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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5章 真假虛實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崖上有一棵斜探出崖壁的老松,枝干虬勁,粗如人腿。m

    楊帆一見大喜,顧不得喘口氣兒,便把系在腰間的繩索解下來,試了試松樹結實與否,那松樹的根系深深扎進巖縫,被他用力踩了幾腳,穩絲沒動。楊帆便爬上松樹,將繩索搭在樹干上,又向崖下順去。

    他往山崖上爬的時候,就感覺原計劃有些難度,這山崖凸凹不全,夜晚視線又難以及遠,雖有飛鉤相助,他爬上來也費了很大的勁兒。

    而且恰因為山崖凸凹不平,許多地方都是尖利突出的巖石,山風又迅急,如果用手把一桶桶桐油提上來,只怕不是刮碰在突出的崖壁下,就是被大風在山崖上撞碎。現在有了這棵老松,那就方便多了。

    幾乎與此同時,阿奴和古竹婷也相繼攀上了崖頂,站在他的身邊向谷中眺望。山谷中,三千名契丹人已經行動起來,一枝枝火把就像滿天的繁星,阿奴吐了吐舌頭,道:“這兒崖壁真挺高的,難怪我們爬了這么久。”

    這時,楊帆已經把繩索順到了崖頂,繩索盡頭有個鐵鉤,崖下的人將一桶桐油掛在鐵鉤上,楊帆以松樹老干為軸,迅速把一桶油提了上來,緊接著是第二桶、第三桶,而阿奴和古竹婷則把運到崖頂的油桶搬開,較均勻地排布在崖頂上。

    這山崖崎嶇不平,或許亙古以來就不曾有人爬上來過,尤其是在黑夜之中,一不小心。極容易失足摔落,也就是他們這樣的身手,才能如履平地。

    繩索以松干為軸,避免了刮碰。但不斷的摩擦,讓繩索有些燙手了,好在這是輜重營中用的繩索,一縷縷麻繩中還摻雜了五金之絲。所以極其堅韌,大約五十桶桐油提上來,底下便沒有動靜。

    楊帆又像靈猿一樣從松樹上回到崖上,對阿奴和古竹婷道:“準備動手!”

    兩個女人都很快樂,好象這是一場游戲,的確,他們所做的事雖然兇險,可是對他們來說,站在這崖上就是最大的安全保障。這件事對他們而言。的確就像一個游戲。

    楊帆探頭向谷中望去。谷中一枝枝火把已經聚合到一起,變得極為緊密,隨即前面的一排排火把開始向外移動。看樣子是要出谷了。

    楊帆心中一動,先尋了一塊拳頭大的石頭放在身邊。又提起一桶桐油,瞄準了那密密匝匝的火把,突然奮力一擲,隨即便拾起那塊石頭,狠狠地向油桶擊去。

    谷中的火把成了很好辨認的背景,讓那塊石頭準確地擊中了桐油桶,硬木的油桶被楊帆全力一擊,頓時碎裂,桐油化作漫天的雨水,向谷中飄去。

    而站在楊帆右側,距他有十幾丈距離的阿奴和古竹婷,則是中規中矩地提起油桶,運足全身氣力,向谷中一輛輛隱約可辨的糧車處砸去。

    阿奴和古竹婷拋開的油桶先于楊帆一剎落地,站在崖頂,只聽到很輕微的一聲撞擊,接著就看到那些密集的火把紛紛搖晃了一下,似乎是谷中的契丹兵聽到聲音,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下。然后,便是一片火把猛地爆燃起來,仿佛被風鼓吹著,猛然發出了最亮的光和熱。

    “轟”地一聲,一群火人出現了,尖厲的嚎叫傳到崖頂,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著了火的人連眼睛都睜不開,只能閉著眼睛跌跌撞撞,結果一些身上潑了油,但是僥幸沒有成為火人的人也成了他們的一員。

    阿奴和古竹婷一見大喜,忙也效仿楊帆將油桶擲出,再以石塊在半空擊碎,越來越多的火人在山谷中四處亂撞起來。

    楊帆叫道:“重點燒糧,他們亂了就好。”

    阿奴正玩得有趣,哪舍得放手,嬌憨地道:“你來燒糧,你力氣大。”

    楊帆哭笑不得,只得提起一只只油桶,盡力向那些糧車擲去,而阿奴和古竹婷則不斷地把油潑灑向谷中的契丹兵,因為契丹兵正集結起來準備趕赴前山救援中伏的人馬,結果在這漫天的油雨攻擊下,根本無從躲藏。

    哪怕一些機靈的士兵及時把火把遠遠扔開也沒有用,他們身上被潑了油,再被到處亂撞的火人一碰,馬上就變成了一枝移動的火炬。很快,有人撞到潑了油的糧車上,大火被引燃,整個山谷都燃燒起來,站在崖頂都被那火光映得臉龐通紅。

    埋伏在谷外的楚逸望著谷中的情形目瞪口呆。

    他只帶了八百人,悄悄潛到山前埋伏,人再多些就很容易被巡察在山口的契丹人發現了。

    按照他與楊帆的約定,由楊帆將油桶擲到谷中,引燃糧車,谷中有許多牲畜,火勢一起必然大驚,從而將整個山谷帶入一片混亂當中,然后他就率領這八百名精挑細選、擅長技擊之術的戰士殺進谷去。

    可看那谷中眼下情形,一個個火人沒頭蒼蠅似的四處亂竄,受驚的牲畜四處亂撞,哪怕幾十個人殺進谷去,只怕也能輕松取勝,這一仗……贏得也未免太容易了些。

    楚郎將定了定神才清醒過來,猛地拔出橫刀,大喝道:“動手!沖啊!”

    八百勇士,像一陣旋風似的沖進了谷去,首當其沖的一批火人在他們的刀下得到了解脫,而那些沒有著火的契丹兵,在慌亂之中也完全失去了戰斗力,被這些如狼似虎的將士們亂刀斫為肉泥……

    ※※※※※※※※※※※※※※※※※※※※※※※※※

    見楊帆欲言而不敢言的模樣時,李多祚頗有些發噱,可是當楊帆的計劃說出來時,他就呆住了。

    楊帆之所以有些猶豫,倒不是他故意做作,而是一些統兵打仗的常識他確實不懂。比如說。一個士兵每天可以急行軍多少里路,可以攜帶幾天的糧食,每人攜帶的箭矢通常是多少枝,軍隊駐扎下來時應該選擇些什么地形。內外要布幾層防御,分別要起到什么作用……

    這些他都不甚了然,不清楚這些的人又如何帶兵?

