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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6章 身陷沙漠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的刀并不比這個突厥兵的刀質量更好,但是哪怕同一爐鑄出來的兵器,握在不同的人手中也有不同的威力。 M速度、力量、角度的運用、兵器相交時劈斬部位的選擇,可以讓神兵變成廢鐵,也可以讓廢鐵變成神兵。

    一刀,楊帆就斬斷了那個突厥兵的刀,連帶著把他的頭也劈成了兩半。

    彪悍的突厥兵一見楊帆大膽回援,紛紛收弓拔出了腰刀,像狼群似的大呼小叫著撲上來。

    他們有十多個人,他們喜歡把人絞碎的感覺。

    “鏗鏗鏗!”

    楊帆揮刀如電,一連磕開三口鋼刀,順手削去另一個突厥人臉上的一塊橫肉,伸手一拉,就把他要救的那個突厥男子拉到馬上。

    雙手一握,楊帆就覺得對方的手掌綿綿軟軟,掌骨纖細,有些不像男人的手掌,心中不由一怔,他無暇多想,掌中刀輕揚,又挑開紛刺而來的兩口長刀,臀部離開馬背,身形一探,手臂一長,“噗”地一刀斬斷了一個突厥兵的手臂,將那握著刀的手挑向身后,喝道:“拿著!”

    聲音出口,他才想到身后這人未必聽得懂他說的話,卻不料身后那人并未吭聲,卻一把接住了那條斷臂,掣刀在手。

    楊帆心中大定,兩人共騎一馬,兩口刀左右翻飛,與十幾個突厥人廝殺起來。

    混戰之中,刀槍并舉,楊帆就不能如方才一般施展那神乎其神的武技了。雙方廝殺成一團,什么招式全都沒有用處,全是最直接的劈砍、刺殺,較量的是速度、力量和反應的敏捷。

    二人左右開弓又把三人斬落馬下,回頭一看高舍雞等人已然遠去,地平線上只見隱隱一處黑點,楊帆便撥馬道:“咱們走!”

    二人撥馬殺出重圍。落荒而逃,卻未逃向高舍雞等人逃走的方向,敵兵還未擺脫。楊帆不能把敵人引過去。

    眼見二人逃走,一番混戰中已知二人驍勇,那些突厥兵不敢再自恃人多。紛紛摘弓認扣搭弦,向他們射箭,箭矢在二人身邊嗖嗖橫飛,天愛奴反手以刀護身,撥打雕翎。

    楊帆眼見二人共騎,馬速不快,身畔箭矢橫飛,一個不慎,就得被對方的利箭把兩人射穿,心中暗暗焦急。

    身后的天愛奴突然叫道:“往那邊走。沖進沙丘群,先擺脫他們再說!”

    這時,她沒有掩飾自己的聲音,楊帆聽見那熟悉的女聲,不由驚道:“阿奴?你是阿奴?”

    “嗖!”

    又是一箭擦肩而過。天愛奴用胳膊肘兒拐了他一下,怒道:“還不快走!”

    楊帆無暇再問,立即撥馬沖向沙丘群,這時撥也古調來的大批人馬也追了過來,遠遠看見他們與追兵一前一后沖向沙丘地帶,立即尾隨而來。

    七八個突厥兵追進了沙丘群。連綿起伏的沙丘起到了極好的隱蔽效果,他們的弓箭在這樣的地形下已失去了效用,突厥兵們掛好弓箭,拔出長刀,四顧張望。突然有人向前一指,大叫道:“在那里!”

    眾人聞聲看去,就見一匹馬的影子一閃就沒進了沙丘之下,立即提馬追了過去。

    “又到哪里去了?”

    幾個突厥兵站在沙丘上正四下眺望著,身邊的沙地突然一動,飛濺起一大片沙土,向他們劈頭蓋面的襲來,沙土后面裹挾著兩片雪亮的刀光,把自己埋進沙地的楊帆和天愛奴突然一起發難,兩名猝不及防的突厥兵應聲栽下馬去,二人飛身竄上馬背。

    “殺!”

    二人異口同聲,催馬前行,沙丘上刀光劍影,殺成一團。

    一個突厥兵的刀被磕飛,急急仰身栽下馬去,這才逃過了開膛破肚的危險,他咕嚕嚕地滾下沙丘,狼狽不堪地爬起來,只見一個伙伴坐在馬上,一手提刀,一手掩著咽喉,身子晃了幾晃,突然仰面栽下沙丘,滑到一半處止住,血從他的咽喉處咕嘟嘟地冒出來。

    這個突厥兵手腳并用地爬過去,伸手奪過了那死去伙伴手中緊攥的鋼刀,小心翼翼地爬上沙丘,只見丘上橫尸一片,遠處兩騎戰馬剛剛沒過一片丘陵地帶。他失魂落魄地看看遍地殘尸,再扭頭回望,只見他們的大股追兵卷起一溜塵土,正向這里猛撲過來……阿奴,你怎么在這里?”

    一片沙丘下,停下稍作喘息的楊帆驚訝地看著一副男裝打扮的天愛奴。

    天愛奴正認真檢查著馬背上袋囊中的東西,檢查一番之后,天愛奴回身走過來,說道:“他們的袋囊里沒有多少飲水和食物,我們不能在沙漠里久耽,一旦有風暴或者陰天,我們就容易迷失方向,不等我們走出去,就得餓死、渴死在這里。”

    楊帆指了指她的嘴唇道:“你的胡子!”

    天愛奴的兩撇胡子在打斗中已經掉了半撇,只剩下一半粘在唇上,天愛奴伸手撕掉那半撇胡須,瞪著楊帆道:“你聽到我的話沒有?”

    楊帆道:“是那位姜公子叫你來監視沈沐的么?”

    天愛奴“哼”了一聲沒有回答。

    楊帆露出一絲笑意,輕聲道:“我沒想到你會在這里,阿奴,你會出手救我,我……很是……”

    天愛奴突然打斷他的話,**地道:“你救過我,我只是知恩圖報罷了,不要說這個了,咱們得趁著現在有太陽,還能夠辨識方向,趕緊離開這兒,不然一旦迷失在沙漠里就麻煩了。”

    楊帆對沙漠的認識遠不及天愛奴,并沒有她那么謹慎的態度,他無所謂地笑了笑,走上幾步,挽起馬韁道:“好,那我們咱們現在就……”

    剛剛說到這里,楊帆的笑容就僵在臉上,他沉默了一下,長長地吸了口氣,扭頭對天愛奴道:“恐怕……咱們不得不繼續往沙漠深處逃。”

    “怎么?”

