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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0章 后院點火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瞇了瞇眼睛,道:“我的確想到了一個辦法,等你來就是為了和你參詳一番。
    沈沐挾了口白灼菠菜,在茱萸制成的辣子油里蘸了蘸,一邊有滋有味地嚼著,一邊看著楊帆。楊帆道:“突厥于今冬突然在河北、隴右一帶向我朝發動全面進攻,這樣大規模的戰事前所未有。

    而吐蕃也幾乎與此同時調兵遣將,在川陜一帶開始秘密活動,突厥與吐蕃之間是否互通聲息,這是不是一次聯手行動?如果不是,他們雙方為何配合如此默契,如果是,為何突厥早已發動而吐蕃卻遲緩若斯?”

    沈沐道:“第二呢?”

    楊帆道:“如果吐蕃意在與突厥聯手,趁我都城剛剛西遷,立足未穩,想要侵占中原的話,突厥又何必派遣使者向我朝請求和親呢?那吐蕃使節迄今還住在四方館里不肯離去,天天糾纏不休,可見和親之意甚誠。

    可是自從突厥入侵我朝的消息傳來之后,他反而變得安靜了,這可不符合他們一貫的作法,吐蕃人在這時候不趁火打劫、提出更多附加條件,反而這么通情達理?這也是我懷疑他們兩國有所圖謀的原因。”

    沈沐靜靜地思索了片刻,緩緩說道:“我此番前往各大世家,最后一處去的隴右。回程時便大雪紛飛,跋涉艱難,今冬不只長安地區連降大雪,吐蕃地區更是如此。小飛箭張義今冬正在吐蕃境內活動,他得到的消息說,吐蕃不只在川陜一帶活動,在康寧一帶也正秘密調兵遣將。”

    楊帆目芒一縮,脫口道:“你是說,吐蕃與突厥聯手出兵是實,吐蕃之所以沒有及時配合突厥的行動,并非吐蕃不想配合突厥的行動,而是因為連番大雪,使他們行動遲緩,這才延誤了行程?”

    沈沐道:“很可能就是如此!今天的雪下的太大,十數年難得一見。而這一點,突厥與吐蕃若有合謀,當時一定無法算計到,以致吐番不能及時發兵,無法與突厥遙相呼應,否則我朝必定兩面受敵。”

    楊帆慢慢端起杯,沉吟道:“然則吐蕃和親又是為了什么呢?他們以兩千匹好馬、兩千兩黃金做為貢物,又以明珠一斛、美人兒數車用來交通我朝大臣,吐蕃既決意與我朝一戰,又何必多此一舉?”

    沈沐道:“我從西北來,還聽說一件事。”

    楊帆睨了他一眼,道:“你能不能一次說完?”

    沈沐一笑,慢慢呷了口酒,細細品味一番,這才把酒一口飲下,悠然答道:“突厥也向我朝派出了和親使者,他們要把默咄的小女兒嫁給咱們大周的皇太孫。”

    楊帆蹙眉道:“他們還來?上次他們就說要嫁女兒,結果把武延秀騙到突厥,一直扣到現在還沒放回來,如今還想把皇太孫騙去不成?”

    沈沐道:“如果他們故技重施,我朝自然不會再次上當。不過,這一次他們的條件很寬松,如果我朝皇帝答應和親,他們會把武延秀釋還我朝,同時皇太孫不必親往突厥迎親,只在兩國邊境處迎接突厥公主即可。”

    沈沐向楊帆眨了眨眼,笑道:“你看,人家很有誠意啊!”

    楊帆怔住了。

    沈沐道:“吐蕃先禮后兵,一面派出使節和親,一面調兵遣將。而突厥則先兵后禮,先行出動兵馬入寇我朝,又‘滿懷誠意’地派出使節要與我朝和親,你說這是不是有些不合情理?”

    楊帆心中隱隱捕捉到了什么,可一時又無法想的透澈,他放下筷子,靜靜地思索起來。過了半晌,楊帆霍然一抬雙目,正對上沈沐那雙微笑的眼睛,沈沐悠然問道:“你想到了?”

    楊帆道:“如果我是吐蕃王,你是突厥可汗!武周皇帝突然遷都于長安,而長安比洛陽更接近吐蕃和突厥,武周一旦定都長安,勢必加重關中和隴右的軍力,臥榻之旁,猛虎窺伺,令人不安吶!”

    沈沐道:“是啊!所以,我就找你商量,決定趁武周立足未穩,聯手發兵攻打武周。以你我兩國的軍力,想滅亡武周固然是辦不到,但是順利的話,我們可以把武周皇帝趕回洛陽,運氣好的話,我們還可以在隴右河北,康寧川陜地區,占上一大塊土地。”

    楊帆眉頭一皺,說道:“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慎。如果行動失敗怎么辦?一旦武周大勝,那么武周不但將在關中站穩腳跟,而且聲威大熾,你我那時更要寢食難安了!”

    沈沐道:“所以啊,未慮勝,先慮敗,咱們得預留后手,打得贏咱就打,打不贏就和親。”

    楊帆道:“和親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攀親戚。”

    沈沐道:“那是自然,咱們打不贏,拍拍屁股就走,武周是無力追入我們國內的,又何必多此一舉攀這個親家。”

    楊帆道:“那么跟誰和親就得好好想一想了。皇太子和相王兩家,只有相王還有女兒待嫁,不如我就指定相王做我的丈人,娶他一個女兒。”

    沈沐道:“哎呀,被你搶了先了。那我只好吃點虧,挑個女兒嫁給他們的皇太孫。”

    楊帆道:“你我聯兵,武周皇帝也一定頭痛的很,我們想罷戰和親,她一定求之不得。到時候,我就是相王殿下的女婿,你就是太孫殿下的丈人,咱們‘一心一意’地幫著自己家親戚,武周就熱鬧起來啦!”

    沈沐道:“好極了!有咱們幫忙,一定越幫越忙,到時候兄弟鬩墻,咱們通過戰爭達不到的目的,或許通過和親兵不血刃就能完成了!”

    楊帆道:“可是皇太子和相王兩位殿下要是不需要咱們幫忙呢?”

    沈沐正色道:“那怎么成?我這個老丈人替自己的女兒和將來的小外孫出頭,理直氣壯啊,誰敢攔我?”

    楊帆頷首道:“有道理!那我這女婿的,為老丈人和大舅哥出頭,也是名正言順了。”

    兩人對望一眼,忽然同時大笑起來。

    “當”地一聲清音,二人又對飲了一杯。

    楊帆道:“虧得這場大雪,使突厥和吐蕃的聯合行動受到了挫折,吐蕃沒能及時響應突厥的行動,我朝兵馬調動起來還算從容,突厥哪今雖在河北、隴右一帶全面出擊,我朝始終沒有出動駐扎在關中地區的精兵,眼下東部和南部各道的兵馬業已集結起來,隨時可以北上赴援了。”

    沈沐道:“但吐蕃兵馬雖因大雪延誤了行動,可他們早晚還是會來,雖然我們已經有了準備,不至于讓他們討個大便宜,可一場大亂終究難免。介時他們若提出和親,皇帝必然答應,吐蕃和突厥若以此插手我朝內政,必成心腹大患!”