    具體到他的計劃上,他不明確的就是。從落日河畔到平家坳中間,有沒有可以安排伏兵的地方,如果在那里設伏,能不能以僅比對方略多的兵力,對這樣一支機動力強大的騎兵隊伍實施殲滅。

    在作戰過程中,攻打馬城的契丹人能不能及時集結起來收兵回援,以致對他們形成反包圍。這些他不確定,但李多祚卻很清楚。所以當楊帆異想天開地說出主動點一把火,引誘設伏的契丹兵回援時。李多祚馬上就想到此計可行。

    以假警訊引誘埋伏在外的契丹人回援。再半路把他吃掉。這跟同山中的契丹軍正面交戰,交戰過程中再引回援兵參戰完全是兩碼事。

    而且以他手中有限的兵力,尤其是連番大敗后低迷的軍心士氣來說。打敵軍的埋伏和與敵正面作戰,所產生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至于攻打馬城的那一路契丹軍。且不說路途遙遠,五十里的路程之外,他們根本不可能看到火光,即便他們看到了,要在夜色下把一支正在攻城的武裝集結起來,再行回援,就算是最訓練有素的軍隊也需要至少大半個時辰,更不要說是契丹人了。

    這個計劃完全可行,所以楊帆想點子,李多祚補充完善具體的可施行的行動計劃,便成了今晚一次完美的反伏擊。

    大戰持續到四更天,天色微明時,終于徹底結束了。

    山谷中的大火已經大半熄滅,變成了一股股的煙霧升騰而起,無數具焦黑的或者血污滿面的尸體橫七豎八地枕籍在谷中。

    山前的大戰也已經結束了,現場慘烈無比,敵我雙方無數的尸體混雜在一起,許多還保持著戰斗的情形,扣著對方的眼珠、咬著對方的喉嚨,圓睜二目,扭結在一起。不過總的來說,周軍占了伏擊的便宜,而契丹人最擅長的騎射又無從施展,所以傷亡數倍于周軍。

    “大將軍,我這邊的戰事已經結束了!”

    馬橋,楚逸、李慕嵐等大小將領興沖沖地聚攏到李多祚身邊,每個人都一身血污,有敵人的、有自己的,楚逸更是被山谷中的濃煙熏得一臉烏黑,就連李多祚本人在混戰中也出刀殺敵,袍袂上濺了血跡,盔甲微顯歪斜。

    唯有楊帆,大概只是衣袖處蹭了些土,跟他們站在一起,頗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哈哈!痛快!痛快!這一仗,李某打得當真暢快,黃獐谷的怨氣,總算是泄了一些!”

    李多祚雖然年逾五十,卻像年輕人一般神采飛揚,一夜的殺戮沒有讓他感覺半點疲憊,反而精神奕奕,只是眉宇間的殺氣又重了幾分。

    “所有能戰的士兵,立即進行集結,我們馬上殺向馬城!”

    楊帆微吃一驚,他可不想大勝之后,馬上再吃一個敗仗,急忙勸道:“大將軍,將士廝殺半夜,損失不小,體力匱乏,而且這里的消息只怕已經被逃散的契丹人報信回去,此時再攻馬城之敵,恐難收奇襲之效!”

    李多祚道:“楊校尉不用擔心,本將軍并未因這一戰而忘乎所以。咱們打了一宿,契丹人在馬城何嘗不是打了一宿?咱們士氣正盛,卻是他們遠不能比的。論起雙方兵力,現在相差不多,或許他們已經收到消息,奇襲難以奏效,但是接下來這一戰,本將軍本就是要堂堂正正地大敗契丹!”

    李多祚寬厚的大手重重地落在楊帆的肩上:“楊校尉,這是個好機會,這一戰要堂堂正正地打勝了,其意義遠遠大于消滅這股敵軍,你明白?”

    楊帆明白過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馬橋道:“大將軍,那邊那些降卒怎么辦?”

    李多祚雙目一厲,寒聲道:“這一戰,不要俘虜!解決了他們,馬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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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6章 武家阿斗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李多祚決心趁勝再戰,重樹周軍士氣,給整個河北戰場士氣低迷的周軍注入一股勝利信心的時候,武懿宗剛剛率領大軍,姍姍地趕到趙州。 M

    武懿宗以婁師德和沙吒忠義兩員老將軍為先鋒,先行出兵河北,他以后續兵馬集結的速度過于緩慢為由,等婁師德和沙吒忠義率領先頭部隊抵達河北投入戰斗之后,料想此時再去已無危險,這才發兵。

    趙州先被契丹人攻打過,又被突厥人洗劫過,如今已是滿目倉夷,城中百業一片凋零,尤其是突厥人退卻前坑殺了大批從趙州擄走的少男少女,無數人家痛失子女,悲愴不已。

    武懿宗十余萬大軍,浩浩蕩蕩地挺進趙州,趙州百姓看到他們,雖然神色木然,可心中還是有些安慰的。

    雖然朝廷大軍來晚了,總比不來好啊。不管經歷了多少痛苦,日子總要過。如今有這樣一支龐大的朝廷兵馬駐扎于此,趙州總算是太平了。

    武懿宗身材短小,腰背彎曲,一套明光鎧穿在身上,難顯英武之氣,反而令他更顯丑陋。猥瑣。

    趙州府衙的刺史在突厥人破城時已經自盡,許多官員或自盡或被殺,也有逃走的因為棄城而逃有失職守,不敢再回來。此時等在府衙前的只是一些在前番戰事中藏匿民間幸免于難的小官小吏。

    武懿宗身材短小,雖然騎的馬并不高,可是到了府衙前,一扳馬鐙,那條短腿還是無論如何也碰不到地面,武懿宗臉上一紅,忍不住向親兵斥罵道:“蠢材,還不快接本將軍下馬!”

    那親兵趕緊走過來。單膝跪地扶住武懿宗,讓他踩著自己的大腿,這才順順當當落了地。

    趙州眾官吏急忙趨前相迎,武懿宗矜傲地道:“河北匪患橫行。皇帝陛下心憂河北百姓,是以派本將軍前來剿匪。本將軍今日兵至趙州,只是在此小住兩日,略作休整。隨即還要繼續北上,直搗營州,平定賊寇……”

    眾官吏連忙恭維道:“大將軍一路風塵,實在辛苦了。趙州能得大將軍威武之師。再也不愁會受賊寇騷擾。聞聽大將軍到達,趙州上下,喜不自勝。今特備薄酒。為大將軍洗塵。大將軍,請!”