    天愛奴順著他的目光一看,登時也不禁一呆,呆了片刻,便急急奔向另一匹馬,大聲說道:“我們走!”

    遠處,由馬和駱駝組成的混合騎士隊伍已經出現在幾條沙梁上,那不是沙漠中的商隊,駱駝背上沒有成箱的貨物,只有一名騎士一口刀,那是拔也古派來搜索他們的戰士。

    ……

    沙漠的氣候就像娃兒的臉,變化無常。

    當天傍晚的時候便刮起了大風,大風裹挾著鋪天蓋地的黃沙,把整個天地都變成了一片混沌,兩個人用沙巾蒙了面,在一片迷茫混沌之中趕路。

    這場風沙幫了他們的忙,拔也古的追兵徹底失去了追蹤的目標,但是他們也陷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無星無月無太陽的沙漠里,到處都是相似的沙丘,無法當成參照物,哪怕你再熟悉沙漠情形,也無法不借助外物,只憑一雙肉眼便分辨出南北東西。

    夜色深了,風還在刮,楊帆和天愛奴在一邊背風的沙丘下歇息下來。

    楊帆雖然在草原大漠地帶生活了兩個多月,但他很少深入沙漠無人區,偶爾進入沙漠邊緣地帶,也有經驗豐富的向導安排一切,隊伍中還攜帶著充足的飲水和食物,所以他根本不知道這沙漠中天地之威究竟有多可怕。

    兩個人一路逃避追兵,又與天地風沙硬抗,走到這里時已是疲憊不堪。這兩匹奪來的馬是拔也古身邊侍衛的,拔也古只是出城為大軍餞行,所以這侍衛的袋囊中根本沒有遠行的東西,既沒有充足的水和食物,也沒有在野外宿營的睡袋。

    疲憊不堪的楊帆很想睡覺,可是沙漠的夜實在是太冷了,他身的皮袍子凍得梆梆硬,好象變成了一副沉重的盔甲,如果躺在地上,恐怕不到天亮他就變成一具凍僵的尸體了,困倦的他只能抱著馬頸,依偎著馬脖子,像馬一樣站著打盹。

    半睡半醒之中的楊帆被凍清醒了,他醒來時就發現天愛奴并沒有睡,她癡癡地站在沙坳里,仰頭看著灰蒙蒙依舊風沙不斷的天空,雖然夜色深沉,看不清她的模樣,可是從那孤寂的背影,楊帆能夠感覺到她心中深深的擔憂。

    楊帆站起來,拍拍身上落的厚厚的一層沙土,舉步走過去,這里的氣象是他從來不曾見過的,四周是連綿起伏高達數十丈的沙丘,風就從沙丘上肆虐而過,發出蒼狼一般的嗥叫聲,而這沙丘包圍的低部卻很安靜,靜靜的沒有一點風。

    楊帆仰起頭看,就可以看見灰蒙蒙的“夜空”在頭頂隱隱地流動著,其實那并不是夜空,而是狂風卷著沙礫,在沙丘頂上橫掃而過的情景。

    楊帆拉下蒙面的沙巾,低聲問道:“怎么了?”

    天愛奴低低地道:“這天氣很糟,我擔心明早沒有陽光。”

    楊帆聽得出她的聲音里帶著一種很深的擔心和濃濃的恐懼,有些不了解這個一身武功、敢單槍匹馬追蹤他們來到突厥,又敢在薛延陀城動手殺人的女中豪杰為何突然變得這么膽怯。

    他皺了皺眉,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們進入沙漠只有一天的路程吧?就算沒有水和食物,我們大不了順原路退回去,一天不吃不喝也不會餓死,何況咱們還有兩囊酒和一些肉干。”

    天愛奴輕輕搖了搖頭,擔憂地道:“你不了解沙漠,如果風不停下來,如果我們見不到太陽和星辰,我們很可能就要迷失在這沙漠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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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Q
第257章 饑餓恐懼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天愛奴慢慢轉過身來,對楊帆解釋道:“沙漠里,風向是不定的,這么大的風,一些沙丘會改變形狀,還有一些甚至移動了位置,如果我們沒有可以確定方向的東西,我們連來路都找不到的。”

楊帆想了想,指指身后道:“我記得咱們是從這一面下來的,明天就沿著方向一直往回走呢?”

天愛奴低低地道:“一直?那只是你想像的一直罷了,你根本不知道你走的是不是直線,也許你走上一天,當你筋疲力盡的時候,你又走回到這里了。”

楊帆拍拍腦門,若有所悟地道:“哦……,這就是所謂的‘鬼打墻’?”

天愛奴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轉過身,幽幽地道:“我那匹駱駝上面,本來帶著好些食物的。”

楊帆聽到這里,看著她焦慮不安的樣子,突然想起她對自己述說過的悲慘童年,一個瘦骨伶仃的女童,行走在餓殍遍野的荒野里,經受了親人的遺棄,恐懼著倒斃路旁、成為狼、野狗以及其他難民口中的食物。

楊帆不知道世間有饑餓恐懼癥、饑餓后遺癥一類的心理疾病,但他突然間就明白了天愛奴為何如此的恐懼、如此的焦慮,他想安慰安慰天愛奴,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楊帆抬頭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楊帆只希望明天是有太陽的。

太陽,意味著生的希望!

……

“阿奴。你快看,這里有一根樹樁。咱們是不是快走出去了?”

楊帆發現沙土地上有一截樹干孤零零地矗在那兒,立即欣喜地趕過去。

“不好說!”

天愛奴也快步趕過來。俯身看了看,喜色消失了,說道:“這是一棵胡楊樹。老話說,胡楊生而不死一千年,死而不倒一千年,倒而不朽一千年。這半截樹樁還不一定是什么時候的呢。”

天愛奴彎著腰又仔細觀察了一下樹樁,撫著比較光滑,少有裂紋和高低不平的疙瘩的一面道:“這一面,應該是沖著南面的。咱們往這邊走!”

