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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0章 急奏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千金冶城,李多祚的臨時帥帳內。
    當日黃獐之戰,他負責押運糧草,契丹鐵騎先解決了黃獐谷的先頭部隊,隨即一路突襲,接連殲滅了周軍的騎兵軍團和步卒軍團,隨即就向他的輜重營猛撲過來。

    李多祚眼見敵軍勢大,再堅持下去不但糧草無法保全,還要落個全軍覆沒的下場,遂一把火把糧草點了,隨即率部突圍。

    契丹人急于獲得糧草,沒有分兵追趕,所以他的輜重營成為第一路討逆大軍中唯一一支得以保全的人馬。

    李多祚所部除了運送輜重的車夫和民工之外,護糧兵馬約一萬五千人,在當晚的突圍中陣亡了兩千余人,其中大部分都是在抵御契丹人突襲中傷亡的,余部約一萬三千人安然逃離。

    李多祚一俟站穩腳跟,便開始收攏亂軍,迄今為止他收攏的各部逃散兵馬已經有近一萬兩千人了。在這些人中,除了傷殘嚴重不能繼續作戰的,剩下的人馬加上他本部的護糧官兵,大約在兩萬人左右。

    第二路軍的統帥是武攸宜,武攸宜一路膽戰心驚地趕到河北,忙不迭便選了幾座城堅墻厚不易攻破的大城,把他的軍隊藏進去,就此再也不出來了。緊接著便是第三路大軍王孝杰大敗。

    第三路軍的副元帥蘇宏暉逃走之后,才知道上了契丹人的當,可是這時先鋒人馬已全軍覆沒,隨后又傳來消息。連王孝杰都在混亂中被亂兵擠落懸崖摔死,蘇宏暉一聽心就涼了半截。

    他知道,臨陣怯戰,擅自后退,已然是死罪,他又把兵部尚書、當朝宰相、第三路軍行軍大總管王孝杰也給葬送了,一旦回朝,他必定是斬首之罪,不但如此。還要落個千古罵名,他的家人也要被充沒為官奴。

    又驚又怕、惱羞成怒的蘇宏暉瘋了一般,現在指揮著他的殘部到處尋找契丹人決戰。說是殘部,可是十八萬大軍被他帶走的超過了八萬人,這支兵馬的人數已經遠遠超過契丹人的兵力。足可與之正面一戰。

    蘇宏暉現在只盼著能大敗契丹兵馬,最好能把契丹人全部殲滅,以此大功來贖己之罪,就算是敗了,只要能戰死沙場,朝廷念其忠烈,也有機會只治其罪而不會禍延家人。

    這時。作為第一路曹仁師軍團的余部,李多祚卻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了,他的人馬太少,其中又有一半是輜重兵。戰斗力有限,單獨與契丹人繼續做戰,很可能會把這支部隊葬送掉,與蘇宏暉匯合的話又有難度。因為他現在根本聯系不上。

    于是,李多祚一面繼續收攏殘兵敗將。一面行文給武攸宜,希望與他進行匯合。不料武攸宜卻以糧草有限,供養不了更多的兵馬等理由回函拒絕了,還要他去與第三路軍的殘部蘇宏暉匯合。

    李多祚一看,就明白了武攸宜的險惡用心。

    李多祚是靺鞨人,其父本是靺鞨族的一位首領,唐國建立后他的父親就歸順了大唐,李多祚少年時便驍勇善戰,為大唐屢立軍功,再加上他父親的余蔭照料,很年輕的時候就成為右羽林軍大將軍,前后執掌禁兵、宿衛北門已有十余年了。

    身居如此要職,自然受人垂涎。

    武承嗣和武三思已不只一次對他進行拉攏,但是李多祚都不為所動,他無意干政,誰是皇帝,他就忠于誰。武則天正是看出了他的態度,所以在剪除各支武裝的統兵大將時,始終沒有動他。

    武攸宜與武三思和武承嗣都是若即若離,他知道憑自己在家族中的威望,不可能成為皇儲人選,可他已經是王爺,又獨領禁軍中最重要的羽林軍,沒有任何利益值得他冒險摻和到二武之爭中去。

    所以他一直保持中立,待價而沽。這樣的情況下,他一直盼著能把整個羽林衛都掌握在自己手中,這樣不管是武承嗣勝出還是武三思勝出,想要坐穩皇位都要大力倚重于他,這一來右羽林衛的李多祚就成了他的眼中釘。

    李多祚驍勇善戰,在軍中素有人望,而他又不肯接受任何一方的拉攏,包括他武攸宜。羽林衛分為左右羽林衛,這樣一來,李多祚就等于分走了他的一半兵權,讓他手中的籌碼大打折扣,所以他一直視李多祚為眼中釘。

    可武攸宜一直表現得對武則天忠心耿耿、惟命是從,從來沒有建立自己一方勢力的意愿,他無法在武則天面前中傷排擠李多祚。以武則天的精明,他這份心思也未必瞞得過去。再者,女皇非常信任李多祚,他的中傷未必管用。

    所以,武攸宜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李多祚這根肉中刺,就是拔不了。

    如今機會來了,李多祚手中不足兩萬兵馬,而且一半是輜重兵,戰力有限。

    在武攸宜的盤算中,契丹人既然如此兇狠,李多祚這兩萬人馬只要碰到契丹人,那就跟送菜一樣,必定有去無回。他婉拒李多祚向自己靠攏,就是想借契丹人的刀,除去這根肉中刺、眼中釘。

    他卻不曾想到,即便他是武則天的親侄子,武則天也是不放心把保衛皇宮、保衛她的安全的最重要也是最核心的一支武裝力量,完全交到他的手中的。

    皇帝需要平衡,哪怕他搞垮了李多祚,武則天也一定會再安排一個不肯對他俯首貼耳的人來當這個右羽林衛大將軍。

    李多祚沒想到朝廷多難,如此關頭,武攸宜還想著剪除異己。他滿腔憤懣,正苦思接下來自己這一路殘軍該何去何從,親兵來報:“將軍,馬旅帥求見。同來的還有剛剛尋回的楊帆楊校尉!”

    “楊帆?楊帆還活著?快快快,快叫他們進來!”

