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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7章 初露崢嶸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一聽她提起婉兒,臉色頓時又沉下來。 m

    他避開這個話題,說道:“武三思與武承嗣一直在爭儲,如有機會搞垮武承嗣,他自然是求之不得。不過,他只會讓武承嗣失勢,不會讓他死的!”

    太平公主道:“換了狄公或者是我出面,母親也不會讓他死的,讓他失勢已是最好的結果,如果我們能把他的羽翼剪除一空,他就算活著,也是生不如死,這樣的結果足夠了!”

    楊帆想了想,問道:“可武三思也不是白癡,我們把人證交給他,他還看不出這是借刀殺人么?”

    太平公主微笑道:“所以,我才說原本還沒有想到具體如何去實施這個計劃,讓武三思毫無疑心地為我們所用。當我見到你的時候,我就想到辦法了。”

    楊帆意外地道:“我?我能做什么?”

    太平公主道:“你是白馬寺弟子,薛懷義當你是他的人;你入伍之后,是在金吾衛當兵,與丘神績有一段香火之情;如今你是在百騎中立的大功,又升做了羽林衛左郎將,從始至終都在武攸宜門下。如此種種,他們會拿你當外人?”

    楊帆想了想,徐徐地道:“你是說,讓我投入武氏門下,向武三思效忠,借武三思之手,搞垮武承嗣?”

    太平公主優雅地搖頭:“不是借武三思之手,是‘助’武三思一臂之力,你以為他不想搞垮武承嗣么?”

    楊帆冷哼道:“何必咬這字眼!那么你干什么?”

    “我?”

    太平公主笑得更燦爛了:“我么。當然是為武承嗣搖旗吶喊,讓他爭儲爭得更熱衷一些,這樣武三思才會迫不及待地想搞垮他呀。”

    楊帆重重地點了點頭,沉聲道:“我明白了!我會找一個合適的機會,向武三思表白我的‘忠心’!至于其他的事……”

    太平公主柔聲道:“飯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先辦完這件事。再計劃其他的事也不遲!”

    楊帆點點頭,雙手按膝,道:“好。那就這樣說定了,我回去了!”

    太平公主意外地道:“酒菜還沒有上呢!”

    楊帆沒有說話,只管舉步往外走。太平公主瞪著他,突然說了一句:“成親那天,駙馬籍酒裝瘋,對我不遜,我把他丟到豬圈里睡了一夜!”

    楊帆站住腳步,沉著臉道:“令堂逼死人家的結發妻子,還不容人有些憤怒么?公主如此作為,有些欺人太甚了!”

    太平公主道:“所以,他現在有了自己的住處!我單獨給他撥了一個院落,為了報復我。他把他府里的那里侍妾都弄來鬼混,我也從不理會。”

    楊帆面無表情地道:“公主自家事,就不用跟我說這么多了。”

    太平公主大怒,杏眼圓睜地道:“你究竟有沒有聽明白我在說什么!”

    楊帆道:“當然聽明白了!”

    太平公主怒不可遏地道:“那你就說出來!不要給我擺出這副鬼樣子!”

    楊帆一字一句地道:“我,也想。把你扔進豬圈!”

    障子門“嘩啦”一下打開,又“嘩啦”一下關上,楊帆的腳步聲漸漸遠去。

    太平公主靜靜地坐了一會兒,忽然“吃吃”地笑了起來,似乎被罵得很開心……我羽林衛,為北衙禁軍之首!羽林者。為國羽翼,如林之盛!楊帆,你今受封為羽林左郎將,圣恩隆重,當思圣恩,嚴守十七禁律、五十四斬,鞠躬盡瘁、報效國家!”

    “喏!”

    楊帆閃步出了隊列,“啪”地一個叉手禮,高高拱過頭頂。

    武攸宜取過帥案上的一方系了紅綢的大印,捧在手中,沉聲道:“接印!”

    楊帆大步上前,戰裙搖動,甲葉鏗鏘,走到武攸宜面前,一撩戰袍,單膝跪倒,雙手舉起,一方沉甸甸的大印便放到了他的手中,楊帆接印在手,緩緩轉過身去,面向帳內眾多將相亮印。

    此時的楊帆,一身明光鎧,卷耳盔,盔頂紅纓突突亂顫,兩肩是黃銅的虎吞護肩,皮護腕上一顆顆黃銅鉚釘閃閃發光,胸前的‘明護’閃亮如鏡,魚鱗狀戰袍,抱肚上虎口大張,英姿勃風,氣宇軒昂。

    帥帳內,不管是比他官職高的,還是比他官職低的,全都是一臉的艷羨,年方十九,便位至郎將,又有天子賜婚,這等風光,誰人能及?

    當然,野呼利、魏勇等人是由衷地替他高興的,而得到消息的楚狂歌和馬橋昨天下午就已托人送來消息,要找時間和他歡聚、為他慶功,這兩位好友不是羽林衛中人,今日卻是無緣得見他的威風了。

    野呼利和魏勇就是羽林衛中人,從此卻是與他真正作了同僚,楊帆一步登天,眼下距野呼利這位中郎將只是一步之遙,比旅帥魏勇還高了一級。魏勇是左羽林衛旅帥,楊帆現在直接做了他的頂頭上司。

    得知天子賜婚的消息之后,武攸宜就有些懷疑自己以前是否作了錯誤的判斷,這楊帆是否是姑母的面首?如果他是姑母的人,姑母怎么可能賜其女子,允其成婚呢?可要說不是,上官待詔當日言語和之后對楊帆的屢屢關照就無從解釋了。

    思來想去,武攸宜只能認為,楊帆俊則俊矣,只是膚色黑了一些,而姑母喜歡膚色白皙的男子,想必對這楊帆只是嘗個鮮,如今楊帆失了寵,姑母賜他官兒做,又把身邊女官賜給他,允他成家立業,算是一個安撫和補償。

    對武攸宜來說,這倒是件好事。這樣的楊帆他才敢用,否則這人在羽林衛中重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倒是個尷尬的角色。

    楊帆出身白馬寺,又在丘神績的金吾衛中當過兵,如今則是他的直接屬下。而薛懷義和丘神績與武家是一路人,可以說從始至終。楊帆身上就沒有脫離過武家的烙印,他的前程與武家是一榮共榮、一損共損的,這個人。自然可以放心使用。

    看著楊帆接過大印,威風凜凜地站定,武攸宜滿意地一笑。心想:“魏王已傳來消息,叫我邀他赴宴,看來是要拉攏他了,此人注定是我武氏一黨,從今往后,倒要對他多多栽培才是!”

    想到這里,武攸宜便對帳中眾將官道:“各位同僚,你們不要看楊帆年紀輕輕,楊帆在西域是為我朝立下了大功的!有些事情,事屬機密。現在還不能宣告你等知道,單撿這能說的告訴你們吧!

