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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1章 1條鯰魚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合黎山南邊是蘭州,北邊則是沙漠,地理環境迥然有異。
  
  不過,這里的沙漠并非全然是一片渺無人跡的所在,在沙漠里分布著大大小小百余處湖泊,有些湖泊是淡水湖,有些湖泊是咸水湖,還有些湖泊雖然是咸水湖,但是咸水湖中還有許多泉眼,日夜不停地噴涌著淡水。
  
  這種奇異的地貌,使得這片荒漠地區也有許多部落,依附于湖泊周圍生活著。沙巴部落就是其中的一個。
  
  深夜,天很冷。
  
  起伏不定的沙丘如同一座座小山,高者兩百多丈,小者幾十丈到一百余丈,在一座座沙丘后面,有一支隊伍正沿著沙脊悄然向沙巴部落潛來。
  
  沙巴部落傍湖而居,背后就是一座近兩百丈高的大沙丘,隊伍在沙丘上停住了,片刻之后,有人一聲令下,這些人就身背長刀,紛紛縱下沙丘,借著快速沖下的速度,飛快地向沙丘下的部落沖去。
  
  “轟隆隆……”
  
  這里的沙山是響沙,近千人沖下山去,所引起的巨大轟鳴聲,就仿佛幾架巨型轟炸機從部落上空一掠而過,又似沉悶而深遠的雷聲,響聲之大在這靜寂的夜里可以傳出數十里地。沙巴部落的人被驚醒了,但是他們已經來不及應變了。
  
  喊殺聲驟然響起,寂靜黑暗的湖畔部落突然間人聲鼎沸,婦人和孩子的哭喊聲,狗和牛馬的吠叫聲,刀槍劍戟的撞擊聲,咒罵吶喊的廝殺聲交織在一起,把這寂靜的沙漠吵成了一鍋粥。
  
  當黎明第一縷陽光曬向大地的時候,部落中已經安靜下來。地上躺著若干具尸體,鮮血流淌得到處都是,凍結成了紅色的冰,整個部落正在恢復平靜之中。
  
  一些人在清點財物、糧食,把易攜走的攜走,一些人在沙坡下埋葬昨夜混戰中死去的伙伴。另一些人在用豆子、干草等搜羅來的精飼料喂著他們搶來的的駱駝和戰馬。還有一些人正在甄別被俘的部落民。
  
  這些部落民可不全是部落中的自冇由民,其中還有許多奴冇隸。這些奴冇隸有吐蕃人、漢人、回鶻人、契丹人、室韋人,甚至還有與這沙巴部落同屬一族的突厥人,因為他們的部落在部落間的戰斗中失敗而淪為奴冇隸。
  
  這些神秘來客把這些奴冇隸都釋放了,贈給他們財物、糧食、武器,甚至女人,即便是本來有些膽怯,不敢反抗舊主的奴冇隸。當他們領到了財物、武器。把以前的女主人變成了自己的女人,也陡然有了抗爭的勇氣。
  
  更何況,原本很多被舊主虐待的奴冇隸以前只是勢單力薄。為了活命不敢反抗而已,如今他們翻身做了主人,有了這些人做靠山。他們甚至比這支來歷不明的隊伍更想殘忍地對待自己的舊主。
  
  很快,這些被解放的奴冇隸和被看押起來的部落民就弄清了這些人的來歷,這是兩支遠近馳名的馬匪,一支是以漢人為主的‘小飛將’,一支是以突厥人為主的‘黑旋風’。‘小飛將’和‘黑旋飛’都是馬匪首領的綽號,馬匪不需要打什么旗號,別人為了區分他們,就用他們首領的綽號為他們命名。
  
  ‘小飛將’這支隊伍中有一個特殊的人物,就是依舊粘上了絡腮胡子的楊帆。當日聽說朔方、隴右、河古三地危機的時候。楊帆突然想到他的樣子既然與那阿史那沐絲相仿,能讓吐蕃人栽個大跟頭,那么能不能故伎重施,利用這一身冇份再給突厥人找點麻煩?
  
  至于如何給突厥人找麻煩,他還沒有想好,他打算到了突厥之后再見機行事,只憑一支馬賊隊伍不可能對擁有控弦之士近三十萬的突厥要采取的軍事行動產生什么影響。但是如果加上他“阿史那沐絲”的身冇份就不好說了。
  
  突厥同吐蕃一樣存在著嚴重的內部矛盾,諸如主部落和附庸部落之間、部落和部落之間。如果能利用阿史那沐絲的身冇份讓突厥諸部互相猜疑、甚至挑起他們之間的紛爭,造成較大的動蕩,在這種內部不穩的情況下突厥勢必不能再發兵攻打大唐。
如此一來,在他們解決好內部爭端之前。朔方、隴右與河西軍方就能從容應變,補充兵力、調整部署、加固城防。讓他們得到的情報失去作用。這個計劃無疑是很冒險的,但是的確太有誘冇惑力了。
  
  尤其是經過吐蕃王城的成功之后,沈沐也是食髓知味,如果能用計阻止數十萬突厥大軍南下,這個險顯然是值得一冒的。
  
  于是在仔細計議之后,沈沐決定以小飛將張義的馬賊為主干,再從烏質勒那里借調些精騎,偽裝成一支馬匪隊伍潛入突厥領地,之后就由他們見機行事。需要為匪時為匪,需要搖身一變成為突厥兵馬時,楊帆把胡子撕掉就是了。
  
  行動一旦制定,最大的障礙就是原本作為擺設的田舍雞和熊開山了。楊帆這次行動不想通過軍方來進行,首先來說,婁師德未必會同意這么冒險的行動,讓他把數千孤軍扔進突厥狼群自生自滅,這個責任干系太大。
  
  同時,探子實在是無孔不入,據沈沐收到的消息,那兩個突厥探子就是在軍中內應的幫助下才得以逃脫的,如此看來,反而是烏質勒的部落和張義的馬匪幫更純粹一些。可是這樣的話,怎么對高舍雞和熊開山解釋呢?
  
  張義提供了一個最簡單的辦法:把他們干掉!
  