    楊帆道:“若是兵來將擋,就算擊退來犯之敵,最終也不免會出現和親之局,從而使他們有借口干涉我朝內政。而要擊退來犯之敵,又不讓皇帝同意和親,那就只有一個辦法。促使兩國主動收兵!”

    沈沐沉吟道:“讓他們自己主動……,那除非釜底抽薪了。”

    楊帆點了點頭,道:“我想的正是這個主意。突騎施部落首領烏質勒在你的扶持下,如今已經取代斛瑟羅,成為西突厥十姓部落的可汗,如果你能讓他在突厥腹心捅上一刀,你說突厥會不會退兵?”

    沈沐凝眸思索片刻,緩緩答道:“我雖能對烏質勒施加一定的影響,但是要發動十姓部落兵馬攻打東突厥,茲事體大,就算烏質勒肯答應,他也未必能說服十姓部落的首領,沒有足夠的好處他們不會出兵的……”

    楊帆道:“以隱宗一家之力,或者不能促成東西突厥一戰,但是如果皇帝陛下也派出使節,對十姓部落予以封賞,再要他們出兵攻打默啜,在突厥西南一角燒上一把野火呢?”

    沈沐慢慢點了點頭,道:“若是明里有朝廷蠱惑,暗中有隱宗慫恿,雙管齊下,此事可成。不過,吐蕃方面又怎么辦?”

    楊帆微笑著舉起杯,道:“吐蕃后院的那把火,就由我來燒吧!”

    “你?”

    沈沐微微一詫,隨即便反應過來,道:“這把火,你準備燒在吐蕃東南?”

    楊帆笑道:“北面和西面,沈兄已經營多年,兄弟不好插足,只好往別處發展了。”

    西域地區是隱宗經營多年的所在,而北方自沈沐被“發配”新羅,也迅速擴大了他們在北方的影響,何況那一帶本就是七宗五姓的根基,兩者很容易就連成一片,楊帆若不想與隱宗產生利益沖突,只能另僻蹊徑。如今聽他所言,不只南方,就連東方也成了他的勢力范圍。

    沈沐知道當年楊帆平定東南六道之亂,與南疆多位部落頭人建立了極其密切的關系,還與其中幾位重要部落首領結拜為兄弟,有此基礎,再加上顯宗的強大實力,想把他的勢力滲透到南疆易如反掌。

    但東方除了曰本,全是茫茫大海,顯宗在東方如何立足,又如何擴展的實力,沈沐就一無所知了,心中于欽佩之余,對楊帆的手段也不免起了好奇之心。不過,他也知道,事關顯宗機密,楊帆是不會對他透露其中原委的。

    沈沐舉起杯道:“既如此,咱們這兩把火就燒起來吧,且看誰燒的更旺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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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q
第1061章 黑云壓城城欲摧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刀如輪轉,槍似閃電,兩條大漢,一刀一矛、一長一短配合的十分默契,攻防之間虎虎生威。m

    與二人對敵的只有一人,此人手使一根狼牙棒,整根狼牙棒烏鐵打造,雄渾沉重,狼牙棒在他手中大開大闔,霸道萬分,那使刀矛的兩個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子。

    這種一力降十會的剛猛功夫,非神力不能為,但一旦有此神力,卻也足以令許多會家子為之頭疼了,因為任你招式如何精妙-,在他力竭之前也難傷他分毫。

    如今正是滴水成冰的酷寒天氣,正在交戰的這三個人卻都光著上身,虬突有力的肌肉散發著騰騰熱氣。

    三人之中使狼牙棒的那個人身材尤其壯碩,他身高足有丈二,剃著光頭,一身古銅色的肌膚滿是疤痕,胸肌肩肌健碩的如同巖石,那種陽剛狂野的味道,仿佛一位來自洪荒的巨獸。

    他那常年運動造就的筋骨,如銅澆鐵鑄一般強橫堅實,從他的動作來看,此人不僅天生神力,而且精擅武功,那一身強健柔韌均勻有力的肌肉,雄壯中蘊含著洶涌的暴力,而這一切都體現在他那根揮灑自如無堅不催的狼牙棒上。

    突然,這大漢手中的狼牙棒呼嘯著盤旋一匝,與他對搏的那人手中鋼刀堪堪一碰,只聽“當”地一聲暴鳴,那人鋼刀便脫手飛出,四下里袖手圍觀的軍士們趕緊散開,任那口刀遙遙飛出,斜斜插入雪地。

    “不打了不打了,俺有些收不住力了。”身高丈二的大漢把狼牙棒往地上重重一頓,呼呼喘著粗氣,噴著一團團白霧,對那單刀脫手的人嘿嘿笑道:“駱司馬,對不住啦,又毀了你一口好刀。

    駱司馬笑道:“怨不得你·你陳大都督綽號大力熊王,一身橫練功夫威震三軍,我偏要跟你過招,豈不是自討苦吃么。”

    陳都督哈哈大笑·這時早就來到校場站在一旁觀戰的一名侍衛匆匆走過來對陳都督耳語了幾句,陳都督眉頭一皺,道:“一個行商,卻說是有要緊軍事稟報于我。奶奶的,一個行商有什么軍機要事?”

    那駱司馬目光一閃,道:“大都督,咱們去瞧瞧不就知道了·萬一有要緊事,也免得錯過。”

    陳都督“嗯”了一聲,有人拿過他的皮袍皮帽·陳都督穿上皮衣,把帽子往頭上一扣,這一身皮袍皮帽,竟然都是用白熊皮制成的。

    這位陳都督乃是劍南道茂州兵馬大都督,名叫陳大慈。名字很斯文,但這陳都督虎背熊腰、身高丈二,長得跟頭黑金剛似的,不但沒有一點慈眉善目的形象,更不像一個大慈大悲的居士·而是一位驍勇善戰,殺人如麻的武將。

    陳大慈領著幾員將領回到帥帳,就見兩個高鼻深眼、臉膛黑紅發亮、輪廓分明猶如刀削、編發盤辮身材高大·身穿土黃色長袍的大漢正靜靜地站在那兒,一看他們的五官輪廊和穿著,陳大慈就知道這是兩個羌人。

    茂州地區諸族雜居·但當地最多的就是羌人,陳大慈在此帶兵久矣,自然是認得的。陳大慈看了看他們,大聲問道:“你們兩個叫什么名字,你們既是商人,有什么要緊軍事稟報本督?”

    兩個羌人是不茍談笑的性子,雖然見一大群武將簇擁著此人進來·曉得他就是茂州大都督,也向他恭敬地撫胸施禮·卻沒有一般商人見人就笑的習慣。陳大慈知道這些羌族漢子性情剛直、不茍言笑,雖是商人也不改本性,倒也不以為奇。

    那年長些的漢子道:“大都督,我叫日渥不基,這是我的兄弟日谷得基。我們兄弟二人行走四方,做些小生意糊口,前幾天要從嘉梁州到野城去,為了圖省事,就抄了近路,經過了吐蕃的一片地方。”

    陳大慈這些年鎮守邊陲,跟吐蕃是老對頭了,一聽吐蕃二字,登時上了心,瞪大一雙熊眼盯著日渥不基。日渥不基道:“我們發現,在附近竟秘密屯扎了數千吐蕃士兵,而且從各地還有兵士源源而來。

    我兄弟心生恐懼,急忙拔營離開。遷轉途中,恰好遇到一個吐蕃散騎追趕一頭中箭的黃羊,我們怕他招來吐蕃兵,只好動手把他留下,探問之下,才知道他們集結重兵是為了要偷襲茂州,我們就是茂州人,生怕家鄉遭難,所以趕來稟報將軍……”

    陳大慈也不打岔,聽他說完經過,這才問道:“被你們抓到的吐蕃兵呢?”