楊帆沒有問她其中的道理,一路而來,他已經知道對于沙漠中求生的知識,天愛奴遠比他知道的多,所以毫無異議。

天愛奴從那樹樁上敲下一把樹干拿在手里,時時回頭看看那根木樁,確定自己沒有走歪,當那木樁完全消失在視線之內,再也看不見時,就把手里捻散的木刺時時往沙地上插下一根。這一路上。她總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標識,每走一段就做個記號,確保她走的是一條直線。

這已是他們在沙漠中的第七天了。

不幸的是,這幾天天氣都不好,不是風暴就是陰天,兩匹馬已經有一匹早在他們進入沙漠的第二天就凍死了,另一匹既無草料喂食,也沒有可以御寒的東西,從大前天起就腹瀉不止。疲弱不堪。

那天的風暴特別猛烈,刮得兩人站不住腳,五步之外就不能視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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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帆扶著天愛奴深一腳淺一腳不辨東西地尋找著可以避風的地方,當他們終于趕到一處沙谷時,那匹半死不活的馬不知是不是被風沙打痛了眼睛,突然發瘋似地從他手里掙開了韁繩,迅速消失在茫茫沙海中。

先前死掉的那匹馬,天愛奴采集了一些馬肉馱在這匹馬背上,準備在萬一的時候當作食物,也隨著它的消失一并不見了,幸運的是,原本袋囊中就有的水酒和肉干,為了避免吃的時候凍得又涼又硬,都被楊帆揣進了懷里,這就成了他們唯一的食物。

兩袋水酒即便再如何節省,如今消耗的也只剩下半袋,這時的水酒度數雖不算高,也有御寒效果,靠著這水酒,他們能比較容易地克服冬夜的寒冷,可以想見,當這水酒喝光之后,日子該是何等難熬。

肉干也吃的差不多了,天愛奴雖然在趕路時還能保持冷靜,可是小時候落下的饑餓恐懼對她影響很大,眼看著食物越來越少,從幼年時起就深深銘刻在她心頭的那種恐懼感縈繞不去,讓她極為焦慮。

沙漠的冬夜太寒冷了,兩個人把一切可以御寒的東西裹在身上都無濟于事,失去戰馬以后,晚上休息的時候他們要緊緊抱在一起,盡可能在讓自己的身體不要全部暴露在刺骨的寒風之中,就是在這種緊緊依偎的時候,楊帆感覺得到,其實她沒有一回真正能夠睡著的。
雖然被她強大的意志強行壓抑著,可是那種深藏心底的饑餓恐懼把她童年夢魘般的回憶都勾了起來,她在時刻擔心著斷糧的那一刻,也許那一刻來臨之際,就是她的精神徹底崩潰之時,楊帆能夠看到她眼底深處隱藏的恐懼。

這樣的沙漠之旅,即便是有一位美麗的女孩相伴,也絕對不是愜意的,浪漫的。一路走去,總是無邊無際的沙海,似乎永無止境,那是一種讓人絕望的恐懼,連一向樂觀的楊帆都開始絕望了,他不知道這沙海還有多大,也不知道他們是否還能走得出去。

但是只要他們還能走,就必須得堅持,他是男人,絕不可以在這個時候露出崩潰的神情,盡管在這沙漠里天愛奴比他經驗更豐富,但是楊帆知道,他現在已是天愛奴的精神支住,如果他也崩潰了,天愛奴心里崩緊的那根弦會馬上斷掉。

兩個人,一步一步地行走在茫茫無際的沙漠中。

漸漸的,天光又暗了,兩個踽踽而行的身影,隱沒在遠方連綿的沙丘之中……無盡的風暴又來了,這是他們直接穿行于沙漠之中的第十天。

食物、飲水已經全部耗光,兩個人又餓又累,盡管這寒冬使得水分的消耗不是那么快,可是饑渴的感覺依舊十分強烈,楊帆感覺自己的嗓子干得快要冒煙了,他的嘴唇已經像皸裂的枯樹皮。

天愛奴的情形比他還要糟糕,這些天她一直處于恐懼和擔心之中,每次進食,她都像一個精打細算的小婦人,把食物和飲水的分配精確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饒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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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肉干和水酒還是吃光了,當囊中再也倒不出一滴水,袋中最后一片肉干也被吃掉的時候,楊帆看到了她眸底那無盡的恐懼終于顯現出來。

“風不會停下來的,我們繼續趕路吧,幸好現在是順風,走的快些,也不會……咳咳,迷了眼睛。”

楊帆艱澀地對她說著,他干渴的喉嚨好象塞滿了沙礫,一說話就疼。

天愛奴坐在地上,捏著空空的口袋癡癡發怔。

楊帆皺了皺眉,道:“阿奴,我們走吧!趁著我們還有力氣……”

“走不掉了,糧食吃光了,我們會死在這里的,餓死……餓死在這兒……”

天愛奴不光聲音在發抖,連身子都發起抖來,她的身心整個兒都沉浸在無盡的恐懼當中,童年時親歷親見的種種人間慘劇,種種刻骨難忘的恐懼本來一直被她埋藏在心底,這一刻統統涌現出來。

楊帆皺了皺眉,他知道天愛奴為何而恐懼,可是他無法想像,也想像不出天愛奴童年所遭遇的那一切,對她造成的精神創傷究竟有多大。眼前天愛奴所表現出的那種彷徨無助,那種極度的恐懼,他無法理解。

而此刻的天愛奴,仿佛已經回到了那個悲慘的童年,仿佛又變成了那個饑餓、無助,被親人拋棄,被無數人當成食物一樣覬覦的瘦弱女童,被無盡的恐懼包圍起來。

“阿奴!”

“走不掉了,我們會餓死,我們都會餓死……”

天愛奴好象根本聽不見他在說什么,只是喃喃自語。楊帆皺了皺眉,突然硬把她拖起來,天愛奴吃驚地看著他,楊帆大聲道:“走!繼續往前走!說不定我們馬上就能走出去了,我就不信這沙漠還沒有邊了,走!繼續走!”