  這個法子的確毫無后患,但是楊帆下不了手,為了可能拯救的十幾萬、幾十萬人的生死,犧牲兩個無辜者,這個代價似乎是值得,但是楊帆下不了手,他想說服這兩個人加入自己的計劃。
  
  在途徑一處綠洲小鎮時,楊帆把他們叫到了自己的住處,說是通過朝廷的秘報系統獲知了突厥奸細帶了重要軍情逃回突厥,為了阻止突厥人可能發動的突襲,他想利用自己酷似阿史那沐絲這一點潛入突厥制造動亂。
  
  除了突厥一旦入侵會造成的傷害,楊帆更是不遺余力地講了一旦事成,可以得到多大的前程。高舍雞和熊開山并不傻,從他一路趕到突騎施部,然后帶人去吐蕃轉了一圈,便收集到了足夠的情報這一點。就知道他另有消息來源和勢力幫助,他們二人只是一個擺設。
  
  多年的斥候生涯,養成了他們謹慎縝密的心性,他們不想打聽楊帆的秘密,他們也不畏懼死亡,他們的家就在隴右,楊帆的所作所為,是有利于他們的父老和親人的。有這一點就足夠了。更何況,他們也清楚這次冒險一旦成功將意味著什么。
  
  于是,兩個本來就以冒險為職業的軍士。慨然答應與他一起行動。
  
  之后,沈沐便在那小鎮上停下來,派親信趕回突騎施部。向烏質勒索要人馬。突其施部縱然有奸細,也不可能形成一個強大的諜報系統,區區一兩個耳目的話,這樣的大雪天他們根本不可能送出什么消息。除非他就此叛逃再不回來。
  
  饒是如此,沈沐對這一重大行動還是做了充分的保密,他派親信面見沈沐密商此事,對外只說是途中遇馬匪襲擊,所以需要突騎施部派人保護,烏質勒親自挑選了最驍勇善戰、也最信得過的一千五百名心腹武士。只有帶隊的首領一人知道底細,直到一千五百名勇士趕到小鎮,這才向他們正式宣布任務。
  
  在此期間,沈沐也通知了湟水那邊派人來接自己,他的人來得比突騎施的一千五百名騎兵還早些。一應事情安排妥當之后,張義和楊帆率領馬賊和突騎施騎兵改道突厥,沈沐則返回湟水。
  
  楊帆和張義率領兩千人步行翻越合黎山。進入大沙漠。張義這幾年縱橫各地,最主要的事情就是替沈沐打探情報,結交人脈,完成一些官面上不宜完成的任務。他與突厥境內的一支馬匪幫的頭領黑旋風是八拜之交。
  
  張義帶著人找到黑旋風的駐地,本來是想從他這兒買些馬匹。誰知黑旋風聽說他此番帶人潛入突厥是要干幾票大買賣,登時來了興致。非要吵著跟他合伙干,搶到了東西和女人二一添作五。
  
  張義暗暗請示了楊帆,楊帆此番潛入突厥,恨不得攪他個天翻地覆,哪有不答應的道理,再說有這支本地的馬匪幫忙,就等于多了一雙眼睛和耳朵,無異會讓他的成功率更高一些,張義同意了黑旋風的要求,并且很寬宏地表示:搶來的金銀和糧食二一添作五,搶來的牛羊馬匹、婦人和奴冇隸統統歸黑旋風所有,喜得黑旋風拍著張義的肩膀連呼好兄弟。
  
  于是,一伙真馬匪,一伙假馬匪,就在互相配合中開始了對突厥部落的大掃蕩。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臉大胡子的突厥大漢黑旋風扛著三股托天叉,看著從他面前趕過去的成群的牛羊放聲大笑,一轉眼又瞧見從那些部落酋長家里搜出來的財寶和那些頗有姿色的女人,忍不住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張義和一臉大胡子幾乎媲美黑旋風的楊帆站在不遠處,低低耳語著。楊帆道:“張兄,咱們要以戰養戰,這馬匪還是要扮的,不過總在突厥邊緣地帶掃蕩一些小部落,用處實在不大,咱們已經搶到了足夠的馬匹,可以往里走了。”
  
  張義看了眼正在不遠處傻笑的黑旋風,問道:“他怎么辦?”
  
  楊帆道:“他的人手不少,暫時還有用處,同時也能幫著咱們迷惑突厥人,先帶著他們干吧,等到感覺有危險時,不用咱們說,他自己就會打退堂鼓了,到那時再甩開他咱們自己來!”
  
  張義點點頭,向黑旋風走去。
  
  不一會兒,黑旋風的一些人便押著擄獲的牛羊婦人,帶著新加入進來的馬匪把財貨席卷一空向他們的老巢趕去。而黑旋風帶領其他馬匪與張義一道,沿著大沙漠的邊緣地帶向縱深潛去,就像沖進沙丁魚群的一條鯰魚,開始了他們的“攪活”之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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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3章 自行腦補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戰事終于結束了,已經習慣于分工合作的張義和黑旋飛很默契地安排著善后的事情,有人押著一群婦人女子去弄吃的,有人負責清理部落中的奴隸,給他們發放武器和財物,煽動他們造反。 M

    不管他們是否愿意加入馬匪,總之能讓他們做些顛覆的事情,就能給這些部落制造些亂子。還有人負責清點寨中的牛羊財物、兵器財寶。

    黑旋風已經笑不出了,不是因為沒有搶到財物,而是因為搶到的財物太多,他不可能把這么多的牛羊和財物全部運回他的老巢,眼看著有些財貨必須得舍棄,他打心眼里疼得慌。

    鳩占鵲巢的馬匪們占據了拔悉彌部落最好的氈帳,吃著最好的食物補充體力,一有了精神便興致勃勃地投入對財物和女人的分割與收藏之中。

    當然,他們并沒有因此得意忘形,盡管知道逃走的牧民絕不可能這么快找來援軍,他們還是把哨卡設到了遠在三十里之外的地方,確保一旦有敵軍接近,能夠立即脫身遠遁。

    大俟斤蕭牧木華麗的氈帳已經換了主人,黑旋風正在外面一路走一路心疼地琢磨著究竟有多少財物沒辦法帶走,‘小飛將’張義則在帳中審訊著此地原本的主人蕭牧木。

    “大箭頭兒,據我所知,你們的部落至少有七千控弦之士吧,怎么全變成老弱婦孺了呀,人呢?莫不是都死光了?”

