊帆想到她的時候,已經走到玄武門外,他的侍衛正候在那里。

    如今駐守玄武門的將領是曾經與他一起征戰西域的張溪桐,張溪桐已經升為旅帥,兩人相見份外親熱,在宮門處與張溪桐聊了一陣,楊帆拱手告別,帶著四名隨從剛剛離開玄武門,就看見一人一馬候在路上。

    楊帆雖不記得這人名姓,可是他的模樣卻是記得的,這人自太平公主原來的馬夫許厚德被發配梓澤苑當管事之后,就接替了他,成為太平公主的馬夫,自然也是她的親信之一。

    楊帆看到他,下意識地勒住馬韁,宮城地界,不是說話的地方,那人也不下馬,只向楊帆含笑示意,一撥馬頭道:“郎中請隨我來!”

    那人一馬當先,引著楊帆繞過宮城,筆直地向前馳去。天津橋并未正對著宮城,可那人并未轉彎繞向天津橋,而是筆直地駛到前方楊柳堤下,翻身下馬,勒著馬韁笑微微地向河邊一指。

    楊帆恍然,對四名手下吩咐道:“你們隨船而行!”

    說罷,楊帆躍下戰馬,快步趕到河邊。

    一艘大船正停在河邊,踏板早已搭好,船上的水手梢公各自忙碌,整理船帆、盤纏繩索,并無一人看他,但是楊帆快步下了堤岸,剛剛踏上甲板,船老大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一聲吆喝,水手們便紛紛行動起來,解了纜繩、收起踏板,船隨洛水,緩緩向下流飄去。()

    這個過程非常迅速,如果有人在盯楊帆的梢,也不可能盯進宮城里去,他們跟到天津橋后便只能守在另一側,等著楊帆從宮城里出來,因為那里是楊帆的必經之路。所以,這場幽會他們是注定看不到了。

    楊帆掀開艙簾,里邊有桌有椅,大廳中并沒有人,楊帆放緩腳步,試探地問道:“公主?”

    “進來!”

    里邊艙里傳出甜絲絲的一聲召喚,聲音宛轉,隱帶磁性,含著一種醉人的魔力。楊帆走過去,一把掀開艙簾,映入眼簾的有床榻、有帷幔、有妝臺、有屏風,卻是布置得花團錦簇的一間閨房。

    一陣誘人的幽香撲入鼻端,隨即楊帆便看到據說已經有了幾個月身孕的太平公主穿著一身又薄又軟、又透又露的褻裝,正坐在妝臺前面。妝臺后面支著一扇窗子,陽光透過水光,再反映到坐在船艙中的她身上,最后映到那纖毫畢鑒的妝鏡之中,姿容柔媚如水。

    楊帆掀開艙簾走進去的時候,她正擱下眉筆,向楊帆回眸嫣然,纖細的腰肢輕扭,扭出一道魅惑的曲線,高聳的**飽滿,挺起兩輪明月似的渾圓,這般迷人的妖精,怎可能是懷了幾個月身孕的婦人?

    楊帆怔住了,眼珠轉了轉,一時沒有回過味兒來。

    太平公主自動把他的迷惘當成了驚艷,嫵媚地一笑,挺起驕傲的胸膛,裊裊婷婷地站起來,走到榻邊坐下。

    從妝臺到榻邊也就一步距離,公主殿下愣是走出了三步,一步挺胸、一步扭腰、一步擺臀,把她最迷人、最誘惑的三個部位一一呈現在楊帆面前,然后款款落坐,不但在肢體動作上有著一種極其強烈的無聲誘惑,連那美麗的容顏都有一種嬌慵的春情。

    楊帆又好氣又好笑,太平公主明明擺出了一種邀請的姿勢,他偏偏不過去,反而把身子往艙壁上一抱,雙手抱肩,揶揄地笑道:“公主殿下這又是來的哪一出呀?”

    太平公主“嘻嘻”一笑,有些調皮的意味,但她有意無意間又把胸挺高了些,薄而透明的大袖羅袖對她豐滿雪白的**完全起不到遮掩的作用,豐挺雙胸顫巍巍的,一雙修長渾圓的大腿因為艙中角度的問題,也顯得更加修長,裙下露出的一截小腿因為水面反映起的柔和陽光,散發出一種讓男人垂涎欲滴的誘人光采。

    “李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能許你楊大郎中權勢;梁王皇室貴胄,能許你楊大郎中富貴。小女子思來想去,既許不了你權勢,又許不了你富貴,那就只好肉身布施,把自己許給你嘍!”