    武懿宗傲然一笑,剛要舉步進府,一名肩插紅旗的軍中小校飛騎而至,滾鞍落馬,單膝跪地,抱拳大叫:“報!大將軍。前方哨騎得到消息,契丹一部約四千余騎,突然出現在冀州地境,請大將軍定奪!”

    武懿宗非常淡定地站住身形,不屑地道:“區區數千敵寇,不過跳梁小丑,在本將軍面前也敢囂張,哼!本將軍兵鋒所指,彈指間便讓他們灰飛煙滅!……嗯,冀州居于何處,距我趙州有多遠?”

    未等軍中司馬介紹情形,一個趙州官吏便急忙上前,向武懿宗解釋了一番。

    武懿宗本以為有婁師德和沙咤忠義在前,契丹人根本和他接觸不上,此時一聽冀州距趙州不過兩百里的路程,一日一夜就能趕到,頓時臉色大變,駭然叫道:“區區數千契丹人豈敢襲擾冀州呢?這數千契丹鐵騎之后定有大隊人馬。傳令,速速退兵相州,建立防地!”

    武懿宗一聲命令,不只趙州官吏呆住了,就連他本部軍中那些將領都傻了:“只不過是數千契丹騎兵出現,而且還在冀州呢,這位剛剛進了趙州的武大將軍就要率領十余萬大軍從河北退到河南去了?”

    右豹韜衛將軍何迦密作為副元帥,不安地勸道:“大將軍,敵騎不過數千人,我們有十余萬大軍,就算用人壓也把他們壓死了,末將以為這支契丹騎兵應該是還不知道我們大軍趕到的消息,才敢騷擾冀州。我們應當速派一路兵馬前往冀州,趁其不備,將其剿滅!”

    武懿宗怒道:“糊涂!曹仁師、王孝杰,就是似你一般狂妄,才接連大敗,損失慘重,致使朝廷顏面盡失!本將軍用兵素來穩健,講究的就是步步為營,豈能再蹈他們的覆轍!”

    何迦密道:“那……那咱們就駐扎在趙州便是了,如果契丹兵馬來襲,咱們這么多兵馬也足以抵擋!”

    武懿宗道:“趙州被契丹、突厥連番攻打,城池早已破爛不堪,不是善守之地!”

    行軍司馬張元一挺著碩大的肚皮,上前建議道:“大將軍坐擁十余萬大軍,豈有聽聞賊軍數千之眾出沒,便望風而逃的道理。賊軍沒有輜重,全靠劫掠為生,若我軍堅壁清野,賊軍勢眾十倍,也會知難而退,趙州自然不會陷入久困之局,待敵軍退卻時,我軍再揮師追趕,可獲大勝。”

    張元一那一句“望風而逃”刺得武懿宗臉上一紅,怒喝道:“若是中了敵軍奸計,葬送了本部十萬大軍,這個損失,你張元一承擔得起嗎?‘逆流蛤蟆’,休得在本將軍面前聒噪,傳我將令,立即移師相州布防,違令者,斬!”

    張元一其貌不揚,肚子肥大,雙腿又粗又短,脖子上的肥肉多得看不到脖子,而且一雙眼睛往外凸著,看起來就像一只正溯流而上的大蛤蟆,是以得了這么一個綽號。武懿宗氣惱之下,也不管這是在軍中,直接呼了他的外號,隨即拂袖而去。

    武懿宗急急走出府門,又叫那親兵墊著他爬上馬背,一溜煙兒去了,留下趙州府一眾官吏和武懿宗手下眾多將領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

    “這……這這……”

    張元一氣得渾身發抖,忍不住仰天一聲悲笑,吟道:“長弓短度箭,蜀馬臨階蹁。去賊七百里,隈墻獨自戰。忽然逢著賊,騎豬正南竄。”

    張元一是個口不饒人的性子,對方雖是武氏王爺、一方大將,激憤之下也忍不住做了首打油詩諷刺。

    他的意思是說:你手里拿的是長弓,射出的卻是近箭,川馬雖然矮小,你也要找個臺階才能騎上去。敵軍已經遠去七百里之遙。你卻繞著城墻自己跟自己裝模作樣地戰斗。一旦真遇到敵軍,你騎著豬就往南逃了。

    都統羅九納悶地問道:“為何是騎豬而不騎馬?”

    張元一冷笑道:“一聽敵軍到了,嚇得屎尿橫流,夾著豕(諧音屎)就逃了。哪還顧得上騎馬?”

    眾將領一聽,忍不住哄堂大笑。何迦密雖也惱恨武懿宗無能,卻也不能任由他們當著自己的面如此羞辱主帥,便沉著臉道:“住嘴!如此談笑。成何體統!”

    羅九問道:“何將軍,咱們怎么辦?”

    何迦密道:“還能怎么辦?軍令如山,誰敢不從?走了!”

    何迦密怒氣沖沖地走出去,躍上戰馬便追著武懿宗去了。眾將領長吁短嘆一番,也跟著走了出去,只留下趙州府那些官吏站在那兒。眼看著“騎豬將軍”一走了之。臉上有種說不出的神情。

    武懿宗一開始只是畏戰找些遁詞,說他懷疑契丹數千鐵騎只是先鋒,后面還有大軍相隨。等他真正開始撤退的時候,反而越想越是這么回事了。

    武懿宗想起曹仁師的全軍覆沒,王孝杰的陣亡當場,不由得一陣心驚肉跳:“契丹主力怎么會出現在冀州了呢,莫非……婁師德和沙吒忠義也完了?這樣的話。契丹人一旦殺到,我命休矣!”

    這樣一想,武懿宗登時變色,突然勒住戰馬道:“來人!”

    何迦密和張元一等人正垂頭喪氣地跟在他的身后,突然見他勒馬停住,不由精神一振,只道這位騎豬大將軍決心一戰了,卻聽武懿宗喝道:“大軍行進怎么這般緩慢?一旦敵軍殺到,我們豈有生路!傳令,拋棄一切輜重,全速行軍,趕往相州!”

    ※※※※※※※※※※※※※※※※※※※※※※※※※

    武則天收到李多祚大勝的消息后,欣喜若狂。

    李多祚全殲了平家坳的三千守軍,燒毀了他們的糧草,殲滅了契丹伏兵近六千人,又立即移師馬城,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大敗攻城敵軍,打得他們落荒而逃。

    這是一連派出四路大軍,兵進河北后取得的第一場大勝,武則天自然開心無比。

    更重要的是,李多祚破壞了契丹人的戰略計劃,這個意義比消滅十萬大軍更重要,武則天立即通令嘉獎,并下令武攸宜交出兵權,暫由李多祚節制。她算是看透了,自己這個侄子,根本不是帶兵打仗的料。

    喜氣未消,她又收到了趙州官吏的彈劾奏章,彈劾武懿宗不戰而逃,不但逃了,還把大量的糧秣棄置于途,結果被被第二日才殺到的數千契丹人一路撿獲獲了大量物資,而趙州也再度失守,因為朝廷十余萬大軍棄城而逃,已經傷透了趙州軍民的心,沒有人守城了,他們為何而戰?何必作戰?