    張義倚在柔軟的絲綢被褥上。膝上伏著一個衣衫不整、**妖嬈的女人。帳中很亂,被褥都沒疊起。大箭頭蕭牧木是在睡夢中驚醒,匆匆跑起來應戰的。張義膝上的這個女人是蕭牧木的一個愛妾。叫拓跋若冉,黨項羌人,姿色很出眾的一個女人,如今卻成了張義膝上的一個玩物。

    張義一邊向蕭牧木問話,一邊輕拍著那女人的圓臀,居然還打出了節點兒。楊帆隨意地坐在側廂一張幾案上。仔細一聽,張義這貨拍的居然是《將軍令》。

    蕭牧木用怨毒的目光瞪著張義,一言不發,張義嘿嘿一笑。滿不在乎地擺擺手道:“把他的兒子拖出去一個,宰嘍!”

    “慢著!”

    蕭牧木忍了忍怒氣,低聲下氣地道:“可汗下令,召各部勇士集結于薛延陀部。”

    張義身形一探,問道:“大雪寒冬的,骨咄祿集結兵馬這是要干什么?”

    蕭牧木道:“據說是得了唐人的重要情報,要發兵奪取唐人城池,擄奪他們的財帛婦人,這一次參戰各部,擄獲多少均歸本部所有。勿需上繳,所以……各部落都派了大隊人馬前去。”

    “哦?”

    張義直起腰來,捏著那美人的肥臀,佯作不在意地道:“聽說骨咄祿臥病在床?他居然還有心思攻打大唐,莫非生病是假的么?”

    蕭牧木忍氣吞聲地道:“大汗確實病了,現如今執掌兵權的是默啜葉護。”

    張義嗯了一聲,繼續向他套問消息,蕭牧木在人屋檐下,不敢不低頭。但是他知道的實在有限,已經再問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張義向楊帆遞個眼色,道:“行了,把他們押出去,盡快把財貨裝好,這兒不是久耽之地。”

    楊帆答應一聲,帶了幾個人押了蕭牧木一家人往外走,他們剛一出去,張義就對手下吩咐一聲:“去!帳外守著,若有人來,叫他等候片刻!”說罷伸手一撕膝上美人兒的衣衫,一陣裂帛聲起,粉彎玉股躍入眼簾,拓跋若冉驚呼一聲,張義便笑吟吟地撲了上去。

    楊帆押著蕭牧木一家人出了大帳,往附近一處更形巨大的帳篷走去,那兒是蕭牧木平時聚眾議事的所在,非常寬敞,里邊也沒有什么家什,如今部落中的一些管事首領及其家人全都關在這里。

    楊帆押著他們往回走時,胡須被風吹著漸漸脫落下來,這胡子脫落當然是他自己動的手腳,但是旁人無從知道。

    楊帆的胡須已經脫落了一半,還“渾然不覺”,大搖大擺地走在所有人前面,進了那頂關押權貴們的大帳,瞧瞧那些權貴,頤指氣使地道:“你們都好好地待在這兒,我們是‘小飛將’的人馬,只為求財,不為殺人,只要你們老老實實的,就不會送了性命!”

    帳中那些權貴一見他的胡須脫落了一半,瞧著他的目光頓時有些怪異起來,一個小孩子驚訝地想喊,幸虧被他的母親發現,急忙把他往懷里一攬,藏在大袖下的手便輕輕掩住了他的嘴巴。

    楊帆吩咐完了,蕭牧木一家人也被押了進來,楊帆又大剌剌地往外走,這一轉身,沒有胡須的半邊臉頓時映入了蕭牧木的眼簾,蕭牧木一俟看清他的相貌,心中一驚,幾乎一跤絆倒在氈毯上。

    楊帆出去了,帳簾兒放下,持刀的侍衛守在外面,帳中那些權貴“忽啦”一下就圍到了蕭牧木的身邊,有人便低聲道:“大箭頭,那人作了偽裝!”

    另一人道:“做馬匪的還需要藏頭露尾的么?這些人會不會有什么問題?”

    其中一位部落長老緊盯著蕭牧木,顫聲問道:“大箭頭,去年五月八,祭拜天神的時候,默啜葉護曾把他的幾個兒子都帶了去,你……可還記得他那幾個兒子的長相?”

    蕭牧木本來還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聽他這么問臉色頓時變了,道:“你也看出來了?真的是他?”

    那位長老道:“如果我這雙老眼不花,這個人一定是他!”

    其他權貴面面相覷,紛紛問道:“大箭頭,你們說的是誰呀?”

    突厥部落中最大的兩個部落是阿史德氏和阿史那氏。就像后來的契丹國,完顏氏世代與蕭氏聯姻一樣,為了解決部族內部的矛盾和沖突,把這兩大系的部落緊密聯系起來,突厥部落的王族阿史那氏與之外的最大部落阿史德氏也是世代聯姻。

    阿史那氏崇拜太陽,阿史德氏崇拜天神,為了聯合兩大力量,突厥人就把天和日合而為一,以日為神,以天為名,形成敬天拜日的風俗。每年五月八號,突厥各部首領都會齊聚一堂,在空曠的草原上筑高臺祭神。

    這樣隆重的節日,幾乎每個權貴都會去,蕭牧木和那位長老就是去年代表本部落參與祭神的代表,他們兩個都曾見過阿史那沐絲。其他權貴紛紛向兩人問起,在確信他們看到的人就是阿史那沐絲之后,一時滿帳嘩啦。

    “阿史那沐絲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阿史德氏跟他們阿史那氏可是世代聯姻的呀。”

    “我說,會不會是因八十多年前咱們兩大部落爭奪齊嘎爾草原時那場大血戰?”

    “不會吧,已經是這么久的戰爭了……”

    即便兩大部落世代聯姻,也不可避免地曾經發生過許多戰爭,一時間,有些人連幾十上百年前兩族結下的仇怨都記了起來。

    蕭牧木輕輕搖了搖頭,道:“這不可能!咱們部落這幾十年與他們的關系還是相當不錯的,沒有理由因為幾十年前的舊怨,突然冒充馬匪給予咱們報復。再說,如果是因為這個,那么他該把咱們都殺了才對,何必還留著咱們性命?”

    那位長老想了想,突然神色一動,緩緩地道:“大箭頭,聽說可汗這一次病得很重,各部落的幾位大巫師都被請了去,卻都束手無策。”

    蕭牧木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點頭道:“不錯,我也聽說,可汗這一次的病……,你提這個干什么?”

    那位長老陰沉著臉色道:“可汗有兒子,可是默啜葉護大權在握,如果可汗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很可能繼承可汗之位的不會是可汗的兒子,而是兄終弟及,由默啜葉護繼任可汗。”

    蕭牧木略一思索,緩緩點頭道:“不錯,這個可能很大!不過,這是阿史那氏的事情,汗位一向在他們族中產生,跟我們阿史德氏有什么關系?”