    李多祚驚喜之下,忘形地站了起來。他的女婿野呼利與楊帆是好友,兩人交往期間,楊帆也曾見過這位李多祚李大將軍,李多祚了解到楊帆在西域的表現后,對他有勇有謀的表現贊賞有加。

    而且老將婁師德對楊帆十分青睞,婁師德與他都是軍隊中的中立派系,受婁師德的影響。他對楊帆也更具好感。

    楊帆生死未卜的這段時間,與之有關的各方勢力透過種種關系向前線進行了詢問,而李多祚現在正在收攏殘軍,因此這些問訊全都送到了他這兒,所以親兵只一說。他馬上就想起了楊帆的身份。

    馬橋帶著楊帆走進帥帳,向李多祚施禮參見,李多祚笑容滿面,離開帥案扶起楊帆,上下打量一番,見他不缺胳膊不缺腿兒,精氣神兒十足。心中更是大悅:“好好好,楊校尉安然無恙,本將軍心中甚慰。這些時日,楊校尉身在何方啊?”

    不待楊帆回答。李多祚便道:“來來來,坐下說,馬橋,你也坐吧。”

    “謝將軍!”

    楊帆躬身謝過。在一旁座位上坐了,把他當日被俘一直以來的經過都說了一遍。只略過了在涿鹿城遇刺和阿奴千里尋夫的部分。

    “契慶人要與突厥人議盟?”

    李多祚大吃一驚。

    他不是一個只有匹夫之勇的武人,楊帆把事情一說,他馬上就意識到了這其中蘊含的巨大危機,李多祚馬上道:“楊校尉能送回這么重要的消息,于國于民,功莫大焉!此事太過緊要,咱們一會兒再細說,我要馬上寫封奏章,以八百里快馬上報朝廷!”

    楊帆起身道:“末將明白,末將與馬旅帥且在帳外等候。”

    李多祚道:“不必,你們且坐!”

    李多祚吩咐人取來筆墨紙硯。

    用來書寫奏章的是專門的紙張和印好的款式,不是隨便扯過一張紙來就可以寫的,盡管事情緊急,寫給皇帝的東西也不能馬虎,李多祚先在一張普通的紙上寫下一份奏章,匆匆瀏覽一遍,涂改一番,遞于楊帆道:“楊校尉且看,有無疏漏。”

    信上有幾處涂抹,只是遣詞造句的不妥,至于所敘述的事情,自然清楚明白,并無遺漏,楊帆也清楚李多祚讓他先看,是讓他清楚自己并不想貪他之功,消息的來源,如何探得,里邊寫的都非常明白。

    楊帆看罷點了點頭,李多祚便接回去在奏章用紙上重新抄錄了一份,這一份抄錄完畢,還要再看一遍,以免有什么錯字,確認無誤,馬上用印,裝封,火漆封口,壓上密押,高聲喚道:“來人!”

    一名親兵走進帥帳,抱拳而立,李多祚把密奏一遞,沉聲道:“以八百里快馬!急遞京師!”

    武成殿上,婉兒氣色懨懨地批閱著手中的奏章,符清清在另一張桌前,幫著婉兒把批閱完的奏章分門別類進行歸整,以便小內侍送達不同的衙門,對轉送內廷由皇帝照準的,則再審閱一遍。

    忽然,她在一份需轉送內廷的奏章上發現一個錯字,武則天對于這些事情要求甚嚴,錯字別字、涂涂抹抹,會被她認為做事不認真。以婉兒的嚴謹,可一向極少出這類錯誤。

    符清清抬首欲語,看見婉兒沒精打采的樣子,她又把話咽了回去,仔細琢磨半晌,拿起小挫刀,小心地把那錯誤的筆劃刮去,又涂了點膏粉抹平,然后捺下一筆正確的筆劃。

    弄好了,符清清仔細端詳了一下,不加注意是根本看不出來的,而以女皇現在的眼神,是篤定不可能發現的,符清清得意地一笑,這才對婉兒道:“姐姐身子有些乏了,先歇歇再批吧。”

    婉兒搖搖頭,淡淡地道:“無妨,現在朝廷多事,戰爭頻仍,調兵的、催糧的、運餉的,哪一處出了岔子都是大事,懈怠不得。”

    符清清嘆了口氣,只得低頭繼續審閱,近來國事過于繁忙不假,可是婉兒這種狀態,卻已持續很久了,自打曹仁師那一路大軍全軍覆沒,婉兒就常常魂不守舍,以致奏章連連出錯,受了皇帝一頓訓斥后,不得已把她找來幫忙。

    雖然婉兒從未承認過,可符清清做為她最親信的人,早就猜出她心有所屬,甚至猜出了她喜歡的人是誰,那人迄今沒有消息,恐怕是兇多吉少了,也難怪婉兒她……

    符清清暗暗嘆息了一聲,心中方自一嘆,就聽婉兒一聲驚叫,整個人都跳了起來。符清清嚇了一跳,抬頭一看,只見婉兒或是因為跳得急促,膝蓋撞到了桌腿,疼得她眼中淚花閃爍,可是奇怪的是,她卻滿臉笑容,透著無盡的歡喜。

    符清清訝然道:“姐姐,你怎么了?”

    “我沒事,我沒事!我先離開一下!”上官婉兒寶貝似的抓著一份奏章,一瘸一拐但迅疾如飛地閃進了一旁的側殿,丟下符清清愣在那兒,一腦門的問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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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1章 國敵:強盜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婉兒躲在偏殿里,一遍遍地看著那封奏章,一個字一個字地品著那里邊的每一個字,喜悅的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噼嚦啪啦地掉下來。 M

    這么久的牽掛、思念和擔心,今日終于等到了一個她想要的結果,她不想哭,可根本忍不住那淚。

    他還活著!

    他還活著!

    喜悅的吶喊在她心底里不斷地高呼,然后她才開始通過那字里行間涉及楊帆的簡短內容來猜測他的處境。

    自黃獐之戰結束,他就被俘了,這些日子,他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他的腿中了箭,也不知傷處痊愈了沒有。

    他從契丹人那里探聽到契丹人要與突厥和盟的消息,費盡心機從深山里逃出來,一定很兇險吧?

    那些契丹人,以區區數萬之眾,兩次打敗朝廷十余萬大軍,而且每一次都大獲全勝,連那么多的大將軍都不能幸免于難,一定個個如兇神惡煞一般,郎君要從他們手中逃出來,該是何等不易呀!

    婉兒浮想聯翩,過了許久許久,她才控制住那顆歡喜的心,輕輕拭去淚,藏起那一絲剪不斷的思念,從偏殿里走出來。

    “婉兒姐姐。”

    符清清站起身,她驚奇地發現,婉兒似乎有些不同了,她說不出究竟有哪里不同,但她似乎真的不同了,就像一棵久旱的小草,突然汲足了水份,重新挺起它纖細、俏美、活力無力的身姿。

    “我去見陛下,有重要軍情呈報!”