    契丹數千騎兵殺到的時候,城中殘余力量和無數百姓都紛紛出城、各奔前程去了。這封彈劾奏章是決心與城偕亡的趙州官吏寫下的一封血書!

    武則天看了這封奏章,輕輕地閉上了眼睛,過了許久,淚水沿著眼角輕輕地流下來……

    上官婉兒擔心地道:“圣人?”

    武則天難過地道:“承嗣病了,三思也‘病’了,攸宜閉城不戰,懿宗望風而逃,扶不起的阿斗!全都是扶不起的阿斗啊!朕……真的很想扶持武氏,朕……真的很想武周傳承、萬代千秋!可是……”

    武則天的嘴唇顫抖著,許久才平靜下來,唇角逸出一絲自嘲的苦笑,用有些空洞的聲音呢喃道:“或許,朕……真的應該還政于李氏了。朕……沒得選擇、沒得選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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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7章 1喜1憂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馬城一家大車店的馬棚里,一根根粗大的梁柱下倒吊著一個個契丹兵,皮鞭呼嘯著抽打在他們的身上、臉上,他們的皮袍已被剝去,身上的衣服如絲如縷,早已破碎不堪,地上滿是凌亂的衣服碎片,衣服上都染著鮮血,凍成一朵朵晶瑩的冰花。m

    有的人已經暈迷了,一鞭鞭的抽在他們身上,也只是本能地抽搐一下,而不再發出慘叫,周軍便把鹽水往他身上一潑,在他迅速蘇醒,大聲慘叫的時候,再度揚起手中的皮鞭,狠狠地抽下去。

    周軍在契丹人手中吃了許多大虧,李多祚手下這支官兵是劫后余生,對敵人哪會客氣,已經不只一個契丹人在他們的鞭笞下咽了氣,死掉的人就丟在馬棚外的雪地上,橫七豎八地凍在一起,成了一塊**的根雕似的血紅色古怪物體。

    “我招……我招了……”

    不時有人捱不住永無止境、痛入骨髓的鞭笞,虛弱地喊出求饒的聲音。

    鞭笞雖然是一種最簡單的刑罰,但是不間斷的施諸于身,足以令最堅強的人崩潰。

    求饒的人都會迅速被人從棚頂上解下,然后拖死狗似的拖進一間燃著六個火盆、溫暖如春的大木屋里,木屋里擺著幾張矮幾,側邊坐著一個記錄口供的書吏,正前方坐著一個滿臉獰笑的斥候。

    用斥侯兵充任主審是楊帆的意思,這些目不識丁的軍旅漢子大多比較粗線條,叫他們來訊問口供,恐怕會遺漏不少有用的信息,而斥侯兵干的就是這一行,哪怕是個目不識丁的漢子,在這方面也會變得很敏感。

    類似的棚屋不只一間,全都充作了審訊室。所有的訊問筆錄都匯集到前宅一間書房里,而楊帆就在這里,所有筆錄都匯集到他這兒,由他進行整理、匯總、分析。現在楊帆擔任的就是李多祚的行軍司馬的差使。參謀軍機。

    楊帆將匯集上來的每個契丹人的口供不斷整理出來,這些契丹人都是在馬城之戰中被俘的契丹人,其中還有一些小頭目,將他們所知的一切進行整理分析。相互對照,很容易就剔除了虛假信息,掌握了比較確實的消息。

    通過這些情報可以看出,契丹人確如他們所分析的那樣。打算先吃掉馬城,再吞下千金冶城,然后在南北兩路阻擊婁師德和武攸宜的軍隊立即收縮。利用其機動優勢迅速趕回。奪下盧龍,從而和他們的老巢營州形成一片根據地。

    這只是印證了楊帆的分析,現在他們已經打破了敵人的東征戰略,這個消息就不再那么緊要了,重要的是,從這些契丹人的口供中,楊帆獲悉契丹人在制定這一戰略的時候。已經派人赴突厥進行和盟談判了。

    很顯然,契丹人一連串的勝利,尤其是兩次大敗周軍主力以及武攸宜和武懿宗兩員主帥的反應,使他們對于奪取馬城、攻占千金冶,建立根據地的計劃非常樂觀,他們事先根本沒把李多祚這路殘兵放在眼里。

    而這個計劃一旦成功,不管突厥人是否答應與他們和盟,將東北一隅連成一片、建立穩定的根基之地都是符合契丹人的利益的。得出這一結論后,楊帆馬上拿著得到的情報趕赴帥帳,向李多祚匯報。

    李多祚的中軍帥帳就設在這家大車店里,帥帳中各路人員忙忙碌碌,有人不斷地往那幅簡陋的地圖上標注著什么。還有人在那兒不斷地簽發、簽收各種公函,驛卒進進出出,行色匆忙。

    楊帆一進來,幾位軍階較高的將佐便站起來,客氣地向他打招呼。李多祚現在手下的兵將很雜,可是不管他們曾經是跋扈的邊軍將領、目中無人的禁軍將領,還是向來在自己的地盤唯我獨尊的府軍將領,對楊帆都十分尊敬。

    因為他們知道,這個年輕人是這次大勝的關鍵,軍旅中人對什么人都可以不服,但是對有實力、有戰功的人,他們不能不服。比起他們來,倒是那些普通士卒和低階的軍官并不清楚楊帆在這次大戰中的作用,對他的進入視若無睹。

    楊帆向他們客氣地打聲招呼,便走進李多祚的房間。

    “恭喜大將軍!恭喜大將軍!”

    楊帆一進去,就見馬橋、楚逸、李慕嵐等將領正向李多祚抱拳道喜。

    李多祚臉上透著笑容,向眾人擺手道:“好啦好啦,只是武大將軍身體不適,由我暫時代為指揮罷了,又不是升官,不過……兵馬由我調動,對我們接下來的戰斗大有幫助,還望眾位兄弟與李某同心協力,把咱們朝廷的威風,用刀劍、用勝利找回來!”

    “愿為大將軍效力!”

    “誓死效忠大將軍!”

