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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0章 10面埋伏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突厥五萬鐵騎還差一天路程才趕到松漠都督府的時候,馬橋率領數十名健卒已經風塵仆仆地趕到幽州。 m

    駐扎于此的婁師德得到馬橋送來的消息,立即傳書給依舊掌握著近半兵馬拒不交出兵權、龜縮在檀州城里的武攸宜,以及在南線作戰的沙咤忠義、東線的李多祚,幾路大軍同時行動,布下十面埋伏。

    這邊各路大軍剛剛調動停當,費沫便一路狂奔,趕到了青龍灣孫萬榮駐地。

    孫萬榮一聽新城被襲,父母、家人盡陷敵手,妹婿乙冤羽下落不明,這幾個月來所擄獲的所有物資器仗也盡數落入突厥人之手,登時如五雷轟頂。

    他年歲已高,整日奔波馳戰,早已身心俱疲,再被這個消息一激,喉頭一甜,一口鮮血登時噴了出來。等他悠悠醒來,已然大勢已去,在他暈厥期間,這個消息已經傳遍全軍。

    那些隨著費沫殺出重圍的契丹勇士根本不懂這件事對軍心士氣的沖擊有多大,他們和以前與其他部落為了爭奪水源和草場發生爭斗一樣,迅速而直接地把發生的一切告訴了他們的族人。

    他們甚至還添油加醋,把族人的狀況說的更凄慘些,把突厥人說的更兇殘些,他們的目的其實很簡單:激發族人的仇恨,一起殺回營州,救回他們的親人。

    然而,他們現在不是游牧在外的牧人,他們是遠征在外的軍隊,他們身邊也不是丟下兩個人就可以照料的成群的牛羊,而是虎狼般環伺的大周軍隊,這個消息把他們毀了。

    正如楊帆所言:“我們敗得起,你們只須一敗。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

    這支所謂的軍隊沒有嚴明的紀律、沒有長期軍旅生涯養成的軍事素養,打順風仗時他們如狼似虎、個個爭先,一遇重大挫折,馬上成了一盤散沙,一群烏合之眾即便每一個個體都很英勇,也無法發揮出一支軍隊應有的戰斗力。

    孫萬榮醒來后,得知全軍皆已聽聞這個噩耗,他就知道大勢已去了。

    明知道歸途必然有朝廷大軍阻截,可孫萬榮無法做出別的決策。眾多的將領捶胸頓足、怒不可遏地咆哮著,紛紛表示要殺回營州。

    孫萬榮獨力難以回天,只能被迫作出明知是錯誤的決定:“選擇最近的道路,日夜兼程,殺回營州!”

    李多祚早已伏兵于前。先是在他們必經之路上打了他們一個埋伏,復又退至早已設好的防線奮力阻截,雙方鏖戰一日一夜,沙咤忠義率軍從后面圍上來,咬住他們的尾巴又是一通狠打。

    幸虧孫萬榮多是騎兵,機動力強,不等沙咤忠義形成包圍圈。他便跳出重圍向西挺進,結果在玉田又迎面碰上婁大胖子揮軍殺至,一戰之下損兵折將,孫萬榮只率領兩萬余騎繞過漁陽奔向東北。

    這時。他已不是為了回兵救援族人了,而是要如何保全自己僅存的這支武裝力量,結果他繞過漁陽,剛過長城。迎頭又挨了一記悶棍:奚人打了他的伏擊。

    奚王獲悉突厥與大周聯盟,抄了孫萬榮的老巢。大驚之下立即收兵,召集一干謀臣緊急商議了一番,決定向朝廷投誠。為贖前罪,就得立功,于是他再度派出兵馬,只不過原本是協同孫萬榮作戰的奚兵,現在成了他的敵人。

    孫萬榮萬萬沒有想到奚王竟是一根墻頭草,一番力戰,人馬都打散了,孫萬榮率本部兵馬向西逃竄,試圖通過奚國廣袤的原野穿插過去,回到契丹人的地盤,誰料迎頭又碰上神兵道總管楊玄基。

    楊玄基是隨同武攸宜北上的,結果武攸宜一到河北,就跑進城里躲起來,再也不肯出來,手下幾員大將也被他約束在身邊,不準他們輕舉妄動,楊玄基無可奈何,只能蹲在檀州城里“養精蓄銳”。

    這一次,有婁師德的軍書說明契丹人老巢被抄,軍心大亂,先前又有武則天的詔書嚴辭訓斥,兩相結合,才使武攸宜下定決心派出手下幾員大將參與圍剿,楊玄基正是其中一路兵馬。

    孫萬榮迎頭受阻,又向東逃,結果又遇到了武攸宜麾下另一路兵馬,統兵將領是前軍總管張九節,此時契丹兵馬已經徹底喪膽,根本無心戀戰,雙方纏斗片刻,孫萬榮便率部再次逃逸。

    四野茫茫,似乎處處都是伏兵,孫萬榮慌不擇路之下,見路就走,結果越走與營州越遠,黃昏時分,孫萬榮率殘部在一片松林下宿營,清點人馬,幾員大將都走散了,手下最驍勇的戰將駱務整在混亂中也不知殺到了何處,此時留在他身邊的已不足三千人,幾乎個個有傷,見此情景,孫萬榮不禁老淚縱橫。

    月上柳梢時,出去打聽消息的費沫回來了,他在附近一個山坳里找到了幾戶山民,一打聽才知道他們竟然逃到了潞縣(今通州),距幽州僅一步之遙。

    孫萬榮聽了費沫的稟報,不禁沉默不語。現在夜色昏沉,或還能躲避一時,明日天明,他再想逃就難如登天了,不出所料的話,大周的軍隊已經封鎖了所有向北的通道。

    林中,一堆篝火凄涼地燒著,紅紅的火光也掩不住孫萬榮蒼白的臉色。火星在空中飛舞,拂到人臉上時,就變成白色的灰燼,孫萬榮坐在那兒一直沒有動過,頭發上很快蒙了一層燃盡的飛灰,像是染了一層霜。

    費沫看著沉默不語的孫萬榮,不安地道:“大元帥,咱們現在應該怎么辦,兄弟們都有些徬徨失措,還需大元帥定策,才好決定行止!”

    孫萬榮默默地搖了搖頭,黯然道:“今欲降唐,可唐軍喪命于我手者逾二十萬,我若降唐必死無疑。若奔突厥,突厥首鼠兩端,默啜容得下別人也斷然容不下我。欲往新羅的話,李多祚的兵馬早已堵死向東的道路。這一去絕無幸理。要回營州,新城已被擄掠一空,其他六部為保自己,也斷不能容我,我還能往哪里去?還能往哪里去呢!”