    太平公主敘臥在榻上,兩條修長雪白的大腿疊架著,一雙白玉如霜,纖巧秀氣的天足輕輕搖擺著,蔻丹嬌艷,美得全無瑕疵。光是這完美的**,已然散發著一種讓人心跳血涌的妖異魔力,再加上她的一個明媚水靈、柔絲萬縷的媚眼兒,可真是要人命的尤物了。

    楊帆哼了一聲,被她的妖嬈撩起的情動頓時平息了許多。從太平公主方才這番話,他就知道公主今日見他并不只是思念那么簡單。只不過,他雖不習慣在恩愛纏綿間談事情,可是女人似乎恰恰相反。

    小蠻與他恩愛纏綿之后,身子酥軟得像一癱春泥,仿佛連小手指都要動彈不得了,可是偏就一張嘴巴還能說話,還能在他耳邊很認真地說著她對自家那些店鋪有哪些打算,經過她的改進,每日又能多賺多少錢。

    婉兒也是一樣,與他一番**,臉泛桃紅,春上眉梢,渾身滾燙如火,可是偏偏就能很冷靜地告訴他朝中有哪些動向變化、有哪些人事變動,分析得無比詳盡透澈。

    太平公主這只妖精更是如此,和他談再重要的事情,都能把這些冷冰冰的權力爭斗完美地融合到風花雪月當中。

    楊帆走到榻邊坐下,太平公主立即美人蛇似的繞過來,柔若無骨地纏住了他的身子,軟滑香嫩的胸膛挨著他的胳膊,豐潤性感的雙唇在他耳垂上輕輕一咬,柔軟靈活的舌頭貓兒似的舔舐了一下,這才吃吃笑道:“你剛到長安,我便回洛陽,離你而去本是為了南疆選官,結果這事最終還是著落在你的身上,我還得等你回來,你說好不好笑?”

    楊帆不想馬上跟她談正事,他還有一塊心病沒解呢。

    他的語氣**的:“你不是……已經懷孕了?”

    太平公主俏巧地白了他一眼,小瑤鼻兒一皺,嗔道:“你還知道這事兒呀,回京三天了,對我不聞不問的,哼!我還當你忘了我這么個人呢!”

    楊帆不依不饒,板著臭臉,執行她男人的權力:“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平公主吃吃地笑了,看他在意,她的心里可得意的很,也歡喜的很:“郎君可還記得我曾經說過,武攸暨那里我已經解決了,他以后絕不會找你麻煩么?”

    楊帆蹙眉想了想,頷首道:“記得!你用了什么手段?”

    太平公主輕哼道:“他是武家的人,我能用什么過激的手段?我只是答應他,他怎么花天酒地,我都不管他。他納多少妾回來,我都不在乎。他的妾室若是有了孩子,可以算在我的頭上,將來可以給他的骨肉一個好出身,由此……換我自由!”

    楊帆聽得心弦一動,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柔荑:“是……他的妾室有了身孕?”

    “是啊,可我就得裝上幾個月,輕易連府門都出不得了,而且,裝懷孕比真懷孕還辛苦呢!”太平公主可憐兮兮地說著,忽然雀躍地坐起,撲到楊帆懷里,喜孜孜地道:“要不……咱們真懷一個吧!”

    楊帆嚇了一跳,趕緊咳嗽一聲,道:“我們還是先談談正事吧!”

    太平公主又開始吃吃地笑。

    楊帆很無奈,這兒是船上,外面來來去去的都是水手,而且現在還是白天,他明知道太平公主只是**他,可他就是不敢接招,這個女人要是真瘋起來,沒準還真不在乎白晝宣n這檔子事。

    女人是彈簧,你弱她就強。于是,在婉兒面前盡顯大丈夫威風的楊帆,難得地在太平公主面前又吃了一回癟。

    太平公主坐起來,一條豐腴修長、粉光致致的大腿,作怪地挎在楊帆身上,雙手環著他的脖子,像一個嬌嗔的小女孩討要糖果似的撅起嘴巴:“南疆官員空缺,我志在必得!既然現在這件事由你負責,你說吧,準備給你的女人留幾個空缺呀?”

    楊帆目中驀地泛起一抹奇異的光彩,聲調有些古怪地問道:“這些官員空缺,你……真的想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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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1章 弦音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太平公主冰雪聰明,是個聞弦音便知雅意的主兒,更何況眼前的人是楊帆,她對楊帆了解尤深,因此楊帆的語氣只是稍露古怪,她就品出了其中的味道。
  
  她挪開了一下※身子,把一雙明亮的眸子定定地凝注在楊帆臉上,過了許久,才換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輕輕地問道:“這一次,是誰要倒霉了?”
  
  楊帆把眉頭一挑,問道:“你知道我要做什么?”
  
  太平公主莞爾搖頭,道:“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蟲兒,哪里曉得你究竟要干什么?不過……你既然這么說,我就知道你在挖坑,然后就會有人樂不可支地※主動跳進去……。”
  
  太平公主的眸波魅麗地蕩漾了一下,吃吃笑道:“說不定,連那坑都不是你挖的,你只是指著一個地方,說‘下面有寶貝”然后就有人自己跑去挖一個大坑,然后自己跳進去…。”
  
  太平公主柔柔地嘆了口氣,道:“只怕連那埋坑的人,都不是你!”
  