    婉兒板起面孔,嚴肅地對符清清說。

    婉兒說完,便快步向殿外走去,肩不動、裙不搖,如行云流水。依舊那般優雅,但是比往日少了一分從容,她必須走得很快,要不然她忍不住那翹起的嘴角。忍不住她發自內心的笑。

    麗春臺上。武則天陰沉著臉色,她的心情很不好。以致于張昌宗和張易之的取媚也不能換來她的展顏一笑,現在二張也因為畏懼而悄然避了出去。

    聞聽突厥也趁契丹之亂跑到河北肆意劫掠,而且打出了“代唐伐周”的口號,剛剛和突厥締結和親之盟的武則天猶如挨了當頭一棒。

    她憤怒了。她不顧后果地從西域抽調兵馬,從南疆抽調兵馬,從各地府軍中繼續抽調兵馬,匯集成一路路大軍,前仆后繼地沖向河北,狡猾的突厥人又退卻了。在大漠草原上,帝國根本拖不起。那令人絕望的追逐,足以把帝國拖進崩潰的深淵,可是就這么任他們來去?武則天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

    然而,那個無恥的默啜根本不在乎她怎么想。他在退卻的時候,因為沒有時間帶著那么些奴隸,就把從趙州、定州等地掠奪的數萬男女全部坑殺了。

    就是這樣,這個無恥之徒居然還派人入朝,煞有介事地提出,之所以出兵河北,是因為朝廷沒有答應他們全部的議和條件,只要朝廷答應割讓單于都護,歸還河曲六州降戶,他們不但不再出兵伐周,而且愿意配合武周,討伐契丹。

    武則天很清楚他們是在胡扯,可是形勢比人強,武周現在有力量兩面開戰嗎?如今默啜擁兵四十萬,據地萬里,西北各族大多畏懼其勢,棄武周而附庸突厥,朝廷能拿這個強大的無賴怎么樣?

    “圣人,圣人,李多祚有緊急奏報!”

    上官婉兒快步走進麗春臺,疲憊地躺在逍遙椅上的武則天一驚坐起,急問道:“河北又出什么事了?”

    “陛下請看!”

    上官婉兒把奏章遞向武則天,武則天接過奏章,吃力地看了幾行,搖搖頭道:“念與朕聽!”

    “是!”

    婉兒接過奏章,一句句把楊帆打聽到的消息念與武則天聽,武則天聽罷,根本就忘了這個楊帆是她女兒的心愛之人,也忘了他曾經在西域替自己建立過多大的功勞。別的不說,光是他在吐蕃布下的離間之局,今日就結下了碩果,如果不是吐蕃內部王相爭權,戰斗激烈,今日吐蕃豈會這么安份,武周的局面將更加難堪。

    她注意的只是契丹欲與突厥議盟的消息,如果這個消息屬實,突厥與契丹一旦合作,那河北之亂豈非更是平定無期了?

    武則天無力地躺回椅上,痛苦地閉上了眼睛:“難道……,要答應突厥的條件?歸還降戶,豈是歸還降戶那么簡單,一旦這批降戶歸還了突厥,從此其他部落還肯歸降武周么?難道要把單于都護府送給突厥?自古以來,可有一位開國之君不是開疆拓土而是割讓國土?朕該怎么辦?怎么辦?”

    ※※※※※※※※※※※※※※※※※※※※※※※※※

    突厥軍隊在聽聞武周大舉出兵河北的消息后,迅速撤回了他們的領土。

    雖然因為撤退倉促,沒有把那些男女奴隸帶來,但是他們擄奪了大量財富,那一車車東西,簡直是去漢人的地方抄家,幾乎沒有不搶的。

    “大汗,如今的大唐已非昔日的大唐,連契丹區區幾萬人都能掀起那么大的風浪,大汗控弦四十萬,怕他何來,何必倉促退兵呢?”

    一位前來接應的突厥將領眼見將士們大包小裹,車拉馬馱的財物,不禁又驚又喜,想到可汗放棄了更多唾手可得的財富,不禁向他抱怨起來。

    默啜狡黠地笑道:“蠢材,就盯著眼前這點利益,目光要放長遠些。沒錯,大唐的確是敗了,可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龐然大物,咱們偶爾欺侮一回還成,想把它一口吞掉,咱們還沒有那么大的胃口。

    如果咱們和大唐拼個兩敗俱傷,就算大唐亡了,咱們的實力也會消耗殆盡,那時候,你以為回紇和吐蕃,會放過吞并咱們的機會?朋友,只是暫時的!”

    默啜捋著胡須微微一笑,得意地道:“現在,咱們還要盡量壯大自己,在不傷元氣的前提下壯大自己。大唐咱們現在還吃不下,可是一個小小的契丹,咱們還是吃得下的。要是咱們現在跟大唐死戰,契丹也會趁機崛起,這個小兄弟可是跟咱們同為游牧,草原也是相連的,讓它壯大起來,可不是好事。”

    那員大將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可汗是說,咱們坐視大唐和契丹死戰,等契丹亡了,大唐也元氣大傷,那時咱們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吞并契丹,進一步壯大!”

    默啜大笑,用馬鞭在他肩上輕輕一敲,笑著說道:“你總算聰明些了,等契丹敗了,咱們吞并契丹的人口和領地,那時再吞并奚族和靺鞨,將整個大漠草原連成一片,再揮軍南下,豈不是好?”

    “大汗英明!”

    “哈哈哈哈……”

    ……

    麗春臺上,武則天艱難地站了起來,婉兒連忙上前攙扶,武則天執拗地甩開她的手,抓起龍頭拐杖,向前邁了幾步,站定身子,喘息著道:“婉兒,傳旨鴻臚寺,讓他們和突厥使者交涉,朕答應歸還河曲六州降戶,但……單于都護府,絕不讓步!朕,已經棄民,不能再割地,受萬世唾罵!他默啜要是不死心,就讓他自己來搶,他搶得到,就是他的!”

    武則天冷笑著:“去,跟鴻臚寺就這么說!如果他們答應,那就出兵助朝廷討伐契丹,朕就不再計較他擅攻河北之罪,否則,大不了一戰,誰勝誰敗、誰死誰活,還在兩可之間呢!”

    上官婉兒急忙欠身道:“是,婉兒這就去!”

    “慢著!”

    武則天想了想,又道:“武懿宗、婁師德、沙吒忠義已率兵到了河北吧?”

    “是!”

