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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水師班底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看著那一卷厚厚的文字,孫策又驚又喜。能不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且兩說,能寫出這么多文字,說明步騭真的下了功夫,該收集的資料應該都收集了,該整理的也整理了,不會有太多的遺漏。

    這是學術研究的基礎——盡可能全面的占有資料。司馬遷動筆著史前也要花幾十年時間游歷天下,熟讀史書,做資料的收集整理工作。水戰集中在黃河、長江下游,有歷史記載有限的情況下,這里也是實際采訪的最佳區域。

    步騭做這個事可謂是得天獨厚,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

    孫策將文稿粗粗翻了一遍,先看前面的目錄。漢代學者著書已經有目錄的概念,目為篇目,錄為對目的簡要說明。步騭又添加了一項,在每個目錄后面寫了一個數字,是本章節內容的大致字數,精確到百。孫策將目錄看完,已經大致有數。

    不出他的所料,水戰技術的內容不多,大多是與水戰、海賊有關的記載,而這些記載又以采風所得的記錄為主。最讓孫策欣喜的是步騭收羅了大量的出海事跡之外,記載了不少海島的位置,并歸納出不同季節的風、水文,他因此提出了一個季風的概念。

    孫策將文稿推給郭嘉。“子山,這文章做得不錯。”他首先給步騭一個積極的評價。“你從東海來,可曾與甘興霸見面?”

    “見了,甘伏波看了這篇文稿,還提了一些意見。他已經抄錄了一份,打算安排人去實地驗證,探探路。現在正是春季風開始的時候,北行最為省力。不過比起我提供的信息,麋家對他的幫助更大,這季風的規律就是他們先告訴我的。”

    “麋家?”

    “是的,麋家的生意大多走海路,南至交州,北至遼東,無所不至。只是海路危險,常有顛覆之禍,還經常會遇到海賊。如果有更大更穩的戰船,有水師護送,他們的生意會做得更大。”

    孫策看著步騭,露出心領神會的笑容。“步子山,麋家款待得很殷勤吧?”

    步騭也笑起來。“不瞞將軍說,這份文稿麋家也抄了一份去,并為此付了我百金報酬。我知道將軍最近用錢的地方比較多,所以我也不著急。有了麋家這百金,我足以在吳郡購一宅院,安置族人。將軍,我從來沒想過文章這么值錢。將軍還有什么計劃,我也許可以效力。”

    孫策忍不住大笑起來。步騭有意思,話說得半真半假,不卑不亢。不過,他自己可能都沒意識到,他的思想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有了改變。步騭是一個務實的儒者,但他首先是一個儒者,即使行事時很務實,他也不會把利掛在嘴邊上。現在他能如此坦然的談論這個問題,已經是一個進步了。

    “麋家的報酬是麋家的事,我允諾你的報酬是我的事,并不沖突。雖然我現在確實欠了不少債,但是這些錢我早有安排,不會拖欠你的,通過審核后,我會盡快發給你。可以做的文章還有很多,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將這篇文章做得更深入一些,更扎實一些。”

    “喏。”步騭欠身施禮。“請將軍吩咐。”

    “你盡快去吳郡,和陸祭酒、黃大匠交流一下情況,然后趕回朐縣,擔任甘校尉的軍謀。你看行嗎?”

    步騭目光微閃。“將軍是準備從海路襲擊渤海?”

    “你覺得如何?”

    “好啊。”步騭露出興奮的神情。“我這一路看過去,也有此意,所以才花了一些時間去查訪那些海賊。將軍可能不太清楚,海賊最多的地方就是渤海,就是青州北界,由東萊出海東北行,最多兩日便可到遼東,西北行最多五日便到漁陽、右北平,渤海更是近在咫尺。如果能在東萊部署一支水師,便如同在冀州的肋部插了一把刀……”

    步騭熱情高漲,將自己的發現一一道來。他還特別提到一點:樓船在海戰中的作用遠大于內河水戰。樓船的體積大,載量多,可以攜帶更多的物資,在海上長時間航行,這些是那些小船不具備的優勢。海上風強,可以解決樓船因體量大而行動緩慢的弊端。東海海賊猖獗,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本朝初期,平定交阯賊后,樓船軍就漸漸荒廢,給了這些海賊生存的空間。