    楊帆代替飛狐口守將,指揮五千守軍在十萬突厥兵面前安然退守明威戍,使敵無機可趁,不能叩關而入。禍害隴右軍民,便是一件無量功德!更休說他足智多謀,一計智退十萬突厥大軍的功勞了。

    楊帆有勇有謀、深諳兵法,足堪重任,是以天子有功必賞,親封郎將之職!爾等切莫小看了他。年長于他的,要多多指點;位高于他的,要多多提攜;若是有誰仗著資歷老,以下犯上,不敬長官,咱們這十七禁律、五十四斬,可不是只念來聽聽的!”

    “喏!”

    帳下眾將齊齊叉手領命,幾十副甲胄同時發出甲葉摩擦的聲音,匯聚成一聲低沉的爆破音,煞是威武……早朝散了,滿朝朱紫,緩緩走出朝堂。

    這是楊帆在羽林左郎將任上的第一個早朝。

    楊帆一身嶄新的甲胄,站在金水橋畔。以前,他做大角手的時候也曾執行過早朝儀仗的任務,不過那時他只是一個士兵,而今日從午門外的佩刀武士一直到金殿上的金瓜武士,全部的宮廷禁衛都是他的部下。

    狄仁杰看到楊帆,立即笑瞇瞇地走了過來,撫著長須微笑道:“賢侄,恭喜榮升啊,呵呵,小兒光遠也聽說你的喜事了,你看哪天到老夫府上,老夫為你擺一桌慶功宴啊。”

    楊帆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道:“啊!原來是狄相,末將有禮!末將剛剛擔任郎將,諸多事務還待理順,怕是一時無暇出宮呢。”

    旁邊有些經過的官員,把二人這一番對答聽在耳中,不由站住了腳步。狄仁杰自稱老夫,稱人家賢侄,人家卻自稱末將,稱他為狄相,這可有樂子看了,莫非狄老狐貍這回要出丑?

    狄仁杰聽了楊帆的話,臉上的笑容頓時一僵,這時候,武三思也晃著膀子走過來,哈哈笑道:“楊帆,少年得志,雙喜臨門,后生可畏啊!”

    楊帆趕緊恭敬地施禮道:“末將見過梁王殿下!”

    武三思笑道:“噯,不必多禮!不必多禮!本王最喜歡結交你這樣的少年才俊,聽說你在西域的種種經歷之后,本王很是喜歡吶!哈哈,這兩日我武氏族人要辦一次家宴,本王想邀你過來,吃幾杯水酒,聊聊你的西行事跡,你可愿意啊?”

    北衙是天子私兵,而羽林衛又是北衙諸衛兵馬之首,楊帆此番西行歸來,成了羽林衛左郎將。黃旭昶、田彥等人沾了他的光,也都做了玄武門百騎侍衛中的將校官員。論官職,楊帆這個左郎將在狄仁杰、武三思這等人面前當然還是不夠看的,但是實權著實不小。

    狄仁杰和武三思雙雙向楊帆搖動了橄欖枝,他們分別代表了宰相派勢力和武唐宗室派勢力,一旁佇足的朝廷大員們對此一清二楚,他們現在就看楊帆如何選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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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惆悵暗生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稍作遲疑,對武三思道:“王爺,武氏族人家宴,在下一個外人,似乎不宜參與吧?”

    武三思笑道:“這有何妨,你是攸宜的部下嘛,也算是我們一家人啦。m到時候,薛師和丘神績將軍也要來的,這兩個人一個是你師傅,一個是你的老上司,正好見上一見,聊上一聊。”

    楊帆施禮道:“恭敬不如從命,既然如此,那么在下一定準時赴約就是了。”

    武三思仰天大笑道:“好!好!哈哈哈哈……”

    方才,狄仁杰邀楊帆赴宴的情形,他也看見了。上一次,他想拉攏狄仁杰,結果狄仁杰卻借口鬧肚子,直接拒絕了他的邀請,如今楊帆當朝滿朝文武的面,拒絕了狄仁杰的邀請,而愿意赴武氏之宴,他算是出了一口惡氣,心中自然好不快意。

    狄仁杰對楊帆的選擇似乎有些意外,他深深地望了楊帆一眼,語重心長地道:“賢侄,安危相易,禍福相生,初得高位,還須格外謹慎,須知……那蝦子的大紅之日,便是它的大悲之時啊。”

    楊帆謙遜地笑答道:“狄相的教誨,卑職銘記心頭。不過,卑職也聽人說過,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怎么活都是這一輩子,若有大紅的機會卻棄而不取,那豈不是要與草木同朽了么?”

    狄仁杰嘆了口氣,神色間更加失望,他緩緩地搖了搖頭,對楊帆道:“既然如此。楊帆,你……好自為之吧!”

    狄仁杰把袍袖輕輕一拂,舉步離去,圍觀的眾文武官員見狀也紛紛離開,一路走去,交頭接耳議論不已。武三思見狄仁杰吃癟,心中更加高興。哈哈大笑著對楊帆道:“楊帆吶,這一遭你可是徹底得罪了狄老狐貍了,老狐貍可是當朝宰相。你不后悔么?”

    楊帆正色道:“楊帆得有今日,離不開薛師、丘大將軍和武大將軍的栽培,做人怎么能忘本呢?再者說。人有絕交,才有至交!楊帆既然選擇了,就絕不后悔!”

    武三思目射奇光,上上下下仔細打量楊帆幾眼,贊許道:“好!人有絕交,才有至交!這句話說的好!楊帆,本王保證,你不會后悔的!”

    “謝王爺!”

    楊帆一揖下去,武三思大笑離去!

    早朝過后,楊帆對宮廷警戒又做了一番安排。便趕到了夾城。

    此時,他已經是左羽林郎將,不當值時住在宮外自己家的宅院里,當值時就宿在玄武門城樓,倒不必與其他侍衛們一樣住在夾城的侍衛營地了。楊帆進了夾城。便拐向了女侍衛們的住處。

    楊帆想見見小蠻。

    天子指婚,由不得他們自己作主,這個親想結也得結,不想結也得結,這個結局已經無法改變。楊帆也想不出逃避這樁婚姻的辦法,可他還是想見見小蠻。

    他也知道。小蠻未必就愿意嫁他,至于為什么要見小蠻,他心里也說不清楚,大概能跟小蠻說說話,彼此了解一下對方的真實想法,心里總會踏實一些。

    誰料楊帆到了女侍衛們的營房前面,根本就沒有見到小蠻,那些女侍衛們一聽楊帆到了,唿啦啦地就迎了出來,鶯鶯燕燕一堆人,其中沒有謝小蠻在其中。

    “喲,這還沒成親呢,就迫不及待地來見新娘子啦?”

    “二郎,恭喜你呀,能娶到小蠻這樣的好女子!”

    “楊郎將,你和小蠻成了親,我們可就是小蠻姐姐的娘家人了,你以后可不許欺負我們小蠻姐姐,要不然我們一班娘子軍就殺到你家里,找你算帳!”