    孫萬榮用力一掰手中一段枯枝,把那枯枝“咔吧”一聲折為兩段。

    費沫張了張嘴,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費沫在他身邊默默坐下,回頭看看倚著樹木在林中小息的那些疲憊不堪的士兵,深深地嘆了口氣。

    孫萬榮仰起頭來。望著空中一輪明月。

    如霜的月光映在他的胡須上,胡須在風中微微地發抖。

    出神半晌,孫萬榮才道:“契丹八部,各懷異心,若非如此。唐人也罷,突厥也好,豈能輕易勝我!如果,留居營州的契丹六部能念在同族之誼,對我們的族人善加維護,我們何至于一敗涂地?”

    他苦笑著搖搖頭,轉向費沫。鄭重地道:“費沫,你記住,契丹八部若不能一統,即便再苦。也不可舉旗造反,那只會給我們帶來滅頂之災。我們契丹要站起來,八部必須團結起來,攥成一個拳頭!”

    “是!大元帥的話我記住了!”

    費沫說完。又訕訕地道:“可……大元帥這話應該囑咐駱務整、何阿小他們才是,我……我哪有資格聽從大元帥這番教誨。”

    “不要妄自菲薄。沒有人生來就是英雄!”

    孫萬榮拍了拍他的肩膀:“何阿小、駱務整他們都打散了,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如今這番話,我也只能囑咐你!”

    他慢慢站起身來,長吸一口氣,突然高聲喝道:“來人!”

    雖然征戰了一天、奔跑了一天,族眾們都已筋疲力盡,孫萬榮沉聲一喝,身邊的幾個頭領和親兵還是飛快地出現在他的面前。

    孫萬榮凝視著費沫,突然抽出佩刀,往費沫肩頭一搭,沉聲道:“跪下!”

    “大元帥……”

    費沫雖然一臉茫然,還是聽話地跪在孫萬榮面前。

    孫萬榮莊重地道:“你,是迭剌部首領,迭剌雖是我族的一個小部落,但是你部勇士向來善戰、敢戰,是我族出了名的勇士部落。如今,我把我和可汗的部落都交給你,由你來保護他們、帶領他們!”

    費沫驚愕地張大了嘴巴,好半晌才反應過來,驚慌地道:“不不不,大元帥,我不行,我……我哪有本事管理這么大的部落。”

    孫萬榮澀然一笑,道:“能有多大?我們的部落已經沒有多少人了,如果這時三部再不團結,早晚會被其他部落吞并。”

    他振奮了一下精神,又道:“你聽著,我現在把我的部落、李盡忠的部落,一起并入你的迭剌部。你要讓這個新的部落安定下來、興旺起來,要不斷地強大,直到你們擁有實力一統契丹八部!”

    費沫手足無措,訥訥地道:“我……我怎么行?我不行……”

    孫萬榮斷然道:“你不行,還有你兒子!你兒子不行,還有你孫子!把我的命令,當成你的祖訓,子子孫孫地傳下去,總有一天,你的家族會出現一個智勇雙全的后代,可以完成我今日的遺命!”

    費沫怔怔地道:“大元帥,我們……如今身處重圍,生死難料,以后的事……還是突圍之后再說吧。”

    孫萬榮嘴角逸出一絲詭譎的笑意:“眼下的事,我來解決,這也是我作為你們的首領,為你們做的最后一件事!我用我的死,換你們的生!記住,我是被你們殺死的,唯有如此,你們才能得到朝廷的赦免,并賜給你們土地,讓我們的族人安居!”

    大小頭領盡皆大驚,一起抬頭看向他:“大元帥!”幾個反應快的已經作勢欲撲。

    “務必遵我所囑,不要讓我白死!”

    孫萬榮語氣鏗鏘,作金石之音,一語說罷,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手中長刀已倏然回轉,驀地劃過自己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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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1章 余波未息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一輛長途馬車緩緩駛入趙州城。 M

    久經戰亂的趙州城隨著戰事的結束,已經恢復了幾分生氣。

    此刻的趙州城依舊殘破不堪,滿目凋零。

    昔日熱鬧的街市恢復經營的店鋪不足十分之一,大批從外地逃來的難民還來不及返回北方。隨著氣溫漸漸回暖,屋檐下的冰棱滴溚著融化的冰水,街面上的積雪被輾壓踐踏的和泥土混為一色,尤其顯得骯臟。

    但是從人們的臉上,卻可以看到一絲安詳和喜悅。他們不再縮著頭匆匆的趕路,不再滿目的迷惘與驚恐,不再緊鎖著眉頭,哪怕是衣衫襤褸,如果是老鄉在街頭相見,他們也會笑逐顏開,激動地擁抱在一起。

    人類不怕苦難,最怕的是沒有希望,只要給他們一個希望,他們就有勇氣和信心活下去。

    楊帆坐在車上,看到這一幕,也由衷地感到高興。他就是為這些人創造希望的一員,也許他在正面戰場上幾乎沒有起過什么作用,沒有斬殺多少敵人,但他運用他的智慧,起到了十萬大軍也難企及的作用。

    看到這一幕,在“老鷹嘴”親眼見證契丹人和突厥人在武周的領土上決戰時那種挫敗和屈辱的感覺也減輕了許多,他的帝國正因皇嗣之爭陷入嚴重的內耗,暫時使不出全部的力量來保護它的國民。

    在這時候,即便用些手段、做些讓步,只要能讓這些貢奉著賦稅徭役、供養著這個龐大帝國的百姓們有活路、有希望,那么即便讓他犧牲一個男兒的尊嚴,他也是心甘情愿的。帝王將相的臉面,比起百姓的肚皮,那就是個屁!

    同坐在車里的還有阿奴和古竹婷。阿奴不避嫌疑地緊挨著楊帆,傍著他的肩膀,一起向窗外看著。這是她的男人、她的依靠,不挨著他還挨著誰?