    樓船當然也有問題,但總的來說優勢明顯。要想建立一支強大的水師,尤其是走海路的水師,樓船發展應該是重中之重,現有的樓船數量遠遠不足。

    步騭的觀點與孫策的想法不謀而合,他更加確信,步騭是一個合格的水師軍謀。有他與甘寧配合,水師可以發揮最大的作用。

    郭嘉一邊看文稿,一邊聽步騭說話,他的意見也與孫策相似,區別只在于他認為現在的樓船數量雖然不足,卻不影響甘寧先去渤海探路。冀州、幽州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水師,以甘寧現在的實力威脅渤海,讓袁紹不敢全力南下已經綽綽有余,聯絡幽州,轉運物資更不在話下。麋家沒有樓船,一樣把生意做得很大。

    面對郭嘉,步騭沉默了片刻,表示反對。

    “麋家的生意的確做得不小,但代價也不小,每年都會有一部分船因風浪傾覆,損失的人力、物力不計其數。麋家能從中得利,是長期積累的結果。具體到某一年,因翻船而虧本的年份屢見不鮮。生意贏虧可以從長計議,戰事利鈍卻未必有這樣的機會,出兵利在必勝,豈能寄希望于偶然?如果能提高一成勝率,就算是付出兩倍的代價,那也是值得的。樓船的數量是否充足,對勝率影響巨大,不可輕忽。”

    步騭避席,拱手施禮。“將軍,步騭斗膽,請將軍集中使用樓船,以期必克。”

    孫策看看郭嘉,郭嘉垂著眼皮,不置可否。孫策將步騭扶起。“子山,你的建議我記下了,我先查查家底,看看一共有多少樓船可用,然后再給你答復。”

    步騭領命,退回席上。

    孫策又問了一些其他問題,聊得盡興,越聊越滿意。他讓步騭在葛陂住兩天。步騭欣然從命,隨陸議去了。看著步騭上了船,向湖岸的大營走去,孫策轉身問郭嘉道:“奉孝,你覺得如何?”

    “步子山功業心很強,所言不無夸大,就算將軍不開口,他大概也會自薦出任甘興霸的軍謀。”郭嘉收起文稿,淡淡地說道:“他雖然有見識,但他畢竟是儒生,真到了戰場上,不會得比甘興霸強,可是他沒有認識到這一點,甘興霸也沒有。他畢竟是武人,看到這些儒生,底氣天然不足。”

    郭嘉說著,走到孫策身邊,靜靜的看著向岸邊駛去的客船。“將軍,步騭的族人中有絕色?”

    孫策愕然。“你怎么知道?”郭嘉并沒有到舷邊迎接步騭,應該沒機會看到那張臉。他雖然看到了,但自問并沒有表現出什么異樣。畢竟對他來說,美女并不稀罕,沒必要大驚小怪。

    郭嘉轉頭看著孫策,微微一笑。
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算盤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人在葛陂,看起來很輕清閑,每天在葛陂蕩舟釣魚靜坐,安心消暑,實際上他無時不刻不在考慮秋后的戰事。葛陂大營已經成了中樞神經,每天都有大量的消息從四面八方匯攏而來,最多最重要的自然是袁紹的一舉一動。

    青州戰事已經靠一段落,除了北海、東萊兩郡國,青州其他郡國已經被袁熙占據,田楷退守都昌、下邑一帶,陶謙則在瑯琊固守。地未全失,人心卻已經分明,青徐絕大部分士族都選擇了袁熙,拋棄了田楷和陶謙。陶謙的麻煩最大,他腹背受敵,內憂不斷,還能堅持幾天,誰也不清楚。

    袁紹本來有機會一舉拿下青州,他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機會,一是因為天氣轉暖,不宜攻戰,二是因為袁譚戰敗被俘出乎他的意料,士氣受到了影響,他要準備秋后的攻勢,不想在青州耽誤太多時間。

    留給孫策的時間不多,他必須現在就開始謀劃。水師是他寄予厚望的殺手鏡,正如步騭所說,如果能在渤海安排一支水師,隨時可以捅袁紹一刀,保證袁紹不敢輕舉妄動,連黃河都不敢過。

    這感覺不要太爽。

    可是水師獨自作戰是一個新課題,包括甘寧在內都沒有太多的經驗。考慮到孫策本人未必有機會親臨戰陣,搭建一個優秀的水師將領組合就成了孫策考慮的重大問題。在某種程度上,這甚至比水師的硬件打造更重要。袁紹沒有真正意義上的水師,硬件優勢是客觀存在的,關健在于將領能否將這些優勢發揮出來。