天愛奴像一個無助的孩子,被他拖著,一步步向前走去。

風,越來越大了,只是片刻的功夫,兩個人又被卷進了滾滾黃沙,再也看不見他們的身影……

他們不知道走了多久,中間曾經停下來,在一個背風的地方相擁在一起睡了一陣,他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當他們繼續踏上無盡旅程的時候,風似乎小了些,但是又饑又渴的兩個人幾乎已走不動一步。

“沒用了,我們會餓死在這里的……”

天愛奴原本靈動的雙眼有些呆滯,她唯一能重復的就只有這句話,縈繞在她腦海里的只有“要被餓死”這一個念頭。楊帆已經沒有力氣反駁她了,他就像一具移動的僵尸,用堅強的意志強迫著自己的雙腳一前一后的挪動著。

除了饑餓還有寒冷,原本很厚實很擋風寒的袍子現在已經起不到多少保暖的作用了,因為他們身上已經散發不出多少熱量,極度的寒冷似乎能一直滲到人的骨髓里去,楊帆只覺得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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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的身體都凍得僵硬了,現在不只是天愛奴,就連他也已經絕望。

忽然,楊帆腳下一軟,一頭栽倒在沙丘上,被他拖著手臂的天愛奴也隨之跌倒,兩個人從沙丘上咕嚕嚕地一直滾到丘底。楊帆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可是只跪起一條腿,就覺得眼前一黑,重又撲倒在沙地上。
第258章 君愛奴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天愛奴沒有掙扎,她就靜靜地躺在楊帆身邊,滿面的塵土,容顏憔悴,皸裂的嘴唇泛著血絲,可是看起來卻有一種楚楚可憐的清秀。

“二郎,別費勁兒了……”

她突然說話了,聲音很清晰,不復那種癡癡的感覺,楊帆不禁轉頭向她看去,天愛奴眼中那種迷惘和恐懼不見了,眼神似乎一下子恢復了清明。

她仰著臉,看看陰沉沉的天色,聽著那呼嘯而過的風聲,忽然向楊帆笑了笑,笑容很恬靜:“我們真的要死了……”

這一回,楊帆沒有反駁她的話,只是倔強地挪過去,抱住她的身子,想要把她拖起來,可是他的力量也已幾乎耗光了。

“二郎,你知道嗎?”

“嗯?”

楊帆低下頭,天愛奴無力地偎在他的懷里,輕輕抬起手,撫磨著他被沙礫打磨得有些粗糙的臉頰,柔弱地道:“你知道嗎,我覺得……我是喜歡了你呢。”

楊帆想笑,可他只是咧了咧嘴,感覺到一陣嘴唇皸裂的痛楚,他的臉頰麻木的已經無法笑出來了。

“是真的。”

天愛奴往他懷里靠了靠,閉上眼睛,輕輕地道:“我從來沒有這樣在意過一個人,牽掛他,惦念他,喜歡知道他的事情,喜歡打聽他的消息,喜歡看著他,喜歡想著他……”

天愛奴說到這里,輕輕張開眼睛。凝視著楊帆,柔柔地道:“這大概就是喜歡了一個人吧。二郎。你有沒有……喜歡我,一點點?”

楊帆點了點頭。用力地點了點頭。天愛奴笑了,那張滿是灰塵的小臉,笑起來仿佛一朵靜靜綻放的曇花般幽謐而圣潔:“我曾經說,人不愛奴,天愛奴!可是今天……老天也不愛我了……”

天愛奴微微轉過頭去,望了望那灰蒙蒙的天空。又轉向楊帆,凝視著他的臉頰,手指輕輕蹭過他頜下硬硬的胡茬,低低地道:“幸好。還有你愛我,你是真的愛我吧?”

楊帆用力點了點頭,嗓子眼發哽,眼角熱熱的。

天愛奴放心地吁了口氣,輕輕地道:“我不行了,你自己走吧,希望……你能走得出去。我只求你……把我埋了,埋深一些,我不想被人或者鳥獸……吃進肚子……,我怕……真的好怕……”

沙丘下。天愛奴睡著了。

這幾天,其實她一直都沒有睡著過,當她徹底放棄的時候,那心魔便也不生作用了,她已坦然接受死亡。她只是睡著了,還有微弱的呼吸,但是她這一睡,很可能永遠都不會醒過來了。

楊帆把她緊緊地抱在懷里,欲哭無淚。

不知什么時候。風改變了方向,楊帆并沒有察覺,他也沒有走出去的意志了,如果兩個人注定要死在這沙漠里,那么就讓他們死在一起吧。

楊帆把天愛奴輕輕放下,抽出了腰間的刀,他想趁著還有一點力氣,掘一個深深的坑,把他和天愛奴都埋在里面。

很多年前,他還是一個孩童的時候,他曾經為妞妞的娘掘過墳墓,那時的悲涼與此刻的心情卻是完全不同的,現在,他是在為自己掘墓。

“嚓!嚓!嚓!”

嗚咽的風中,只有冰涼的刀鋒插進沙土的聲音,枯躁、單調,帶著凜凜的寒意。

風似乎柔了一下,撲到他的臉上,隱隱有些涼意。

不是寒,真的是一種涼意。、

楊帆用掌背輕輕擦了一下臉頰,感到一抹澀澀的濕意,“我流淚了么?”楊帆停下刀,抬起臉龐,又是一片東西粘到了臉頰上,迅速化成一抹濕痕,楊帆怔住了,怔了半晌,突然丟下刀子,手腳并用地往沙丘上爬去。

楊帆氣喘吁吁地爬上了沙丘,風撲面襲來,涼意!真的是涼意,濕濕的涼意!

一瓣雪花再度撲打到他的臉上,楊帆撫摸著臉頰,突然大笑起來。

他笑著,整個人往后一翻,咕嚕嚕地滾下了沙丘,沖到天愛奴身邊,抱起她,大聲疾呼:“阿奴!下雪了!下雪了!我們已經走到邊上了,快出去啦!阿奴?”
阿奴的身子似乎都要凍僵了,任憑楊帆大聲呼喊,依舊不言不動,她的意識已經安眠了,除了細不可察的一縷呼吸,她現在已經與一具尸體沒有兩樣。

楊帆拍拍她凍得梆硬的臉蛋,喊道:“阿奴!阿奴!”

天愛奴依舊沒有任何反應,她餓極了、渴極了,也困極了,她再也不用擔心沒有食物的恐懼,她想就此長眠在一個沒有饑餓的世界里。

雪,真的來了。

越下越大,一些雪花被風刮著,卷到這沙谷里來,雖然不多,卻帶來了希望。

可天愛奴依舊沒有醒……天愛奴睡著了。

她已感覺不到寒冷、感覺不到饑渴,也感覺不到恐懼。夢里,她依稀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她在院子里快樂地追著小雞,轟得它們“嘰嘰”叫著跑來跑去。

阿娘端著一碗熱粥追在她的后面,又笑又氣地嗔罵著她,要她停下吃東西,她忽然嗅到一陣香氣,馬上就覺得饑腸轆轆了,于是乖乖停下來。

那粥很香、很甜,她捧著碗,大口地吞咽著,忽然,一大片蝗蟲撲天蓋地的飛來,大地皸裂、樹木啃光,碗里的粥突然一滴都不剩了,整個院子都破敗下來,空空蕩蕩……

“不要!”