    古竹婷則坐得遠遠的。遠的有點刻意。幸好阿奴現在全部心思都放在楊帆身上,沒有發覺她這位師傅的異樣。

    圣人說:“倉稟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此話當真不假,在草原那惡劣的生存條件下,古竹婷根本不能把自己當女人,不擠在一起睡就要被凍成冰棒。不蓬頭垢面就只有耗用那點寶貴的雪水……

    所以在那里,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然而,當她重新回到文明世界,再回想起這一切,她就感到了羞澀和難堪,幸好楊帆一直沒有什么特別的表現,否則她會更加無地自容。

    阿奴和古竹婷是女流。戰事雖還沒有完全結束,但她們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楊帆就麻煩些,他是軍人。不過現在北方戰局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大周軍隊正在四處圍剿那些逃散了的契丹人,根本沒有大仗可打,楊帆是否可以離開,就只是高層將領的一句話了。

    不管是李多祚也好,婁師德也罷,都跟楊帆很熟悉,而且關系還不錯,于是,楊帆離開了。

    他深入虎穴、順利完成了借兵的使命,使契丹之亂在春天到來之前結束,從而避免了混亂的戰爭局面破壞河北春耕,要不然河北道百姓來年的生活將雪上加霜,楊帆可以說是立下了莫大的功勞。

    如果他此時留在河北,無疑將更有利于戰后敘功,但這一點對他來說已經不太重要了,現在對他來說,太高的職位其實反而不利于他的發展,所以此刻的楊帆頗有一點“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瀟灑。

    “客棧到了,我們歇息一下,明天再繼續啟程!”

    當車子停下來時,楊帆回首向阿奴和古竹婷笑說了一句。阿奴嫣然點頭,經歷過生離死別的痛苦之后,現在只要她的男人能安然歸來,只要能這樣依偎著他,嗅著他的味道,她就知足了。

    古竹婷對楊帆的目光有些躲閃,當她走出車廂時,鹿皮小靴的纖秀雙足在地上用力地頓了幾下,因為一路乘車,她的靴上并沒有積雪,她只是想籍著這個小動作,跺掉她心頭的懊惱,因為她發現她現在有些怕這個小男人。

    楊帆微笑著對店掌柜的說:“店家,兩間上房!”

    在車子周圍,正有幾個行商打扮的人也翻身下馬走進店來,楊帆知道那是“繼嗣堂”派來護衛他安全的人,阿奴在“千金冶”停留期間,宗主護衛就找了來。

    不過楊帆現在還是官身,現如今河北地面上朝廷、突厥甚至周邊各族的斥侯依舊很多,為了避免被人注意,楊帆只能叫他們暗中護衛,并未讓他們公開隨從。

    掌柜的見客人上門,連忙殷勤接待,喚過伙計,把貴客迎進門去。

    屢遭洗劫之后,這里所謂的上房也就是灑掃的干凈一些,房間寬敞一點,其他的也沒有什么,楊帆知道趙州城在戰亂中受損嚴重,此刻也不可能有什么高檔些的飯莊,這晚餐只能在這客棧里解決,于是稍作洗漱,換過衣服,他便到了客堂。

    又過了一會兒,阿奴和古竹婷也梳洗已畢,換過衣裳,來到了他的桌前。楊帆向她們點點頭,叫她們去柜臺前的菜牌兒上點幾道菜,自己依舊側耳聽著旁邊一桌人的議論。

    旁邊桌上,一個中年客商語重心長地對幾個人說:“我勸你們吶,最好等安穩了再回去,現在還是不要動手北上。”

    那幾個人穿著還算講究,看來是北邊的富戶,戰亂期間逃到了南邊,如今戰事結束,正在返回北方的路上,恰好碰到了從北方過來的同鄉。

    其中一個富紳模樣的人急問道:“怎么現在還不能回去?還要等安穩些,難道契丹人還挺猖獗?”

    那中年客商擺擺手,苦笑道:“契丹人現在已經不成氣候了,不過……河內王武懿宗已經到了幽州,你們聽說了么?”

    一個中年人狠狠地呸了一口,道:“那個騎豬將軍,我呸!契丹人囂張的時候。他是聽到點風聲就逃,逃得比他娘的兔子還快。契丹人打了敗仗,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北跑,生怕來不及搶功!”

    另一個人有些不甚明白地道:“他到了幽州怎么了?他是咱們朝廷的人。又不是契丹人。”

    那中年客商嘆了口氣道:“他不是契丹人。可是比契丹人還狠吶!契丹大將何阿小你們聽說過吧?契丹人中,此人最是嗜殺。現在北方父老把武懿宗同何阿小并列,稱作兩何,說‘唯此兩何,殺人最多!’”

    幾個士紳面面相覷。納罕地道:“契丹人把咱們禍害的不輕,他即便是殺得狠些,又有什么不好?”

    中年客商狠狠地啐了一口道:“你以為他殺誰?哪有那么多的契丹人叫他殺?該逃的逃了,該死的死了,再不然就是已經降了其他各位將軍,武懿宗緊趕慢趕,可惜他先前躲得太遠。等他趕到,已經沒有什么契丹人叫他抓了。沒有人頭,如何報功?”

    中年客商冷冷地瞪了幾個執迷不悟的老鄉一眼,狠狠地道:“那就指良為盜唄!武懿宗到了幽州。便立即大肆屠殺被契丹占據較久的幾座城池的百姓,說他們通匪、資匪,一殺就是一家,不分男女老幼。”

    中年客商越說越怒,道:“諸州飽受契丹人擄掠,本以為如今契丹人敗了,可以過上安穩日子,誰知道……誰知道這朝廷的王爺,比契丹人還狠,契丹人大多是擄財,至少不要人命,可這武懿宗……”

    說到這里,那中年客商重重地一捶桌子,一臉憤懣。幾個北方富紳面面相覷,全都沒了言語。一旁聽著的楊帆,也不由暗暗攥緊了拳頭,反叛者被消滅了,可施惡最大者居然是平叛者,居然是武周皇朝的親王殿下!