    日渥不基道:“他試圖逃跑,慌亂中被我們亂刀砍死了,不過尸體我們還帶著。”

    陳大慈來到帳外,有人把一具**的尸體從馬背上解了下來,這人遍體鱗傷,右足已齊踝被利刃砍去

    陳大慈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多年的軍旅生涯,卻養成了他謹慎細膩的性格。他蹲下身子,扳開那死者的手看了看,又看了看他的牙齒、頭發、膚色、面容……

    表象上的一些東西可以偽裝,但有些東西是很難喬扮的,比如常常握刀虎口處磨出的刀繭、比如久居高原赤紅粗糙的皮膚,甚至因為飲食習慣、衛生習慣的不同,對膚色的深淺和牙齒的磨損造成的不同變化。

    陳大慈認真檢查了一番,又向日渥不基要來從這人身上搜出的那些東西仔細檢查了一番,確信這是一具吐蕃士兵的尸體,陳大慈便笑容可掬地道:“你們這個消息十分重要,本督這就派人查證。你們且在軍中住下,一經查證屬實,本督為你們向朝廷請功。”

    日渥不基為難地道:“將軍,我們兄弟還有一批貨,要趕著年前運出去……”

    陳大慈哈哈大笑,道:“你們立下如此大功,還在乎那點小利做什么。去去去,暫且歇下,一俟證明消息確實,朝廷必有重賞,你放心,若是朝廷沒有封賞,本督也不會虧待了你們。”

    陳大慈叫人把他兄弟二人帶下·立即對駱司馬道:“死者確是吐蕃人無疑,卻不知這兄弟二人所說消息真假。他們二人的‘過所,你方才也看過了,馬上向地方官查證這兩人身份!”

    駱司馬點點頭,快步走了出去·陳大慈又對一員將領道:“速速派出斥侯,探查是否有吐蕃軍隊隱藏于我茂州左右。”

    陳大慈用手指在地圖上比劃著,他字雖認得不多,但這茂州一山一水他都爛熟于胸,一看便知就里。

    陳大慈跟胡羅卜似的粗大手指在地圖上點著,道:“這兩個商人說,從嘉梁州到野城去時他們抄!路·路上偶遇吐蕃兵馬,那么吐蕃兵馬應該就藏在此處崍坪!重點查這里!”

    那將領向他抱拳領命,匆匆離去。陳大慈瞇著眼睛·望著地圖又出神半晌,便轉身向外走去,隨口拋下一句話道:“看緊了那兩個行商,別讓他們溜了!”

    ※※※※※※※※※※※※※※※※※※※※※※※※※※

    一聲尖利的如同幽魂夜泣的聲音從曠野中攸然掠過,聲音雖然不是極大,卻綿綿長長,經久不息。一個獵人正興奮地從雪窩子提出一只被夾索套住的兔子,忽然聽到聲音,不禁詫然抬頭。但那尖厲的聲音已一閃而逝·獵人搖了搖頭,還以為他聽錯了,把兔子敲死背在肩頭·便向下一處下套處深一腳淺一腳地趕去。

    呼嘯而過的聲音其實是一枝響箭,那是遠出數百里,深入吐蕃領地探聽消息的茂州探馬傳回的警訊·每隔一箭地,便有幾名探馬,如此一程一程接力,數百里外的消息,轉瞬之間就能送到茂州城去。

    陳大慈很快就得到了斥侯送回的消息,茂州三軍大營立即緊急調動起來:“馬上把消息呈報劍南北道兵馬大總管、并報長安兵部!抄報拓州、恭州、雅州、維州、彭州等地駐軍!”

    陳大慈抓起帥印,“砰”地一聲在軍情急報上蓋下一個鮮紅的大印·甩給一名驛兵,然后大步趕到地圖前‘正圍攏在地圖前面七嘴八舌爭吵不休的幾員大將趕緊給他讓了個位置。

    駱司馬道:“大都督,末將以為,我們應該出兵岷山,據岷山地利,拒敵于外,而不應該困守軍營,候敵來攻。”

    陳大慈盯著地圖,微微躬著背,像一只作勢欲撲的巨熊,大聲道:“主動出兵是對的!依岷山之險候敵來攻卻大大的不妥。此地雖險,卻只宜防守,我們如今已經知道那些藏頭露尾的龜孫子要干什么,還守在岷山等他們來?笑話!”

    駱司馬與眾將互相看看,問道:“那大都督準備怎么打?”

    陳大慈仲出熊掌,“啪”地一聲拍在地圖上:“汶川!咱們在汶川打!集結兵馬,馬上趕到汶川去,藏兵于邛崍山,在岷江邊上打他們一個措不及防!他奶奶的,就只許他們那群龜孫兒來陰的?俺也會!”

    吐蕃發兵攻打茂州了!

    今日沒有朝會,武則天在后宮獲悉這一消息,不禁大驚失色,她馬上駕臨長生院正殿,吩咐人召集政事堂諸宰相和兵部尚書、侍郎等官員來見。

    傳旨太監出殿之后,武則天便拄著龍頭拐杖,焦慮地踱起了步子:“朕剛剛遷都長安,默咄便向我大周全面開戰,而今吐蕃又自朕的腹心狠狠捅上一刀,國家艱難啊!萬一軍事不利·`····”

    武則天憂心忡忡地看向殿外,喃喃自語道:“吐蕃為何發兵呢?難道是為了逼朕把孫女嫁給他們的國主?兩面開戰,一個不慎就是滿盤皆輸,吐蕃這是在趁火打劫啊!朕若是舍一女而息刀兵,倒也未嘗不可……”

    今日楊帆到宮中戍值,剛剛與上官婉兒會唔過,婉兒聽她言語有所松動,連忙道:“圣人,據我朝斥侯送回的消息,吐蕃在康寧川陜一帶皆有動作,這可不像是為了和親,如果不是吐蕃遇上十年不遇的大暴雪,恐怕他們早就與突厥人一起殺進我們的國土了。”

    武則天矍然一驚,霍然轉身看向上官婉兒,沉聲道:“你是說···…吐蕃與突厥聯手謀我大周?”

    上官婉兒道:“婉兒不敢斷定,不過從現在掌握的情報看,很有可能。”

    武則天目光漸顯茫然,喃喃地道:“若是如此,就算朕答應和親,這一戰也不能避免了……”

    上官婉兒明眸一閃,突然說道:“婉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吐蕃使節赴麟德殿國宴時,不是曾經見到一位大敗過吐蕃兵馬的將軍嗎?那位將軍一直在西域一帶領兵,熟悉吐蕃情形,何不讓他參與軍機,說不定他會有辦法。”

    武則天道:“對對對!那人叫什么來著,朕讓你記過他的名字,好象是涼州都督……”

    武則天輕輕叩著腦袋,蹙眉思索,婉兒接口道:“那位將軍叫唐休。”

    武則天道:“不錯!就是他!快快傳旨,召他入宮同議軍機!”