    楊帆被她們七嘴八舌吵得頭暈,只好陪笑施禮道:“各位姑娘,在下想見見小蠻,呃……有些事情要跟她談,你們……能否叫她出來一下……”

    “不成不成!這可不成!楊郎將,你可不能壞了規矩!天子許婚,你和我們小蠻妹妹的婚禮已經開始操辦起來了,這時候絕對不可以見面的,你不知道嗎?你有什么事跟我們說好了,我們就是小蠻的娘家人!”

    楊帆道:“我只是要見她一面而已,這有什么關系?”

    蘭益清笑嘻嘻地道:“你有什么話兒,要么告訴我們,讓我們來轉告小蠻姐。若是不急呢,就等小蠻姐嫁了你,洞房之夜的時候你們兩個再細細地說,總之呢,現在是絕不能見面的,這個規矩連我都懂,很不吉利的!”

    楊帆奇怪地道:“我以前也不是沒有見過她,見見她,說說話,怎么就不吉利了?”

    高瑩笑吟吟地道:“此一時,彼一時也。以前,你跟我們小蠻可沒甚么關系,現在就不同了,你們一旦做了夫妻,那就要一生一世,永不分離。現在你二人有了夫妻的名份,卻還沒有夫妻之實,若是你與她見了面,少不得還要分開。尚未拜堂,便有分離,很不吉利的!”

    楊帆好說歹說,這些姑娘只是不允,反而七嘴八舌,把他好一通取笑,楊帆無可奈何,只好在姑娘們的取笑聲中狼狽而逃。

    楊帆離開女侍衛的營地,迎面恰好碰上黃旭昶等幾個百騎中的侍衛,黃昶旭等人看見他從女營那邊過來,嘻嘻哈哈的又是一通取笑,楊帆招架不住,只好再次落荒再逃,等他逃出夾城,到了集仙殿時,這才松了口大氣。

    一抬頭,楊帆恰看見一個錦袍玉帶的小小少年帶著兩個小太監從身邊經過。楊帆一看,認出此人乃是楚王李隆基,楊帆忙站定身子,向他欠身施禮道:“楊帆見過楚王殿下!”

    李隆基一見是他,小臉上登時露出一副憤怒的神色,他站住腳步,狠狠地瞪著楊帆。似乎想要說些什么,可是小嘴張了一張,又緊緊抿上,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高高昂起頭,從楊帆身邊大步走過去了!

    楊帆直起腰,疑惑地看著李隆基氣鼓鼓的背影。心里先是有些納罕,忽然想起早朝時武三思相邀的那一幕,楊帆不禁恍然:“原來如此。想必是我答應武三思邀請的消息已經傳開了,李三郎這是惱我做了武家走狗啊!”

    楊帆苦笑著搖了搖頭,內間不是那么好當的。“投效武家”是一樁絕對的大機密,如果他能被武家人當成心腹,那么他能發揮出的作用將十倍于他現在的身份地位所能掌握的力量。

    所以,這件事不可能讓太多人知道,如今知道他投效武家真相的,只有沈沐的人和太平公主,就連狄仁杰都是蒙在鼓里的,楚王李隆基還是個七歲的小孩子,喜怒形于表色,沒有什么城府。那就更不可能讓他知道了。

    看這樣子,恐怕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得以武氏鷹犬的身份,受到李唐宗室和忠于李唐的大臣們唾罵了……史館里,上官婉兒住處的外面。小蠻正靜靜地候在花樹下面。

    小蠻今天穿了一件大袖對襟的嫩黃色紗羅衫子,小蠻腰上束著曳地長裙,系一條細細的藕色帶子,打成一個合歡結,更加渲染出了少女腰肢的纖細和婀娜的身段。那一頭烏黑的秀發挽成了一個“垂練髻”,透出幾分屬于少女的嬌俏和可愛。

    上官婉兒坐在房中。身形微微隱在窗后,靜靜地看著她。

    小蠻正當妙齡,身材發育的很好,V字領內一抹緋色的抹胸,裹著一對初初發育的乳丘,含苞待放。一雙精致性感的鎖骨一覽無余,那粉胸半掩凝晴雪的風韻中,隱隱透出一道誘人的溝壑,明眸皓齒,軟媚著人,又有一種成熟女兒家的風情滋味。

    小蠻是很少穿女裝的,尤其是這樣比較艷麗的女裝,更是從不曾穿過。可是武則天為她指婚之后,她就成了準新娘,無需伴隨武則天左右擔任侍衛了。那些女侍衛們都把她當了試驗品,絞盡心思地打扮她,似乎把自己對未來嫁為人婦的美好憧憬和希望都在她身上先預演一遍似的。

    小蠻的衣著、發式,打扮,根本由不得自己,全是那些姐妹們幫她收拾的,衣服也好、發式也罷,都不知已經被她們變換了多少種,有的衣著穿戴直叫小蠻面紅耳赤,眼下這種打扮算是雙方妥協后的一種結果了。

    只是這樣的打扮,小蠻依舊有些不自在,她站在花樹下,總是很不自然地去拉扯衣襟,把衣襟往上提一提,把領口緊一緊,試圖掩住她那微微露出的胸口,結果她剛把衣衫拉上來,那柔滑的衣衫便又滑下去,懊惱不已的小蠻只好再來一遍。

    在窗內悄悄看著她的婉兒,瞧見她這稚氣可愛的動作,不禁有種想笑的感覺。

    小蠻心慌慌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好,她來見上官婉兒,正如楊帆去見她,也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或者在她看來,婉兒姐姐是無所不能的,大概也只有婉兒姐姐才有辦法解決他們目前的困境,或者讓她明白該如何去做。

    她知道,婉兒姐姐與楊帆是相愛的,雖然錯不在她,她卻有種感覺,仿佛自己是一個偷了不屬于自己的東西的小偷。

    上官婉兒還沒有讓她進去,她站在樹下,一陣風來,吹得落英繽紛,桃花瓣落在她的頭上、肩上和衣帶上,于是,除了不斷地向上拉扯衣衫的動作,小蠻又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拂花。

    上官婉兒在窗內靜靜地看著小蠻稚氣可愛的舉動,心中的些許怨尤就像那吹落的花瓣一般悄然散去,這樣的小蠻怎么可能讓人恨得起來?再說,她心里也很清楚,這一切都怨不得小蠻,小蠻也是一個受害者。只是感情上,婉兒依舊有些接受不了,而現在,怨尤一去,留在她心底的,就只有一種莫名的惆悵了。

    “叫她回去吧!”