    ※※※※※※※※※※※※※※※※※※※※※※※※※

    武懿宗因為遠離戰場,所以趕到幽州的時間太晚了,當他趕到的時候,契丹亂軍除了少部分逃回營州或者遁入山林,大部分要么投奔了突厥,要么投降了朝廷,武懿宗沒抓到幾個賊,只好拿那些正慶幸脫離賊手的百姓動手,三五歲的孩童也被他殺掉,拿人頭抵數,

    武懿宗一對百姓下手,立即震駭諸州,各方百姓聞風而遁,李多祚、婁師德、沙咤忠義等大將聞訊大驚,紛紛親赴幽州勸阻,就連一直龜縮在檀州城里不肯出戰的武攸宜都看不下去了。

    他是畏戰不假,可他不像武懿宗那么沒腦子,武家人在河北戰場上的表現,已經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再干出這么倒行逆施的事兒,是生怕不會千夫所指么?再說北地民風彪悍,萬一激反了這些百姓,又是一樁塌天的禍事。

    所以武攸宜馬上去見武懿宗,以堂兄的身份對他嚴辭訓斥了一番,眾將領紛紛反對,連他的堂兄都勃然大怒,武懿宗也覺此舉犯了眾怒,不敢再濫殺無辜,可他點了點手上的人頭,還遠不足以彰顯他的戰功。

    于是,武懿宗在寫下一封奏章,建議朝廷將從賊的河北百姓“盡族誅之”,快馬報送京師之后,又干了一件大蠢事:他盯上了奚族。

    奚族雖然在緊急關頭捅了契丹人一刀,向大周表明了立場,但它畢竟曾經與契丹人合作過,武懿宗率領大軍向北移動,逼近奚族領地,擺出一副氣勢洶洶的進兵架勢,他要“安撫”河北,“剿平”奚族叛亂,立不世之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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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2章 真豬將軍!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武懿宗大兵壓境,奚王聞訊震恐不安。
  
  他在伏擊孫萬榮之后,已經馬上寫下一封國書,派人上啟大周皇帝陛下,痛陳錯誤,說他是因為領地與契丹人近在咫尺,為了避免被契丹人攻擊,才不得不違心地向孫萬榮妥協,虛與委蛇,假意同盟。如今出兵幫助朝廷平叛,以明心跡,迄請天朝皇帝陛下宏恩寬恕。
  
  但是順表遞出后還一直沒有信息,結果武懿宗作為周朝親王、皇帝的侄子、第四路討逆征北大元帥,如今親率兵馬逼近奚國邊境,奚王得知,自然認為是大周女皇不肯寬赦他,情急之下只得派人向突厥乞求保護。
  
  突厥人劫掠了“老鷹嘴”之后,押著俘虜的契丹族人和無數的物資器仗返回突厥,因為這些俘虜和物資拖累,行走速度并不快,因此由穆恩押送這些俘虜和物資西返,契克比力和塞爾柱則率輕騎斷后。
  
  這一來,他們走的就很慢了,奚王的信使很快就追上了他們。契克比力和塞爾柱一聽奚王愿意歸附突厥,從此棄武周而改奉突厥為主,不由大喜過望,這可真是此番東征最大的收獲了,他們立即滿口答應,并且派人護送奚王的使節去見默啜。
  
  契克比力聽說周軍壓境,意圖進侵奚族,還親自帶領兩萬精騎返回,進入奚族領地,與武懿宗陳兵對峙。
  
  武懿宗先還狂妄不可一世,等他弄清對面的兵馬不是奚人,而是突厥人后,登時嚇得魂飛魄散,馬上撤兵退回幽州。
  
  等他逃回幽州,眾將領和武攸宜才聽說他擅自出兵進攻奚族的事。這時欲待阻止已經晚了,奚人已經歸附突厥,整個饒樂都督府盡數變成了突厥國土,奚族十州子民盡數成了突厥的屬臣。
  
  更糟糕的是,松漠都督府遠在饒樂都督府更北方,因為饒樂都督府歸附了突厥,武周朝廷沒有辦法飛越這片突厥領土去對松漠都督府施行統治,所以契丹六部等于也脫離了朝廷,未來也只有歸附突厥一途。
  
  更叫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一連串的變化之后,偏居東方一隅,與高麗一水之隔的靺鞨部落竟也生了翻天覆地的大變化。
  
  靺鞨族首領大祚榮驍勇善戰,足智多謀,早已一統靺鞨諸部。他一直想稱王建國,只是迫于契丹強大,所以依附契丹,不敢稱王。契丹歸附于武周,他們歸附于契丹,也就相當于武周的屬臣了。
  
  如今契丹六部形同散沙,無暇顧及他們。奚族則盡數歸附突厥,中原帝國被歸附突厥的奚族阻隔在外,也不能對他們形成威懾,大祚榮大喜過望。立即趁勢立國,自封為王,建立了振國(即渤海國)
  
  因為武懿宗的一樁愚蠢之舉,武周皇朝一舉失去了整個河北道南部的大片領土和其子民。還催生了一個渤海國,這實非始料所能及。武懿宗終于知道自己闖了大禍。他親赴武攸宜的中軍大帳負荊請罪,跪在地上號啕大哭。
  
  武攸宜雖然被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可是事情已經發生了,根本無可挽回,如果事情傳開,整個武氏家族都要遭到攻訐。無奈之下,武攸宜只得把婁師德、李多祚、沙咤忠義等大將全部請來,軟硬兼施地要他們封口。
  
  雖然此事根本不可能全部隱瞞住,但是只要官方沒有消息確認,民間縱然有些議論,又能持續多久呢?
  
  婁師德等人常年戍守邊防,與敵寸土必爭,為了領土、為了人口,和吐蕃、突厥等強敵打了一輩子仗,流了一輩子血,眼見武懿宗如此混帳,他們真恨不得把這個混蛋千刀萬剮,方消心頭之恨。
  
  然而,這天下是武家的,女皇對武家的偏袒盡人皆知,這件事告上朝廷,武懿忠也不會被處死,為了給天下人一個交待,最大的可能就是把他發配到地方做一州刺史,禍害幾年百姓,等風平浪靜了再回京師。
  
  可他們呢?
  
  他們將從此成為武家的眼中釘、肉中刺,再也不得安寧。
  
  無奈之下,幾員老將不約而同的保持了沉默。
  
  武攸宜安撫住了幾員將領,將這一連串事件的起因盡可能地遮掩起來,但他并不敢欺瞞武則天,他在武三思和武承嗣之間一直保持中立,直接依附著當今皇帝,豈敢有所隱瞞。所以事情辦妥以后,他就把經過寫成秘奏,派人快馬送往了京城。
  
  楊帆此時正一路南下,根本不知道北方發生了劇變,因為武懿宗的處理不慎,祖輩們拋頭顱灑熱血打下的大片江山已然淪喪。
  
  日趕夜趕,當春風剛剛吹透洛陽城,滿城楊絮飛揚的時候,他終于回來了。
  
  楊帆的車子從洛陽北城的安喜門駛進去,一路穿行各坊,一直出了玉雞坊,來到洛水河畔,這才折向西面,沿著河堤柳岸趕向天津橋。
  
  一路行去,前方行人漸多,再到后來,人塞于途,車子根本不能前行了。
  
  洛陽雖然繁華,往昔也沒有這許多人,今日不知出了何事,離天津橋頭還遠,道路上已是摩肩接踵,寸步難行。
  
  楊帆急著回家探望嬌妻愛子,見此情景不由探出頭去,只見遠遠的人頭攢頭,整條大街都被擁塞住了,不由訝然道:“發生了什么事?”
  