    婉兒答應一聲,快步走出大殿宣旨。

    楊帆正扶刀立于院內,在稀零的雪花中來回漫步,積了一肩雪花。

    婉兒喚過一名內侍,匆匆吩咐幾句,那內侍便一溜煙兒地跑開了。婉兒回身欲返回宮殿,楊帆恰好走到殿下階前,婉兒走到他身邊時,向他飛快地遞了個俏媚的眼神兒,低聲道:“事諧矣!”

    楊帆微微一笑,不著痕跡地輕輕點了點頭,舉步向長生院外走

    壽春王府,五兄弟正閑座吃酒,一名侍衛忽然走到李隆基身邊,悄悄耳語幾句,遞過一個紙團,李隆基并不避諱幾個兄弟,直接將那紙團展開。

    這是高力士給他寫來的密信,向他通報了宮中剛剛發生的事情。

    李隆基看罷眉頭一皺,將信團起,投進了銅制的炭爐。

    李成器問道:“三弟何事為難?”

    李隆基揮手摒退堂前侍奉的侍女,對李成器道:“大兄,吐蕃發兵攻打我朝,這一來,咱們的小妹子只怕是逃不過嫁去吐蕃的命運了。”

    李成器幾兄弟聞言,面面相覷,怔愕不語。屏風后面,李持盈躡手躡腳地走開,片刻之后,七姐妹便重聚在東墻邊的大槐樹下,李持盈小臉脹的通紅,大聲說道:“他說話不算數,答應過要幫咱們想辦法的,卻食言而肥!”

    李華婉徨無助地道:“如今吐蕃發兵來戰,恐怕皇祖母也無計可施了,他不過一個禁衛將軍,能有什么辦法?”

    清陽和西城兩人垮著小臉兒,眩然欲滴。如果她們姐妹之中必須要有一個嫁去吐蕃,十有**就出在她們三人里面。

    李持盈怒氣沖沖地揮手道:“我不管!誰叫他答應咱們的,我找他去!”

    “十娘,十娘!”

    李華婉一把沒拉住,李持盈已經挺著小胸脯兒,怒氣沖沖地拔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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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2章 宮門立雪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帆出了玄武門,跨上戰馬,待他離開玄武門,拐過一道墻時,忽然驚詫地勒住了馬韁。m

    這里還是宮城范圍,在宮墻外側還有一道夾墻,中間是一條長長的甬道,專門用以從宮城后門通行的人出入的,尋常百姓根本不可能來到這兒,所以長道上冷清的很,連積雪也沒有打掃。

    長道上,兩側積雪平緩,被風吹成一道道固定的波紋,中間部分則是一片凌亂的車輒印、馬蹄印,顯得有些骯臟。

    就在這樣一條甬道上,卻站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姑娘,一件雪白的狐裘大衣裹住了她嬌小可愛的身材,頭上一頂毛絨絨的胡帽,還有兩道雪白的狐尾垂在她的胸前,把那張小臉襯托得如含苞的臘梅般精致。

    那襲雪白的狐裘長及膝上,下邊露出一截湖水綠的襦裙,襦裙底下則露出一線嫩黃的綢,接下來則是一雙白緞高筒小蠻靴,裹緊了那雙纖美的小腿。

    在這種地方竟出現一個無人伴從的少女,這情形未免太奇怪了些,所以楊帆一眼就認出她就是當日在壽春王府扯住自己衣衫,強行把一個天大的難題拋到他身上的那個小姑娘,那她自然就是相王之女了。

    至于這小丫頭在相王諸女中排行第幾,芳名如何,楊帆可就完全不知道了,那天他就沒有問過,即便當時問過,七個小丫頭的排行和芳名,他又哪里記得住。

    李持盈看來已經在那兒站了許久了,凍得一張雪白的小臉通紅,那一勾挺直小巧的瓊鼻也凍得紅通通的。她蜷著小手呵著氣,用力跺著小蠻靴,正在努力取暖,忽然看見楊帆出現,她馬上挺直了腰背,雙手也攥成了一對小拳頭。

    看那模樣·頗有一點討債人的威風霸道,只是她未及說話,兩顆晶瑩的淚珠便緩緩凝結成形,掛在了長長的眼睫毛上。

    任威等人勒住戰馬·看向楊帆。

    美人攔道這等戲碼,前幾年倒是常見,這幾年就少見的很了,可今日不但有美人兒攔路,而且還是一個小美人兒,怎么看也就十歲上下的樣子,任威等人可沒懷疑過這小丫頭會和宗主有什么暖昧。

    宗主雖風流倜償·是個極有女人緣的情種,可從沒聽說他有孌童幼女一類的怪癖,這種毛都沒長齊的黃毛丫頭即便生的再美·能有幾分風情?料來宗主也不會和她有什么情感糾紛。不過······這個小丫頭雖然不可能是宗主的情人,是不是他在外面的某一筆風流孽債留下了種子,那就不好說了。

    這個年代大多數人都是早婚,富貴人家的男子成親雖然晚些,但他們接觸女人的時間可一點也不晚。十二三歲就闖蕩青樓尋花問柳的富家公子比比皆是,在外面交接情人偷嘗禁果的也不乏其人。

    宗主如今二十八歲,看這少女大約十歲,說起來比宗主小了十八年。若說宗主十七八歲時在外邊有過一份孽緣,如今女兒長大找上門來那再正常不過了·所以他們馬上識趣地站住了。

    楊帆一見這個刁鉆的小姑娘,當真是頭疼不已,他怕有哪位大臣正好經過·看到這一幕辯白不清,趕緊翻身下馬走到她的面前。

    李持盈凍得身子都有些哆嗦了,一見楊帆走到面前·委屈的淚水便忍不住滾滾而落,抽噎地道:“你……你耍賴皮,你堂堂大將軍,都答應人家的事,卻還騙人家。”

    楊帆苦笑連連地道:“小娘子,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哪有答應過你事情·卻沒有做的?”

    李持盈憤怒地道:“就有!你還想騙人嗎?我聽說,因為我朝遲遲不肯允婚·吐蕃已經兵攻打茂州了,這一下皇祖母一定允嫁,你答應我的話呢?”

    楊帆心頭怦然一跳,皇帝這廂剛剛召集重臣商議軍機,這個小丫頭就知道了?相王府的消息好靈通啊。楊帆心中想著,口中道:“那你讓我怎么辦呢?難道我說一句吐蕃不許兵,他們就不會兵了?還是說你讓我單槍匹馬殺去吐蕃,一刀宰了吐蕃王,新郎倌兒沒了,你們就不用嫁了?”

    李持盈雖然年幼,卻也清楚這太不可能,但楊帆已是她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就像一個溺水的人,哪怕明知他靠不住,只要最后一線希望因此未絕,她也不舍得放棄。其實,此刻的她與其說是把拒絕和親的希望寄托在楊帆身上,不如說是為了在心中保存一絲幻想。幻想晚破滅一會兒,她的心就能好受一些。

    李持盈不說話,只是抿著嘴巴,一副很委屈的模樣。

    楊帆嘆了口氣,放緩了聲音安慰道:“你放心吧,這件事我已經在想辦法了。不過這可需要時間,吐蕃既然已經出兵,無論如何總要打一打的,能因為人家一出兵,皇帝就馬上答應和親嗎,那朝廷還有什么體面?-,你不要急,這件事的變數還大的很。”!