    楊帆一開門,外間屋里嘈雜的聲音就傳了進來,統計兵員的、計算糧草的、收發公文的、要本地官府派壯丁協助布防的,說話的人南腔北調、有粗有細,只是不約而同地高亢,好象是從喉嚨里喊出來的。

    楊帆一關門,厚厚的門簾就把聲浪阻住了,不過眾人已經看到了他,李多祚笑道:“我們的有功之臣來了!”

    楊帆看大家一臉喜色,也不禁笑道:“貌似有大喜事?”

    馬橋搶著說道:“帆哥兒,朝廷下令,由大將軍主持北路軍一切軍事,同時還派人給武攸宜送了一道圣旨,叫他交出兵權,由咱們大將軍統攝全軍呢。”

    “哦?”

    楊帆一聽也是大喜過望,所謂嘉獎和戰后的敘功升職,對正處于危險戰局中的將領們來說是沒有吸引力的。如果下一仗又敗了,這些可能都將化為泡影,如果身死戰場,那更是沒了任何意義。這時候,一個有能力、有威望的主將或者是一路援軍,才是他們最需要的。

    不管是現在被南軍嘲笑為“騎豬將軍”的武懿宗,還是被北軍稱為“龜殼將軍”的武攸宜,早已在軍中沒有半點威望。武則天試圖讓武氏子侄在這一戰中樹立威信的打算是徹底失敗了。

    武則天這一次算是弄巧成拙,如果她始終不讓這些子侄領兵出戰,大家反而不確定他們究竟有沒有能耐,但這一次。連一個普通的士兵都會和戰友用極尖刻的言語嘲諷他們,他們在軍中可謂根基盡失。

    楊帆忙也向李多祚道喜,李多祚心中很高興,可他卻忘了。不管他怎么打仗、立多少功勞,軍權都不可能凌駕于武攸宜之上,而且武攸宜是以身體染病為由暫時交出兵權的,仗由他打。輸了是他的責任,勝了武攸宜依舊有功。

    而且武攸宜始終都是他的頂頭上司。眼下這種讓武攸宜大失體面的事,雖是出自于武則天的旨意。武攸宜卻一定會遷怒于他。

    楊帆恭喜幾句。便把神情一肅,道:“大將軍,末將整理了契丹人的口供,得到了很重要消息!”

    李多祚一聽,馬上冷靜下來,連忙揮揮手讓眾人停止說笑,道:“都坐。楊校尉,說說你探得的情況。”

    “是!”

    楊帆在李多祚身邊坐下,正容道:“有兩個消息,一喜一憂,大將軍先聽哪個?”

    李多祚怔了一怔,啼笑皆非地道:“你這小子,帥帳之中玩什么玄虛。有話快說!”

    馬橋插嘴道:“先說喜事!”

    李多祚是靺鞨人,他還是靺鞨人的少族長時,就曾參與族中事務,他們沒有中原朝廷的森嚴法度,同一階級的上下尊卑也不嚴格,于禮儀上的講究也少。李多祚御下,帶有很多族中習慣,因此手下并不畏懼,在他面前隨便一些。

    楊帆道:“好消息是:李盡忠死了!”

    帳中頓時靜下來,靜了片刻,眾將領一片嘩然,群情激昂。

    “此言當真?”

    “李盡忠真的死了?”

    “朝廷又打勝仗了?”

    “是誰殺了李盡忠?”

    “肅靜!”

    李多祚喝斥了一句,房中馬上又安靜下來,李多祚虎目炯炯地盯著楊帆道:“你說下去!”

    李多祚看到楊帆說及李盡忠之死時,臉上并沒有露出喜悅的笑容,便知道他說的那一憂,怕是比李盡忠之死還要重大,因此心中惴惴,反而更加緊張了。

    楊帆道:“李盡忠在設伏對付曹仁師曹大將軍的人馬時,在黃獐谷中了一箭。此后因為連番戰事,箭創不得休養,再加上年事已高,終于熬得油盡燈枯,王孝杰大將軍統兵北上前,李盡忠就已經死了。

    孫萬榮擔心李盡忠身故的消息動搖軍心,所以秘而不宣,佯稱可汗染病,需要回山休養,他自己則率領主力,再次設伏于東峽石谷,大獲全勝!”

    李多祚馬上想通了問題的關鍵,說道:“也就是說,現在李盡忠之死,已經不能對契丹人造成打擊?”

    楊帆點了點頭,道:“沒錯!不過契丹人現在對外依舊秘而不宣,只是在大勝之后,對他們自己人宣布了這一消息,借大勝之威沖淡了此事的影響,之所以不對外公布,是不想長了朝廷的士氣。”

    馬橋大聲道:“那咱們就把它公布出去,再加上這次馬城之戰的大勝,揚一揚朝廷的威風。”

    李多祚道:“這件事自然是要做的,不過……楊校尉,你說的那一憂……是什么?”

    楊帆沉聲道:“契丹人往東派了一路兵馬;往西派了一路信使!往東的這一路兵馬已經被我們打敗了,而往西的那幾個人,如果他們的任務成功,力量將瞬間強大數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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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8章 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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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慕嵐道:“他們不可能成功的!朝廷已經答應了突厥的條件,河曲六州的降戶,正在準備移交給他們!”

    楚逸嗤然道:“河北人口數十倍于河曲六州的降戶,財富百倍于河曲六州。 M兩者相比,哪一塊肉更肥?更重要的是,朝廷可沒答應割讓單于都護府給他,如果他們能占了河北,相較于歸還河曲六州降戶的誘惑如何?”

    李慕嵐不說話了。

    馬橋急道:“大將軍應該馬上派人把這個消息稟報皇帝陛下,請皇帝定奪!”

    李多祚慢慢向座位上坐去,最后屁股一沉,定定地坐在位上,凝重地道:“朝廷能怎么辦?割讓單于都護府嗎?就算朝廷肯割讓單于都護府,也不如河北的誘惑大。以突厥人的貪婪,朝廷一旦讓步,他們就會窺破朝廷的虛實,會得寸進尺,要的更多!

    而且,突厥人與契丹人一直征戰不休,所以他們本沒指望契丹人能和他們聯手,但這一次不同了,契丹人主動提出聯盟,突厥人很可能會答應,來不及了……他們已經派出使者,不等朝廷想出應對辦法,不等朝廷向他們派出使者,甚至不等我們把消息送回朝廷,突厥人可能就已經殺進河北!”

    眾將領面面相覷,李盡忠之死帶來的喜悅一掃而空。

    室中靜了半晌,楊帆突然道:“我們為什么不做一些嘗試?也許事情已不可挽回,但是哪怕只有萬一的希望,也應該嘗試一下!”

    李多祚抬起頭。疲憊地按著太陽穴,輕輕問道:“我們能試什么?”