  楊帆的肩膀輕輕聳動起來,然后動作越來越激烈,他在笑,無聲地大笑,要說知己,還得是太平,她居然可以總結得如此簡潔、明了!
  
  太平公主一條豐腴的大※腿還跨在楊帆的身上,楊帆一笑,帶的她柔軟的嬌軀也跟著顫動起來。楊帆明明笑得很劇烈,可是他并沒有發出一點笑聲,無聲地笑了許久,他才緩緩收了笑意,喘息著道:“你既然知道,還想參與進來么?”
  
  太平公主趕緊搖頭,表情很乖:“當然不要!不過……。”
  
  她的眸中又現出一抹俏皮:“至少,你應該告訴我,這個坑究竟有多大,我才好躲開,你說是不是呀?”
  
  她說著,便討好地環住楊帆的脖子,把那性※感豐潤的雙唇湊上去,在楊帆頰上輕輕吻了一記。
  
  眾世家這些年來飽受皇權的打壓,他們每爭取一個官位都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這一次南疆邊撲出現大量官員空缺,他們自然在意,因為他們在官府中每多一個職位,便能多一分影響力。
  
  雖然邊撲地區對朝廷中樞的影響不大,風險卻不小,可是正因為山高皇帝遠,他們的人到那里作官,不至于甫入官場,便受到種種的打壓排擠。
  
  而且,世家所謀甚大,他們矢志推翻武則天的統治,一旦真有那么一天,外圍邊州府縣多控制在他們手中一個,天下大亂的可能就小上一分,從這個長遠目標來看,他們對這些職位也是志在必得。
  
  張昌宗和張易之兄弟如今最大的倚仗是皇帝的寵信,他們急于建立自己的勢力,對于邊州府縣他們并無興趣,不過朝廷要填充那些官員空缺,不可能把都督、刺史這等牧守一方的封疆大吏也直接從待選之官中任命。
  
  無論是資歷、經驗、才干,這些待選官員從來就沒有擔任過這么高級的官員,恐怕是力有不冇逮的,這些判疆大吏只能從朝廷現有的官員中選拔一些派駐過去,他們一走,朝中便有了空缺,二張看重的是朝里的這一塊空缺。
  
  而武三思、武承嗣和太平公主,則是想通過迂回的方式擴張自己的力量。想在朝廷中樞任官頗為不易,他們想把自己的親信弄到南疆邊州去做官,憑著他們在皇帝面前的優勢地位,這些親信在地方上干上一兩年,再經過他們的運作調回京師就容易的多。
  
  簡單地說,在京※城做官,尤其是做有實權的官,無異于躍龍門,難度太大,并不是每一個人都像楊帆這么幸※運的。可是他們先把自己的心腹派駐到地方,有了做大官的資本,有了這塊跳板,再從外阜州縣調回京※城,那難度就要小得多。
  
  因此,二武和太平公主才會格外這般重視這些官員空缺,李昭德無疑也是打得這樣的如意算盤口結果現在楊帆的一番話,讓太平公主突然發現自己的小郎君已經不是那么簡單,貌似這其中隱藏著重大風險。
  
  楊帆沉吟了一下,輕輕拍拍她綿軟而富有彈性的屁股蛋兒,緩緩問道:“你的勢力,現在還沒有暴露吧?”
  
  太平公主蛾眉一揚,傲然道:“那是自然!我雖向母皇舉薦過一些官員,卻只是引薦,是為國選才,我舉薦的人也并不都是我的人,所以從未暴露我實際上也控制著一支力量,你知道,母皇一向反對我干預政事。”
  
  楊帆點頭道:“那就好,你現在‘有孕,在身,安心養胎,這更是一個很好的掩護,南疆選官一事,自然更不可能有你插手了。”
  
  太平公主心癢難搔,央求道:“好郎君,你快告訴我,你究竟打算怎么樣?”
  
  楊帆不能把他擔任顯宗宗主的事情告訴太平公主,她畢竟是皇家人。太平公主知道世家也在反對母皇,而且她自己就和世家有一定的接觸,但她并不知道世家為此專門成立了一個組織。
  
  這個組織的存在,現在對李唐皇室來說是一大臂助,可是李唐皇室一旦重掌大權,同樣得把這樣一個組織的存在視為一個威脅。
  
  蜜月期總有過去的時候,不管誰做皇室,都無法容忍有一股力量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自己、左右自己。
  
  所以楊帆把整個計劃說成了他自己的設計,根本沒有提到世家的參與,他把能對太平公主交待的部分詳細地講述了一遍,太平公主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吃驚地道:“你這樣……,只怕自己也會陷于其中!”
  
  楊帆搖頭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其實不管我怎么做,我都必然要得罪一方勢力,都要深陷其中。到時候,目的未達、惱羞成怒的一方不顧一切地反撲回來,你以為李昭德或是武三思會全力保我么?”
  