    李持盈濃睫輕顫,原本迷離的淚眼眨動了幾下,漸漸變得黑白分明起來,她咬著粉嫩的櫻唇仔細想了想,猶豫地問道:“你說的是真的,沒有騙我?”

    楊帆連忙道:“當然沒有,我怎么會騙小孩子?不瞞你說,今日宮中正在商議此事,吐蕃既然出兵,我們是一定要還手的,這一打起來可就不是一時半晌就能分出勝負的,和親自然要往后拖,這段時間我一定會想出辦法的。”

    李持盈吸了吸鼻子,追問道:“此言當真?”

    “自然當真!不過,這件事你知我知,萬萬不可再說與任何人知道。”

    李持盈見他說的慎重,漸漸有些信了,輕輕點了點頭。

    楊帆見宮中正在商議軍機的事這小姑娘馬上就知道了,便知道相王府一定在宮中收買有眼線,朝廷將部署反擊的事即便自己不說,這小丫頭很快也會知道,為了脫身,倒不妨先說與她聽。

    但是這件事卻不能再讓她對別人張揚,不管是讓別人知道自己泄露了軍機也好,還是讓人知道相王府在宮中埋有眼線,都不是一件好事。于是,楊帆又囑咐道:“我說的任何人,包括你的姐妹、兄弟,還有你的父親。總之,切切不可讓任何人知道。以后你若聽到了什么消息也不可胡亂張揚了,一旦被人知道,對你父兄大大不利。”

    李持盈年紀雖幼,畢竟生于帝王之家,這個道理還是明白的,她鄭重地點了點頭,小聲道:“人家這不是跟你說嘛,對外人自然不會胡亂張揚了。”

    楊帆道:“那就好,這件事,你就當是你我之間的一個小秘密好了,無論如何,萬萬不可說與他人知道,明白?”

    李持盈白了他一眼道:“知道啦,只要你不騙我,我就不對任何人說。”

    楊帆可不大相信一個小丫頭的保證,又恐嚇道:“是絕對不可以說,你要是說了,我的計劃可就不靈了,到時候皇帝派人嫁去吐蕃,我就會向皇帝進言,派你嫁去吐蕃做新娘子!”

    李持盈咬了咬櫻唇,忽然向楊帆招招手,楊帆狐疑地彎下腰,問道:“什么事?”

    李持盈踮起腳跟,湊近楊帆耳畔,前額的劉海觸在他的頰上,散出一抹淡淡的少女馨香。

    李持盈在楊帆耳邊小聲道:“我也告訴你,要是你敢食言而肥,皇祖母真要從我們姐妹之中選一個嫁去吐蕃的話,我就自告奮勇,充當和親公主!”

    楊帆訝然看了李持盈一眼,翹起大指,衷心欽佩地道:“小娘子深明大義,為國分憂,如此高風亮節,令人感佩。姐妹之間如此情深,更是令人感動!”

    李持盈小嘴一翹,“嗤”了一聲道:“你少灌我迷湯,人家這么做,是因為是我把此事拜托給你的,如果這事壞在你的手上,我李持盈自然一人做事一人當!不過,你要是不守信用,我也不會放過你的,我會要你當陪嫁!”

    楊帆一怔,哭笑不得地道:“我當陪嫁?我是禁軍將領,又不是宮娥太監,我當什么陪嫁。”

    李持盈一雙漂亮的杏眼微微瞇了起來,眸中漾起一抹殺氣:“把你閹了不就行……”

    楊帆頓時呆在那里,李持盈的嘴角微微翹了起來,俏麗的臉蛋上勾起一抹好看的弧線。

    她高傲地揚起下頜,對楊帆道:“人家會信守對你的承諾,今天這番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再不會教第三個人知道。你對人家說過的話,也要信守承諾才成,要不然的話,你就陪人家去吐蕃吧!”

    李持盈終究還是個孩子,似乎有了可以威脅楊帆的武器,她和姐妹們就一定不必嫁去吐蕃了。她的心情輕松了許多,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容,她轉過身,像一位打了勝仗的大將軍似的,邁著輕快的步伐,象一只牝鹿般輕盈地走開。

    前方轉角處,匆匆迎來幾個小內侍,隨即一輛輕車馳至,李持盈提起裙裾舉步登車,彎腰欲進車廂時她忽然停了一下,扭頭向楊帆這邊看了一眼。

    楊帆依舊站在那兒,兩人相距已遠,看不清李持盈的眉目神情,但楊帆完全可以想像得到,她這盈盈一瞥,該是何等得意。

    這一招真是夠狠,如果這個沒輕沒重的小丫頭被選為和親公主,沒準她真能干得出這樣的事情。“如果她把我當陪嫁作為和親的唯一條件,皇帝會不會答應?”楊帆想了想,汗毛忽然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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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3章 廷上奏對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對于吐蕃在茂州一帶的軍事行動,眾宰相與兵部官員眾議策略是御而不擊,朝廷馬上下令,命劍南道各州兵馬全力戒備,分據各州,防止吐蕃進犯。 m同時在關內道設立第二防線,以防劍南道被突破后,吐蕃大軍進入關中。

    他們的策略雖趨于保守,但是在目前來說,還是比較穩妥的辦法。一則國都剛剛遷回長安,容不得紕漏,一旦吐蕃兵進關中,皇帝就得再度遷都回洛陽,哪怕只是暫時的,國家威信朝廷體面也將一朝喪盡。

    再者,如今正是寒冬季節,大雪封途,行動不便,而且吐蕃是攻的一方,他們已經掌握了主動,同時在康、寧、川、陜一帶都有吐蕃兵馬調動,實難判斷他們的主攻方向,如果主動出擊,很容易被敵所乘,顧此失彼。

    所以在康寧川陜所有與吐蕃接壤州府陳兵防御才是上策,至于茂州都督陳大慈主動出擊,作戰范圍畢竟還是在茂州境內,而且對付的也只是率先侵入劍南的第一路吐蕃兵馬,即便失敗也不會對全局產生壞的影響,如果他能取勝,還有助于提高周軍士氣。眼下也只得聽之任之,這也算是防中有攻了。

    對于吐蕃當前的軍事行動,大周眾臣的策略還是可圈可點的,武則天也贊成他們的意見,馬上下了旨意。但是對于如何應付吐蕃和突厥的聯手行動,眾大臣就莫衷一是了。魏元忠重提舊議,建議答應吐蕃和親以息干戈,梁王一派則據理力爭,堅不妥協。

    雙方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武則天也是委決不下。在內政上她可以一言而決、乾綱獨斷,涉及到軍事,尤其是具體的戰略戰術,武則天自知短處·倒也不會輕率地表意見。

    就在這時,涼州都督唐休奉詔趕到了長生院。

    唐休本打算近日返回涼州的,因為連番大雪道路難行,這才延誤了行程。但是突然接到武則天的宣詔·唐休卻并沒有感到吃驚,囡為此前已經有客人登門拜訪,提前和他透露過消息,并幫他分析了西域局勢。

    唐休和郭元振一樣,做為鎮守西域的一方諸侯,軍政經濟都要抓,所以根本離不了地方豪強的支持·因此他們與當地豪強的關系都非常密切。而當地豪強大多與繼嗣堂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有的甚至就是隱宗的一員。故而沈沐很容易就能通過這重重關系和唐休這位一方諸侯建立密切聯系,并施加一定的影響。

    唐休趕到長生院后·武則天便讓婉兒把吐蕃兵攻打茂州,且與突厥遙相呼應,似有聯手,現今武周面臨兩面作戰、處境頗為艱難的事情對他述說了一遍。

    待婉兒介紹已畢,武則天便道:“唐卿久居西域,熟悉突厥與吐蕃情形,我朝如今兩面作戰,難免要捉襟見肘,唐卿可有良策使我朝廷擺脫目前的窘境?”