    楊帆道:“我們也派出信使!”

    馬橋訝然道:“我們派信使,做什么?”

    楊帆道:“戰爭,不只是決定于戰場上的勝負。我雖不擅兵法。也知道孫子說過一句話:‘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

    馬橋眨了眨眼。沒有聽懂。不只是他,楚逸和李慕嵐也似懂非懂,讓他們沖鋒陷陣還行,指揮打仗也成,就算不識字,在軍旅中混了一輩子的人,也有點從實戰經驗中學來的知識,但是更高層次的東西他們不明白。

    李多祚沉吟著,既是思索著整理自己的思路。也是解釋給這幾員愛將聽:“上兵伐謀。依靠謀略。動用政治、經濟、文化、外交等手段,不待雙方矛盾沖突激化到不可收拾就把可能導致戰爭的苗頭化解掉,這一點。是做不到了!”

    楊帆點點頭:“突厥雖是一國,實是和一個大一點的強盜窩子沒什么區別。他們眼中只有利益。跟這么一個似國非國的怪物,很難用這么柔和的手段把他們征服,尤其是我們現在正處于劣勢。”

    李多祚道:“其次伐交,是說雙方已經到了沖突階段,很可能要進入動用武力的階段時,一面展示自己的強大和必勝的信心,讓對手感覺到我們的不可戰勝,然后通過外交手段,進行談判,從而不訴諸武力而達到目的。”

    楊帆道:“一旦進入伐兵的階段,我們將馬上兩面受敵,或許不只兩面,奚人若見突厥介入,很可能膽氣大壯,為了爭奪更多利益,發舉國之兵南下,而吐蕃怕也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暫且放下內部爭端,來我們這兒分一杯羹。所以,現在只能伐交!”

    李多祚苦笑道:“如何伐交?我們有那個資格向契丹派出使者么?如果他們提出什么條件,我們有什么資格代表朝廷來表示同意或者拒絕?如果先送信回朝廷,很可能時間上又來不及。”

    楊帆想了想道:“談判,我們沒有資格。如果……,是派人去催促他們發兵襲擾契丹人后路呢?朝廷答應歸還河曲六州降戶的條件是要他們出兵幫助朝廷討伐契丹,現在他們還沒派兵,而大將軍現在總領北路軍事,有權派人去協調出兵事宜吧?”

    李多祚想了想,點頭道:“這個理由倒是可以。不過,契丹人給了他們一個不容拒絕的條件,他們本來就一定會為之動心,我們還要派人去催促他們出兵,他們能答應?”

    楊帆也是臨時起意,聞聽此言不由又皺起了眉頭。帥帳中的眾將領都苦苦思索起來,楚逸等人雖然沒有能著眼于外交的高眼界,但是涉及到這些具體的事務,還是憑自己的閱歷和經驗努力的想辦法。

    馬橋思索半晌,喃喃自語道:“那除非是契丹已經不行了,突厥人知道幫他們沒啥好處,才會轉過來幫咱們,這樣一來,既能讓朝廷依照約定把河曲六州降戶還給他們,還能從契丹人那兒撈些好處,他們可不只人窮,連人都缺,茫茫草原走大半天都看不到幾個人,不管是牲口還是人,都是他們需要的東西。”

    楚逸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做夢呢你?如果契丹已經不行了,咱們還用得著他們出兵?真是個白癡!”

    馬橋臉紅脖子粗地分辯道:“我這不是假設么,如果不這樣,突厥肯站咱們一邊?”

    楚逸道:“毫無意義的假設有個鳥用,你這夯貨就是不著調兒……”

    兩人正在拌嘴,楊帆突然一拍大腿,大叫道:“好主意!”

    眾人都是一怔,楚逸和馬橋也不拌嘴了,一起追問道:“你想到辦法了?”他們可是都相信楊帆足智多謀的,比諸葛亮大概是比不了,可是比他們綁在一塊兒,應該還有腦子些。

    楊帆一指馬橋,道:“就是他這個主意!”

    馬橋一聽,咧開嘴巴大樂:“自己兄弟就是自家兄弟,關鍵時刻知道幫俺撐口袋!”

    楚逸不悅地道:“楊校尉,你不是開玩笑吧?他的法子怎么用?”

    楊帆笑道:“就是讓突厥人覺得契丹已經不成了啊!”

    楚逸道:“契丹人如果不成了,就不需要突厥出兵。需要突厥出兵,就證明朝廷招架不了契丹人,他們怎么會相信我們的話?”

    “這個主意可行!”李多祚沉聲道:“兵不厭詐,總有辦法讓他們相信的。楊校尉,你想到什么主意了?”

    楊帆道:“末將有些想法,只是還沒有想得更透澈一下,大將軍容末將再考慮一下。”

    李多祚道:“聽你們這么一說。我倒是想到一個辦法!”

    楊帆知道自己雖然有許多奇思妙想,不過因為對許多戰場上的基本常識不了解、不精通,實際策劃出來的東西總會有這樣那樣的漏洞,而李多祚就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他可以拾遺補缺,把自己的設想變成很完美的可執行的計劃。

    楊帆馬上興奮地問道:“大將軍有何高見?”

    李多祚道:“告訴突厥人,我們已經把契丹主力圍困起來,但是消滅他們還需要時間。由于他們手中有大量糧草,暫時無缺糧之虞。強行殲滅會遭受重大損失。因此要突厥人履行諾言。出兵攻打契丹人的后路,從而令契丹人軍心動搖,不戰而潰。”

    楊帆認真地想了想。道:“這樣的話,需要調動軍隊做出配合。以免突厥人察覺蹊蹺。

    李多祚點了點頭,道:“這一點倒沒有問題,我現在統轄北路兵馬,可以調動各部,配合使節。”

    楊帆興奮地道:“如此說來,此計大為可行,我們來好好策劃一下細節,打好這場外交戰!”

    既然此計有可能成功,眾將領都興奮起來,圍坐在一起,就整個計劃進行詳細的推敲。

    李慕嵐道:“朝廷為了確保羽林衛的戰斗力,常把新兵輪番調到邊境,與邊軍一起與外敵做戰,我曾數次奉調,到邊境去帶這些新兵蛋子,所以對突厥人和契丹人都了解一些。

    據我所知,因為邊境常啟戰端,雖然都是些小規模的戰斗,死傷的人數不多,可是我邊軍邊民與突厥的邊境部落互相仇視,有些部落和村莊的仇恨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簡直都成了世仇。如果我們派出使節,很可能會被他們長年生活在邊境地區的部落所仇視,就算不殺掉使者,只要刻意制造阻礙,叫你寸步難行,那也要壞了大事,我們現在和契丹爭的就是時間!”