    長老道:“就怕可汗的兒子們不甘心汗位落到他們的叔叔手中,自啟民可汗以來,我朝已經確立了立子以嫡,無嫡立長,子孫優于諸弟繼承汗位的制度。默啜葉護雖然大權在握,不過畢竟名不正言不順,如果他想收買諸部擁戴他,就得付出好處,而要付出好處,就需要錢……”

    蕭牧木聽到這里臉色大變,長老這番話分明是說默啜葉護眼見兄長病危,為了謀奪汗位,便派人冒充馬匪,襲掠諸部財貨,再用以收買諸部人心。這個理由,無疑比那個八十年前兩族之間的血戰更有說服力。

    這個時代的人即便是經常走南闖北的,也不及后世有電影電視、報紙網絡,可以讓人把相貌相同這種事當成一種很平常的事情看待,在這個時代,很少有人知道這世上是可以有人長得一模一樣的,他們從心里壓根就沒想過跟阿史那沐絲一模一樣的這個人有可能是別人假扮的。

    “這件事,統統都要裝作不知道!不能讓他看出破綻,否則我們就沒命了!”

    蕭牧木神情嚴肅地叮囑著一眾權貴,咬著牙,狠狠地道:“若能逃脫一命,我會親自去見我族的朱圖大葉護,向他面稟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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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 踽踽獨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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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離開關押拔悉彌部落權貴的帳篷,重新粘好胡子,馬上去見張義。m

    到了帳前張義的護兵伸手欲攔,楊帆哪肯理他,伸手一撥便闖了進去。

    張義伏在榻上,正努力鉆探“原油”,一見楊帆闖來,拓拔若冉驚呼一聲,趕緊捂住了面孔,張義狼狽不堪地扯過被子蓋在身上,有些懊惱地道:“二……,你就連一會兒都等不得么?”

    楊帆見了帳中情形,很有些哭笑不得,當著這個婦人,一句公事也談不得,楊帆忙不迭便往外退,口中應道:“是!大頭領,屬下有要事稟報!”

    張義道:“你且等等,待我穿上衣服就出去!”

    帳簾兒一落,張義“鉆探原油”的動作馬上變成了“打夯”,“吭哧吭哧”即快且急,仿佛身下的地皮都隨之顫抖。

    一盞茶的功夫之后,張義衣裝整齊,神清氣爽地站到楊帆面前。

    楊帆向他翹了翹大拇哥兒,開口便問:“薛延陀部的位置在什么地方,你知道么?”

    張義想了想,彎腰拾起一塊石子,在地上畫了起來。整個塞外地形他當然不可能清楚,不過這一帶他也是走熟了的,每一座湖泊的位置他都記得清清楚楚,這是在沙漠中保命的本錢,而這里的部落正是大多依托湖泊而存在的。

    楊帆看他歪歪扭扭地畫好地圖,歪著腦袋仔細看了看,點頭道:“這個地方是咱們所在的位置?”

    張義道:“是!”

    楊帆道:“如此看來。咱們距薛延陀部落并不遠。”

    張義干笑道:“從這圖上看,的確不算遠,可是真要趕去,就不知要走多少路,中間經過多少大小部落了。”

    楊帆皺了皺眉,道:“位置呢?方位不會錯吧?”

    張義又仔細看了看他畫的那副拙劣不堪的地圖,肯定地道:“位置不會錯。我的記性天生特別好,記人記路都錯不了。”

    楊帆點點頭,捏著下巴沉吟道:“從這個位置看。它處于突厥諸部的中間位置,他們集兵于此,我們無法據此判斷他們究竟想打哪一處要隘。”

    張義道:“那怎么辦?”

    楊帆思索片刻。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就奔著這薛延陀部落去!”

    張義吃驚地道:“整個突厥大大小小數百個部落的人馬全都在那兒,咱們這點人,就算真的以一當百,也不夠人家塞牙縫的啊!”

    楊帆瞪他一眼道:“笨蛋!誰說要打過去了?”

    他把胡子一撕,又粘上,悠然道:“我阿史那沐絲要去薛延陀,誰敢攔我?”

    張義恍然大悟,道:“對對對,這一路打打殺殺的。我怎么把這碴兒忘了,那……黑旋風怎么辦?”

    楊帆道:“恐怕這一仗打下來,他也吃飽了,再吃能撐死他。他要是愿意跟著咱們繼續走,那就帶著他。你不是說從這到薛延陀部還有許多大小部落嗎?依舊一路搶過去,多制造些動蕩。等到薛延陀部附近時,咱就搖身一變,變成赴會的突厥部落。黑旋風不傻,不會跟到那么危險的地方去的,到時不用你趕。他自己就搶著離開了。”

    張義點點頭,問:“什么時候行動?”

    楊帆道:“不能等逃走的牧民把援軍找來再走,叫他們猜到咱們大致的去向也不妥,咱們馬上就走……一頂氈帳前,熊開山來回逡巡,心中劇烈地斗爭著。

    占領這個部落之后,黑旋風手下的那些突厥馬匪固然是肆無忌憚,擄奪財物,奸淫婦女,就算是突其施部落的那些騎兵也跟他們一樣窮形惡相。

    這是草原上一向的規矩,戰勝者對戰敗者的一切都享有支配權。牛羊、財物、女人,包括戰敗者本人,可以變成奴隸。而草原上的女子也大多有這樣的覺悟,誰成為戰勝者,誰就成為她們的新主人。

    草原上的女子早在她們特殊的生活環境中習慣并接受了這種規則,即便她們再愛原本的丈夫,一般被擄走后也少有反抗的,大多數會坦然接受現實,成為新的丈夫的妻子,并且認真盡責地承擔起照顧這個家庭的責任。

    像后來的草原之王成吉思汗,他的母親和正妻就都曾遭遇過被搶來搶去,淪為他人妻子的經歷。所以,這些馬賊的所作所為幾乎沒有遇到哪個女人的抵抗,眼看如此情形,熊開山也不禁蠢蠢欲動了。

    他跟高舍雞都是專門從事極度危險的斥候任務的,每次出任務少則幾個月,多則一年,而且極其危險,一旦被人識破,就再也沒有生還的可能。他們之所以這么大還沒有成親,其實并不是因為他們相親時過于沉默寡言,而是因為他們的身份太過危險,誰愿意隨時可能變成一個寡婦呢?