    唐休心中本已有了方略·卻不好馬上直言,他佯做思索了片刻,眾官員都停止了爭執·紛紛沉默地看著他。唐休蹙額沉思片刻,向武則天長揖一禮,道:“陛下·臣以為,要想打破兩面受敵的僵局,只有破壞突厥與吐蕃的聯兵。”

    武則天頷道:“眾宰相也是這個意思。然則突厥與吐蕃若真的已經暗通款曲,同進同退,成聯兵之勢。朕要怎么做才能破壞他們的聯盟呢?”

    唐休道:“臣以為,朝廷可以借助突厥十姓的力量來牽制默啜,默啜一旦退兵·則兩國聯兵之勢自然破解。”

    武則天沉默片刻,猶豫道:“朕若下詔·突厥十姓會應詔出兵嗎?”

    對此,武則天還真沒什么把握,或許突厥十姓部落不會公然抗旨,但他們只要消極執行,出工不出力,朝廷也是無可奈何,如果完全寄望于突厥十姓,而十姓部落不肯出兵,反而貽誤了戰機。”

    唐休自信地道:“臣以為,此計可行。

    東西突厥雖然同祖同宗,卻早成世仇,況且東西突厥的根本之地都在草原,草原就是他們賴以生存的根本,如今默啜占據了突厥水草最豐美的地方,僅憑這一條,東西突厥之間便成不死不休之勢。

    如今,默啜兵馬盡出襲我中原,國內武力空虛,對突厥十姓來說,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如果陛下再能許以一定的好處,那么突厥十姓必定會成為陛下的一支精兵,奉詔直搗突厥腹心,解我朝廷之危。”

    武則天馬上抓住了重點,要突厥出兵的關鍵是要有個足以打動他們的條件。武則天馬上追問道:“依卿之見,朕要許以什么條件,十姓部落才肯出兵?”

    唐休慨然道:“最■的,是先許以大義名份!”!

    武則天的目光微微一閃,道:“大義名份?”

    唐休道:“不錯!陛下,突厥十姓部落的領,是陛下欽封的繼往絕可汗,阿史那斛瑟羅。然斛瑟羅早已有名無實,多年來,斛瑟羅遠離部落,長居京師,十姓部落一直由莫賀達干(突厥官名)代管。

    這位莫賀達干名叫烏質勒,是十姓部落中最強大的突騎施部領,此人能撫士·有威信·西域胡人爭相順附,現今麾下已有都督二十人,每個都督下轄精銳騎兵七千人,再加上他本部精銳六萬人,烏質勒已有控弦之士二十萬,足以與默啜一較長短了。

    現在烏質勒設大牙帳于碎葉城,小牙帳于弓月城,斛瑟羅之故地部眾,盡歸于他。可是,我朝現在仍只認斛瑟羅為突厥十姓之主。斛瑟羅有其名而無其實,烏質勒則有其實而無其名。

    如果陛下承認烏質勒為十姓部落可汗,烏質勒必感念天恩,必定愿為朝廷效力。一旦讓他成為朝廷認可的十姓部落之主,他就可以名正言順地令麾下各部落從其出兵。至于十姓酋長,朝廷也不需要施以財帛之利,須知一旦突厥亂我中原,西域商途中斷,十姓部落當其沖,必受其害,只要遣一使者,曉以利害,再有烏質勒號令諸部,他們必定出兵!”

    武則天大喜道:“好!朕若命你持朕詔書出使十姓部落,加封突騎施部落領烏質勒為懷德郡王、突騎施汗,命他帶兵攻打突厥,你可愿為朕分憂?”

    唐休欠身道:“臣自領命,此去碎葉城,必不負圣望。”

    武則天大喜,連連點頭,一旁婉兒則運筆如飛,飛快地草擬對烏質勒的詔書。

    唐休又道:“陛下,對于吐蕃,臣以為,也可以用同樣的方法退其兵馬!”

    武則天本想著只要突厥退兵,朝廷就有足夠的兵力從容應對吐蕃的入侵,一聽唐休對吐蕃也有建議,興致更高了,趕緊道:“唐卿有何妙-計,道來。”

    唐休道:“陛下,吐蕃一直內亂不休,直至松贊干布內平叛亂、外吞諸番,吐蕃才一舉越象雄,成為高原第一大國。然而松贊干布英年早逝,幸虧有祿東贊、論欽陵父子乃是不世出的當世雄才,這父子二人一個擅于內政,一個擅于軍事,有這父子二人為相,把持吐蕃大政,才保了吐蕃數十年太平。

    然而吐蕃的內憂外患一直沒有排除,只是靠祿東贊、論欽陵父子強行壓制而已。如今論欽陵家族被吐蕃王一舉鏟除,吐蕃良將盡除,傷的何止是軍力,內外各方久被壓迫,現在都有些蠢蠢欲動了。

    南詔諸國當初本是我中原屬國,后迫于吐蕃威勢向其稱臣,然我中原素來以德服人,對南詔各部多有優容,而吐蕃則橫征暴斂,待之苛薄,兩相比較,南詔各國自然心向中原而敵吐蕃。

    這些年來,南詔諸國與吐蕃屢興刀兵,時降時反,時反時降。今吐蕃伐周,必向南詔勒索軍餉輜重,陛下若下詔給南詔諸王,重納其為我朝屬國,南詔諸王必定響應朝廷,介時吐蕃也將面臨兩面受敵的窘境,自然不敢再向我中原兵!”

    想那南詔諸國沒有大周支持,還時不時的反上一反,如今受到吐蕃勒索,有了大周在器甲錢糧方面的支持,他們不反了吐蕃才怪。唐休所言有理有據,聽來大為可行,偌大一個難題,被他把解決的辦法放在國朝之外,竟然輕易解決了。

    武則天聽的龍顏大悅,再想起上次吐蕃使節論彌薩說過此人悍勇,曾大敗吐蕃,令大周揚眉吐氣的事,對他是越看越順眼。如果早起用這樣的人才,充分揮他的才能,大周何至于像現在這般,飽受蠻夷欺凌啊!

    武則天欣然道:“唐休聽封!”

    唐休趕緊站定,恭聲道:“臣在!”

    武則天道:“朕命你為夏官尚書、檢校涼州都督,同鳳閣鸞臺三品!”

    唐休嚇了一跳,沒想到一番御前奏對,居然就升為當朝宰相了,趕緊謝辭道:“臣德行淺薄,何堪重任!”

    武則天不滿地掃了一眼殿上眾臣,加重語氣對唐休道:“卿乃國之干才,可以為朕分憂。啟用卿太遲,已經是朕的遺憾了!”