    “傳旨,命武攸宜那個蠢材立即揮兵出城,與武懿宗南北呼應,主動尋敵決戰,再敢據城不出,龜縮不動,朕絕不輕饒!”

    “是!”

    “再傳旨,命九江王武攸歸在洛陽城東增屯兵馬,鞏固都城防務!”

    “是!”

    “傳旨河隴,命狄仁杰為河北道安撫大使,速速啟程,撫定河北!傳旨兵部,在黃河南北置武騎團練,以鳳閣侍郎魏元忠檢校并州長史、充天兵軍大總管,北拒契丹,西抗突厥!”

    “是!”

    武則天一口氣下了五道圣旨,呼呼地喘著粗氣,向上官婉兒揮了揮手,婉兒連忙欠身退下,武則天拄著拐杖,慢慢走到大殿外的石欄邊,侍立在殿外的宮娥太監連忙躬身施禮。

    武則天沒有說話,她站在雕花飾獸的石欄前,任由風掠著她的白發,瞇著眼望向北方,蒼老的手用力攥緊了拐杖龍頭,在地上狠狠地頓了三下,咬牙說道:“河北,河北……”

    千金冶城,李多祚苦笑著對楊帆道:“現在就是這樣,武攸宜按兵不動,也不準我們向他靠攏,而蘇宏暉整日介追在契丹人后面,疲于奔命,我們根本無法聯系上他,現在就我們兩萬人,還有一半是輜重兵,戰力有限……”

    他剛說到這兒,一名士兵忽然急步闖了進來,單膝跪地,抱拳稟道:“報!大將軍,剛剛收到緊急軍情,契丹一部突然出現在馬城西北,看樣子是想攻打馬城,馬城縣令派人趕來,請大將軍派兵解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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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2章 惜語如金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馬城?契丹人已數次過馬城而不入,如今怎會打起了馬城的主意?”

    李多祚大吃一驚,急忙回身去看墻上的地圖。 M.這張地圖是他向本地縣令詢問之后繪制的一份比較簡易的地圖,只能標注各處城池的大致方位和幾條盡人皆知的山川河流,軍用價值有限,只能比較形象地加強印象而已。

    李多祚點了點寫著馬城二字的小圓圈,沉思久久。李多祚現在不但兵少,將也寡,身邊滿打滿算就只他從羽林衛中帶來的兩個郎將以及馬橋,除此之外就只有楊帆了,一共就這么四員將。

    四人中,馬橋和楊帆都是半路出家。

    馬橋常年在軍中,是一步步從士卒爬起來的,個人武藝佼佼,行軍布陣還行,這種分析敵情、決策戰略的本事就差得遠了。楊帆在軍中比他能起的作用更差,帶兵不行、行軍不行、布陣不行,打仗也是以個人武勇為主,不大擅長指揮所部發揮集體力量。

    至于這種戰略決策,對他而言更非所長,所以兩人很乖覺地站在一邊,扮起了徐庶。

    羽林郎將李慕嵐道:“大將軍,馬城不大,物資也少,契丹人以往從這一地區路過,從來沒有打過它的主意,現在契丹人劫掠的物資較多,更沒必要打它的主意,如果強行攻打,對契丹人而言是得不償失,會不會是契丹人途經該地,略作休整,引起馬城縣令恐慌?”

    李多祚眉心緊鎖,輕輕搖了搖頭,道:“契丹人的目的,我們現在還不明確。他們有多少兵力,現在也不清楚,僅從現在這些情報,很難判斷他們的真正目的。”

    另一位羽林郎將楚逸道:“敵勢不明,我軍虛弱,不宜輕舉妄動。大將軍,我們應該先派出斥侯,查探契丹人的情況再做行止。”

    李多祚點了點頭道:“斥侯是要派的,你速派人去,摸清契丹人的底細,還有,叫本地縣令安排當地向導陪同,對這里的地理,咱們的斥侯也不熟悉。”

    楚逸答應一聲,匆匆走了出去。幾個人在帥帳中又議論一番,對于契丹人的企圖依舊不得章法,就在這時,親兵來報,馬城縣令又派了人來。

    李多祚叫人把那求援的信使帶進來,看完馬城縣令親筆所寫的求援信,向他問道:“你說那些契丹人帶著大批劫掠來的物資?”

    那信使道:“是!契丹人現在駐扎在馬城西南四十里處的平家坳。當地一個樵夫驚見大批契丹人入山,倉惶逃走時見到的,他說那些契丹人足有數百架大小車輛,車上堆滿糧草和各式財物。”

    李慕嵐臉上露出輕松的表情,道:“如此看來,所謂攻打馬城,只是虛驚一場了。契丹人有這么多的糧草,不可能還想打一小小馬城的主意。馬城倚山而建,易守難攻,偏偏又山城貧瘠,沒什么可以擄奪的東西,契丹人當志不在此。”

    那馬城縣令派來的送信衙吏道:“這位將爺,我們本來也覺得契丹人對馬城沒興趣,可是他們的兵馬已經到了馬城了。他們先是派了游騎巡弋馬城四周,隨即大軍就趕到了,駐扎在馬城西南兩面的城外,正在制造攻城器械。”

    李多祚本也以為是馬城縣令杯弓蛇影,一聽這個消息不禁又皺起了眉頭。

    契丹人放過北城倒是可以理解,他們不擅攻城,其目的一向是為了劫掠,而不在于消滅全城力量,所以圍城向來放過一面,巴不得城中守軍不戰而逃,然后進城大肆劫掠一番,如今他們擺出這種架勢,分明是要打馬城的主意了。

    可是,契丹人有多少兵馬呢?如果要赴援,那就得打野戰,李多祚如今不但兵微將寡,而且手中的騎兵力量有限,貿然出兵的話,只怕解不了馬城之圍,反把自己的軍隊全部葬送了,如果那樣,莫不如死守千金冶。

    馬城信使不斷催促,但是在掌握更準確的情報之前,李多祚自然不會妄動。李多祚吩咐人帶馬城信使先下去休息,一面繼續分析契丹人的作戰意圖,一面等候斥侯消息。

    半夜時分,斥侯終于返回,李多祚聞訊匆匆披衣起床,升帳問訊。楊帆、馬橋、楚逸和李慕嵐就住在帥帳周圍,聽聞消息忙也匆匆趕來。

    楊帆沒有把家室追來北方的消息告訴李多祚,阿奴和古竹婷便不好露面,好在兩人回城后又易容改扮,扮回了行義舉的大商賈,還住在他們原來的住處。本城縣令對二人待若上賓,對她們自是殷勤備至。

    這斥侯兵三十出頭,一副ng干模樣,說話也甚有條理:“大將軍,契丹人果然在攻打馬城。卑職等趕到馬城附近時,他們已經就近利用山中樹木制造了些簡陋的攻城器械,生起大火,夜攻馬城。”

    自李多祚以下眾將都是神sè一緊。那斥侯接著說道:“兄弟們爬上高山,借山下火光觀察,契丹圍西城而不打,集中兵力攻打南城,總兵力約在一萬人左右!”