  楊幟冷冷一笑,沉聲道:“為了給御史臺一點顏色看看,為了打擊他們的囂張氣焰,李昭德可以坐視蘇味道、崔元綜、張錫三位宰相入獄、流放口當時他要是肯妥協,侯思止不會死,這三個人作為交換條件,也可以洗脫罪名,結果如何?”
  
  楊帆長長地吸了口氣,緩緩又道:“李昭德骨子里,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冷血政客。你覺得,他的承諾靠得住么?當他目的已達,他一定會把我交出去,平息反撲者的怒火!”
  
  太平公主黛眉微微一顰,臉色凝重了些。
  
  楊帆又道:“至于武三思,他是六周皇族,女皇一日不倒,他就無所畏懼,所以他最大的倚仗就是皇帝,根本不注意對下的經營。五犬效忠于他,你看他對五犬有過多少大力栽培?他一直把我當成他的門下,又曾對我有過什么幫助?”
  
  楊帆道:“所以,他不會把我交出去,但我一旦受到攻許,受到強大勢力的反撲,他也不會給予我太多的幫助,他依舊是他地位超然、逍遙自在的王爺,少了一個我,對他而言,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楊帆輕輕拍拍太平公主滑嫩的脆頰,柔聲道:“到時候,你怎么辦?”
  
  太平公主目光瑩然,雙臂樓緊了些他,神情堅定地道:“我當然會全力保你!你知道的,我從來不曾像李昭德或武三思一樣,把你當成門下走狗,我對你……。”
  
  “我知道!我當然知道!”
  
  楊帆看她有些情急,連冇忙拍著香肩安撫她:“可是,就算你能保得住我,你的勢力也將因此暴露無余,女皇雖是以女兒之身而為帝王,卻從未考慮過讓別的女人在朝堂上擁有這么大的勢力,就算是你也不例外,到那時,你如何自處?”
  
  太平公主怔住了。
  
  楊帆嚴肅地道:“你能保住我,我信!可是那時,我必然會被調遷閑職,永不委以重任!而你,也將被打掉全部勢力,不管你是否甘心,從此只能像千金公主一樣,游山玩水、飲宴赴會,再也沒有涉足政權的可能,你如何幫助你的兄長匡復李唐?”
  
  太平公主擔憂地道:“可是你……。”
  
  “我不會有事!”
  
  楊帆詭異地一笑,道:“女皇眼中,我就是她的一條看門犬。這條看門犬幫她看門護院,如果吠了客人,會被她踢上幾腳,罵幾句了事。如果這條看門犬吃里扒外,收了人家一根肉骨頭,就幫著別人從她家里往外搬東西,那才是死到臨頭了。”
  
  太平公主沉默半晌,輕輕嘆了口氣,道:“如此說來,似乎也真的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只是…,這一場混亂之后,如何收拾殘局呢?我們本來只是想多增一席之地壯大自己,沒想到你另僻蹊徑,反而是借這件事先削弱對頭。削弱了對頭,就等于變相地壯大了自己,可是南疆這些官職空缺若就此放棄,終究有些可惜!”
  
  楊帆微笑道:“誰說我要放棄了?這只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辦法。”
  
  太平公主的眼睛又亮起來:“你還有打算?你想怎么做?”
  
  楊帆的眼珠微微一轉,沒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問道:“你現在手中所掌握的秘密力量,有哪些重要人物?我說的是在朝政上能起大作用的,不是軍隊中的力量!”
  
  太平公主警覺地道:“你問這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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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2章 神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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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泰然道:“你告訴我,我才好安排接下來的行動,放心,不會讓你吃虧,只會讓你占了好處!”
  
  太平公主微微瞇起眼睛,仿佛一只狡黠的狐貍:“為什么不把你的計劃告訴我呢,我還可以幫你參謀一下!”
  
  楊帆截口道:“不必,我的計劃很周詳,不需要再補充完善!”
  
  太平公主咬了咬嘴唇,不死心地又道:“那…,你也可以告訴我,我叫我的人全力配合你就是!”
  
  楊帆目中隱隱泛起一抹笑意:“我現在問你,就是想要你配合。你只要告并我,你手中都控制著哪些人,合用的我會告訴你如何配合,不合用的你也不用擔心我會對他不利,你說是不是?”
  
  太平公主的嘴唇越咬越緊,眼簾微微垂下,似乎還有些猶豫。
  
  楊帆一點都不著急,反正主動掌扯在他手里,他只是在太平公主的豐臀上輕輕地拍了兩記,促狹地說道:“你的‘私房錢”我不會動的。可你有多少‘私房錢”得對我坦白交待吧?不然的話,南疆這塊肥肉……。”
  
  楊帆沒有再說下去,只是搖頭,微笑著搖頭,搖得溫文爾雅。
  
  “你這個壞蛋!吃定我了是不是?”
  