    婉兒輕輕地嘆了口氣,對身邊的心腹宮娥吩咐道:“告訴她,馬上就要嫁作人婦了,以后,好好為人妻子,侍奉夫君……”

    婉兒說到這里,眼圈忽然紅了,她低下頭,平靜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道:“以后,她就不再是內衛中人,我與她,難得在宮中相見了。不過……我們依舊是好姐妹!我……祝她幸福一生,讓她不用……牽掛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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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9章 玉碎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春天的華山,萬物迎春又爭春。m谷道狹窄清幽,山路崎嶇蜿蜒,泉水湍急,山石險峻,翠色盈目,清風送爽。華山主峰“落雁峰”、“朝陽峰”和“蓮華峰。”三峰鼎峙,勢飛云外,影倒黃河,號稱“天外三峰”。

    西峰一山茸立,如刀削斧劈一般,陡峰的山峰上一處小亭倚山勢而建,一側臨淵,兩面峭壁,唯留一條山徑,遠遠看去,恰似空中樓閣。樓閣中,一位公子白衣如雪,負手而立,腦后銀白色的抹額帶子直欲凌風。

    在他身側站著一個青衣老人,微微佝僂著腰,滿臉皺紋,倚亭柱而立,仿佛是生在這亭中的一株探云老松。旁人一進亭來,馬上就會注意到那白衣公子的豐神如玉,誰也不會多看他一眼,但是隨司徒亮進入亭中的天愛奴卻最清楚他的可怕。

    陸伯言,姜公子身邊的第一高手,阿奴的武功很雜,這位老人也曾經教授過她武功。阿奴曾經揣測,即便她使出全部本領,這個看起來如一株扎根石巖上的蒼勁老松般的老人只要出手,七招之內,也必能取她性命。

    司徒亮進了小亭,向姜公子拜了一拜,便悄然退到了一邊,背倚另一根亭柱而立,一如他的師傅。陸伯言是他的師傅,他的一身藝業都是陸伯言所授,但是在公子面前,他們師徒兩人都是家奴而已,彼此間卻無需再論師徒之禮。

    天愛奴進了小亭就跪到了如玉的青石板上,她已經沐浴過了,一頭秀發還未挽起,只用一根青色的帶子輕輕束著,柔滑筆直地垂在肩背之上,清揚婉兮,淡淡如菊。一身嫩黃衫子,尤其顯得雅致清麗。

    姜公子負手而立,憑欄遠眺望著一道絕壑深淵之外層層白云之中的層巒疊嶂,淡淡地問道:“一去數月你告訴我的,就只有這些東西?”

    天愛奴據地俯首,低低地道:“是!阿奴無能,未能查到公子需要的消息還請公子恕罪!”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

    姜公子先是發出一陣低笑,繼而放聲大笑起來他笑著笑著,突然轉身,并指如劍,向天愛奴一指,厲聲喝道:“阿奴!你說,本公子待你一向如何?”

    天愛奴頓首道:“公子待阿奴恩重如山,阿奴縱粉身碎骨,無以為報!”

    姜公子冷笑道:“好!你知道就好!沈沐這一遭的動靜可著實不小啊,自長安而洛陽、甚至揚帥他動用了那么多的財物,而這一切,統統集中到了西域,你就跟在他的身邊,居然一無所知?”

    天愛奴臉色有些蒼白,低聲辯解道:“沈沐為人機警,身邊高手如云,阿奴很難接近他。到后來他到了河西,那里地域廣闊,千里無人煙,阿奴更加難以追蹤。饒是如此沈沐依舊萬分小心,還使了一個金蟬脫殼之計阿奴一時不察,誤追了他的手下趕去突厥,就此失去了他的蹤影。

    在此期間,沈沐在西域都干了些什么,阿奴實在是不知道。

    等阿奴歷盡千辛萬苦,好不容易從突厥回來之后,沈沐已經掩飾了一切行跡,這時候,阿奴能夠打聽到的消息,與司徒亮打聽到的并無不同,于公子沒什么助益,是阿奴無能!”

    姜公子聽她說著,臉色越來越陰沉,到后來終于忍不住暴喝一聲道:“夠了!”

    天愛奴嬌軀一顫,急忙頓首不言。

    姜公子冷冷地盯著她,許久許久,才輕輕地搖了搖頭,唷然道:“阿奴,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天愛奴吃了一驚,急忙道:“阿奴絕無背叛公子之意,請公子明察!”

    姜公子冷笑道:“明察?當然要明察!若非明察,本公子豈不是還要被你蒙你鼓里么?”

    天愛奴剛要分辨,姜公子已把大袖一拂,霍然轉過身去,雙手負在身后,高高昂起頭顱,鄙夷地道:“沈沐生性淫邪,最擅長那些勾搭無知少女的齷齪伎倆,你涉世未深,若是一時鬼迷了心竅,被他的huā言巧語所蒙蔽,只要你乖乖坦白,念在你這些年來為我出生入死,也曾立下些許功勞,本公子不怪罪你也就是了!”

    天愛奴失聲道:“公子!阿奴…,怎么可能會喜歡沈沐?公子實實地誤會阿奴了!”

    姜公子轉過身,一步步走到天愛奴身邊,天愛奴在他冷冷地目光之下不敢仰視,只好雙手扶地,深深拜倒在他的腳下。姜公子的嘴角抽動了兩下,冷冷地道:“不是沈沐,那就是楊帆了?”

    天愛奴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不見了,臉蛋兒變得異常蒼白。公子一向自視甚高,作為隱宗宗主的沈沐都不放在他的眼里,楊帆這樣的人物更加不可能被他放在心上,他連楊帆的名字都一向記不住的,現在卻脫口而出,他究竟知道了多少?

    看到天愛奴異樣的表情,姜公子終于相信部下呈報的消息完全屬實的了,他那一向自矜為云淡風輕、不惹塵埃的心里忽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的妒火:“她愛上男人了!我一手養大的阿奴喜歡了一個男人,為了他,甚至不惜背叛于我!”

    妒火在他心底熊熊燃燒,讓他的眼神也透出一種猙獰。

    狠狠地瞪著跪在腳下的阿奴,姜公子突然冷笑起來:“可笑,真是可笑!為了一個男人,你竟然辜負我!男女情愛,究竟是些什么東西,嗯?你忘了嗎?連你的親生父親在生死關頭,都把你推進枯井,把你活活拋棄!

    天下間還有什么人、還有什么情義是可以相信的?楊帆,他不過是貪圖你的美貌,huā言巧語占你的便宜!只要他見到更好的女人,他就會毫不猶豫地拋棄你!你竟對他死心踏地?可笑!可笑之極,如果他遇到危險,他也會毫不憐惜地犧牲你……”“他不會的!”

    想起那寒冷、饑餓、孤獨得如同地獄一般的大漠,想起她幽幽醒來時還沾在唇邊的鮮血,天愛奴心頭一熱,忽然挺起身來,目光閃閃發亮:“他不會的,他絕不會像公子說的這樣公子,二郎不是這樣的人!”

    “二郎?”

    姜公子說出這一番話來本來正為自己的口不擇言有些吃驚,這樣沒有風度可不是他一向的為人,可是一聽天愛奴竟在他的面前親親熱熱地稱呼楊帆為二郎,那股妒火燃燒得更加熾旺了。

    他一直以為自己對阿奴另眼相看是因為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忽然間知道,原來那只是因為自己把她當成了一個女人,一個只能屬于自己的女人,而她現在竟背叛了自己!她竟喜歡了另一個男人!