  這時,暗中護衛楊帆的“繼嗣堂”侍衛已經有人上前打探,片刻功夫回來稟報:“阿郎,天子下旨于天津橋頭處決人犯,百姓們紛紛趕來觀看,是以擁擠不堪。”
  
  楊帆心里咯噔一下,當初處死來俊臣和李昭德那天,街市間擁擠的程度也不過如此,今天這是殺誰,竟有惹出這么大的陣仗!
  
  楊帆急忙問道:“皇帝要處死何人?”
  
  那侍衛道:“處死的是豹韜衛大將軍閆知微!”
  
  這姓不多見,不過楊帆聽著卻有些耳熟,仔細一想,憬然問道:“可是閆立德之孫?”
  
  那侍衛道:“正是!”
  
  這閆立德是唐初大匠,擅長建筑和繪畫。唐太宗的昭陵就是由他設計并督建的,凌煙閣也是他建造的,而且《凌煙閣功臣二十四人圖》和《秦府十八學士圖》都出自此人之手,所以對他的孫子楊帆雖不了解,對這位早就故去的名家大匠倒是知之甚詳。
  
  楊帆驚道:“這位閆將軍犯了什么罪?”
  
  那侍衛道:“閆知微犯了通敵之罪,天子下旨,令百官共射之,因此景難得,故而百姓爭相觀看!”
  
  楊帆聽了眉頭一皺。不知此人怎樣資敵,竟惹得天子動此雷霆之怒,想出這樣的泄憤手段。
  
  他手下那些侍衛也知道宗主急于返家,眼見前路行不得,已經有人到堤下喚過一艘行船。許了厚利,停泊在那兒,返回楊帆身邊道:“阿郎,聽說朝廷要把他一家人都要處死的,一時半晌行刑不會結束,還請阿郎登船渡河,以便回府!”
  
  楊帆點點頭。與阿奴、古竹婷下了馬車,沿河堤下去,登上那艘小船,遙遙看見天津橋頭兩側人山人海。橋上孤零零地卻只綁著一個人,不由心中一動,吩咐道:“駛船過去,我要看看!”
  
  那船老大得了重賞。哪有不答應的道理,連忙殷勤地將小舟緩緩劃將過去。
  
  天津橋上。一個人正直挺挺地站在橋中央,摻了五金之絲的長索一端緊緊捆在他的身上,另一端牢牢地固定在兩側橋欄柱石之上,避免讓他倒下。
  
  此刻,那人已經遍體箭矢,如同一只人形的刺猬,瞧來十分駭人。
  
  一名朝官慢慢走到橋頭一側,一個武將將弓和箭遞過去,那人拉開弓弦,眼看橋上那具血淋淋的人形刺猬,連五官都難以辨認,手臂不禁發顫。
  
  他一箭射出,竟然歪了,箭矢輕飄飄地落到河里,旁邊那武官很有耐心地又遞過一枝箭,這一次那文官又射歪了,一連射了五箭,才射中那血人的身子。
  
  這文官已然是滿頭大汗,眼見射中,他頓時如釋重負,虛脫了似的由人扶著退了下去,又一個官員戰戰兢兢地走上來,從那武將手中接過了弓和箭……
  
  這閆知微本是豹韜衛大將軍,因為武則天答應與突厥和親,派武延秀赴突厥迎親,讓這閆知微為使節,還特意讓他掛了禮部尚書銜。
  
  結果武延秀一到突厥,默啜就以武延秀非天子之子,自己的女兒要嫁的是李唐皇子的借口把他軟禁了起來,迄今還沒放回來。
  
  隨即,默嗓發兵直趨河北,劫掠諸州,兵侵河北的時候他把這個倒霉的迎親大使也給帶上了。在攻打趙州城的時候,默啜為了打擊城中守軍的士氣,命閆知微與契丹士卒在趙州城下載歌載舞,高唱《萬歲樂》。
  
  趙州守將陳令英怒不可遏,在城上質問他:“尚書權位貴重,竟為虜人踏歌,你不覺得羞慚嗎?”
  
  閆知微只能苦笑著回答:“受人所迫,實不得已!”
  
  等婁師德和沙咤忠義揮軍入河北時,突厥急退,坑殺了數萬趙州人,因為這閆知微一直乖馴聽話,卻把他放了。
結果閆知微回到朝廷,武則天聽說了他在趙州城下的丑態,深覺有辱國體,尤其是她答應和親,結果突厥卻出爾反爾,反而扣押了武延秀,簡直是在她臉上狠狠地
扇了一記大耳光,惱羞成怒之下,武則天的一腔怒火都發泄在了這個貪生怕死之徒身上,因此才出現了這樣一幕前所未有的處決場面。
  
  等到最后一位官員射罷,閆知微已經成了一只血衣盡染的“刺猬”,因為有些官員不擅射,準頭不行,所以箭矢射得他周身上下到處都是,只是因為有繩索系著,才始終不倒。
  
  這時,一個遍體紅衣的劊子手忽然大步走上前去,在他身后亦步亦趨地跟著一個徒弟,手中托著一個紅綾的漆盤,剛剛喧嘩起來的橋頭百姓登時又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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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3章 賞罰有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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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閆知微縱然該死,如此慘烈的死法,也足以把那些痛恨他的百姓嚇得心中只剩下恐懼而不是泄怒的興奮了,如今又見劊子手上前,聚集在天津橋兩側的百姓們不知道對一具尸體還有什么行刑手段,都摒住了呼吸看著。
  
  閆知微死狀奇慘,可那劊子手一生殺人無算,是刑部第一劊子手,現在刑部那些劊子手都是他的徒子徒孫,這一輩子他也不知道殺過多少王侯將相,對此場面自然全不在乎。
  
  那劊子手走到閆知微直立的尸體面前,伸手去拔他胸前的箭矢,一枝枝利箭勾著血肉拔出來,被他丟在地上,隨即便從盤中取過一柄牛耳尖刀,隨著眾圍觀客的一聲驚呼,他手腕一沉,已然一刀豁開了閆知微的胸膛。
  
  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中,劊子手剖開閆知微的胸腹,探手進去,摸到他的心臟,麻利地用刀割下,狠狠地擲在地上。
  
  萬箭穿心,繼而開膛破腹,這樣的場面著實震驚了觀刑的百姓,雖然人群中有幾個潑皮無賴還在不斷地叫好,大部分人已不忍再看下去。
  
  這時候,一排囚車從刑部方向駛來,洛陽尉唐縱帶著幾十名衙役頭前開道,用力分開人群,確保囚車通過。
  
  囚車上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是閆知微的家眷親人,其中最顯眼的是幾個孩子,幾個孩子單獨囚在一輛車上,大的五六歲,小的才兩三歲,同其他囚車上成年人呆滯的神色不同,幾個孩子似乎還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幾個小孩子抓著囚車的柵欄,好奇地看著路邊擁擠的人群,臉上還帶著天真的笑意。一個老婦人看著他們,渾濁的老眼中突然涌起了淚花。她轉過身,用力往外擠,口中喃喃地道:“造孽!真是造孽!老身看不下去了!”
  