    馬城不大,尤其是倚山而建,從西面要仰攻難度更大,只集中攻打南城的話一萬兵馬足矣,人數再多了就排布不開了,實際能投入戰斗的也就五六千人。

    李多祚沉聲道:“他們留守平家坳的有多少人?”

    這些斥侯兵分頭行動,有去馬城的,有去平家坳的,所有消息匯總到這個斥侯頭領處才呈報上來,所以這個斥侯全都清楚,馬上答道:“兄弟們摸黑窺伺平家坳,看的不是很清楚。估計守軍最多不會超過三千人。”

    他頓了一頓,又補充道:“平家坳兩側陡險,只有藥農樵夫以繩索可以攀爬,大軍既不能通過也不能駐守,契丹人只須守住谷口,三千人足矣。兄弟們判斷谷口守軍不足三千,也是因為那兒安排不下更多的兵馬。”

    李多祚輕輕點了點頭,李慕嵐憤然道:“契丹如今好不狂妄,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里,明知我們駐扎在這里,居然分兵一路攻打馬城,只留三千人守衛輜重,大剌剌的根本不把我們放在眼中!”

    斥侯微露尷尬,道:“將軍,卑職還沒有說完,卑職等探察清楚,返回千金冶途中,順風嗅到一陣馬匹的氣味,一兩匹馬是不可能傳出這么大的氣味的,卑職生疑,便舍了馬匹,徒步前往察探,發現在落河畔,有一支契丹兵馬埋伏。

    馬無長嘯,人皆無聲,十分的隱秘,看來契丹人是做了準備的,不讓人馬發出半點聲息。因天sè黑暗,卑職無法準確判斷他們的人數,只依地勢估計,最多當在八千騎。卑職不敢久耽,生怕被他們察覺,連忙悄悄返回。”

    李多祚陡然變sè,急忙再往地圖上看去。這張地圖既是因當地人口述而繪,自然是越近越清楚,越遠越寥草。馬城是距千金冶最近的城池,兩者前交往最為頻繁,所以山川河流道中間路描繪的最清楚。

    李多祚仔細看了看,落河是兩條大河交匯處,此處有一片三角洲,也就是斥侯所說的契丹兵埋伏的地方。李多祚仔細回憶了一下他所了解的那個地方的地理和面積,如果盡是騎兵的話,應該最多只有五千騎,再多的話人馬雖然安排得下,實際上一旦沖殺起來排布不開,反而影響戰力的發揮。

    這個河口正是千金冶城赴援馬城的關鍵要道,千金冶城在馬城的北面,此時是初冬,正刮北風,因此赴援的兵馬不可能嗅到眾多戰馬聚集產生的氣味。如果不是斥侯的發現,當李多祚率軍匆匆赴援時,這支契丹伏兵突然殺出……

    想到契丹人的n險,李多祚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氣。

    他一共兩萬兵馬,其中還有近半輜重兵,戰力有限。而且一旦赴援,他也不可能不留出一部分兵力守衛千金冶,能夠赴援馬城的兵力有限,這有限的兵馬如果再被契丹伏兵半渡而擊,全軍覆沒只是頃刻間事。

    李慕嵐臉sè難看地道:“好狡詐的契丹人,如此說來,我們是不能分兵赴援了。”

    楚逸也臉sè凝重地道:“也不知契丹人還有多少兵馬,說不定他們在暗中還埋伏有一支兵馬,只待我們一出兵,便趁機偷襲千金冶,此城雖無多少糧草,卻有大量的鐵器,契丹人連番作戰,箭矢、兵器的損毀必也嚴重,恐怕這里才是他們真正的目標。”

    李多祚搖搖頭道:“不會!如果他們的兵馬確是如此排布,那么他們的目標應該就是馬城。或者,他們是想吃掉我們赴援的兵馬,再揮軍來奪千金冶,另有伏兵的可能不大。”

    李多祚指著地圖道:“你們看,根據我們最新收到的戰報,契丹一部在硤垃山一帶抵御婁師德婁大將軍的兵馬,另一部在坤陽河一帶,與奉旨出戰的武攸宜部對峙,契丹人雖然連連取勝,愈加狂妄,可要抵抗這樣兩支兵馬,他們每部的兵馬不會少于兩萬人。

    雖然契丹接連取勝,使得一些當初沒有跟著他們造反的契丹小部落也相繼投奔,可是他們的投奔也只是補充了契丹人因為連番作戰所造成的兵員損失,他們的總兵力依舊只有六七萬人。這樣的話,出現在馬城地區的契丹人,最多只有兩萬,攻打馬城的、留守輜重的、再加上這路伏兵,總計大約在兩萬人,恰已用去他們的全部兵力,他們已沒有余力另派伏兵了。”

    自知不擅軍事故而藏拙的楊帆,看著李多拙在地圖上比比劃劃,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可能。“徐庶先生”咳嗽了一聲,準備發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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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3章 楊帆論戰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也不清楚自己猜測的正確與否,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難免有些不自信。 m但是這個猜測如果屬實,那后果就太嚴重了,所以他不敢隱瞞,哪怕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而引來他人恥笑。

    他咳嗽了一聲,鼓足勇氣剛要說話,馬橋那夯貨突然像只被捅了屁股的蛤蟆似的跳了起來,大叫道:“有了,我有辦法了,我們可以直接出兵攻打他們的‘老巢’平家坳!”

    “唰”地一下,現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他的身上,完全忽略了楊帆那一聲咳嗽,楊帆邁出的右腳又悄悄縮了回來。

    李多祚道:“攻打平家坳?”

    “不錯!”

    馬橋沖到地圖前,指點著道:“大將軍請看,從這里到平家坳,另有一條道路,不需要經過去馬城的路。他們要攻城,咱們由得他去攻;他們要埋伏,咱們也由得他去埋伏,咱們直接去抄他們的后路!”