    看到天愛奴閃閃發亮的目光中透出的幸福、信任與滿足,姜公子心中大恨,他想也不想,抬腿就是一腳,天愛奴悶哼一聲,被姜公子一腳踢得滾翻在地。

    雖然姜公子不擅武功,可這一腳力道依舊十足,天愛奴捂住痛澈入骨的胸口,駭然看著他。

    姜公子那一向飄逸淡然的臉色變得一片鐵青,他瞪著天愛奴厲聲道:“就為了那個坊丁?一個比狗也高貴不了幾分的坊丁,你……。竟然背叛我!他有什么好?你告訴我,他有什么好?”

    阿奴低沉而堅定地道:“有些人,說不出哪里好,但就是誰都替代不了!公子,對不起!阿奴……真的愛他,還求公子成全!”

    “呢”…”

    姜公子怒不可遏,又是一腳踢去,這一腳他使盡了全力,把阿奴的身子整個踢飛起來,重重地摔在地上,站在亭柱邊的陸伯言微微揚起了huā白的眉毛,目中閃過一絲憐憫之色,他輕輕嘆了口氣,又把眼簾垂了下來。

    天愛奴艱難地爬起來,嘴角沁出一絲殷紅的鮮血,她抬起手,用掌背輕輕拭去唇邊的鮮血,向姜公子深深地叩拜下去,堅定地道:“阿奴……求公子……,成全!”說著,一個頭深深地磕了下去。

    姜公子冷笑道:“阿奴,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你我雖名為主仆,可我一直把你當成……當成我的親生女兒一般!你竟然背叛我!我今天再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現在幡然悔悟,我可以當作這件事從未發生!”

    天愛奴沉默了片刻,雙手指尖相對伏在地上,一個頭磕下去,額頭深深地吻在了指背上,姜公子以為她愿意悔過了,臉上剛剛掠過一絲笑意,卻聽天愛奴輕微而又清晰的聲音重又傳到了他的耳中:“阿奴…,求公子成全!”

    笑容侶在姜公子臉上,他怔了片刻,突然咆哮道:“你不后悔?”

    天愛奴輕輕抬起頭來,仰望著高高在上的姜公子,一字一句地道:“作為公子的部下,阿奴為公子出生入死,做過許多成功的差事!作為一個女子,一生中最成功的事,就是選對一個男人!阿奴選擇了他,不后悔!”

    姜公子氣得渾身發抖,幾乎又要一腳把天愛奴踢開,他剛剛踏出一步,忽見地上有天愛奴流下的幾滴血跡,險險沾到他一塵不染的靴上,忙不迭又退了兩步,把大袖一揚,厲聲喝道:“伯言!”

    陸伯言沉聲道:“老奴在!”

    姜公子聲音顫抖地道:“去!你去洛陽,把楊帆的首級給我提回來!”

    “老奴遵命!”

    陸伯言答應一聲,舉步就要出亭。

    天愛奴大驚,趕緊道:“不要!公子,求你放過他,公子!”

    天愛奴急急爬向姜公子身邊,姜公子一見她衣襟上染了血跡,嘴角還有淋漓的鮮血,不禁厭惡地退了幾步,陸伯言怕她對主人不利,忙也插上一步,攔住了她。

    天愛奴心中滿是恐懼,她知道如果公子成心想要楊帆的命,任楊帆再如何了得,也不可能活命。以公子的勢力,暗殺一個皇帝或許很困難,但是不會再有其他任何一個人可以得到如皇帝一樣的保護。

    公子要二郎死,二郎就一定活不成的!

    看到她恐懼的神色,姜公子眼中忽然閃過一絲惡毒的笑意,憤怒的模樣不見了,他又恢復了淡定從容、高潔如玉的優雅,微笑著對天愛奴道:“連你的親生父親,大難臨頭時都能棄你于不顧,蠢女人,你真的相信,這世上有生死不渝的感情?”

    “公子,阿奴本來是不信的,但是遇到二郎之后,阿奴信了!”

    “好!好!好啊!他肯為你死,你也肯為他死,哈哈哈哈,好!好極了……”姜公子笑容一收,沉聲喝道:“你和他,你們兩個,必須要死一個!你不希望他死,那么……,你就替他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我就放過他!”

    “公子!”

    天愛奴霍然抬起頭來,臉色蒼白如紙,眸中滿是濃濃的絕望。

    姜公子大笑起來:“哈哈哈,什么山盟海誓,什么情比金堅,根本就不堪一擊!阿奴,你不是愿意為了他連生死都不顧嗎?那就去死啊!本公子一言九鼎,只要你死,我絕不動他一根汗毛,你害怕了么?后悔了吧?哈哈哈……”

    他得意地大笑起來,可是只笑了三聲,聲音就戛然而止,他吃驚地瞪大了眼睛,看著天愛奴緩緩地站起來,一手捂著胸口,huā容慘淡,身形有些搖晃,步伐卻異常堅定地,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姜公子眼中慢慢露出一片茫然,有些無措地看著天愛奴從他身邊走過去,跨過小亭欄桿,站到了欄桿外面,外面只有三尺寬的一道巖石,然后就是萬丈深淵,朵朵白云幾與崖頂平齊,天愛奴臨淵而立,衣帶飄風,看起來驚險之極。

    姜公子驚駭地道:“阿奴,你要干什么?”

    天愛奴向崖下看了一眼,緩緩轉過身,對姜公子道:“公子素重然諾,相信你不會食言的!”

    姜公子一臉的驚愕迅速變成了掩飾不住的憤怒和嫉恨,他撲到欄桿邊,緊緊抓著欄桿,大聲質問道:“你真肯為他而死?你竟然為了區區一個賤民,一個下九流的賤民而死!我是誰?我比他高貴一萬倍,我是高高在上的神!他是個什么東西,你竟然為了他而背棄我?”

    天愛奴的臉上徵微露出一絲笑意,風揚起她的一頭青絲,陽光照在她羊脂美玉般的臉頰上,唇邊那一串殷紅的血珠晶瑩剔透的仿佛一串琥珀珠子:“公子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但是…“二郎在人間呀。阿奴……情愿為他下凡塵!”

    “不要!”