    李多祚道:“這個問題,我來想辦法,還有什么其他困難?”

    楚逸想了想道:“還有個問題,如果談判成功了,接下來咱們怎么辦?如果談判失敗了,咱們接下來怎么辦?這一點必須事先做好安排,咱們的兵馬要擺在什么位置,一旦突厥出兵攻我,才能及時應對,一旦突厥出兵助我,如何迅速展開進攻,避免契丹人利用全騎兵、無輜重的優勢逃掉!”

    李多祚慢慢點了點頭,贊道:“楚郎將想得很全面,我們不能臨時抱佛腳,如果談判勝利而我們不能抓住戰機,那么突厥人未必不會掉過頭來再度與契丹合作。先記下來,這件事必須解決!”

    馬橋見楚逸這個大老粗能把目光放得這么長遠,受到大將軍的贊賞,不禁起了好勝之心,苦思半晌,也道:“還有個問題,武懿宗聞風而退,逃至相州,這事已經成了北地盡人皆知的大笑話。雖然在皇帝嚴辭訓斥下,他又硬著頭皮回來了,可一直磨磨蹭蹭的不敢與敵接戰,這個人怎么辦?如果他不能配合,依舊躲躲閃閃的,突厥人只要看他的表現,就知道我們在說謊了。”

    李多祚臉上露出笑容,微微點頭道:“不錯!這一點差點連本將軍都忽略了,得想辦法讓武懿宗動起來,讓他配合著我們才行。不然的話,他手里有十萬大軍,藏沒處藏,躲沒處躲的,簡直就是一個活生生的大喇叭,時刻在向人宣告敵我雙方的戰況!這個問題,一定要解決!還有其它的么?”

    楊帆沒想到自己這個計劃雖然有實施的可能性,可是還有這么多的問題隨之產生,都需要提前解決,不禁暗蹙眉頭。聽到李多祚的話,眾將領又仔細想了想,紛紛搖頭。

    李多祚見無人答話,便自己補充道:“還有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

    眾將一聽都豎起了耳朵,李多祚道:“我們做了這么多,鋪平一切道路,目的是什么?目的是說服契丹人出兵,讓他們站在我們一邊,一起解決契丹這個大麻煩!可這件事并不容易,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問題。

    伐交、伐交,所有的一切,都是配襯,重點依舊在一個交字。這個負責前往契丹交涉的人最重要,他必須得能夠對付得了默啜那頭老狐貍,對付得了契丹的使節,能隨機應變、有一副好口才,說服得了突厥人,這個人,哪里找?”

    帥帳中頓時一靜,楊帆的眉頭蹙得更深了,苦苦思索半晌,也沒想出這么一個合適的人選。他畢竟在軍中時日短,認識的人不多,正想看看其他人想沒想出合適的出使角色,一抬頭,就見所有的人包括馬橋在內,正虎視眈眈地瞪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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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9章 出使突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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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茫茫無垠的草原上,一支駝隊慢慢走來,從那斜向走勢的低矮丘陵處開始再往西,就是突契人的領地了。m

    風刮得很急,狂風卷著雪花漫天飛舞,耐寒的雙峰駱駝不緊不慢地走著,駝上的行旅都伏著身子,用厚厚的毪巾把頭臉裹得嚴嚴實實的,只露出一雙瞇起的眼睛,饒是如此,無孔不入的風挾著雪沫子,還是針一樣往身上扎。

    這兒的溫度比起同處冬天的漢地至少要低了十度,楊帆渾身裹得嚴嚴實實,還恨不得再找個套子把自己徹底套起來,在這風雪中煎熬了一個多時辰,他開始明白,為什么嚴寒地區的人普遍嗜酒,他現在也想狠狠灌幾口酒來御寒了。

    令人絕望的風雪鋪天蓋地,楊帆原以為它要刮上三天三夜,可是忽然之間風就停了,風一停,整個雪原都馬上平靜下來,天色很快變成了純藍色,在別處任何地方都看不到這么純凈的藍。

    緊接著,又開始出現一朵朵白云,玉般質地,如陽光下新摘的棉,白花花的耀眼。在這天地之間,那支駝隊就像一幅巨大畫像中抽象的一筆,僅僅是一筆,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在這廣袤浩瀚的天地中顯得是那么微不足道。

    隊伍中的人都解開了滿是雪霜的毛巾,輕松地透著新鮮空氣,駱駝行進的腳步也陡然加快了許多。

    導路的斥侯突然道:“楊校尉,那邊有一戶牧人。”

    楊帆聞聲望去,看到有一處雪丘似乎有些異樣,仔細再看才發現居然是一頂氈帳,楊帆低聲吩咐道:“不要打擾他們,也不要做出什么大驚小怪的動作。記住。我們現在是契丹人了。”

    斥侯答應一聲,驅策胯下的駱駝向前馳去。

    駝隊繼續前行,轉了一個角度,楊帆才看到那戶牧人的門戶。門開了一個口子,雪已經厚積半人多高,主人正從那個口子爬出來,想要清理帳頂和周圍的積雪,看見這行遠行的客人,便手搭涼蓬向他們觀望一下。然后便大聲招呼起來。

    楊帆只懂得簡單的突厥語,聽不懂他在說什么,便向斥侯問道:“他喊什么?”

    斥侯道:“他說,請遠來的客人幫他清理一下積雪,他愿意以好酒和鮮美的羊肉款待我們。”

    楊帆想了想。吩咐道:“原地停下歇歇,派幾個人過去幫忙,小心別暴露身份。”

    斥侯答應一聲,整個車隊便停下來,十幾個人躍下駝背,向那氈帳前趕去。

    楊帆看看那半埋在積雪中的氈帳,搖搖頭道:“他們的生活還真是艱苦。這樣的冬天……”

    楊帆沒有再說下去,他們生活艱苦不假,或許這也是他們世世代代延續下來,不管是狄、戎、匈奴、突厥還是什么其他民族當家。整個游牧民族都始終把中原當成他們的補給站和侵略目標的重要原因。

    但,侵略者就是侵略者,他們最大的敵人是天與地、風與雪,中原農耕最大的敵人或許就是他們。侵略與反侵略,循環著天地的法則。為了生存。作為中原人的一份子,楊帆無法表示對敵人的同情。

    斥侯幸災樂禍地笑道:“帳前的雪要比咱們站腳的地方厚幾倍的,草原上都是這樣,風雪一起,刮得鋪天蓋地,遇到阻礙就會形成旋風,雪在那兒就會越積越厚,氈帳和山窩子一樣,也是最容易積雪的地方。

    暴風雪中,他們只能在帳篷里邊靠肉干和牛糞撐著,有時候,風雪時間太長,會把帳篷整個兒埋住甚至壓塌,那他們就得活活凍死了。所以,只要風雪一停,他們馬上就得清理帳頂和四周的積雪,以防下一場風雪的到來。”

    古竹婷忽然湊過來笑道:“不過這兒的羊肉可是真不錯,你有口福了。清水煮羊肉,稍放一點鹽,不需要任何調料,那羊肉又鮮又香,沒有半點膻味兒,這里的草原上生長著大片沙蔥,這兒的羊從小就吃那個,身上自然去了膻味兒。”

    楊帆睨了她一眼,笑道:“想不到你對草原還挺了解。”

    古竹婷得意地一笑:“那是!”