  太平公主嬌嗔,像一頭發情的雌獸般猛撲上去,一把將楊帆撲倒在榻上,棒住他搖來搖去的腦袋,狠狠吻了下去,一時間也不知是誰在吃誰了,⒒,⒒
  
  好半晌,釵橫鬢亂、嬌喘細細、媚眼如絲之際,太平公主才安份下來,咬著楊帆的耳朵,對他低低地說出了幾個名字。
  
  “好厲害!不聲不響的,已經被你拉攏了這么多人!”楊帆驚嘆道:“還別說,這幾個都是用得上的人物!”
  
  太平公主追問道:“你想讓他們做什么?”
  
  楊帆笑道:“搖旗吶喊而已,放心吧,不會是讓他們沖鋒陷陣!這事你不用過于操心,只管等我的消息,需要他們出手時,我就會告訴你,事成之后,自然也就少不了你的那份好處!“
  
  楊帆站起身,押了押衣襟,整了整冠戴。太平公主依舊俯臥在榻上,薄軟的衣衫裹在她凹凸有致的嬌軀上,腰肢陷出一個誘人的窩兒,旋即拱起一團挺翹驚人的渾※圓,仿佛那里藏著一枚甜美多汁的蟠桃。
  
  她那雙大眼睛也水汪汪濕漉漉的,像沁了蜜汁一般睨著楊帆,嬌嗔道:“你現在本事真大了呀,從前剛到刑部時,你什么都對人家講,現在可好,只讓人家講給你聽口男人,真真的不是個好東西!”
  
  楊帆嘿嘿一笑,舉步欲走,一手已經掀開艙簾,忽又停下腳步,扭過頭,好奇地問道:“對了!你為什么把這里裝扮成這副樣子,只是邀我船上相見嘛,還需要把這里布置成閨房一般么?連你穿的衣服都是,…”
  
  太平公主恨恨地道:“我就是想誘※惑你,怎么樣?“
  
  楊帆一笑不答,隨即簾兒冇飄蕩,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簾籠之外。
  
  片刻之后,船頭傳來楊帆的聲音:“靠岸,我要離船!”
  
  太平公主坐在榻上,扭頭看看螭紋銅鏡中那張春意盎然的嬌美容顏,一口細白的牙齒輕輕咬了咬紅潤的櫻唇,撲嗤一笑,未曾言語俏臉先紅,很是張牙舞爪地說了一句:“神氣什么,早晚睡了你!”
  
  ※※※※※※※※※※※※※※※※※※※※※※※※※※※
  
  河東道箕州府近幾日出了一位奇人。
  
  這奇人是一位邋遢道人,龜形鶴背,大耳圓目,形貌甚是古樸。
  
  此人初到箕州府時,背著一個破舊的包裹,手持一根竹杖,貌似是從遠方來的一位行腳道人,他之所以在短短幾日內便在箕州府聲名大噪,卻是因為這道人算得一手好卦,所算之卦無不靈驗。
  
  他初到箕州府時,恰有一村夫家里所養的兩頭肥豬被人竊走。此時朝廷的“禁屠令”已經下達很久了,可是因為禁止天下人食肉,人人都跟著她武老太太吃素的要求實在匪夷所思,因此遭到了上上下下由官至民的一致抵制。
  
  這條禁令只是在最初一段時間,而且只在天子腳下嚴格管制了一陣,之后就不了了之了。如今肉食和牲畜的買賣只是不那么明目張膽而已。
  
  這個村夫家里所養的兩頭肥豬是全家人一年的開銷所寄,如今被人偷走,對他而言無異于蒼天塌了個大窟窿。村夫號啕大哭之際,恰被那游方道人撞見,一時動了慈悲心腸,便起了一卦,對那村夫指點了一番。
  
  那村夫領著親友,按那道人所說尋找,果然找到了偷豬的那戶人家,那戶人家在后院里悄悄宰殺了兩口肥豬,還沒把肉馱到城里去賣,就被人家失主人贓并獲了。
  
  自家養的牲口,都是極熟悉的,從那剝下的豬皮,村夫就認出了確是自家丟失的那兩口豬。再加上偷豬的那戶人家本是鄉里無賴,平素招搖撞騙,根本不事生產,人人都知道他家里沒有養著牲畜,欲待辯解也無法解釋這兩頭豬的來路。
  
  那道人卦相靈驗的名聲,因此一炮而紅。
  
  道人在箕州玄妙觀掛單落腳后,當地恰有一暴富之人想給父母遷墳,聽說這樁奇事,就去請這道人幫著看風水、選吉日。其實“窮不改門,富不遷墳。”既然家中暴富,可不正說明祖墳的風水好?
  