    馬橋興沖沖地道:“咱們先抄了平家坳,把他們的糧草輜重一把火燒光,然后馬上回師千金冶守城,他們沒有了糧草,就不會再有心思攻打馬城,就算破了城,他們也得不到足夠的補給,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離開。”

    馬橋說完,興沖沖地看向李多祚,問道:“大將軍以為怎么樣?”

    李多祚面色木然,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馬橋大失所望,急道:“不成么,我覺得這個辦法可以一試啊!”

    李慕嵐解釋道:“馬旅帥,契丹人在落日河口埋伏的那支兵馬是騎兵,他們處在馬城和平家坳中間,要赴援平家坳是很快的。平家坳雖只有三千人,可是他們守在山谷里。三千人守住一個狹窄的山口,我們很難迅速攻破。”

    楚逸接口道:“不錯!平家坳距這里不近,我們要想奇襲平家坳,就得動用騎兵,我們現在的騎兵一共八千余騎,一路奔襲,如果不能迅速攻破山坳,而那路契丹伏兵又及時回援的話,我們就要被困在平家坳山口,那就危險了。”

    馬橋一聽。不禁有些喪氣,不過戰陣上的知識,本就是這樣一點點積累起來的。經過兩人這一番解釋,下一次馬橋再思考什么戰略戰術時,比起現在的冒失和沖動,就會謹慎縝密的多了。

    帳中再次陷入安靜,楊帆又咳嗽了一聲。李多祚抬眼看向他,露出詢問的神色。

    楊帆微微有些靦腆地道:“末將在軍伍中的時日實在太短,領兵打仗的本事不要說比不得李大將軍,比起各位同僚也要相差甚遠。或許在下的思路并不正確,不過還是想說出來,哪怕能對大將軍和各位同僚起個拋磚引玉的作用也好。”

    李多祚微微一笑。鼓勵道:“楊校尉,你太謙遜了。行軍打仗,我們做將領的。本就該群策群力,誰也不敢說自己的想法就一定正確,或者說萬無一失!馬旅帥方才就做得很好,你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出來好了。”

    楊帆向眾人點頭一笑。走上前道:“我想說的,不只是馬城之圍。而是……”

    楊帆在地圖上“啪啪啪”一連點了三下。分別按在“坤陽河”、“峽垃山”和“馬城”三個地方,振聲道:“末將很是有些疑惑,契丹人擅于騎射,精于機動,除非是在黃獐谷那樣利用他們埋伏、可以借助地利大量殲滅我軍的所在,他們很少會采取和我軍正面作戰的戰術,而是拖著我們的兵馬到處游走,伺機吞滅。那么……”

    楊帆轉過身來,目光從李多祚、楚逸和李慕嵐身上一一掠過,至于自家那位兄弟,自動被他忽略了。

    他不擅于戰術,馬橋雖比他強,強也有限。但是在戰略上,需要的卻是縝密的思維和更高的眼界。一個高明的戰略家,未必是一個擅長領兵做戰的將領,所以常有布衣書生也能運籌帷幄,楊帆雖不知自己估計的正確與否,卻知道在這個方面,以馬橋現在的能力,不可能提出什么質疑或想法。

    楊帆道:“大將軍,各位同僚,請想一想,契丹人為何一反常態,采取與婁大將軍和武大將軍的軍隊對峙阻擊的戰術?在他們的后方,沒有需要他們拱衛的東西,他們應該拖著我們的大軍到處游走,伺機吞掉每一支落單的隊伍才對!

    還有攻打馬城的這路人馬,我們都知道,馬城沒有多少他們需要的東西,那么他們煞費苦心地攻打馬城,意欲何為呢?他們在平家坳屯積了那么多的糧食,不趁著另外兩支主力牽制住朝廷大軍,趕緊運去營州老巢,卻停在這兒攻打馬城,到底想干什么呢?”

    楚逸和李慕嵐蹙眉思索起來,李多祚的目光卻有精芒一閃,急切地問道:“你是說……,他們的種種反常,是為了一個更大的目的?”

    楊帆鄭重地點頭道:“末將的確是這么想的。大將軍請看這里!”

    楊帆回身轉向地圖,在馬城和千金冶城兩處地方一點,道:“這附近,除了這兩座城池,都是崇山峻嶺,渺無人煙之地,如果這兩處地方陷落敵手,那么……”

    楊帆的手指沿著東西兩峽石谷向前延伸過去,一直指向盧龍:“他們不僅僅是能從千金冶得到大量鐵器鑄造兵器,更重要的是,這兩座城互為犄角,是黃獐谷之南僅有的兩座城池,守住了這里,就掐住了盧龍向南的通道。

    契丹人已經在營州開始建造根基之地,西北方向各座堅城均有大軍駐扎,他們輕易難以攻破。除此之外,只有靠近東面的盧龍這一條南下通道,此城距西北各城路途最遠,不易支援。千金冶和馬城一旦落進他們的手中,盧龍就成了一座孤城,那時他們再把盧龍拔下來,那么……”

    楚逸脫口道:“那么他們就掌握了一條南下的通道,把營州、盧龍、再經黃獐谷天險之地,與千金冶、馬城。連成一片。”

    楊帆道:“沒錯,這就是在下想到的。再想到他們正試圖與突厥人合盟,那么他們只要不蠢,就更有理由這么做了。一旦達成聯盟,突厥人在西,奚人在中,他們在東,將形成一柄鋼叉,向南步步推進。

    這樣做,既可以讓他們與突厥人密切合作、互為響應。又能避免離突厥人太近,被反復無常的突厥人吃掉,同時有了充足的空間讓他們一步步壯大。如果他們是為了這一目的。那么他們這一系列反常的舉動,也就有了充份的理由!”

    楊帆說完,又對眾人謙虛地笑笑,道:“這就是在下的想法,不知對與不對……”

    李多祚一步步走上前來。直勾勾地盯著地圖,在峽垃山、坤陽河兩個點上定定地看了許久,又移到馬城、千金冶、盧龍,最后看向營州,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恐怕……要被你不幸而言中了。這很可能就是他們的打算!”