天愛奴驚叫一聲,睜開了眼睛,然后,她就發現,她還躺在冰冷的沙漠里,躺在楊帆的懷抱里。楊帆半蹲著,抱著她。他的手腕正貼在自己嘴邊,天愛奴感到嘴里有一股腥甜的味道。那是……血的味道。

“你……你……”

天愛奴一下子明白了:“他在救我!他割破了自己的手腕,用他的血救我!”

楊帆見她醒來,驚喜地道:“阿奴!我們有救了!我們已經走到邊緣了!你看,你快看,下雪了,真的有雪花!”

天愛奴根本沒有看天空。也沒有去感覺究竟有沒有雪花,她一頭撲進楊帆懷里,放聲大哭起來。

她不怕死,她怕的其實也不是饑餓。她怕的是那種在饑餓之下已徹底泯滅了的親情和人性!在那饑餓之中,人都變成了野獸,人吃人,甚至吃自己的親人。她忘不了被自己的父親推進枯井時那無助、恐懼、悲傷與絕望。

那一幕,成了她無法征服的心魔,一直深深地埋藏在她心底!

這一刻,那心魔終于被楊帆的鮮血徹底消滅,她心底的堅冰終于融化,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是心結終于解開的淚。壓在她心頭的沉甸甸的重負終于解脫了。她哭得死去活來,好象這么多年的苦,都在這一刻傾瀉出來……筋疲力盡的兩個人重新站了起來,相互攙扶著,迎著雪花飄來的方向走去。

其實,有兩件事楊帆并不明白。

一個是他的血液并不能為天愛奴解渴。倒不是人們慣常以為的血液含有鹽份的問題,血液中才有多少鹽份,那里邊百分之九十多都是水份,問題是。除非你割破動脈,把你全身的血都灌給別人喝,否則那點水份根本不足以挽救一個人的生命。

可是,天愛奴其實主要崩潰于她的意志,當那熱的血漿把她喚醒的時候,當她看到楊帆甘愿為她舍卻生命的時候,她的心結得以解開,也就有了求生的意志和勇氣。

楊帆所不知道的第二點是,沙漠里并不是永遠不下雪的,下雪的區域也并不一定就是在沙漠的邊緣,但是幸運的是,他們的確已經走到了沙漠的邊際。

兩個人相互攙扶著,又走了大半夜的時間,腳下的沙地上白蒙蒙一片,已經積了一層雪。他們吃了一些雪,補充了水份和體力,繼續往前走,當兩個人都快堅持不住的時候,他們的雙腳踏上了堅實的地面。

前方是一片戈壁,戈壁上有一片氈帳,兩個人幾乎是同時撲倒在柔軟的雪地上,那顆心一下子就踏實下來……

……

飛狐口,是突厥人南侵隴右的第一道關隘,白亭守軍共有一萬五千人,其中有五千人駐扎在飛狐口,另外一萬人駐扎在明威戍,明威戍前面有休屠澤、日亭海兩處湖泊,通過馬城河與涼州相連。

長城是依據地理形勢修筑于明威戍的,這里才是涼州守軍的第一道堅固防線,不過由于明威戍前方有兩個湖泊,周圍的水草很是豐美,有一些隸屬于大唐的小部落在此生活,所以唐軍把第一道防線延伸到了飛狐口,除非有大股突厥軍隊趕來,否則小股軍隊或者馬匪是無法由此進入,襲掠邊民的。

飛狐口是賀蘭山脈綿延至此形成的一個缺口,由于缺口較大,兩側的山勢至此也比較平緩,要在這里修筑城堡把兩山連接起來的話需要動用龐大的人力物力,耗費大量的財力,因此這里遲遲沒有倚山勢修筑城堡,否則涼州的第一防線早就設在這里了。

飛狐口挾兩山駐有軍營,有守軍五千人,專為應付小股前來襲掠的突厥部落和馬匪而設,守將是一位鷹揚郎將,名叫徐義生。徐郎將今年三十出頭,眉目英朗,頜下三縷微須,看起來風度翩翩,有幾分儒將風彩。

此刻,徐義生正背著雙手,狐疑地繞著捆綁至面前的幾個突厥人轉著圈子。

這幾個突厥打扮的人正是高舍雞、熊開山和言知何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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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章 問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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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舍雞雙手被反綁于身后,焦急地道:“徐郎將,我們所言句句屬實啊,你不是驗過了我們的腰牌么?”
  
  徐郎將擺擺手道:“你們是不是真的我軍斥候,等到鄯州來人證實后就知道了,放心吧,真相未明之前,我只是限制你們的自冇由,并不會虧待你們的。”
  
  高舍雞急道:“突厥大軍正在日夜兼程,頃刻便至,他們都是騎兵,并不比我們慢上多少,這里無險可守,守軍得趕緊退守明威戍才成啊!”
  
  徐郎將“嘿嘿”地冷笑兩聲,道:“你們的腰牌倒是不假,不過,我怎么知道你們不是抓到了我們的斥候,冒充我們的人,想把本將軍逛走,以便搶掠本地牧人呢?本將軍負有守土之責,豈能聽你只言片語,便擅棄職守?”
  
  熊開山頓足道:“郎將若是擔心這一點,可以馬上通知大小部落全部遷回明威戍,這些部落都走了,我們如果是賊還能擄掠什么?”
  
  徐郎將翻了個白眼兒道:“部落遷徙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拖家帶口,耗損巨大,如果消息不實,諸部落誰來安撫賠償?上司的詰問誰來應對?擅離職守的罪責誰來承擔?”
  
  言知何不是軍人,可不管他官兒多大,怒道:“放你娘的狗屁!我們冒著這么大的風險把消息給你送來,你這狗官還要猜疑不定,那你就不怕消息屬實,突厥大軍壓境時,把你們一口吞掉么?”
  
  徐郎將大怒,指著他的鼻子道:“混帳東西,你敢這么對上官說話?”
  
  言知何把胸一挺,道:“老冇子可不是你手下的兵,怕你何來?”
  
  “你是什么人?”
  