    他們在相親時的沉默寡言,恰恰是因為多次經歷相親失敗之后才養成的毛病,熊開山直到如今還是一個處男呢,看著別人可以為所欲為,而那些女人也并不反抗,熊開山也不禁動起了心思。

    就在他身后這頂帳中,就有一位很俏麗的突厥姑娘,黑旋風手下的馬賊沖到這戶人家劫掠財物時因為被戶主阻攔了一下,就想拔刀把他殺死,是熊開山由此路過制止了的,由此也制止了那人對這位少女的侵犯。

    他感覺得出,那位少女對他也頗有好感,而且這些如狼似虎的馬賊到處轉悠,尋摸著一切可以弄走的東西,部落里的人全都心驚膽戰,那位少女對他甚至有種討好巴結的態度,似乎想倚他為保護,如果他想跟這個女孩睡覺……,她應該不會反對吧?

    熊開山心里掙扎來、掙扎去,一會兒眉開眼笑,一會兒垂頭喪氣,一會兒不知想到了什么,臉都臊得紅了,掙扎半晌,他終于下定了決心,把腳一跺,轉身就往帳里闖去。

    那位美麗的突厥少女怯怯地站起來,看著他異樣的表情和灼灼的目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她有些羞怯地低下頭,又飛快地瞟了他一眼。

    熊開山鼓足勇氣,剛要開口說話,就聽外面傳來了張義的喊聲:“車駝都裝好了么?走了走了,立即離開!”

    熊開山就想撒了氣的豬臊泡,把頭一耷拉,悶兒悶兒地走了出去……拔悉彌部落隔著寬闊的淡水湖對面的一座沙丘頂上,靜靜地站著一個人。

    她的全身都包裹在土黃色的袍服和連體的頭巾下面,臉上也蒙了同色的布巾,只露出一雙彎彎的眉、一雙秀氣的眼。

    那眉彎彎的,就像夜晚時沙丘下面湖水中倒映的月牙兒,那眼亮亮的,就像無月的夜天上一閃一閃的星星。

    她的手伸著,駱駝正低著頭,舔著她掌心里的鹽巴,那小手有些瘦。

    天愛奴跟蹤沈沐很久了,直到沈沐進入大斗拔谷,住到突其施部落。這一個冬天,她都在沈沐返程必經之路的一個小部落里守著,但是在返程中,她終于把沈沐跟丟了。

    沈沐返程時正是大雪紛飛的時候,這樣的天氣對她一個單獨趕路的人來說尤其危險,她的馬腹瀉了,等她終于趕到沈沐停留的那個綠洲小鎮時,沈沐已經由湟水派來的人保護著繼續東行了,她見到的是沈沐留下的楊帆、張義等全部人馬。

    這些人鬼鬼祟祟地翻越合黎山進入突厥境內,天愛奴還以為沈沐也在其中,于是她又一路追到了突厥。

    這位姑娘實在有點堅忍不拔的勁兒,直到現在她還以為是沈沐到了隴右,對于沈沐伙同一些馬匪在隴右的所作所為,天愛奴很是不解,不過她只要一路跟下來,了解他的全部行蹤就夠了,分析這些事情自有公子,她不需要操心,公子也從來不用別人為他操心。

    天愛奴靜靜地站在那兒,與黃沙一色,對面的人根本看不見她,她瞧著遠處那些人已經開拔走遠了,才輕輕拉了拉韁繩,那頭駱駝立即溫馴地跪倒,天愛奴跨上駝背,輕輕一喝,那匹駱駝就站起來,帶著她沿著那綿亙起伏的沙丘向前走去。

    黃沙襯得那天藍得有些發黑,一駝一人,踽踽獨行。

    倏爾,一陣清越的歌聲在寂靜的荒寞里響起來:“七月七,乞巧來。七姑娘,請早來。教娃心兒靈,教娃手兒能。繡個滿天星,送你回天宮……”

    沙漠是可怕的,充滿了變幻莫測的危險,這危險對獨自而行的個人更是致命的,但是最大的危險還不是沙漠的地形、氣候造成的危機,而是那種蒼茫天地間一人獨行的寂寞。

    放眼所及,你看不到一個生物,你只能聽到自己的呼吸聲,只能聽到自己的駱駝踢踏沙丘的響聲,那單調的聲音傳進耳朵,最后會有種在你耳邊擂鼓的感覺,“嗵嗵嗵”的讓人發瘋。

    唱唱歌,可以最大限度地緩解這種單調、孤寂的旅行所帶來的沉重壓力。但是,這歌聲能緩解耳膜的壓力,能緩解她心里的壓力么?

    踽踽獨行的身影充滿了孤寂,一如她孤寂的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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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RQ
第247章 禍水東引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一支騎兵隊伍旗幡飄揚的趕向薛延陀部落,同那些常見的驅趕著牛羊、衣甲不一、兵器不一的部落戰士不同,這支只有不到三千人的兵馬著裝非常整齊,皮甲和武器也都整齊劃一,雖然在這遼闊的草原上趕路,他們也不可避免地要攜帶他們的食糧:牛羊,但是這一切都有專人驅趕在他們的隊伍后面,他們有專門的輔兵。m

    這是阿史那沐絲的隊伍,他正在趕向薛延陀的途中,還有不到一天的路程了,如果走快一些,說不定今天就能趕到。

    阿史那沐絲很興奮,因為他的伯父骨咄祿病重,在這個關鍵時刻他的父親默啜勢必不能離開左右,所以需要委派一個人替他統兵出征。在默啜眾多的兒子當中,是他爭取到了這個機會,他將會同穆阿哈部首領穆恩大葉護、阿史德部落首領朱圖大葉護一同統治南征大軍。

    阿史那沐絲是“特勤”,官職低于“葉護”和“設”,但他是代表他的父親默啜大葉護。阿史那沐絲很清楚,在父親的兒子里面,他并不是最出色的一個,這次他之所以能夠得到這個好機會,是因為穆阿哈部落的大葉護穆恩即將成為他的岳父。

    阿史那沐絲憑借他英俊的外表,討得了穆阿哈部落的小公主穆赫月的歡心,穆恩大葉護有許多兒子,卻只有這一個女兒,因此愛若掌上明珠。默啜相信。派這個兒子去,三大勢力集團能夠更好地合作。穆恩是不會虧待了他這唯一的女婿的。