    眾大臣聽了,都有些顏面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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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4章 扶桑飛鴻是故人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帆回到隆慶坊,路經壽春王府時,很是有些心驚肉跳感覺,就怕大門突然打開,從里邊跳出一個絲帕蒙面、手提大刀的黃毛丫頭,奶聲奶氣地大喝一聲道:“呔,你這食言而肥的大將軍,就乖乖隨本姑娘嫁去吐蕃吧!”

    幸虧壽春王府的大門關的嚴嚴實實的,他的馬從壽春王府門前經過,一路平安無事,沒有生任何意外。 M

    楊府門前,家人正張羅著往燈柱上掛紅燈籠,眼看就要過年了,門前的燈籠正換作兩串紅通通的串燈兒,一串九只紅燈,掛起來份外喜慶。

    莫玄飛踩著梯子爬的高高的,正往桿頭上掛著燈籠。楊帆翻身下馬,跺跺靴上積雪,正要邁步進門,莫玄飛站在梯子上看到了他,揚聲喊了一句:“阿郎回來啦!”

    楊帆“嗯”了一聲,莫玄飛道:“阿郎,今兒有位姑娘找你。”

    楊帆有些詫異,站住腳步,抬頭問道:“什么姑娘?”

    莫玄飛把燈籠掛好,一溜煙兒地爬下來,撓著后腦勺對楊帆道:“那位姑娘自稱叫李十娘,看起來像是一位大戶人家的小姐,有輕車相隨,還有仆從相伴,是頭一回登咱家門的客人,小的也不認識。”

    “李十娘?沒聽說過呀……”

    楊帆蹙眉思索著,在他印象里并沒有這么一個人,楊帆可不知道李持盈在相王的女兒里面排行第十,姐妹之間平時都稱呼她為十娘的,楊帆想了一下不得其所,便問道:“那位姑娘為何登門,她現在人呢?”

    莫玄飛道:“那位姑娘是晌午時候登門的,一聽說阿郎不在,她轉身就走了,小的也沒顧上問她別的。那位小姑娘也就十歲上下吧,真是奇怪·不曉得這位小娘子找阿郎有什么事情。

    楊帆一聽心里頭“咯噔”一下,十歲上下的大戶人家小姐,那還用問么,肯定是相王府那位千金了·這時間可不就是到他府上沒找到他,才轉去宮城的么?楊帆心有余悸,趕緊吩咐道:“你記住,這位姑娘要是再來,不管我在不在,都告訴她我不在。”

    “哦!”

    莫玄飛答應一聲,莫名其妙地撓了撓后腦勺·突然又想起一件事來,忙道:“對了,阿郎·今天還有一位客人登門。”

    楊帆回頭瞪了他一眼道:“你說話非得一頓一頓的么?還有誰來了?”

    莫玄飛訥訥地道:“那人……似乎是個外國和尚。”

    “外國和尚?”

    楊帆更加摸不著頭腦了,他近年來交往的人里面壓根就沒有出家人,更不要說什么外國和尚了。莫玄飛道:“那和尚聽說阿郎不在府上,連門都沒進就走了,他給阿郎留下一封拜貼,現就放在門房,阿郎稍候,小的去取。”

    莫玄飛匆匆跑進門房,不一會兒便取出一封拜貼·楊帆就在門下打開拜貼,看罷之后,臉上慢慢浮現出一種極其古怪的神氣·他把拜貼匆匆袖起,轉身就往外走,說道:“我出門一趟。”

    莫玄飛追在后面嚷道:“阿郎·天氣陰沉,怕是又要下雪了,阿郎還是帶件蓑衣吧,這天色都已經晚了,要不明日再去會客······”

    楊帆沖著身后擺了擺手,道:“你告訴大娘子,就說我今晚有事·不回來睡了。”

    ※※※※※※※※※※※※※※※※※※※※※※※※※※※

    天宇下一抹慘淡的夕陽,映著寺院雄偉高大的山門·廟墻里露出一道塔尖,直指蒼穹。

    楊帆趕到的時候,陰翳的天空居然晴郎了,楊帆就踏著晚晴的夕陽步入禪寺。

    粉墻黛瓦、修竹蒼松,都披上了一層白雪,小橋曲折,橋下河水已經結冰,冰上又覆了一層白雪,幾枝殘荷孤零零地豎立在雪面上,于風中瑟瑟,不遠處有一座假山,白雪、青苔、蒼石,稀疏的藤蘿枯莖,篩下一道斑駁的光影,如同一幅水墨畫卷。

    這是大云寺,昔年洛陽十大高僧在薛懷義主持下造《大云經疏》,偽稱經中有“天女菩薩以女身當國”,指的就是當今太后。武則天隨即命天下各州府均建大云寺一座,內置藏經閣,藏《大云經》一部,這座大云寺即是那時在長安建造的。

    楊帆走在禪院時,暮色蒼茫,禪院中異常靜謐。

    日本國第八次遣唐使前兩天剛剛趕到長安,本次出使以粟田真人為遣唐執節使,坂合部大分為大使,巨使邑治為副使,一行百余人。其隨行人員多為僧侶,因而他們便住在了大云寺。

    大云寺是奉詔而建,專門用來收藏《大云經》,寺院大部分地區都不對外開放,所以十分寧靜安閑,成了日本國遣唐使節的住處后,這里更加安靜,一應香客一個不見。

    楊帆走上小橋,便見對面橋頭站著一個身穿日式僧衣的和尚,頭戴竹笠,腳穿芒鞋,雙手合什,肅然相候。楊帆猛地站住,靜了片刻,突然加快腳步趕過去,那黑衣僧人也快步迎了上來,張開雙臂,臉上露出激動的笑容。

    “十七!”

    “六師兄!”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過了半晌,楊帆才放開手臂,拭去頰上喜淚,欣然道:“真沒想到,你我二人還會在這里重逢。”

    那黑衣僧人正是昔年洛陽白馬寺的流氓和尚弘六,弘六咧開大嘴,笑道:“誰說不是呢,我本以為這一輩子再也回不得中原,再也見不到你啦。哈哈哈,走走走,師傅已經等你好久了。”

    弘六拉起楊帆就走,沿著青檐紅柱的長廊一陣迂回轉折,一路之上每隔一根廊柱,便有兩名東瀛武士靜靜地站在那兒,腰間插著鋒利的倭刀,他們的左手按在纏著黑白相間的麻布刀柄上,手背凍得通紅,卻肅立謹然,一絲不茍。

    看到弘六大步走來,那些武士都向他頓行禮,弘六理也不理·只管拉著楊帆興沖沖前行,他們來到一間靜室前,未及伸手扣門,里邊聽到動靜·障子門便嘩啦一聲拉開了,迎門的也是一個黑衣僧人,赫然正是弘一。

    弘一與楊帆相見,免不了又是一個緊緊的擁抱,就聽室中一人笑罵道:“你們打算在門口聊到什么時候,快些進來,叫灑家看看十七!”