  “老冇子是馬匪!”
  
  “嗯?”
  
  徐郎將的目中陡地露出兇光。高舍雞趕緊道:“他們幾個是被我們找來幫忙的。”
  
  徐郎將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斥候么?咱們的斥候什么時候這么闊綽了。居然有錢收買馬匪?”
  
  熊開山氣的翻白眼,頓足道:“這些事,我們一時也說不清楚。可我清楚,突厥大軍就快來啦,再不撤退。就來不及了。”
  
  徐郎將冷笑道:“兩天前本郎將就收到消息,突厥人的確對我們邊軍發動了進攻!”
  
  高舍雞雙眼一亮,忙道:“你已經知道了?”
  
  徐郎將傲然道:“當然,突厥人在攻打居延海,而不是白亭,哼!你們是想混水摸魚吧?”
  
  高舍雞目瞪口呆,半晌才道:“我剛才不是已經告訴你,他們是佯攻居延海么?你怎么還要上當!”
  
  徐郎將冷笑,指指他們道:“你是叫我不要相信烽火訊號。而是相信你們幾個不知是馬匪還是斥候亦或是突厥奸細的話?”
  
  徐郎將不等他再回答,便把臉一板,揮手道:“把他們幾個押下去。送涼州府處置!”
  
  候在帳中的士們立即拖起高舍雞等人退下。高舍雞急得跳腳大叫:“郎將!郎將啊,冇無論如何。你也該派人打探打探虛實啊,郎將……”
  
  帳中一空,徐郎將背負雙手踱了一陣,喚道:“來人!”
  
  帳口親兵走進一人,抱拳道:“郎將!”
  
  徐義生道:“派幾個弟兄進山口打探打探。”
  
  副將蕭凝風問道:“郎將相信他們的話?”
  
  徐郎將沉聲道:“茲事體大,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派幾個人摸進山里瞧瞧去。”
  
  ※※※※※※※※※※※※※※※※※※※※※※※※※
  
  天愛奴悠悠醒來,就感到一股濃濃的暖意撲面而來,她睜開眼睛一看,就見面前不遠處生著一個火堆,楊帆坐在火堆旁,正把兩塊干牛糞挾到火堆里去,一閃一閃的火光映著他的臉頰,忽明忽暗的好象照在刀鋒之上。
  
  經過雪原大漠兩個多月的風沙磨礪,經過這么久的顛沛流離,楊帆消瘦了許多,可是整個人也因此粹煉的更加精悍,氣勢有些銳烈。他的頭發蓬亂著,頜下與鬢角上許久沒有刮剃的髭須亂發,讓他的英俊中多了幾分屬于男人的野性。
悄悄地看著他,天愛奴眸中忽然閃過一抹羞意,她想起了垂死之際對楊帆的表白。她很想就此閉上眼睛,不要再睜開來,免得面對他時的那種尷尬,可是目光掠過楊帆的手腕,看到那里纏繞的布條,忽然想起他的傷勢,不禁“啊”地一聲輕呼出來。
  
  楊帆霍然扭頭,欣喜地道:“你醒了?”
  
  “嗯!”
  
  天愛奴身上依舊穿得整整齊齊,但她還是害羞地把柔軟的羊皮襖往肩上拉了拉,低聲道:“你的傷……怎么樣了?”
  
  楊帆道:“沒什么,一點小傷。看到氈帳時,你就暈倒了,我也拖不動你,是一路爬到氈帳里,托人把你救回來的。方才我已喂你吃了一碗青稞糊糊,現在好些了么?”
  
  “嗯!”
  
  天愛奴依舊柔柔地答應著,問道:“這是哪里?”
  
  楊帆道:“這里已經算是白亭管轄的范圍了,這是一個羌人部落,穆恩和沐絲的人馬走的是另一條路,不會經過這里,但是朱圖的大軍從弋壁里來,卻一定會經過這,我想勸他們趕緊舉族遷徙離開這兒。不過我方才同他們的人談了談,他們的漢話說的太不利索,我又不懂他們的語言。”
  
  “這個我行!”
  
  天愛奴翻身坐了起來,想了想道:“游牧于白亭一帶的羌人么,那對我大唐倒是比較忠心的,他們的頭人在哪,我去見他們!”
  
  天愛奴掙扎著想要站起來,楊帆忙扶住她,道:“你不用急,他們大致也聽懂了幾句,已經去找他們的首領了。”
  
  天愛奴聽了放心地坐下來,她的身子還是比較虛弱,一站起來就耳鳴心跳,現在確也不適宜再有運冇動。
  
  聽說這里是白亭所屬的一個羌人部落,天愛奴還是比較放心的。羌人在西域一帶是一個大民族。其族人比吐谷渾或突厥這種曾經稱霸一時的王國其實還要眾多。但是羌人沒有一個統一的政權,組織非常松散,為了爭奪草原。各羌人部落之間也是常年征戰不休。
  
  所以,他們后來分別被吐谷渾和突厥所統治,羌人和突厥人之間的矛盾一直很大。吐谷渾與羌人之間也曾有過矛盾沖突不斷的時候,不過后來幾代吐谷渾王漸漸注意融合和拉攏,使得羌人漸漸歸心。
  
  后來唐人與吐谷渾做戰的時候,許多羌人部落紛紛殺了唐官投奔吐谷渾去了,唐人在這里實在是談不上“人和。”不過現在吐谷渾已經被吐蕃吞并,連吐谷渾王族都淪落成了二等公民,那里已經不具備對羌人的吸引力。
  
  目前,依舊留在唐人統治區的各個少數民族最親近漢人的就算是羌人了。眼下。唐人統治區有大批的粟特人、突厥人、吐蕃人、羌人等歸附的游牧部落。官府正試圖改變他們游牧習慣,讓他們嘗試農耕,彼此間由此產生了一些新的矛盾。
  
  讓他們棄牧從耕。不僅僅是一些堅持傳統的牧人接受不了。他們的頭領更是無法接受,因為一旦農耕成為他們的主要生產方式。他們對整個部族的統治大權就會受到動搖,很容易被官府接收過去。
  
  不過,這種矛盾目前主要集中在歸附的粟特人和突厥人部落,羌人比較早的時候就已經熟悉農耕了,而且不存在突厥人和粟冇特人那樣強硬的部落統治階層,所以目前來說,西域各個少數民族里面,同唐人關系最合睦的就是羌人。
  