  她的兒子本來還有些舍不得離開,一見老娘要走,只好追過去,一手護住母親,一手分開人群,人群異樣的沉默,竟然被他們母子輕易推開一條道路,走了出去。
  
  一個挎著籃子賣餅子的小販看著那幾個無知的孩子。不禁黯然嘆了口氣,就算是謀逆大罪,也沒有禍延這么小的孩子的道理。這么小的孩子,憑什么要替他們的父輩承擔這么重的罪刑,然而,這是女皇的旨意,誰敢違抗?
  
  一個囚車上的小孩子看到了他手中的籃子。眼巴巴地看著,還把一根手指伸到了嘴里,輕輕咽了口唾沫。那賣餅的小販一陣沖動,湊上前去,從籃子里抓起幾只胡餅遞進車里,用發哽的聲音道:“孩子。吃吧,大叔送你們的。”
  
  看來幾個孩子是真的餓了,他們紛紛搶過餅子。吃得津津有味。小販遞完了餅子,才有些后怕地看了眼囚車旁護送的衙役,那些衙役神色肅然,但是卻像壓根沒看到他似的,走到他身邊時。只是擺了擺手,讓他退開。
  
  見此情景。更多的百姓受到了鼓勵,一些身上帶著吃食的百姓,在載著孩子的囚車從面前駛過時,紛紛把食物遞進囚車,糖果、干果、點心……
  
  囚車上的小孩子笑逐顏開,有兩個小孩子爭搶幾顆大棗,還嬉笑著互相推搡,根本不知道他們幼小的生命即將走完,一些心軟的百姓看了忍不住掉下淚來。
  
  設在天津橋北側的監刑臺上,監刑御史見此情景,嘴唇抽搐了幾下,也露出不忍的神色,他伸出顫抖的手,抓起刑簽,霍地背轉了身子,這才把刑簽向身后一拋,沉聲道:“奉旨,閆家老幼,盡皆縊死,立即行刑!”
  
  “當啷!”
  
  刑簽落地,聲音清脆,卻似敲在人心上的一記重鼓,現場沒有行刑殺人前的觀者山呼,所有人都沉默了,囚車上幾個無知小兒開心的笑聲,在此時此刻,顯得異常的刺耳……
  
  端門上,武則天遙遙看著天津橋頭,狠狠地一頓拐杖道:“哼!遺延秀于突厥不得還朝,歌舞樂于趙州城下,讓我朝廷體面全無!如此亂臣賊子,喪師辱國,縱然剮其肉,銼其骨,骨斷臠分,滿門抄斬,猶不消朕心頭之怒!”
  
  上官婉兒靜靜地侍立在她側后方,雙眼微微垂著看著地面,根本不忍抬眼去看。扶著武則天的張易之和張昌宗兩兄弟則連聲道:“閆知微該死!閆家該死!陛下勿怒,免得傷了龍體!”
  
  就在這時,兩個禁軍小校扶著一個風塵仆仆、滿面疲憊的邊軍小校趕上城頭,那邊軍小校肩頭的三角紅旗因為蒙塵太多,都變成了暗紅色。
  
  武則天一瞧這般情形,只當邊疆又出了大事,不由神色一緊,那邊軍小校疾馳一路,雙腿現在還有些麻木,只能由人扶著,見到女皇,那小校喘息著跪下行禮,從肩后取下黃綾包裹,雙手高舉,奉上道:“武攸宜大將軍密奏!”
  
  張昌宗連忙放開武則天,上前取下包裹,就在一旁打開,取出封匣,啟開漆封,從中取出一封密信,雙手遞與武則天。
  
  武則天瞇起老花眼,認真地看了半晌,臉色陡然變得鐵青,雙手也禁不住發起抖來。張易之站在一邊偷眼瞄著,也只是隱約看清一些字段,似乎是武攸宜密奏武懿宗什么事情,隱約可見一些字眼似乎提到了奚族、突厥還有靺鞨人建國的什么事情。
  
  “豎子該殺!當真該死!喪權辱國,一致于斯!”
  
  婉兒和張昌宗都有些驚訝,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武則天緊緊攥著武攸宜的秘奏,呼呼地喘了一陣粗氣,忽地有些頹然。
  
  沉默半晌,她才用盡量平靜的語氣道:“婉兒,傳旨,河北戰事已然了結,著四路討逆征北行軍大總管武懿宗立即向武攸宜交卸職務,返回洛陽,以其軍功,著即就任左金吾大將軍,統領京都屯兵!”
  
  上官婉兒連忙欠身稱是,武則天將那封秘信攥在手中,顫巍巍地轉過身去。
  
  閆知微貪生怕死,卻也不過是在屠刀的逼迫下,歌舞一番以泄趙州城守軍士氣,而武懿宗失地喪民,給朝廷所造成的損失與閆知微相比簡直是一天一地。武懿宗若不是姓武,若不是與她武則天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那真是死一萬遍都不足惜了。
  
  武攸宜在信中歷數武懿宗在河北的樁樁蠢事,再三懇請女皇把他調走,再不然,天知道他還要干出什么無法想象的蠢事來。
  
  武則天如今真是恨極了這個小畜牲,可她能怎么辦呢,這件事她只能盡量地隱瞞,裝作什么都不曾發生。
  
  因為武懿宗的愚蠢,武則天對武家子侄更加的失望,她憤憤然地向天津橋頭望去,只見那里的人群正在散去,看樣子行刑已經完畢,但是隨即武則天就發現似乎有人在為閆知微一家人收斂尸體。
  
  武則天因武懿宗的蠢行而激起的一腔怒火頓時有了發泄的目標,她一指天津橋頭,沉聲喝道:“閆家老幼不是盡數伏誅了么?這是誰人替他收尸?是有人同情奸賊,還是閆家猶有余孽!”
  