    考慮到這個地區的牧民與漢人關系過于緊張,如果碰到散落在草原上獨自過冬的牧人還好,如果碰到大群的牧人聚而過冬,很可能會對他們有所不利,所以楊帆等人扮成了契丹人。

    契丹人雖與突厥人有仇恨,但是大部分時候,契丹人是作為被欺負的一方。所以這仇恨主要集中在契丹人一邊,如今他們作為契丹使節的話,就不太容易受到突厥部落的傷害。

    楊帆一見到古竹婷就摸臉,是因為他現在的臉完全就是另一個人。

    當李多祚、馬橋等人都認為只有他才是最適合的使者人選時,楊帆真的嚇了一跳,連連推辭。因為他知道自己那張臉見誰都行,就是不適合去見突厥人,他擔心在突厥汗帳會遇到那個與他一模一樣的沐絲。

    可是他不去,真的是沒有一個人可以執行這個重要任務了,李多祚實在找不出第二個合適的人選,于是楊帆只得勉為其難,用上了古竹婷的易容術。

    這易容術最長兩天時間就得重新修補一下,否則外面的寒冷和風雪,帳內的溫暖和蒸氣,很容易就會破壞了它,叫人看出破綻,所以楊帆只能把古竹婷帶來。阿奴則被他強制留在了千金冶,他不想讓阿奴身涉險境,人總有一份私心的。

    古竹婷見他又去摸臉,眸中忍不出露出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放心,看不出破綻的。”

    楊帆還是不放心:“你確定?我現在的樣子,真的和原來不同是吧?一點都看不出來么?”

    古竹婷眸中的笑意更濃了:“咳!你……昔日在突厥冒充沐絲的時候,是不是干了什么壞事呀,怕債主找上門來么?”

    楊帆心頭一跳,連忙掩飾道:“哪有,我是擔心……擔心大事出了差遲!”

    楊帆不敢再跟她說下去。轉身望向雪止了的原野。原野上,靜止下來的雪就像是一道道凝止的波浪,形成各種各樣的花紋,非常美麗。望著那一道道大自然的杰作,楊帆忽然想起了那個蜂腰長腿、“熱情如火”的草原女子----穆赫月。

    那一幕香艷,當真是……

    想起當初情形,楊帆的心倏而一蕩,就如那雪原上風雪形成的漣漪。

    這是個對誰都不能說的秘密,不過偶爾想起來。倒真是別有一番刺激與誘惑的滋味。

    這時,穿著一身契丹皮袍,頭戴狗皮掩耳帽的馬橋跑過來,打斷了楊帆旖旎的回味:“帆哥兒,你說我到時該怎么說話才好。我是給你幫腔呢,還是一言不發?”

    馬橋主動要求做副使,陪他一起上路,這一路馬橋總是在琢磨自己到時該怎么說、怎么做,生怕哪里做得不對,又拖了楊帆的后腿。楊帆對此很是歡喜,自己這位兄弟再也不是當初那個渾渾噩噩的坊間少年了。他已經懂得認真做事。

    楊帆一臉笑容,燦爛得仿佛大雪之后突然出現的陽光:“你不用擔心,隨心所欲就好,比平時再張揚些也沒關系!”

    馬橋擔心地道:“我怕會出岔子。拖了你的后腿。”

    楊帆拍拍他的肩膀,輕松地笑道:“不用擔心!你越隨意,他們越相信!默啜就是個賤皮子!”

    ……

    武懿宗看罷李多祚的來信,大喜過望。立即興沖沖地下令:“擊點將鼓,本帥升帳!”

    須臾功夫。點將鼓響,武懿宗聚將升帳,威風凜凜地下令:“全軍即刻西遷,駐扎于石州、嵐州、朔州一線。”

    將令一下,眾將皆是一怔,他們已經習慣了武懿宗天馬行空的打法,通常是敵從東面來,我往西面去,敵從北面來,我往南面去。莫非武大元帥又聽到什么風聲,打算到西面避禍去了?

    張元一忍不住問道:“請問武大將軍,我們為何要遷防于石州、嵐州、朔州一線?”

    武懿宗整天躲著契丹人,躲得自己都有點不好意思,手下的兵將是怎么看他的,他心里很清楚,可他也沒有辦法,曹仁師、王孝節都比他的兵多,結果如何?讓他壯起膽子與契丹人一戰,他不敢!

    婁師德比他兵少,現在打得有聲有色,李多祚的兵更少,卻打了大勝仗,但他認為其中幸運占了很大的成份,他可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賭運氣。

    這一回好啦,李多祚作為北路軍統帥,請他配合作戰。為了避免契丹人西竄,請他駐防西線,以阻止契丹人西行。

    西邊是突厥人的地盤,女皇陛下已經答應把河曲六州降戶歸還突厥,作為交換條件,由突厥出兵配合周軍作戰。他認為這種情況下契丹人不可能往西逃,因此駐防西線是最安全的,迄今為止也沒見契丹人西竄過嘛。

    于是武懿宗馬上決定“配合”李多祚,這一來可以名正言順地避戰,誰還能譏笑他畏戰怯敵?

    張元一一問,武懿宗馬上拿出李多祚的來信,理直氣壯地解釋一番,表示他作為南路軍統帥,要堅決配合北路軍的作戰意圖,全軍換防,移駐西線。

    眾將就無話可說了,現在婁師德和李多祚在北線打得有聲有色,李多祚既然作此要求,或許真是北方戰局有了變化,有此必要吧。

    武懿宗見眾將已無異議,馬上興沖沖地安排他們即日啟程,移師嵐州,幾乎與此同時,河北各州府縣開始傳揚著一個振奮人心的消息:朝廷大軍已經對契丹人形成合圍,消滅契丹叛軍指日可待!

    這場特殊的外交戰,徐徐拉開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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