    弘一趕緊放開楊帆·就見一人盤膝坐在榻上,穿著一身雪白的僧衣,袒露著壯碩的胸懷·正笑望楊帆,目中隱有淚光閃動,正是久違了的薛懷義。薛懷義看起來比當年蒼老了一些,臉頰也瘦了點,曾經讓他引以為傲的雪白肌膚如今已略顯黎黑。

    楊帆除下鞋子,快步走進房去,薛懷義從榻上站起,哈哈大笑著迎上來,給了楊帆一個有力的擁抱。兩人緊緊擁抱一陣·楊帆才放開薛懷義,擔心地責怪道:“薛師,你不該回中原的。”

    薛懷義道:“什么薛師·薛師已死,世上再無薛懷義其人了!我如今已復了祖宗本姓,就叫馮小!寶你放心沒人知道我是誰的。除了你,這一趟回來,我也不會再去見什么故人。”

    幾人在榻上坐下,這間屋子四壁皆空,墻壁涂刷的一片雪白,地上置著兩盞高筒紙座瓜式罩燈,燈紙上繪著竹葉映得四壁迷離片,仿佛置身于竹影之內。地上有一個下沉式的火爐與地面平齊,熱氣蒸騰。

    楊帆道:“南海曾有信來,說師父在南海住的甚不快意,只過了年余便執意求去,最后竟不告而別,無人知道師父去了何處。今日陡見日本國使節拜貼,見到‘為你剃度人,幾個字,可把弟子嚇了一跳。”

    薛懷義哈哈大笑道:“做事若不驚世駭俗,令人側目,那還是我馮小寶的本色么?你既來了,今晚就不要走了,咱們好好喝一頓。”

    薛懷義說著,“啪啪啪”三擊掌,身后看似墻壁,居然“嘩啦”一聲拉開一道障子門,一個身穿淡青色大印花委地和服的美麗少女,挽著日式垂,上帶著“額櫛”和三根“釵子”,裊裊娜娜地走了進來。

    她的和服上系著一個大大的蝴蝶結,使那穿著素色和服的小腰身略顯活潑,一雙雪白棉襪的秀足在和服下攸隱攸現的,邁著小碎步兒走到楊帆面前,屈膝跪坐,將一個朱漆食盤放下來。

    漆盤中放著幾式小菜和一小壇酒,少女秀眉彎如新月,眸波似琉璃般純凈,向楊帆含羞一笑,便為他們布菜斟酒,舉動之間,鑲著嫩黃滾邊的純白袖口露出白皙的手腕,姿態極其優雅。

    楊帆沒想到這寺廟里竟然有一位東瀛少女,不由露出驚愕的神色,那少女為弘一和弘六斟酒時,二人都恭敬地接過酒杯,對那少女道一聲“多謝師娘”,楊帆聽了更是合不攏嘴巴。

    薛懷義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大笑起來:“十七啊,灑家為你引見,她叫若香,是我的女人!”

    薛懷義撓著光頭,得意洋洋:“嘿嘿!這有本事的,到哪兒都能混的風生水起。呃······對了,我得說明一下,這一次,我馮小寶可不是靠女人,而是靠自己真本事才有今日風光的。”

    少女向楊帆抿嘴一笑,扶膝頓,細聲慢語地道:“請慢用!”說罷拿起空盤,姍姍退下,片刻功夫又走回來,在屋角盆中凈了手,捧來一具古琴,盤膝坐下,素手輕撥,山澗輕泉般的叮咚妙-音便流淌出來。

    楊帆暗暗納罕,他師傅張暴來信上說的明白,薛懷義自南海離開時,只帶了弘一弘六兩個人,身無分文,卻不知他怎就到了日本,又有了什么奇遇。楊帆捺下好奇,舉杯慶賀道:“恭喜師父還俗,還娶了這么一位溫柔賢淑的師娘。”

    弘六笑道:“十七,這你可說錯了,咱們師傅并未還俗,師傅不但沒有還俗,還在扶桑國京都一帶創立了本原教,建了一座本原寺,自立為一派教宗,很是威風了得呢。

    薛懷義這假和尚居然也能自創一派,成為教宗?

    楊帆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弘一和弘六你一言我一語細細道來,楊帆才聽的明白。

    原來這日本和尚有很多教派都是可以吃葷成家的,不少寺院都是家傳,父傳子、子傳孫,代代傳承,把這寺廟當了家業。有那了不起的寺院,不但有自己的武裝,擁有大量不用上稅的土地,擁有大量的信徒,甚至可以割據一方,干涉大名政務。

    剛才廊下那些武士,就是薛懷義的私兵,其實日本禪宗不但有些教派不禁婚嫁,就是有些戒律森嚴的教派,其門下高僧與女子私通也是公開不禁的秘密。正是“有時江海有時山,世外道人名利間,夜夜鴛鴦禪榻被,風流私語一時閑。”

    薛懷義自立一教,諸般規矩自然是他自己說了算,他這一派不禁酒肉女色,講究的是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坐,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其教義與六祖慧能的“頓悟”相似,不過只是形似。

    彼時日本貴族及民眾崇佛信佛者甚眾,但是真正精于佛學的大德高僧卻極少,薛懷義用他在白馬寺時耳濡目染聽來的那點半吊子佛學,居然在東瀛打開了局面,創下了一份大大的基業。

    弘六說罷,得意洋洋道:“十七,你是無法想像師父如今在東瀛的威風,不但各路大名對師父畢恭畢敬,便是日本國王對咱們師父那也是奉若上賓!”

    弘一補充道:“師父可是就帶著我兄弟二人,自南海而至日本,赤手空拳打下這份家業的。”

    薛懷義撓著光頭,努力要露出謙遜神色,可那大嘴咧著,卻是說不出的得意。楊帆失笑道:“沒想到,確實沒想到!呵呵,師父,你如今醇酒美人醉修禪,這等逍遙,可真是羨煞人了。”

    撫琴的扶桑少女聽了,輕輕咬住豐澤的紅唇,臉上露出一抹動人的笑靨,明眸飛快地向楊帆一掃,又嫵媚地瞟了薛懷義一眼,纖指一挑,撥出一個滑音,吟猱綽注,盡顯羞怩纏綿的少女情懷。

    薛懷義開懷大笑道:“你若羨慕,便隨為師往東瀛去吧,為師依舊許你一個座,憑你的本事,咱師徒倆聯手,定可縱橫扶桑,學那虬髯客一般自立一方,逍遙快活,可不好過在這里受那老婦人的腌氣么。”

    楊帆目光一閃,警覺地問道:“師父如今還懷恨于她么?”

    薛懷義搖了搖頭,笑容斂起,淡然答道:“你以為我這次來,是意圖報復?呵呵,她這一生,得不到一個人真心相待,對一個女人來說,早就得了報應了。我的錯,我知道,又何必報復于她?

    薛懷義用溫柔的眼神看著撫琴的若香,慨然道:“有那功夫,灑家不如用來珍惜眼前人。我從南海到扶桑,一文不名,落魄街頭,是若香收留了我。男人落魄了,才會知道誰真愛你,誰真拿你當朋友。日久不一定生情,但一定能見人心啊!”

    薛懷義舉起杯,對楊帆道:“過往種種,于灑家而言,已盡化云煙了,除了你。十七啊,我這一次來,就是想回來看看,不回來一趟,這顆心就放不下。洛陽,我去過了,白馬寺,我也走了一遭,如今來長安,只因這里有你。如果可能,你還是如我一般逍遙世外去吧,這廟堂之上……實在腌的很!”

    楊帆舉起杯,深有感慨地道:“這該放下的,薛師都已放下了,才有今日逍遙快活。可弟子還有許多人、許多事放不下啊!也許有一天,我也會像薛師一般逍遙快活去,但不是現在。等來日,我可以放下一切的時候,一定周游四海,到那時,我會帶上家人,去扶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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