  張易之趕緊喚過一位禁軍將領,命他前去查看,隨后對武則天陪笑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萬萬不要氣傷了龍體,易之已著人去看了,一會兒便知詳情。”
  
  楊帆乘著那艘小舟逆流而上,趕到天津橋下時,行刑已經結束。閆家人的尸體就拋在橋頭一側,等著坊正帶人來處理,行刑的官員已經帶著手下離開,圍觀的群眾也正陸續離去,楊帆棄舟登岸,看到了閆家男女老幼十多口人的尸體。
  
  他站在那兒,一句話都沒有說。不知是在戰場上已經見慣了死亡,還是這么多年來,已經見多了被女皇屠殺的人家,楊帆心中出奇地沒有涌起悲涼的感覺,更沒有憤怒。
  
  閆知微本人或許是罪有應得,即便處罰的措施嚴厲了些。但是即便他不該死,楊帆也不再感到憤怒,比閆家更無辜卻舉家遇害的人家很多,或是因為政爭、或是因為戰爭,這種事在任何朝代、任何時候似乎都不能避免,可是這種慘事發生的多與少,卻是可以控制的。
  
  楊帆心中,推翻武氏統治的念頭越來越強烈。他現在有些明白薛懷義為什么要一把火焚毀“天堂“了,因為他現在也想燒上一把熊熊大火,燒掉武則天的寶座!
  
  楊帆默默地站了許久,便吩咐人去棺材鋪買些棺材回來,把閆家一門老少的尸體裝斂起來,先送到寺院里停放起來,等著閆家的親族來取回安葬,如果這些尸體交給坊正處理,只能是用草席子一裹,隨便找處荒山埋了,或者丟進寺廟火化。
  
  閆知微也許不值得同情,可是面對那幾具幼小的尸體,他無法藏起自己的惻隱之心。去買棺材的人還沒回來,一哨禁軍便快速趕了過來,一名隊正厲聲喝道:“替國賊收斂尸體的是什么人?”
  
  楊帆扭過頭,淡淡地瞟了他一眼,那隊正一愣,愕然道:“楊……郎將、郎中……哦不,楊校尉!”
  
  這名隊正乃是百騎中人,名叫張溪桐,當年他曾與楊帆一起赴西域刺探過情報,還是沾了楊帆的光,才得以升遷,如今忽見老上司當面,訕訕的頗有些不好意思。
  
  張溪桐遲疑了一下,快步湊上前來,低聲道:“校尉,陛下在城上看見有人替閆家收尸,頗為憤怒,命卑職來帶人回去詢問。校尉您……小心為上!”
  
  楊帆點點頭道:“我跟你去!”說完便撣撣衣衫,舉步向宮城走去,張溪桐怔了怔,連忙緊隨其后,一隊禁軍執戟佩劍,倒似做了他的隨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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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4章 鷙鳥將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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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

    武則天看到楊帆,微微露出詫異的神色。m.

    楊帆欠身道:“正是微臣!臣在河北受了點輕傷,因騎乘戰馬不便,不能追隨李多祚將軍作戰,承蒙將軍體貼,準予臣先行返回京師!”

    楊帆說著,飛快地瞟了一眼上官婉兒,婉兒眼中已經漾出喜悅的淚花,她正急忙低下頭去,假意撫著衣袂,掩飾失控的驚喜。

    武則天沉著臉色,冷冷地盯了他一眼,徐徐說道:“你可知道,朕于天津橋頭處決的是什么人嗎?”

    楊帆道:“臣已經聽說了。臣以為,閆知微當誅,陛下誅其全家,也是為了以儆效尤,然閆氏全家已經伏誅,任其曝尸街頭,總是不妥。臣與閆知微素不相識,代其收斂尸體,并無任何私情其中,純系為了……維護陛下的仁恕之道!”

    武則天又冷冷地瞟了他一眼,靜靜凝思片刻,錯過此事不提,轉口問道:“楊玄基于陣前生擒了契丹大將何阿小,之后又有契丹大將駱務整、李揩固攜部歸降,繼而又有費沫斬殺孫萬榮,攜其人頭歸降朝廷。

    此前,朝廷在河北道東西兩峽傷亡慘重,這些契丹將領都是當曰斬殺我兵將最眾者,朝中文武大多以為對他們不可原諒,應予誅殺,以雪前恥。你從河北道來,對他們知之甚詳,你以為朕該如何?”

    對這件事,楊帆倒是不敢敷衍,他想了想,認真地答道:“戰場廝殺,各為其主,以此作為殺俘殺降的理由,臣認為不妥。不過……何阿小生姓殘暴,契丹諸將中,此人殺戮最重,常以虐殺百姓為樂,罪大惡極,不應寬赦。臣以為,應把他明正典刑,以懾宵小!”

    武則天微微點了點頭,又問:“那么其余諸將呢?”

    楊帆道:“費沫既斬其首領,攜族眾向朝廷乞降,臣以為,朝廷理當接受。若不如此,一旦再生邊患,恐夷狄寧可戰死,也不肯乞降了。再者,仍然定居于營州地區的契丹六部未免也會兔死狐悲,對朝廷生起異志!”

    武則天苦笑了一下,見楊帆這么說,就知道他還不知道奚族已經歸附了突厥,契丹六部如今已經形同讀力,大祚榮也趁機建立了振國,大周如今已經失去了整個東北。

    不過在武則天的想法中,也是想放掉這個費沫的,一來他殺了孫萬榮乞降,憑這份大功,若不寬赦,天朝的形象就將大受影響。

    再者,她已經聽說費沫整合了孫萬榮和李盡忠的大賀氏余部,從名義上來說,大賀氏才是契丹人的首領,可是從實力上,他們現在已經名不符實了。

    如果允許他們返回營州,那么實力得以保存的契丹六部和名義上擁有統治契丹權的大賀氏之間必然爭權,這番爭斗持續個百八十年也屬尋常,那么他們的內耗對武周朝就是極有利的。

    因此,楊帆的理由雖還不及她的想法充份,還是得到了她的認可。

    楊帆又道:“至于李楷固和駱務整,這兩個人驍勇善戰,確是人才。而且,這兩個人在領兵作樂期間,紀律還算嚴明,雖有擄掠財物的行為,卻很少傷害平民百姓,如今既主動歸降,臣以為,朝廷可以收留。”

    武則天道:“可朝中文武多以為他們是契丹人,不可加以信任,你怎么看?”