    阿史那沐絲意氣飛揚地走在隊伍的最前面,他相信。這是父親對他的一次考驗,伯父病重,突厥大權都掌握在父親手中,這汗位十有**是要由父親來繼承的,如果他能打好這一仗,那么將來的突厥大汗將是……

    “哈哈哈。涂魔……”

    阿史那沐絲扭頭同自己的副將涂魔說話,他剛剛扭過頭去,異變陡生,前方荒原兩側的皚皚白雪下。突地翻起了無數塵土,就像許多土撥鼠同時從雪地下面冒出來。

    那是一頂頂藤蓋,藤蓋上面壓著一層白雪,不掀開時與雪原渾然一色,根本發現不了。這時藤蓋掀開,無數的射手半身藏在坑下,利矢如雨一般向他們傾瀉過來。首射的一名神射手幾乎躍起的同時就發出了一矢,瞄也不瞄,神乎其神地射向阿史那沐絲的咽喉。

    阿史那沐絲扭頭說話的動作救了他,那一箭本來直取他的咽喉。他這一扭身說話,狼牙箭刺破他的咽喉飛過去,帶起一道飛揚于半空的血跡,阿史那沐絲大叫一聲,手掩咽喉跌下馬去。

    這一來,后續幾箭接連射過他原來的位置,貫入其后數名騎士的身體,那位倒霉的涂魔連一聲都沒吭,就連中三箭。其中一箭貫入他的右眼,從后腦冒出了箭頭,這一箭力道之猛當真驚人。

    這里的地形平坦開闊,正是弓箭最容易發揮威力的地方,這里是突厥腹心之地,而阿史那沐絲是從北方的汗庭趕來,他既不會想到這里竟然有人敢打他的埋伏,也不知道在汗國的南方所發生的那一系列馬匪襲擊事件。

    一時間,狼牙箭從四面八方瘋狂地攢射過來,帶著無比的仇恨,像鐮刀割草一般齊刷刷放倒了一大片人馬,“嗖嗖嗖”利矢破空,呼嘯而至,每一發必帶出一聲慘呼,這些埋伏于左右的射手全都是至少能二連珠、三連珠的高明射手,射速快、射得準,無數騎士還不明白怎么回事兒,就被射穿身體,栽于馬下。

    “沖出去!沖出去!”

    汗庭精銳終究不比尋常,他們雖驚不亂,馬上提起騎盾,跳下戰馬,籍盾牌和戰馬防身,試圖發起反擊,片刻之后,遠處蹄聲如雷,打著阿史德族旗號的突厥騎兵蜂擁而至,避于馬尸之后的一個達干官驚呼道:“阿史德人要干什么,他們反了不成?”

    拔悉彌部落的首領大箭頭蕭牧木手舉馬刀,沖在最前面,面孔因為仇恨已經扭曲起來,瘋狂地吼叫著:“殺!殺光他們,為我們的族人復仇!”

    ※※※※※※※※※※※※※※※※※※※※※※※※※

    酒鋪子后面,萬俟清源的閨房內,這位老板娘像一匹馬兒似的跪趴在那兒,披散的頭發就像風中飛揚的馬鬃,葉安跪在她的身后,像一名騎士般瘋狂地馳騁著。

    老板娘時而四肢著地、時而四腳朝天,盡管葉安瘋牛一般,好象精力永無窮盡,她卻像厚實的大地一樣,依舊安穩地承受著,還發出很舒服的呻吟聲。只有累死的牛,哪有耕壞的田呀。

    萬俊清源是他們族里姿色出眾的一個女子,葉安也是她的追求者之一,但是他地位既低,家境貧困,長得又不算英俊,雖然他知道這個女子很是風流,卻也不可能看上他的,因此從不敢生出妄想。

    結果他今兒來,給萬俟清源帶了些小禮物,又向她吹噓了一番自己已經獲得什么官職,將要得到什么官職,這老板娘一聽,頓時覺得攀上這個男人大有前途。她既有心勾搭,葉安哪里還把持得住,只是稍有示意,二人便化成了一團**。

    高舍雞悄悄摸到門口,輕輕一拍熊開山的肩膀,熊開山嚇得一激靈,高舍雞道:“你干什么呢,車子已經弄來了,還不下手?”

    熊開山面有難色地道:“那個混蛋跟一頭莽牛似的沒個消停,怎么下手?”

    高舍雞把牙一咬,道:“等不得了,闖進去,把他打暈弄走。”

    熊開山道:“那個女人怎么辦?”

    高舍雞道:“說不得,只好把她做了!”

    熊開山點點頭。二人互相打個手勢,突然暴起。一推房門便闖了進去。葉安正在飄飄欲仙,忽然想起死掉的堂兄典賜。便咬牙切齒地低吼起來:“典賜!典賜!兄弟替你干啦!你看著,兄弟替你……呃!”

    葉安后腦挨了重重一拳,一頭昏倒在萬俟清源身上,高舍雞扯過一件袍子往他身上一裹,往肋下一夾,轉身便走。高舍雞一拳打向葉安后腦時。熊開山就撲了過去,萬俟清源突見闖進兩個大漢,嚇得剛要叫喊,一口刀就伸進了她的嘴里。嚇得她一動也不敢動。

    等到高舍雞一走,熊開山看到她那白花花的身子、白花花的胸脯,一雙眼睛都晃得白花花的了,趕緊移開目光看都不敢看一眼。萬俟清源試探著稍稍把嘴從刀口下挪開,戰戰兢兢地道:“你……你是誰,要干什么?”

    “我……我是……”

    熊開山吱吱唔唔地說不出來,想起葉安的囑咐,突然又攥緊了刀柄。萬俟清源看到他攥刀的動作,心中一慌,趕緊撲過去抱住他的雙腿。哀求道:“求求你不要殺我,我保證什么都沒看見,我只是一個可憐的寡婦,求求你……”

    她這一抱,臉頰忽然頂在一處**的所在,原來熊開山在外面看了半天活春宮,身體早就起了反應,萬俊清源馬上意識到自己還有一份保命的本錢,她立即挺起傲人的胸膛。故意展示著自己的豐乳肥臀,媚聲道:“我侍候你,好不好?”

    熊開山面紅耳赤,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老板娘不由分說,伸手就去解他腰帶,熊開山的要害突然被握住,只覺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襲上心頭,不禁一個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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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還不出來?”