    姜公子伸手疾抓,一把扣去,只把阿奴的衣帶抓到了手中。天愛奴整個身子緩緩向后倒去,臉上依舊帶著恬靜的笑容。

    姜公子眼睜睜地看著,她的身影迅速沒于云間、崖下……。

    P:投票,為阿奴餞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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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0章 分桃之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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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生在華山之巔的事情,楊帆一天所知,此時,他正赴五氏家宴。m

    武氏家宴設在武攸宜大將軍府上。武承嗣和武三思當然更有資格主持家宴,不過這兩個人處處爭鋒,任何事都要爭個高下,酒宴設在他們兩個誰的家里,另一個都是不會出席的,只好設在武攸宜這里。

    武攸宜府上有一處三四畝地大小的huā園,園中有huā有草、有池有樹,臨池處還建有一幢雕粱huā棟的樓閣,樓高兩層,美侖美奐。此時客人還沒有到齊,堂前有一隊彩衣的妙齡少女,正載歌載舞地為客人助興解悶兒。

    堂上,步搖,丁當,秋波頻送,一行舞伎俏麗嫵媚:堂下,武氏族人或三兩對坐談笑風生,又或攜手并肩緋徊于樓道走廊之上,乍一看,倒是一團和睦。

    武氏一族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幾乎都來了,不過幾位重要的武氏族人還沒有到。太平公主的駙馬武攸暨是肯定不會來了,他雖是武家人,如今卻恨武家入骨。武攸宜這個大哥也沒邀請他,怕他來了一旦醉酒,難保不會想起舊怨,又去找武三思拼命。

    武三思和武承嗣也還沒來,但凡這種武氏族人聚會的場面,這兩個以武家主事人自詡的王爺是一定會來的,不過再個人從來都不會先于對方到場,免得顯得自己比對方低上一等似的,這對堂兄弟唯一的默契就是這件事。

    再一個就是薛懷義還沒有到,這位薛師是整個武家都竭力巴結的人物,架子自然更大。丘神績已經到了,楊帆注意到,受邀的外姓人還不只是丘神績和他除了他們二人,還有幾位官員。

    像御史周利用、冉祖雍,光祿丞宋之遜,太仆丞李俊,監察御史姚紹之這幾位他并不認識,這些人是武三思籠絡到身邊的一些鷹犬,在京中被稱為“三思五狗”另外像傅游藝、張嘉福、王慶之等人,就是武承嗣一派的走狗。

    傅游藝就是號召三教九流各色人等向武后勸進的那位侍御使,武后登基后馬上把他提拔為同鳳閣鸞臺平章事兼鳳閣侍郎,一步登天做了宰相。

    不過此人的才干本領實在一般幾位宰相如狄仁杰、李昭德、韋方質、蘇良嗣等人沒一個看得上他的。傅游藝在其他幾位宰相很默契地排擠下很快就成了空架子,毫無建樹。武則天見他實在不是那塊材料在他任宰相一個多月之后就罷了他的相職,降為司禮少卿了。

    如此一來,他更加死心踏地的跟著武承嗣走了。他的身上已經深深地打上了武氏的烙印春風得意時要靠武氏支持,如今失勢,更得巴結武氏才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否則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打落水狗呢。

    張嘉福是鳳閣舍人,王慶之則是弘文館學士兩人眼見武氏勢力不斷壯大,眼熱于傅游藝的成功,所以也相繼投入武氏門下,成了武承嗣一派的人。仔細比較的話,武承嗣的實力是在武三思之上的。

    武承嗣手下有周興、丘神績運一文一武兩位大員,比起他們來,武三思麾下五犬不免就相形見絀了。

    楊帆雖然受到了邀請卻算不上什么重要的客人,武氏固然有心拉攏他,不過以楊帆的身份地位,在一群王爺、郡王、朝中權貴們之間實在算不得貴客。

    所以只是剛剛趕到時,被丘神績喚過去對他嘉勉了幾句。

    楊帆如今只剩下丘神績這么一個仇人,他報仇的心情也就不那么迫切了,尤其是他的手中已經掌握著可致丘神績于死地的重要證據,所以他的態度更加從容,在丘神績面前絲毫不露異狀,一番對答之下,楊帆就退到了一邊,同傅游藝、張嘉福、王慶之等人坐在了一起。

    武承嗣和武三思是同時趕到的,陪同武承嗣而來的還有周興。聽說武承嗣和武三思到了,眾人連忙迎出門去,這兩位王爺一南一北,幾乎同時趕到武攸宜府前,武攸宜帶著武氏眾族人和丘神績、傅游藝等門人大開中門,一番見禮寒喧,剛把兩人迎進府門,就聽馬蹄疾驟,一群胖大和尚騎著駿馬,衣袂飄飄而來。

    “哎呀,薛師到了!”

    剛才還一臉矜持的武三思和武承嗣忽然就換了一副模樣,滿臉堆笑地搶出府門,倒似他二人才是這府邸的主人一般,把武攸宜摞到了后面。

    “吁~~”

    薛懷義勒住馬韁,睥睨四顧,武三思快步上前,自他手中接過馬韁,武承嗣則搶步上前,為他扶住了馬鐙,薛懷義大刺刺地下了馬,哈哈笑道:“魏王、粱王,薛某沒有來遲吧?”二人笑容可掬,搶著說道:“不遲,不遲,薛師來得正好,薛師乃是我武家貴客,薛師不到,這宴無論如何是不能開的。”薛懷義哈哈大笑,忽然一眼看見楊帆,便撇下武承嗣和武三思,大步走過去,上上下下瞧了幾眼楊帆,越看越是得意,便在他肩上重重地一拍,大笑道:“十七啊,你在西域立下的那些功勞,為師都聽說了,很是為你歡喜呀!不錯!這才是咱白馬寺出來的人!”

    薛懷義說完,回并對眾弟子道:“你們這些廢物,跟著為師廝混很久了,何時有過十七這般出息,啊?都跟你們小師弟多學著點兒!”

    眾和尚連聲稱是,其中與楊帆相熟的弘一、弘六等人都圍上來,與楊帆親親熱熱地打招呼。武承嗣和武三思見狀,忙也湊上前來,順著薛懷義的意思,把楊帆狠狠地夸獎了一番,哄得薛懷義開懷大笑。

    眾人一邊說,一邊往里走,薛懷義從他的弟子楊帆立功于西域,一下子就講到了他當初領兵攻打突厥,骨咄祿聞風遠逍、避而不戰的英雄事跡,薛懷義說的眉飛色舞,眾人拍得馬屁橫飛,主賓其樂融融。

    到了后宅huā園的宴客大樓,薛懷義當中落坐,武三思和武承嗣也分左右傍著他坐下,這酒宴才算正式開始,一排排美麗的侍女奉上水陸八珍、各色美味,武攸宜作為主人舉杯致辭,盛宴就此開始。

    這場酒宴,除了放蕩不羈、目無余子的薛懷義喝得開心,他手下的弘一、弘六等弟子杯籌交錯,談笑無忌,對其他人來說,卻是毫不輕松。

    武則天已經登基稱帝,太子之位就成了武家人最關心的話題。

    武家子侄當中,勢力最大、最有可能奪得太子之位的,就是武承嗣和武三思。其他的武氏族人雖然都姓一個武字,卻也存在著依附于誰的問題。

    而武承嗣和武三思呢,一方面,他們要恭維討好薛懷義,盡可能地與這位皇帝的情夫建立親密的關系,一方面又得趁此機會,攏絡像武攸宜這樣掌握著重要權力的武氏族人,同時還得跟對方別著苗頭,不讓對方蓋過自己的氣勢。

    這笙歌曼舞、一派升平之中,實是蘊藏著極其復雜的利害計算、

    權衡和妥協,除了白馬寺眾人因為薛懷義的地位超然,可以不去考慮,其他諸人誰能掉以輕心?