  可這暴發戶連這道理也不懂,驟然暴富,只覺祖墳埋在荒山,未免太不氣派,于是就找到了這位道人。道人收了錢,自然用心幫他選了一塊風水上佳之地,又選了一個黃道吉日,安排遷墳事宜。
  
  那富人聽道人卦辭之中“吉時遷墳,出門見水”之句,水者財也,遷墳之后更將大富,對這道人的神通不免有些將信將疑,因為他家的祖墳葬在一片荒土坡上,從那兒一直到道人為他新選的風水佳地,一路上都根本沒有湖泊河水。
  
  沒有地上水,本來無根水也算水,可是這時已是深秋時節,雨水稀少,碰到下雨的機會也是渺茫之極。誰知道就在遷墳那天,土坡下那條也不知道已經干涸了多少年、早就長滿雜草的土溝突然出現滾滾水流,足足流淌了一天才停下。
  
  那富人又驚又喜,事后一打聽,卻聽說是鄰縣剛岡下了一場秋雨,原來山中的河道因為當地村民挖土燒磚給破壞了,山洪便蔓延到了這條古道,結果一直流到他家祖墳前面的那座山坡下。
  
  如此這般的各種奇事接踵發生,那張道人的名聲在當地也就越來越響,很多人都不惜重金找這老道算卦,顧客的身※份地位也越來越高,漸漸的,這老道的名聲便傳到了箕州別駕劉思禮的耳中。
  
  劉別駕平素最信這些東西,仕還弄了許多龜甲,時常棒著《易經》進行推演,雖然他推演的卦象十之八九都不靈驗,他卻依舊樂此不疲。如今本地出了這樣一位奇人,自然有人投其所好,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劉別賀對這道人甚是好奇,便專門挑了一天,身著便服,只帶一個小廝,扮作自家子侄打扮,趕去找那張道人算命。
  
  不料那張道人一見他的面,便已識破他的身分,驚呼貴人到了,連忙對他以禮相迎,弄得劉思禮疑神疑鬼的。那道人也不問他生辰八字,只是摸骨相面,之冇后便肯定地告訴他,他這一生大富大貴,遠的且不提,近日便有一樁大喜事:他將榮升箕州刺史。
  
  劉別駕聽了,本已對這道人存了幾分信服的念頭登時又淡了,只當他是一個招搖撞騙的神棍,連卦資也不付,便大笑而去。
  
  原來,別駕雖是刺史佐官,距刺史只一步之遙,但是從別駕而刺史,從佐官變主官,在官場上是一道極難爬的坎兒。
  
  劉思禮雖是大唐開國元勛劉義節的侄兒,但是就算劉義節本人也早在貞觀初年便因收受賄賂而被貶為庶民、流放嶺南,如今早已過世。劉思禮的家族中現在并沒有什么得力的長輩在朝為官。
  
  他這個別駕已經做了很多年了,熬資歷倒是夠長的,可是距當刺史卻還差著一截,更何況本州刺史林錫文不但任期未滿,而且還有極強硬的后臺,他是魏王武承嗣的門下,這箕州一連幾任刺史,都是魏王的人,他劉思禮這顆臭雞蛋拿什么去跟人家這么硬的石頭碰?
  
  沒有人知道劉別駕今日來算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張神仙給他算出了什么。劉別駕不會蠢到讓刺史大人知道自己凱覦他的職位:張神仙也不會蠢到讓刺史大人知道自己預言他將卷鋪蓋滾蛋。
  
  候在張道人住處之外等著算命的人,只看到劉別駕大笑而出,滿臉不屑,房門大開處,張道人卻端坐案后,捻須微笑,不慍不惱。引得眾人十分好奇,一連猜測了幾日,才不再有人議論。
  
  洛陽城里,楊帆已走馬上任,成為天官郎中。
  
  楊帆自到天官府上任以后,尚書大人果然安排他處理南疆選官事宜。南疆許多官員現在都是待參之身,需要及時補充官員替換,那里路途遙遠,就算這邊馬上安排妥當,新任官員全部走馬上任差不多也得到明年開春,是以任務十分緊急。
  
  楊帆正埋頭整理卷宗,拿起一份看了看,忽然便是一怔,這份公文竟然不是南疆候選官員的履歷卷宗,而是箕州刺史林錫文突患重疾不能理事,請求辭官回鄉歇養的報告。
  
  楊帆心中生疑:“這份公函,送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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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3章 放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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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自上任以后,塞條子的、送拜貼的、遞手札的絡繹不絕。
  
  有往他家里送的,也有往衙門里送的,往家里送的大多都是平級或者下屬,求他幫忙的,自然免不了要有一份厚禮相隨,好在這樣的人胃口都不大,要求的官職也不高,楊帆來者不拒,一一笑納。
  
  往衙門里遞手札的自然都是位高權重之輩,自覺能鎮得住楊帆,讓他給自己辦事就是給他面子的人,諸如李昭德、武三思之流,這些人的手札遞過來,楊帆自然更沒有拒絕的道理。
  
  天官郎中的屬官胥吏們已經篩選了大量官員和候選散官的履歷資料,楊帆按圖索驥,按照禮單手札列了一份名單,叫胥吏把名單上的這些官員的履歷率先抽※出來,光是這些人的資歷就把他的公案堆得滿滿當當。
  
  這幾天楊帆處理的全是候選官員的履歷,根本不曾涉及其他,如今里邊貿然出現一份這樣的公函,自然令他滿腹疑惑。楊帆開口喚道:“李令史!”
  