    外面,暈迷的葉安已被丟進車廂,捆綁結實,嘴里塞了團破布,身上又蓋了牧草,左等右等不見熊開山出來,楊帆不禁蹙眉說了一句。

    高舍雞道:“我去看看!”

    不過片刻,高舍雞又跑了回來,道:“沒事,他……濺了一身血,正找衣服換上,你們先走,留兩匹馬!”

    楊帆也怕這車子在門口停留太久引人注意,答應一聲便與張義等人先走了。高舍雞走出門,牽住兩匹馬的馬韁繩,回頭看看虛掩的院門,再看看遠去的那輛車子,臉頰抽搐了幾下,露出一抹很怪異的神色。

    張義的營地之內,被五花大綁的葉安面色如土地跪在那兒,他萬萬沒有想到,一路艱難險阻他都闖過來了,卻在他回到故鄉,升官發財的時候,在突厥大城里被唐人抓住,他知道這一回恐怕已不可能再有上一回那般幸運了,既然是在他們的地盤上,這些漢人豈能不嚴加防備?

    楊帆問道:“你們準備攻打哪里?”

    葉安垂頭喪氣地道:“我不知道!”

    眼看張義冷笑著向他走過來,葉安趕緊道:“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楊帆冷哼道:“調動這么多兵馬,搞出這么大的陣仗,攻打哪里想必早已確定了,情報是你送回來的,你又剛被封了官,這件事你會不知道?

    葉安哭喪著臉道:“攻打哪里,其實還沒有定啊!有了那些詳盡的情報,攻打哪里都是大有把握的,至于具體選擇哪里,默啜大葉護也不好獨斷專行,正要等三位大葉護趕到才好商議!”

    楊帆見他不似作偽,便道:“先把他押下去,回頭咱們再抓個人印證一下!”

    張義一擺手,立即走上兩個大漢,提起葉安押了下去。葉安剛被押走,高舍雞和熊開山就出現在帳口,楊帆問道:“人做掉了?沒留什么痕跡吧?”

    熊開山臉色紅得發紫,結結巴巴地道:“做……做了……,沒……沒留什么痕跡……”

    楊帆奇怪地看著他問道:“你喝多了么?”

    熊開山訕訕地讓到一邊,楊帆定晴看去,原來在熊開山高大的身影后面,居然還站著一個人,比起熊開山魁梧的身形來,她的身材實在算是非常嬌小了,穿著一身男人的突厥式袍子和帽子,但是眉眼五官卻透著女人獨有的秀氣,神色間帶著惶恐。

    楊帆看看這個女人,又看向熊開山,一臉的莫名其妙。

    熊開山“卟嗵”一下跪倒在地,憋了半晌,悶聲粗氣地說了一句:“留下她唄,俺……還沒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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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促戰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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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汗庭的兵馬果然是精銳,在被人偷襲、伏擊之下,居然還硬是拖著半死不活的阿史那沐絲逃進了薛延陀城。m

    等這些渾身浴血、傷痕累累的士兵逃進薛延陀城的時候,先是引起了各部落勇士的一通嘲笑。像他們這種非嫡系,一向受到汗庭嫡系部落的岐視和輕蔑,如今汗庭的勇士落得這般下場,他們自然幸災樂禍。

    這時候,他們還以為是汗庭的人遇到了馬匪,他們也只能這么想,否則的話,在這兒還能有什么敵人呢?結果當殺紅了眼的蕭牧木率領阿史德族士兵沖進薛延陀時,他們才發覺不妙。

    一些分別傾向于阿史那族和阿史德族的部落,或者本就分別隸屬于這兩大派系的部落立即緊張起來,四處游弋的散兵游勇紛紛回到駐地把這件事告訴他們的頭領,關系密切的部落經過一番緊急磋商,馬上拔營起寨。

    原本是混雜在一起的各個部落至此涇渭分明,阿史德族及其附庸部落的眾多營地占據了薛延陀城外一角,阿史那族及其附庸部落的營地占據另一角,幸好還有為數很多又很雜的中立部紛紛集中到薛延陀城外的第三個地方,距這雙方距離相等,以示中立。

    張義剛剛扎下的營盤也跟著這些亂哄哄的營寨一起拔營,重新選擇駐地,這一來,在他周圍都是大大小小保持中立的部落,反而更不引人注目了。

    混戰蔓延到了薛延陀城內,薛延陀部落的大俟斤拔也古和已經趕到的穆阿哈部落的大葉護穆恩一同制止了這場動亂。勒令阿史德族的兵馬退出城去駐扎,此事才告一段落。

    之后,阿史德族的大葉護朱圖就氣勢洶洶地趕到了薛延陀城,當穆恩質問其族部落為何向阿史那沐絲發動襲擊的時候,朱圖反而追究起阿史那沐絲喬扮馬匪,劫掠他們部落的事情。朱圖還帶來了許多受害部落的證人,這些人不只有阿史德族的。居然還有一些其他部落的人。

    這一下,朱圖終于發現不對勁了,三方的爭吵自然沒有結果。因為阿史那沐絲還有傷在身,想要辯解也無能為力,為了避免事態擴大。朱圖只好和拔也古聯手先壓下此事。

    此后幾天,一些部落紛紛趕來,控訴阿史那沐絲的暴行,盡管受到馬匪侵擾的也有阿史那本族的部落,不過因為這些部落已經接近薛延陀部落,受到的侵害較小,朱圖哪肯相信他們的話,只認為這是阿史那沐絲的狡猾之處,為了故意隱藏身份,才對本族部落做做樣子。

    眼見諸部吵得不可開交。穆恩大葉護命人飛馬馳報默啜,希望他能親自趕來解決此事。而一些原本保持中立,卻得到族人報訊,說是受到阿史那沐絲劫掠的部落紛紛加入阿史德族的陣營,雙方劍拔弩張。形勢一觸即發。

    楊帆見此情形,覺得如果這種形勢繼續發展下去,造成雙方一場大混戰的話,必然會讓他們的南征成為泡影,便耐心地在中立陣營里待下來。

    楊帆不是沒有想過冒個險,對某一陣營發動一次襲擊。從而挑起雙方大戰,但是眼下諸部落間白天還好些,一到晚上俱都如臨大敵,四下又是一望無際的平野,尤其是雪原,再黑的夜晚都有種白蒙蒙的光,讓人無所遁形。