    在武家邀請來的這些外姓客人中,周利用、冉祖雍,宋之遜,李俊,姚紹之已然是武三思的人,而丘神績和周興、傅游藝、張嘉福、王慶之則是武承嗣的人,唯一可以爭取的外姓人就只剩下這位新晉的軍方權貴楊帆了。

    薛懷義地位超然,他現在同武家走得近,卻談不上依附于武承嗣或武三思,這兩個人也只求能巴結他就好,并不敢妄想能讓他附從于自己。但是現在不同了,楊帆可是薛懷義最得意、最寵愛的弟子,楊帆如果站在誰那一邊,他的師傅很可能就會偏幫誰更多一些。

    抱著這樣的打算,武承嗣和武三思對楊帆是竭力巴結,當然,以他們兩人如今的身份,不可能自降身段,對一位郎將如何拉攏,這些事自有他們的爪牙代他們去做。

    于是,酒宴一開,分別投靠了武承嗣和武三思的武氏族人還有周利用、傅游藝等人就紛紛找到楊帆,舉杯敬酒、把臂言歡,極盡拉攏之舉,如此舉動看在薛懷義眼中,卻認為這些人是看在他的面子上,對他的弟子格外禮遇,高興之下,薛懷義酒來杯干,不一會兒就有了醉意。

    幾位傾向于武承嗣的武氏族人聯袂上前,先敬薛懷義,再敬武承嗣,武三思見他們把武承嗣排在自己前面,心中頓時不喜,不等他們再向自己敬酒,便冷哼一聲,說道:“某去方便一下!”便拂袖離席而去。

    武承嗣看見他的舉動,只在心中冷冷一笑,把一杯酒滿飲了,同幾位族人滿面春風地談笑起來。楊帆一直在盯著武三思的舉動,一見他起身離席,忙也站起身來,佯裝醉態,對上前勸酒的弘六笑道:“六師兄,你且坐著,小弟去方便一下,馬上就回來!”樓上歌舞不休,侍女們穿huā蝴蝶一般往返侍應,樓前又有小廝垂手侍立著,楊帆走到樓前說明去意,馬上就有一個清秀的小廝引著他去出恭,楊帆看著走在他前面不遠處的武三思,只管緩步而行,也不言語。

    到了方便之所,小廝候在外面,楊帆轉進房去,恰看見武三思解帶撩袍,楊帆四下一掃,不見他人,馬上快步趕上前去,躬身施禮道:“楊帆見過粱王殿下!”

    “……,啊,楊郎將……”武三思有些尷尬,他的袍服解了一半,正要放水,楊帆這番客套實在不是地方。武三思干笑著點了點頭,鼻要繼續方便,楊帆倏然閃到他的身邊,低聲道:“在下有一件機密要事,想要稟報于粱王殿下!”“嗯?”

    武三思一聽,心中頓時警覺,那些許醉意連著尿意全都沒了,馬上追問道:“你有何事相告?”楊帆道:“在下于西域抓到一個很重要的人證,關系到魏王殿下,此事非同小可,在下不敢稟報朝廷,也不敢擅作主張毀滅證據,思來想去,也只有稟報與粱王殿下,請王爺給在下拿個主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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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1章 投名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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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三思三把兩把系好褲子,騰身閃到門邊向外望了一眼,又快速閃回楊帆身邊,雙目灼灼,語氣急促地道:“你有什么不決之事,快講!”

    堂上,武承嗣氣跑了武三思,心中不禁暗暗得意。 M說起來,這武三思討好姑母、籠絡大臣的本領絲毫不遜于他,只是說起性情,實在是遠不如他沉穩,這不,只是略施小計,就把那匹夫給氣跑了。

    武承嗣得意洋洋地道:“今日盛宴,攸宜還特意邀請了一位內教坊的供奉大師來為我等獻藝,以佐酒興,如今大家酒興正酣,就請這位大師獻藝吧!”

    武承嗣的意思,就是想趁著武三思不在,便請這位內廷供奉堂前獻藝,等武三思回來見到,必然更加不悅,最好隱忍不住,當堂發怒,但有一點讓武三思出乖露丑有失風度的機會,他都不愿放過的。

    武攸宜手握重權,為人也謹慎,目前來說,他還沒有明確表態是支持武承嗣還是支持武三思,不過他明知武承嗣這么做的用意,可是武承嗣既然已經說出來了,卻也不好拂逆于他,只好拍拍手掌,止了舞樂,請那位特邀的內廷供奉出來。

    這年代,歌舞樂伎自然是地位低微的,但是如果能夠成為宮廷供奉,那一身藝業必然走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其身份也陡然躍升,縱是王侯見了他們也是禮敬有加,視若貴賓。所以一聽武攸宜今日竟請了一位內廷的供奉來,堂上頓時一靜。

    片刻功夫,環佩叮當,一位三旬上下的麗人款款地走上堂來,身后還伴著六今年輕俏麗的彩衣少女。這麗人一身淡藍色的衣裙,把她高挑優美的身段襯托得優雅不凡,雖是年近三旬,已非妙齡少女,卻另有一種迷人滋味。

    她的身上別無裝飾,只在烏黑的桃心髻上插了一枝綴著一枚圓潤珍珠的銀色發釵,又細又白仿如瓷器的細嫩臉蛋上帶著一抹恬靜的笑意,氣質脫俗,猶如天上仙妃。

    空上眾賓客中有認得她的,已然輕呼一聲,把她的名字叫了出來:“啊!這不是內廷的如眉師傅嗎?內廷供奉大師之中,如眉師傅歌樂雙絕,卻不知她今日是奏樂還是一展歌喉呢?”

    正說著,堂下急弦繁管,笙蕭和鳴,悠悠揚揚的絲竹聲中,六個清麗秀媚的舞娘已然盈盈斂衽行禮,彩袖翻飛,開始舞蹈起來。眾人一見便知,如眉姑娘這是要一展歌喉了。武攸宜撫著胡須,滿臉得意,這內廷供奉可不是人人都請得到的。

    如眉稍展歌喉,清音驟起,裊裊娜娜,清清楚楚地傳進每一個人耳中,卻未見她如何的作勢揚聲,這等妙音,連那絲竹都嫌多余了,若是清唱,真不知又該是何等迷人了。如此天籟之音,當真是先聲奪人,聽得眾人一癡,既而齊聲喝彩,茅廁中,武三思聽了楊帆一番話,也是如聞仙樂綸音,喜得直要抓耳撓腮了。

    他一把抓住楊帆,急聲問道:“當真?你沒有騙我?”

    楊帆道:“如此大事,在下豈敢說謊?”

    武三思急不可耐地道:“那人現在何處?”