  令史李征虎是個四旬上下的清瘦文人,聞聽郎中呼喚,連忙擱下毛筆,翹著一蓬山羊胡子迎過來,拱手道:“郎中!”
  
  楊帆把那份公文遞過去,說道:“老李,你看看,這份公文遞錯了吧?”
  
  李征虎接過那份公文,匆匆瀏覽一遍,咧嘴笑道:“是挾雜進來的,呵呵,不過也不算送錯!您是考功郎中,雖然現在主理南疆選官一事,可是其他官員的升遷任命各項事宜,一樣有權處理啊。
  
  您瞧,陳員外都已經做過批處了,您只要圈閱一下,走個程序就是了。”
  
  “哦!”
  
  楊帆歸然,笑道:“本官岡剛上任,于吏部諸般事務還不甚了了有勞指教了!”
  
  李征虎趕緊搖手”惶恐地道:“可不敢當可不敢當,卑職只是把多年來在吏部當差的所見所聞,稟與郎中知道罷了。”
  
  楊帆笑笑,道:“知道了你去忙吧!”
  
  “是!”
  
  李征虎欠身退下,楊帆重新打開那份公文,見上面赫然有吏部員外郎朱然的批復:“建議準予林錫文辭官榮養由箕州別駕劉思禮繼任刺史一職。”
  
  楊帆提起筆來正想圈閱上去,筆尖在手本上稍稍一捺,岡岡涂下一個黑點,心中忽地一凜,忙又凝住了筆尖。
  
  不對!就算是一個小小的計史,一個小小的掌固,都有人削尖了腦袋去鉆營去爭搶,這一州刺史是多么大的一個肥差,居然沒有人來爭來搶這些官兒們什么時候變得如此高風亮節了?
  
  吏部衙門在六部之中,可以說是最好干的衙門,也是最難干的衙門。說它好干,是因為戶、禮、刑、兵、工各部都是很專業的衙門,主持大典、科考、接見外賓、統計戶口、計納錢糧、刑名訴獄、建筑工程、訓養兵士……,
  
  哪一件容易辦?哪一件不是千頭萬緒?
  
  而吏部是干什么的,吏冇部只是一個管官的地方,有什么難度可言?有沒有政績、有沒有過失,履歷考課上一目了然如果全都無功無過,那也好辦的很,論資排輩,按序升官誰也沒話說。
  
  可是,真能這么簡單?事實上六部里頭最難干的衙門就是吏部,不管是升、遷,還是貶一個人,那都得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里里外外,各個層面的關系全都要考慮要到了,各種干涉、托請、壓力,那都得長袖善舞,調濟平衡了。
  
  如今一州刺史易主,居然像換一個門房那么簡單?
  
  楊帆微微錯了一下眼神兒,側廂一張書案后面,李令史拈著狼毫正假意看著什么,可那雙眼睛卻分明在瞄著他的動作,楊帆雖然還不明白這份公文有什么蹊蹺,卻知道這其中一定有古怪了。
  
  楊帆暗自一曬,輕輕擱下毛筆,順手將那份公文揣進了衣袖。
  
  李征虎一見楊帆抬頭,便趕緊低下頭去,在公文上一筆一或,地認真寫著小楷,只是寫的什么連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正瞄著楊帆的動作,一見楊帆起身往外走,趕緊站起來道:“啊!郎中有什么事,差遣卑職去就是了。”
楊帆似笑非笑地道:“本官要出恭,李令史也可以替本官去么?”
  
  李征虎啊地一聲,一張山羊臉臊的通紅,訕訕地道:“卑職,卑職……。”
  
  楊帆沒再難為他,舉步出了公事房,便向后衙走去。
  
  天官府身為六部之首,位高權重,所以配有兩個侍郎的職位。
  
  巧的很,這兩位侍郎都是兼職,一位是鳳閣舍人兼天官左侍郎王勒,一位就是天官郎中權知天官右侍郎楊帆了。左侍郎本就比右侍郎要高半品,再加上王勒是正牌侍郎,而楊帆是代理侍郎,因此王勒就成了楊帆的頂頭上司。
  
  對于王勒,楊帆并不熟悉,不過對王勒的兄弟王勃,楊帆倒是久聞大名。這位寫下“海內存知己,天涯若比鄰”這等千古名句的大才子王勃,就是王勒的胞弟。
  
  不過這位大才子才高氣也傲,先是因為戲作《檄英王雞》得罪了高宗皇帝,后來又因為擅殺官奴犯了死罪,幸遇朝廷大赦得而不死,卻連累了他老爹被貶為交趾令,萬里跋涉遠赴安南。
  
  后來王勃南下探望遠在交趾做官的老父,過海時落水驚悸而亡。王家三兄弟,剩下兩人論才氣遠不如他,卻也遠不如他心高氣傲,這兩兄弟兢兢業業,勤勤勉勉,如今都做了大官,兄長王勒貴為鳳閣舍人兼天官侍郎,弟弟王助也做了監察御史,清貴的很。
  
  楊帆直接趕到王勒的公事房,王勒的公事房里字畫琳眺,書香氣甚濃,案上也沒有什么堆積的公函。楊帆走進他的公事房時,這位已經年過五旬的老者正揮毫潑墨,繪著一副丹青。
  
  一副墨竹岡剛現出雛形,王侍郎正聚精匯神地描著竹葉,忽見楊帆匆匆走入,不禁微露赧然之色,趕緊扯過一幅紙將那繪了一半的畫遮住,熱情招呼道:“楊郎中來了,坐坐坐,快坐,可有什么事嗎?”
  