  “二郎,我……”
  
  天愛奴重新坐下,一時無言,想跟楊帆說點什么,又覺有些羞澀,不與楊帆說點什么,帳中又靜得讓她發慌,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剛剛張口喚了一句,楊帆已然遞過一只木碗,道:“再喝點糊糊吧,里邊加了一點肉靡,咱們餓了幾天了,先讓腸胃適應一下。”
  
  “哦……”
  
  天愛奴的話被打斷了,乖乖接過木碗,小口小口地抿著那熬得稀爛的粥,她總覺得,似乎該跟楊帆說點什么,至少……她已經對楊帆剖白了心意。
  
  其實這情意在她心里也一直是朦朦朧朧的,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才陡然清晰起來。而今,她已經對楊帆說過了,楊帆當時也用力地點過頭的,她對這一幕記得很清楚,她總覺得……兩個人的關系與往常有些不同才是,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她覺得,似乎和楊帆反而更生疏了。
  
  以前她見到楊帆的時候,楊帆總會找機會對她油嘴滑舌一番,可是現在他們共同穿越大沙漠,飲則同囊,睡則相擁,又經過垂死之際的那番表白,他本該對自己更親近些才對,為什么他卻像在躲避著自己似的?
  
  天愛奴小口小口地喝著粥,時而會瞟上楊帆一眼,楊帆依舊面向火堆,加著牛糞、木柴,神態不復方才她未醒時的輕松與自然,他的那種專注仿佛是裝出來的,就怕與她面對或交談似的。
  
  天愛奴漸漸不安起來,莫非……他當時只是敷衍我?
  
  這樣一想,天愛奴心中突然有了一種無比恐慌的感覺,幼年時被至親的人拋棄和傷害的夢魘一直影響著她,她不敢完全相信任何人,也不敢放心愛上任何人,直到她絕望地等待死亡的時候,楊帆用他的熱血解除了她心靈的魔咒。
  
  所以,天愛奴是把壓抑郁積了十余載的情感一下子都傾注在一個人身上,那不同于其他任何人的愛,那是一種狂熱、一股她根本無法再左右自己的力量,可是楊帆的態度,讓她莫名的恐慌起來:“難道……他其實不喜歡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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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敵騎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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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愛奴很餓,碗里的粥很香,可她忽然沒有胃口吃下去了。她放下碗,盯著楊帆的側臉,緊張地問道:“二郎,你……”
  
  “啊!對了,你還沒告訴我,你出現在漠北,是奉了姜公子所命么?”
  
  好像楊帆早就在等著她說話,天愛奴剛一開口,楊帆的問題便脫口而出,說的又快又流利。
  
  天愛奴凝視著他,凝視了許久,直到楊帆心虛地移開目光。
  
  天愛奴在心底里輕輕地嘆了口氣,她從來不是一個咄咄逼人的女孩子,她知道楊帆是有意岔開話題,不過她已不想追問了,也不敢追問了。
  
  不問清楚,她心里就可以存有一絲幻想,她擔心問了,會讓這幻想破滅。這個女孩,從來也不像她的外表表現的那么堅強。實際上,從她敲開那層既在傷害著她,也在保護她不受新的傷害的硬殼之后,她就變得比以前更加敏感和脆弱了。
  
  沉默了很久時間之后,天愛奴輕輕說話了:“我對你說過,公子和沈沐屬于一個很大很大的家族,實際上,它是由幾個很大很大的家族聯合起來建立的,目的是希望這個游離于他們家族之外的勢力,從外面、從暗中保護整個家族的安全。
  
  就像有太陽就有月亮,有白天就有黑夜,這個勢力也分為明、暗兩支,其實這明的一支,相對于那些大家族本身來說,它也是隱在暗中的。只是沒有它暗的一面更加神秘、更加叫人不可琢磨。”
  
  楊帆靜靜地聽著,心中微微生起一絲愧意。他當然知道天愛奴已經看破了他的心意,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天愛奴。
  
  接受她的愛么。那婉兒怎么辦?
  
  楊帆知道天愛奴是個可愛的女孩,甚至在他沒有愛上婉兒之意,曾不止一次想入非非,把她幻想成自己的女人,可是如今叫他接受的話,他不知道該怎么安排這兩個女人。所以他只能逃避。
  
  天愛奴仍在解說:“這支勢力,明的一支稱為顯宗,宗主就是姜公子。姜公子當然只是一個化名,沈沐同樣只是一個化名。這支勢力暗的一支叫隱宗。隱宗的宗主就是沈沐,按照規矩,隱宗是服從、輔佐顯宗的,只有一些顯宗不方便出面的事,才叫他們去做。可是……”
  
  天愛奴輕輕吸了口氣,道:“要做事,就要有錢、有權、有人,如果有些事連顯宗也不方便去做或者無法去做,它的難度就可想而知,而隱宗要去做這些事。就必須得給他們很多錢、很大的權力和很多的人手。
  
  隱宗要保持它的隱秘,才會擁有那些世家和顯宗所不具備的優勢,因此即便是在顯宗和那些世家里面,知道它的存在的人也是極少數,這樣一來,隱宗想干些什么,如果他們自己不說,別人就很難知道。
  
  隱宗擁有大量的金錢、大把的人手冇和權力之后,又擁有其他任何勢力都比不上的隱秘優勢。讓人無法摸清它的深淺,也不知道它在干些什么,那么這隱宗的宗主還會甘心做顯宗宗主一個惟命是從的手下么?”
  
  楊帆聽著,忍不住插嘴道:“姜公子認為沈沐背著他在做一些未經他許可就在做的事,或者……在發展他自己的勢力?”
  
  天愛奴瞟了他一眼,低低地道:“公子本來只是懷疑的,所以叫我來看,現在……我幾乎已經可以確定了。”
  
  “此話怎講?”
  
  “公子擁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在朝在野,都有許多大臣名士、豪門世家為他所用,可你叫公子倉促之間抽調一支可以縱橫隴右的武裝,叫他一句話便從一個突厥部落抽調數千兵馬,叫他安排數千人隨意出入吐蕃、河西和突厥,他也根本辦不到。可是沈沐做到了,他一定正在隴右發展他自己的勢力,經營他的人脈,打造他的地盤……”
  
  楊帆的眉微微地蹙了起來,天愛奴看著他道:“所以,我當初不太贊成你跟沈沐走在一起。沒錯,沈沐能給你很多東西,可他現在雖然悄悄發展了許多自己的勢力,但他還沒有力量同公子抗衡。畢竟,公子的權力是家族給的,而沈沐現在還離不開家族,否則他就沒有足夠的財力、物力來支撐他鋪開的這些攤子。”
天愛奴遲疑了一下,又道:“其實公子也很欣賞你的,如果我跟他說說,沈沐能給你的,他一樣可以給你,甚至……更多!”
  