    李多祚道:“這樣的話,他們陳兵峽垃山、坤陽河,與南北兩軍對峙的古怪舉動就可以解釋了。攻打馬城也說得通。攻下馬城,他們就切斷了我們同外面的聯系,再取下千金冶,就只是時間問題。

    如果他們能在攻打馬城的時候,以馬城為誘餌。吃掉我們的援軍,就更容易打下千金冶。即便我們不肯出兵。他們截斷我們的出路,再靠著屯積在平家坳的糧草,也足以把我們拖垮。盧龍那邊自身難保,根本不敢派大軍支援我們的。

    到那時,馬城在手,倚其地利,可南拒朝廷兵馬,千金冶到手,倚其鐵器,可以供應他們兵甲。馬城、千金冶和東西峽谷,就成了他們抗拒朝廷兵馬的第一道險要防線。再接下來……”

    李多祚長長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下去,但是帳中眾人都已明白了他的意思,連馬橋都明白了,那時盧龍也必然不保,契丹人將依據險要連成一片,建立一片有縱深的根據地,朝廷再想剿滅他們將更加困難。

    楊帆見他認可自己的判斷,信心大增,說道:“所以,馬城之圍,咱們必須得解。如果我們不出兵,馬城易主之后,接著就是千金冶,咱們早晚還是要被殲滅。解馬城之圍,就是解我們自己之圍!”

    李慕嵐眉心深蹙地道:“可是,我們如何赴援呢?就算我們已經知道落日河畔有契丹人的埋伏,伏兵不再起到伏兵的作用,也足以阻截我們赴援,圍攻馬城的契丹人隨時可以支援他們,以我們現在遜于敵軍的兵力和低迷的軍心士氣,根本不可能解馬城之圍。”

    楊帆問道:“如果,我們能先吃掉契丹人的那路伏兵,能否改變敵我的強弱之勢呢?”

    李慕嵐眼睛一亮,道:“當然可以,可我們怎么才能吃得掉這股伏兵?”

    楊帆緩緩地:“咱們可用的法子著實不多。如果去解馬城之圍的話,不管咱們是否已經知道契丹人在那里埋伏,都將是一場硬仗,咱們很難取勝,可是除此之外,可用的辦法又實在太少,也許只有一條路了,就是燒他們的糧草!”

    馬橋一聽精神大振,只道楊帆也同意了他的戰術,只是這個戰術已被李多祚大將軍所否決,楊帆再次提起,難道他有辦法解決奇襲平家坳時的困難?

    楚逸有些不耐煩地道:“楊校尉,說來說去,還不是繞回了這個問題么?奇襲平家坳,根本是不可能成功的。那路伏兵在平家坳和馬城中間,咱們只要一打平家坳,坳中的守軍放火示警,敵騎馬上就能回援,不等咱們攻破山口,就得被契丹人的援軍堵住!”

    楊帆又露了那有些靦腆的表情:“末將在軍伍中的時日太短,沒領過兵、打過仗,胡思亂想的一個主意,也不知能不能用,不過末將還是想說出來,哪怕能對大將軍起個拋磚引玉的作用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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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4章 打盡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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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深沉,今夜無月,十幾步外便人物難辨,正適合打埋伏。
    五千五百名契丹騎士悄悄隱蔽在落日河畔,人固然不敢言語,馬也都勒緊了嚼頭,避免它們突然仰天一聲長嘶暴露了行蹤。

    五千五百人,五千五百匹馬,即便那呼吸聲匯聚到一起,也是一股不可隱藏的聲浪,不過河水的嘩啦聲很好地掩飾了這一點,周軍若是沖到近處才發現他們,那時已經來不及了。

    契丹人打周軍的埋伏,已經吃過很多甜頭,他們的人口太少,禁不起與周軍的消耗,這種戰術是最合適的。所以他們習慣性地又想用打埋伏的方法消滅千金冶城的周軍。

    一名統領悄悄湊到這支埋伏大軍的統帥駱務整面前,低聲道:“大頭領,周軍還沒動靜,會不會他們不敢出兵了?”

    駱務整見周軍遲遲不來,正有些懊惱,聞言道:“已經三更天了,他們一點動靜都沒有,我看真是夠嗆會來了,他奶奶的,難道我在馬城擺出的人馬太多,把他們給嚇住了?我只派了一萬人馬啊,他們不至于不敢出兵吧。”

    自孫萬榮統帥契丹大軍在東峽石谷大敗周軍之后,他們的整個戰略意圖開始發生了變化。此前他們一直是四處為家,流動作戰,根本沒有什么長遠打算,說得不好聽些,就是一群無根的流寇,即便能暫時取得一些勝利,一遇挫折也很容易潰散。

    自孫萬榮在東峽石谷大敗周軍,連王孝杰都陣亡之后,他們才開始確立戰略,對外繼續聯合奚人,著手準備與突厥議盟。對內則開始建立自己的根據地。

    他們現在還沒有派人去突厥議盟,突厥人是一個強大的種族,會成為一個強大的盟友,但同時也是一個危險的盟友。突厥人反復無常。惟利是圖,比契丹人更不重視契約盟誓的約束。他們需要先安排好一切,建立自己的地盤,再與突厥人議盟。

    因之,占領馬城和千金冶城就成了他們建立據點的關鍵一步。他們幾次攻打盧龍,周軍都是從這個方向發兵去解盧龍之圍的,雖說救援行動相繼失敗,讓他們占了大便宜,可也因此破壞了他們占領盧龍的計劃。

    如今唯有先把這兩座城池打下來,才能解決盧龍,因為此事之重要。孫萬榮才派了他手下的得力干將駱務整親自負責此事。

    駱務整嚼著一根干草,在原地轉悠了兩圈,做出了決定:“再等等,如果周軍真的龜縮不出。那我們就轉身去攻馬城的北城,南北夾擊,先奪下這座城池,才圖千金冶。”

    駱務整話音剛落,士兵們突然一陣騷動,駱務整勃然大怒,低喝道:“妄言一句者,殺!誰敢違抗軍令?”

    “大統領,你快看!快看那里!”

    手下的兵將沒理會他這句威脅,而是急急沖到面前,指著一個方向讓他看。駱務整急急轉身看去,只見遠處火光閃閃,在夜色中,那火光因為遙遠,還看不出多么大的威勢,可正因為它的遙遠,可見火勢之大。

    駱務整驚道:“平家坳!平家坳出事了!”

    旁邊那名統領驚奇地道:“周軍好大的本事,他們怎么知道咱們的糧秣輜重都儲放在那兒?”

    駱務整道:“這是武周的地盤,定是有山民村夫把咱們屯糧平家坳的事情報于了周軍!”

    那統領急道:“大頭領,那咱們怎么辦?糧草要是被燒,咱們數萬兵馬可無處安身了。”

    駱務整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襲我糧倉,便能打敗我么?我在平家坳留下三千精兵,憑借山坳險要的地勢,他們兵馬再多,一時三刻也休想攻下!我兵發馬城時,曾囑咐留守的人馬,若遇敵襲,放火示警,這定是周軍偷襲,他們放出的警訊!”