    楊帆道:“凌煙閣上,尉遲恭、屈突通都不是漢人。黑齒常之、李多祚、沙咤忠義,也不是漢人,而剛剛被陛下處死的閆知微,倒是一個漢人。臣以為,忠與殲,勇與懦,與其本屬哪族毫無干系,陛下若待之以誠,他們豈會不為陛下效死呢?”

    楊帆是就事論事,覺得對契丹人也該區別對待,駱務整和李楷固驍勇善戰,如能收服,于國家有利。卻沒想到,虧得他今曰這番言語,保下了李楷固的姓命前程,否則大唐名將李光弼就再也沒有出世的機會了。

    武則天聽了楊帆的話,稍稍思忖片刻,滿腔雄心又復升起!

    她相信,憑她的魄力,完全可以征服這兩個降將,于是慨然點頭道:“狄國老上書朝廷,述及對待降將一事時,與你所言頗有相通之處,狄公老成謀國、你又熟悉這兩員契丹大將,朕對你們的建議深以為然。”

    武則天最擅長的就是人心人姓的把握,但她或許是太老了,老到已經沒有精力去洞察別人的心思,當她再度啟用狄仁杰并且賦予他重任的時候,她完全忘記了當初狄仁杰入獄時憤懣寫下的供詞:“大周革命,萬物維新,唐室舊臣,甘從屠戮!”

    在狄仁杰的心底,其實是一直把他自己當成唐室舊臣的。而此刻,武則天也沒發覺深藏在楊帆眼底的那份冷漠。

    武則天的臉色柔和了起來,深深地望了楊帆一眼,緩聲道:“好啦,你在河北所做的事情,朕都知道了。朕一向賞罰分明,不會忘記你的功勞。你既受了傷,且回府歇息吧,等河北事了,朕對你會有重用!”

    楊帆欠身答應,趨身退下時,才與上官婉兒癡癡地對視了一眼。

    “婉兒,隨朕回宮!婉兒?”

    武則天緩緩地轉過身,走了兩步,忽然發覺上官婉兒沒動,不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啊!婉兒在想……在想突厥之事,既然契丹眾將可以區別對待,對待突厥的請求,陛下是否也可以暫施羈縻之策呢!”

    婉兒慌忙追上武則天,隨口找了個理由。

    武則天用力頓了頓拐杖,憤怒地道:“突厥!突厥!他們軟禁了延秀,朝廷遣使再三催促,他們就是不放人!奚族本是我周國藩屬,他們居然大剌剌地從朕手里搶了去!現在還以出兵助朕伐逆有功,要求封賞!真是豈有此理!”

    婉兒低聲勸道:“陛下,此時我朝實不宜與突厥再起刀兵,陛下且忍一時之氣,勵精圖治,積蓄國力,早晚要讓他們連本帶利的還回來!”

    武則天憤憤地走了幾步,終于頹然一嘆,道:“那就……加授默啜為頡跌利施大單于、立功報國可汗,至于賞賜,你看著辦吧!”

    “是!”

    婉兒欠身答應一聲,心下盤算著找個方便的機會進言,向武則天請上幾天假回去“省親”。那個冤家,每每出門都不省心,也不知叫人家替他擔了多少心事,這一遭見著,斷不叫他耳根子得了清靜!

    ※※※※※※※※※※※※※※※※※※※※※※※※※

    “校尉慢走!”

    張溪桐畢恭畢敬地把楊帆送到宮門口,客氣地說了一句。

    楊帆笑了笑道:“自家兄弟,何必客氣呢!”

    他拍拍張溪桐的肩膀,親切地道:“昔曰同往西域的一班好兄弟,已經很久沒有聚過了。我剛回來,這兩天不方便,就五天之后吧,五天之后,我在‘千金醉’設宴相請,和一班老兄弟聚聚,知會眾家兄弟的事兒,就麻煩你了。”

    張溪桐受寵若驚,連忙應道:“哈哈,那校尉可破費了,其實眾兄弟都盼著能跟校尉聚聚呢,只是因為校尉一向事務繁忙,未敢打擾。校尉放心吧,這件事情就包在卑職身上了!”

    楊帆點點頭,轉身走出了端門。以前他來往的都是從前認識的中高階軍官,現在他覺得有必要把這些曾在西域同生共死的戰友也召集到一起,他們都是百騎中人,也許……必要的時候,最需要的就是他們。

    楊帆出了端門,走出不遠,迎面就有一隊儀仗過來,楊帆沒有在意,還特意往邊上避了避,誰料那車仗偏偏在他面前停了下來,車上傳出一個聲音:“二郎!”

    楊帆抬頭一看,只見端坐車中的正是梁王武三思,連忙叉手施禮:“楊帆見過梁王殿下!”

    武三思微微一笑,肅手道:“上車!”

    “是!”

    楊帆答應一聲,舉步登車,梁王的車駕很寬敞,左右都有坐位,武三思讓他在側座坐了,上下打量他幾眼,微笑道:“你在河北干得漂亮,本王已經知道了。”

    楊帆對這武三思還需要虛與委蛇,不便露出不耐煩的神色,便欠身笑道:“當時形勢緊急,李多祚大將軍麾下又乏善辯之士,情非得已,臣只好趕鴨子上架了,比起在前方血戰的將士們,臣之所為,實在算不得什么功勞!”

    武三思擺擺手道:“該要的功勞,就不要謙虛。孟子曰:‘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于人。’此言不虛,即便是在戰場上,善用智計謀略者,較之萬夫不當之勇的猛將,也要尤勝三分。”

    他微笑著捋了捋胡須,睨著楊帆道:“此番你立下大功,陛下定有賞賜。前番你在吏部任上出了差遲,如今憑著這樁功勞,要想東山再起卻不是難事。不知你有什么打算,或者本王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楊帆心中一動,略一思忖,便扮出一副苦笑的模樣道:“承蒙王爺夸獎,其實臣這點心機,也就是在那些大字不識一筐的武將們面前才玩得開,比起朝中眾臣的心思如海,那可是差得遠了。

    自刑部而吏部,臣一直魯魯莽莽,憑著一腔勇氣和王爺您的照拂,才磕磕絆絆地走下去,要不然早就栽了。臣覺得,文臣這條道兒,實在不適合臣這樣的武夫,臣想重回禁軍,重回百騎,不知王爺您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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