  說到這里,天愛奴眸中忽然閃過一抹極隱晦的羞澀,她忽然想到了自己,如果公子愿意重用楊帆,那么只要他開口,公子就會把自己送給他吧?畢竟,她只是一個小丫環,而豪門中贈送美婢俏伎于友人和重要下屬乃是尋常之事。
  
  “阿奴,你不能說……”
  
  楊帆搖了搖頭,天愛奴眉梢輕輕一揚,等著他的解釋。
  
  楊帆沉默了片刻,道:“其實,沈沐的所作所為,也不是對他所代表的家族的侵害。他的力量越大,對家族就可以進行更好的保護。”
  
  天愛奴道:“這,就不是我們可以考慮的事了。就像突厥,大葉護默啜也罷、骨咄祿的那些親生兒子也罷,他們都希望突厥更好更強大,可是他們之間會因此放棄爭權奪利么?”
  
  楊帆有些焦躁起來:“姜公子所思所慮,都只是為他們自己的家族在打算。”
  
  天愛奴好笑地望著他道:“難道沈沐是為國為民?”
  
  楊帆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目光比姜公子要長遠,不管他的本意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家族,但是他的做法,是對他自己、對他背后的家族、對國家、對黎民百姓都有益無害的。
  
  阿奴。你一路西來也看到了,西域比起中原本來就困苦許多。這里的百姓生活的很艱辛,沈沐的所作所為如果成功。這兒就能穩定下來。千秋萬代的事我不敢想,也沒那個能耐,可是哪怕只讓這兒穩定百余年,那么咱們就能讓兩代、三代的人好好地生活在這兒,免于戰亂之苦!”
  
  天愛奴凝視著他,一言不發。
  
  楊帆看了她的表情。更加焦急起來:“不錯,沈沐能給我的,姜公子也能,可我要拿。總要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吧!”
  
  天愛奴幽幽地道:“你不想讓我對公子說么?”
  
  楊帆急切地點頭道:“是啊,不能說!如果姜公子知道了,他與沈沐之間必有一番明爭暗斗,進而影響隴右……”
  
  天愛奴懶得聽他后面再說什么,她只是一個小女子已,心眼兒小得很,哪里裝得下整個天下,哪里裝得下萬千黎民?那小小的一顆心,只能裝得下一個男人而已,她的男人叫她不要說。那她不說也就是了。
  
  天愛奴低聲道:“你不讓我說,那我……就不說好了!”
  
  “……進而影響隴右的局勢,到時候刀兵四起……呃?你說什么?”
  
  楊帆欣喜地道:“真的?”
  
  天愛奴輕輕垂下眼簾,幽幽地道:“我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做到!”
  
  楊帆聽得心中一陣慚愧,貌似在沙漠里的時候,他也曾經答應過人家什么來著。
  
  楊帆迅速驅散心頭的愧意,說道:“阿奴,隴右數十萬軍民若得平安。都是你的功德!”
  
  天愛奴不說話,只把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瞟著楊帆。
  
  楊帆抵受不住了,輕輕地道:“我……也謝謝你!”
  
  天愛奴的唇角輕輕地向上勾了一勾。
  
  當年,她被親生父親推進井底,又扔下許多瓦礫磚頭試圖把她活埋的時候,她還是個七歲的女娃兒,她頭上流著血,臉上流著淚,雙手十指都磨出了血,還是從井底爬了出來。
  
  逃難路上,多少人撲倒在路邊再也沒有爬起,她還是咬著牙,啃著樹皮、吞著觀音土,一步步地挪出了重災區。
  
  她可不是一個容易放棄的女孩。
  
  就是要他欠著情,情欠多了就是債,而債是要還的。
  
  這時帳簾兒一掀,幾個穿皮袍、戴皮袍的漢子夾著一片風雪走了進來。
  
  “你是唐人的斥候?你說突厥人要由此進攻白亭?”
  
  眾人中間,一個眉梢頂雪、赤紅臉龐的中年壯漢把一雙凜厲的大眼看定了楊帆,用很標準的漢話沉聲問道。
  
  ※※※※※※※※※※※※※※※※※※※※※※※※※※
  
  今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連續陰了多日的天空晴朗了。
  
  白雪皚皚,遠方雪原上,忽然隱隱綽綽出現一群黑點。
  
  黑點漸漸變的清晰起來,原來是一隊披掛整齊的大唐邊軍將士,一式的輕便牛皮鎧甲,外罩紅色半臂戰袍,鮮明的頭盔上是鮮明的火紅盔纓,在白雪覆蓋的雪原上,就象一團烈火般醒目。
  
  飛狐口守將徐義生帶了一群親兵出來行圍打獵了。連著好幾天的壞天氣,時而刮風,時而下雪,時而狂風夾著暴雪,徐郎將在營寨里悶了多日連房間都不大出,如今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大晴天,他趁機帶了一群親兵出來行圍散心。
  
  策馬雪原,說不出的暢快,徐郎將的心情也為之大好:“哈哈,一連好幾天的風雪,真是把人憋壞了,這樣策馬馳騁,當真快意無比!”
  
  一個親兵笑道:“連著好幾天的風雪,咱人受不了,那些野獸更受不了,如今好不容易放晴了,正是那些野獸出來覓食的時候,以郎將的神箭,咱們今天一定能滿載而歸。”
  
  徐郎將放聲大笑,用長弓指著那親兵道:“就你小子會說話,哈哈!今兒咱們獵幾頭鹿回去,給兄弟們打打牙祭。”
  
  他剛到這兒,一名四下瞭望的士兵突然叫了一聲:“郎將,那邊有動靜!”
  
  徐郎將還以為那士兵發現了什么野獸,反手便從箭壺中抽冇出一枝羽箭扣在弦上,循聲望去,口中說道:“看到了什么東西?”
  
  那士兵雙手一按馬鞍,竟然縱上了馬背,手搭涼蓬,瞇著眼睛往遠處望了望,大聲叫起來:“有人!好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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