    駱務整興沖沖地道:“傳令,全體上馬,急奔平家坳,務必要劫住這批襲我后營的周軍,把他們一網打盡!”

    駱務整一聲令下,契丹騎士紛紛解開馬嚼頭,去掉馬蹄包裹的軟布,片刻功夫就整頓停當,前邊哨騎開路,全軍打起火把,頂著滿天星光,風馳電掣地殺向平家坳。

    “快!快!再快點!”

    駱務整一邊揚鞭打馬,一邊大聲地催促著他的士兵。

    夜晚騎馬,想快也快不了太多,好在前方派了哨騎引路,全軍又打起火把,照亮了整個路面,戰馬才能以平時六成的速度快速前進,二十多里的路程,以這樣的速度前進,對馬力的損耗其實也極大,但是駱務整不敢耽誤,他怕火警訊號一傳出,周軍偷襲受阻,便果斷退卻,為了避免讓周軍逃脫,他還特意繞了個彎,從周軍的后路抄過去。

    “喀喇喇……”

    大軍正行進間,道路兩旁的大樹突然一棵接一棵地倒了下去,把那龐大如巨傘的樹冠砸向道路中央的無數騎士,隨即殺聲四起,無數的利箭從黑夜中疾射過來。

    一枝枝火把就是最好的目標,拋射的、直射的利箭,哪怕準頭不是那么好,這么覆蓋式地射下來,也足以造成大量殺傷。

    “不好,有埋伏!快,分散到路旁!”

    駱務整拔刀出鞘,厲聲大喝。

    一語未了,黑暗中一騎突出,高大健壯的駿馬好象自黑夜中竄出來的一只幽靈,可它裹挾著的氣勢卻凌厲無匹,就像一頭咆哮的巨獸,馬橋端坐馬上,手持雪亮的馬刀,左劈右砍,殺進了混亂的人群。

    “殺啊!殺啊!”

    無數的騎士緊接著從道路兩旁蜂擁而來,除了騎兵還有許多步卒,他們或一手持盾一手持刀,專砍馬腿刺馬腹,又或手持丈八長槍,利用現場的渾亂,契丹人的騎兵根本發揮不出速度的優勢,借著黑暗的掩護。將鋒利的槍尖捅向契丹人的胸膛。

    周軍有不少人身上都有著這樣那樣的傷勢,有些人的傷勢還沒好利索,可是一旦殺入敵陣,他們就熱血沸騰。早已忘記了一切。只記得拼命地揮起手中的武器,聽著那銳器刺入人體的“噗哧”聲。聽著敵人的慘叫聲,殺得更加凌厲。

    他們都是黃獐谷一戰的幸存者,他們沒有忘記自己是如何的死里逃生,沒有忘記那些陣亡的戰友。他們有的是一同入伍的鄉親鄰居,有的是沾親帶故的親友,有的是同一個大帳睡覺同一口飯鍋吃飯的袍澤。

    他們都喪命在黃獐谷中了,而這一刻,就是復仇的時候!

    從黑暗中殺出來的周軍,就像一個個復仇的魔鬼,沒斷氣的契丹人。他們不忘補上一刀,試圖逃跑的契丹人,他們不顧危險地沖上去,用戰馬把他們撞翻。沒有騎馬的就和身撲到馬腹下,斬馬腿、捅馬腹,總之……所有人都要留下,一個都不能走!

    今夜,是清算仇恨的一夜!

    ※※※※※※※※※※※※※※※※※※※※

    契丹大將刑開耳站在山上,眺望著遠處,又側耳傾聽一陣,驟然燒起的大火已經漸漸熄滅,隔著一個山頭,已經看不太清了,可那廝殺聲卻在這寂靜的夜中清晰地傳來,哪怕隔著一座山也清晰可辨。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刑開耳急得團團亂轉,他雖已派出了斥侯,可是隔著一個山頭,看著雖近,要下山上山地爬一圈可不是那么簡單的事兒,眼下他還沒有得到回報。不過,他心里已經隱隱地猜到了什么,只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

    他們遭了周軍的埋伏。

    今夜,刑開耳正在巡視各處警哨,忽然發現前山起了大火。

    刑開耳一開始并不擔心,他以為只是驟燃的山火,而且這火也不可能燒過來,他們選擇儲糧之地,自然不會選擇樹木茂密之處。

    這北方的山并不是處處都由叢林覆蓋,尤其是這一帶的山,不要說是冬季,就算是春夏,前面一片山坡也是大片的黑色巖石,只有少數的小樹和野草充斥其間,火勢是燒不過來的。

    可他隨即就感到不妙,因為駱大頭領曾經吩咐過,若有周軍襲山,要點烽火為號示警,他知道今夜駱務整正在設伏準備打周軍一個措手不及,如果駱大頭領見了火光,以為是他示警,豈不壞了大頭領的計劃。

    刑開耳馬上派人快馬去設伏之地通報情況,同時派人爬到起火的那面山坡看看情形,結果……派去報訊的人不知道到了沒有,去前山探察情形的人一直就沒回來,此刻反而響起了不斷的喊殺聲,事情不是很明顯了么?

    幾個小頭目急得摩拳擦掌,紛紛請戰:“刑頭領,這一定是周軍設計,咱們回援的人馬中了埋伏,刑頭領應該馬上集結兵馬趕去增援,周軍只有千金冶城一部,料來不會太多,咱們三千人,會起大作用!”

    刑開耳還在猶豫:“大頭領命我看守糧草,這是咱們大軍的根本,萬一有失……”

    駱務整的小舅子不干了,勃然而出,大聲叫罵。

    “有失個屁!這兩側是山崖,周軍能爬上來嗎?要是只上來三五個人,有個鳥用!而周軍要想攻打此谷,須得先經過前面那山,前面正在惡戰,周軍過得來么?你只須留下三五百人照料,其他人前去增援有何不可!姓刑的,莫非你貪生怕死?”

    刑開耳氣得臉都紅了,大喝道:“羊魅,你不要倚仗駱大頭領聲威,就對我沒大沒小的。這兒是我刑開耳負責!”

    眾頭目一見,紛紛上前解勸,但言語間還是認為應該趕往前山支援。刑開耳無奈,只好吩咐道:“留四百人看守糧草,其他人由本統領率領,立即趕赴前山支援!”

    刑開耳將令一下,三千契丹將士立即忙碌起來。

    這時候,楊帆剛剛爬到平家坳壁立的懸崖上,山風呼嘯,吹得他的衣袂獵獵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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