    楊帆道:“就關在薛師賜予在下的那幢宅子里。”

    楊帆說到這里,微微露出苦惱之色,嘆息道:“這樣的事,在下剛剛聽說時,實是不敢相信,反復確認后才……”唉!不瞞王爺,在下寧愿不曾知道過此事,如今知道了,又不能裝作不知道……”。

    武三思自然明白他的心情,不要說他那時還是一個小小侍衛,就算他現在做了郎將,獲悉金吾衛大將軍私縱敵酋、有意泄露軍機的的大秘密,而且這背后很可能還牽涉到一位王爺,對他來說,也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

    然而對武三思來說,卻是喜從天降。他萬萬沒有想到楊帆竟給他送來這樣一個好消息,武三思心花怒放,搓了搓手掌,見楊帆一臉苦悶,忙安慰道:“楊郎將每需多慮。

    我武家于你有大恩,你當然不想說出對我武家不利的事來。

    再說魏王如今權勢熏天,你自然不愿得罪他。可是如此大事,叫你瞞下來,這可是擔著抄家滅族的干系,卻也實在是難為了你,你把此事告訴我就對了,本王一定會把此事處理得妥妥當當,不讓你沾上一星半點干系,哈哈哈……”

    武三思說罷,便迫不及待地道:“宴會一散,本王就去你家里……,呃……貌似不妥,待宴會一散,本王就派人去你府上,先把人弄到我的王府嚴加看管起來,可不能讓他出半點差遲!”

    楊帆松了口氣,好象扔出一個大麻煩似的,趕緊道:“如此,就有勞王爺了。”

    “楊郎將……。”

    “王爺,在下家中行二,王爺叫我楊二就好。”

    武三思欣然道:“二郎啊,天子為你指婚,不日你就要成親了。這是一生中的一樁大喜之事,到時候,本王一定親自登門,為你賀喜!”

    楊帆這番舉動,分明就是給他獻了一叮】“投名狀。”明明白白地表示要投靠到他的門下了。

    在武三思看來,因為楊帆的師傅薛懷義同武承嗣走得比較近,武承嗣門下的丘神績又是楊帆的老上司,所以他本以為楊帆投靠武承嗣的可能更大一些。如今楊帆選擇了他,于他而言本身就是一樁大喜事,而楊帆又送了一份可以扳倒武承嗣的重禮給他,他對楊帆豈能不另眼相看?

    固然,楊帆如此舉動,也有他自己的利益取舍方面的考慮。畢竟,雖然人證落在他的手中,可是誰也不知道丘神績是否還有別的漏洞,來日是否會案發。趨吉避兇,敬而遠之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對武三思來說,獲利最大的畢竟是他。

    兩個小廝站在外面,就聽里邊傳來一陣談笑聲:“二郎,那話兒很雄偉啊!”

    “不敢不敢,怎比得王爺精悍!”

    “嗯?你是說本王短小嗎?”

    “哎呀,口誤口誤王爺莫怪!”

    “哈哈哈哈,不怪不怪,本王怎會怪你?”

    王爺什么時候與這位郎將熟絡到了不計尊卑的地步了?

    兩個小廝對視一眼,神氣兒很是有些古怪。

    ※※※※※※※※※※※※※※※※※※※※※※※※※

    筵席廳中,此時卻是鬧得不甚愉快。

    原來,那位內廷供奉如眉堂上獻歌,眾人正聽得如癡如醉,已然喝得酩酊大醉的薛懷義卻不耐煩了。這等高雅的音樂他實在是鴨子聽雷,不懂不懂。當即便要如眉換上一首要唱些男女之情,歡快有趣兒的。

    如眉身為內廷供奉,已然是大師級的人物幾時見過這樣粗鄙之輩,不過薛懷義是什么身份,她也清楚的,不愿得罪,只好忍著怒氣,換了一首《子夜歌》:“宿夕不梳頭絲發披兩肩。腕伸郎膝上‘何處不可憐?”

    奈何這對薛懷義的水平來說,還是嫌高雅了一些,如眉還未唱完就被他打斷,要求再換一首,如眉無奈,干脆換了一首比間的《踏歌》:“君若天上云,儂似云中鳥,相隨相依,映日御風。君若湖中水,儂似水心花相親相戀,與月弄影……”

    這首歌節奏歡快,詞又簡單,本以為能遂了薛大和尚的心意誰知薛懷義還是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原來他想聽的竟是那淫詞浪曲兒。如眉在樂坊中是何等身份,出入王侯世家也是貴賓禮待的哪能受此羞辱,一怒之下竟爾拂袖而去。

    武家人畢竟也是世家出身比不得薛懷義這般粗俗,聽他要求已覺尷尬,如眉大師怒而離去,他們自知理虧,也不好挽留,趕緊派了人,一路道歉送了人家離開,薛懷義酒興上來,見一個樂伎也敢拂他臉面,登時大怒,跳將起來便破口大罵。

    他那弟子一見師傅大怒,趕緊上前相勸,虧那弘六兒機靈,忙把杯盞碟碗擺了一溜兒,用筷子叮叮當當地敲著,便給薛懷義唱起了小曲兒:“情郎兒,真風流,噙住俺胸前櫻桃整兩顆,學那娃兒吃奶的樣兒,**又咂摸。奴家尚是黃花女,怎消受,這滋味,咂摸罷了又揉捏,不一時,兩只玉兔兒尖又呃…”

    且不說武家這些人聽著這樣的曲子也嫌粗俗,更何況今日是家宴,女眷們也有參加的,只是中間用屏風隔開,女眷們在樓的另一側,如此粗俗的小曲兒一唱出來,武家女眷心生厭惡,紛紛離席而去,男賓這邊大家不好作出異狀,可是心里終究尷尬。

    薛懷義聽得心懷大暢,聽到后來竟也袒露胸懷,跟著放聲高歌起來,薛懷義滿嘴油光,頭頂光光,唱著淫曲兒,旁若無人,一氣兒唱了三首曲子,又喝了幾杯醇酒,哈哈大笑三聲,往案上一趴,就呼呼大睡起來。

    這滿堂賓客人人各懷機心,說起來還真沒人比這廝活得更加灑脫。一瞧薛懷義醉倒大睡,武攸宜松了口氣,連忙宣布酒宴散了,叫白馬寺的幾個和尚七手八腳搭了薛懷義,又把自己的牛車借與他們,把這位爺隆重送走了事。

    楊帆和武三思回到酒樓時,恰好看見這樣一幕。

    武三思現在滿腦子都只牽掛著關在楊帆家里的那個葉安,一見酒宴散了,不覺大喜,忙也向武攸宜告辭準備離去,不想武承嗣卻喚住他道:“三思,你莫要忙著離開,吾有一事,還要與你和攸宜商量。”

    “哦?”武三思呆了一呆,只好道:“本來府上還有點事的,既如此,且容我安排一下!”武三思說著,便急急走到自家管事面前,對他低低耳語幾句,吩咐完了,微微一撩眼皮,向楊帆深深地望了一眼。

    楊帆心領袖會,走到武攸宜面前,叉手施禮,微笑道:“多謝大將軍設宴款待,美酒當前,在下貪杯,業已有些醉了,這便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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