    他們只要一動,立即就引起周圍其它部落的注意,而嚴密戒備著阿史那和阿史德兩大陣營早把巡哨放到了三十里外,根本不可能偷襲成功,一個弄不好,不但自己這支孤軍要全軍覆沒,挑撥的計劃也會被識破,那還不如不要蠢動,不管這事能否和平解決,都可以在兩大部落間埋下懷疑的種子。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南征計劃無限期地拖延下來,各部落攜來的牛羊雖然還夠吃,但是這些牛羊本來是把南征路上的消耗也預估在內的,再這么耗下去必然是不夠的,各個部落在原本的爭吵之外又多了一份擔憂,很多部落打起了退堂鼓。

    就在這時,默啜派人來了。

    默啜執意在兄汗病危期間發兵南侵,自有他的考慮。除了再建一份大大的軍功,也有借外部兵事減少內部阻力,讓他繼位的過程更加平和的目的。要知道,這一次出兵,由他掌握的主力可并不多,主力都是其他各個部落的人馬。這些人出兵在外,他們的首領即便想支持骨咄祿的兒子,也要猶豫再三,等他祭過天神,正式繼承汗位,那就塵埃落定了。

    所以,他不想讓南征計劃夭折,也不可能在這個關鍵時刻離開汗庭,他派來了在突厥汗國德高望重的老臣阿賢設。由于預估到這段時間的耽誤會造成各個部落的食糧不足,他還慷慨地送了上萬只牛羊來,無償分發各部,以補充三軍所需。

    “設”是一種官職,僅次于可汗和葉護,阿賢設已經快八十歲了,為人公正,性情平和,很少參予諸部紛眾,與各部落的關系都比較友好,在整個突厥各部落間一向享有崇高的聲譽。

    最最重要的是,就在前不久他剛剛度過七十八歲誕辰,當時默啜派了兩名子侄去給他賀壽,其中一人恰恰就是阿史那沐絲。雖然阿史那沐絲去賀壽的時間并非南疆諸部遭受“馬匪”侵害的時間,但是從地域上看,在那之后,阿史那沐絲就算日夜兼程,也是來不及趕到南疆,假扮馬匪擄掠財貨的。

    老阿賢風塵仆仆地從極北之地趕到了薛延陀,召集大小各個部落的首領,以天神的名義起誓,以他老阿賢一生的名譽保證,向他們當面證實阿史那沐絲曾去給他賀壽,并且說出了阿史那沐絲離開他的部落的時間。

    要知道第一個說認出他身份的就是蕭牧木,從老阿賢的部落趕到蕭牧木的部落,他哪怕是日夜兼程、換馬不換人地往南趕,也不能那么快就趕到南疆,而這個時代最快的交通工具就是馬了。

    一臉苦大仇深的阿史德族頭領們無法否認自己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可是老阿賢的威望實在是太高了,尤其是年屆八十高齡,一向與世無爭的他,也不可能摻和進來幫人作偽證,一時間真相撲朔迷離,叫人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之后,默啜的使者又下達了嚴令,仍舊以朱圖、穆恩和阿史那沐絲為主帥,三人務必盡快制訂南征計劃,限時發兵,如果對阿史那沐絲冒充馬匪一事有何異議,都等南征事了再行解決。

    默啜不是不想撤換自己那個倒霉兒子,只是這個時候他必須強硬,也只能強硬,如果他撤換阿史那沐絲,本來就不太相信老阿賢的保證的阿史德族首領們勢必把這看成他作賊心虛,那一來就后患無窮了。

    楊帆得到這一消息,不免大失所望。

    葉安被他擄走的當天,薛延陀城就因為兩族的混戰發生了一場動蕩,這倒替他打了掩護,無端失蹤的葉安和酒鋪老板娘萬俟情緣根本沒有人顧得上理會和尋找了,他混在敵營里,安閑自在的很,一點危險都沒有。

    但他此來的目的卻是挑起突厥諸部的爭端,摸清他們的情報,提前給自己的邊塞要隘通風報訊。如今雖然意外地把葉安這個可以證明丘神績有鬼的證人抓到了手,這兩件大事卻沒有辦成。

    挑唆兩族爭端的事情只是拖延了他們行動的時間,為邊軍那邊調兵遣將、加固城防爭取了時間,但是這段時間尚不足以確保邊塞要隘的安然無憂,如果這個老阿賢再晚上一個月就好了,等到春暖花開時節,正是游牧民族一年中生產生活的最重要的一段時期,那時候默啜再想發兵,勢必會引起各部落的群起反對。

    楊帆消化著收集來的種種情報,苦苦思索著對策。

    眼下,因為阿史德和阿史那兩族的爭端,已經拖延了一段時間,默啜甚至為此下了“促戰令”,三位統帥一旦決定行動目標,恐怕就會馬上行動,把拖延的這段時間盡量趕出來,那樣的話,他們就算趕在突厥大軍之前把消息送回去,也不過提前三到五天把消息送到,只能讓邊塞要隘守軍提高警覺,后方援軍依舊來不及趕到。

    可是,不然還能有更好的辦法么?

    要阻止這樣一支大軍行動看來是不可能了,難道此番冒了無數風險潛入大漠,竟然無功而返?

    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吶!

    楊帆長長地嘆了口氣,一掃頭瞧見熊開山坐在帳口,正跟高舍雞眉開眼笑地聊天,這貨自打有了女人的滋潤,整個人的性格都開朗多了。

    一瞧他笑得那么開心,楊帆就氣不打一處來,瞪了他一眼道:“一邊聊天去,打擾我想東西!”

    楊帆本來的職務并不比他高太多,只是楊帆是從洛京來的,身份就顯得比他高貴點兒,不過在漠北這一個多月的時間里,楊帆實際上一直擔任著這兩千人的統帥的職務,威嚴在不知不覺間便積累下來了。

    熊開山不敢反駁,好脾氣地“嘿嘿”了兩聲,抬起屁股走開了。

    楊帆既好氣又好笑,搖搖頭道:“這副熊樣兒,真受不了他!”

    張義嘿嘿笑道:“聽那葉安說,這娘們似乎隨便了一點,可是看人家熊開山跟她在一塊兒,倆人好得蜜里調油似的,那娘們似乎也變成賢妻良母了,嘿!緣份這東西,怪著呢,別人看不慣,沒用!他自己覺著好,那才是真的好!”

    “他自己覺得好……”

    楊帆笑著重復了一句,話剛說到一半,突地戛然而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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