  楊帆也不客套,從袖中將那份公函取了出來,遞與王侍郎道:“侍郎請看!”
  
  王勒展開公文看了看,抬頭問道:“怎么?”
  
  楊帆道:“下官正在篩選才德兼備之士,以充南疆官府,不意在堆積如山的公函之中發現了這份卷宗,所以特意給王侍郎送來,請侍郎處置。”
  
  王勒打個哈哈道:“楊郎中不要客氣,你現在權知天官侍郎,這樣的事務是有權處置的。這只是一份正常的請辭和任命,圈閱之后照章辦理也就是了。”
  
  楊帆正色道:“天官府掌管全團官吏的任免、考核、升降、調動,此為朝廷選士之根本所在,下官豈敢大意?這一筆下去,可就決定了一方百姓的父母官啊,可下官剛到天官府不久,對各地官員是否德行昭顯、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并不了然,雖然權知侍郎,卻也不敢草率處理,這份卷宗,還是請王侍郎親自批示吧!”
  
  “這個……。”
  
  “下官祟頭還有許多履歷要看,就不多打擾了,告辭!”
  
  楊帆謙和地向他笑笑,轉身便走。王勒一只手僵在空中,眼看楊帆大步離去,再低頭看看案上那份公函,不禁搖頭苦笑:“這個楊帆,分明就是一只狡狐!魏王殿下,冇你想一石二鳥,難!難啊!”
  
  ※※※※※※※※※※※※※※※※※※※※※※※※※※
  
  魏王殿下武承嗣此時正在飛香殿上見駕。
  
  武則天現在與張昌宗、張易之兩個美少年朝夕相處,出則同車,入則同室食則同席,臥則同榻,情洽意篤,如膠似膝,這已是滿朝皆聞的一件事。很多時候,武則天召見近臣也不避諱讓他們在身邊侍候。
  
  可是武承嗣畢竟是她的親侄子,武則天總不好在至親晚輩面前讓自己的面首堂而皇之地露面,所以特意移駕飛香殿來見他。
  
  這時,武則天正坐在椅上,興致勃勃地看著案上所擺的三口長匣,三口長匣皆以小葉紫檀制成,內墊柔軟絲帛,里邊分別盛著一棵人參、一株何首烏和一棵靈芝。那人參與何首烏俱成人形,尤其那何首烏,似乎連眉眼五官都栩栩如生。
  
  武承嗣站在武則天背后,輕輕給她按捏著肩膀,細聲細氣兒地道:“這三棵人參、靈芝、何首烏,年頭最短的也有三百多年了,這都是來俊臣費盡心機淘弄來的,以助姑母調養龍體。來俊臣現在只是一個小小的同州參軍,哪有資格把三寶直接遞呈宮中呢,虧得他心思靈敏,早就想到了這一點,轉而把三寶送到侄兒府上,讓侄兒代呈與姑母。
  
  ”
  
  這幾年,來俊臣時不時的就弄點東西想送進宮去,以求喚起武則天的憐憫,可惜宮里有上官婉兒在,來俊臣的消息一點都送不進去。來俊臣后來也發現宮里似乎有人同自己作對,轉而開始走武承嗣的門路。
  
  可惜他以前做孤臣做的實在是太成功了,不但忠臣憎惡他,連奸臣都不喜歡他,他往魏王府上沒少送東西,武承嗣禮物照收,就是不給他辦事。這一次卻是武承嗣主動幫忙了,因為這頭瘋狗跟李昭德和楊帆都是死敵,武承嗣想把他弄回京來咬人。
  
  武則天端詳著那棵人形何首烏,微微頜首道:“嗯,這東西,大內也不容易見到,還真是難為了他了。”
  
  武承嗣趕緊道:“可不是,今年春上,姑母偶然不適,停朝三天。來俊臣在同州聽說后,深為掛念,趕緊四處張羅,弄到這三樣延年益壽、強健體魄的寶物,著人快馬送進京來。”
  
  武則天撫摸著那棵何首烏,淡淡地一笑,懶洋洋地道:“來俊臣去同撲有幾年光景了吧?在地方上消磨這幾年,他的性子應該收斂多了。難為他這一番孝心,就讓他回京做個合宮尉吧,別跟小可憐兒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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