    甘寧驍勇善戰,是難得的水師都督,麋芳通曉騎兵,也是一個合格的將領,如果再加上學問不錯又很務實的步騭,這三人應該能合得來。

    可是郭嘉說,步騭心思比較大,未必能安心做個軍謀,甘寧是武人,麋芳出自商賈,他們面對步騭都沒什么心理優勢。只要步騭給他們面子,他們肯定會受寵若驚,言聽計從。如此一來,步騭就不再是軍謀,而是水師的核心了。

    這就偏離了孫策的構想。從軍謀,步騭可能很合適。做主將,步騭就不那么完美了。步騭能適應環境,忍辱負重,但他未必有打破困境的勇氣和實力。在關鍵時刻,他不如甘寧敢打敢拼。這是人的性格決定的,也是人的經歷造就的。

    如果確如郭嘉所言,步騭趕到葛陂來就是自薦的,那他帶著族人來,尤其是里面還有一個相貌出眾的女子,這里面就有不同的含義了。這種思路并不新鮮,進獻美女作晉身之階是最常見而且最有效的套路,步騭熟讀史書,不會不知道這一招。他在孫吳能成為重臣,與步練師受寵于孫權有莫大的關系。

    郭嘉一語道破,孫策不能不有所警惕,但他沒有立刻做出決定。他要先查證一下步騭所作研究的可信度。人有私心可以理解,以這個時代的道德觀來說,利用婚姻也不是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可若是為了一己之利弄虛作假,那就不僅是學術道德問題,而是做人有問題。

    歷史上的步騭是有這個污點的。

    ——

    麋蘭坐在堂上,左手翻著賬冊,右手撥弄著算珠,嘩嘩的紙張聲和清脆的算珠撞擊聲混在一起,有一種不期然的韻律美,襯托著麋蘭都有了一些雅致。

    麋蘭的長相并不出眾,至少在孫策身邊的女子中并不出眾,但她有著出眾的運籌能力和商業經驗,這讓她成了袁權不可或缺的幫手。尤其是袁權懷孕生子的這段時間,作坊里的事大多都是麋蘭在處理。

    作坊新建的過程中,孫策來過幾次,每次看到麋蘭不是在算賬,就是在現場查看工程進度,或者拿著圖紙對照。她說話的聲音并不響,態度也很和氣,但做出的決定卻不容更改。事實上,那些工匠非常信任她,唯命是從,不管工作量有多大,麋蘭怎么說,他們就怎么改。

    當然,除了一些細節,大的修改基本沒出現過,推倒重來這樣的事更不可能。

    孫策背著手,緩緩上了堂,站在麋蘭案前。一旁的侍女要提醒麋蘭,被孫策悄悄的制止了。侍女會意,抿嘴笑著,悄悄地退了出去,準備茶水。麋蘭頭也不抬地說道:“哪一坊?什么事?”

    “東海坊,出海事。”

    麋蘭明顯愣了一下,眼皮一抬,見孫策笑盈盈地看著她,連忙起身。孫策擺擺手。“你先算帳,我不急,等你一會兒。有些事要問你,可能會時間比較長。”

    麋蘭紅著臉,點點頭。“那將軍等一會兒,我把手頭這點賬目處理完。”

    孫策應了一聲,在一旁坐下。侍女送上茶水,孫策淺淺的呷了一口,不時的看麋蘭一眼。麋蘭明顯有些心神不定,接連錯了兩次,算珠落在地上,一直滾出好遠,有一次直接滾到了孫策的腳邊。孫策看在眼中,心中一動。他撿起算珠,走到麋蘭身邊,撥開麋蘭的手,拿起裝算珠的算盤。

    “休息一會兒,我替你改一下。”

    “改……什么?”麋蘭交握著手,有些不太自然。

    “改個算盤。”孫策說著,拿起算盤算珠,又取了一把算籌,回到自己案前,拔出那口項羽刀,用力刻劃起來。這口項羽刀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質,雖然不如傳說中的斸玉如泥,但硬度的確高,在他超強的腕力、指力運使下,那只白玉算盤比泥好不到哪兒去,很快就被他切出幾道狹長的孔。

    漢代有算盤,和后世的算盤已經很接近,只是算珠還沒有串起固定,而是一顆顆圓珠,擺放在凹槽里。孫策將這些凹槽挖穿,又將球形算珠兩端切平,在中間鉆上一個洞,用算籌串起,固定在白玉盤上,一把新算盤就算制成了,再也不用擔心算珠會跳出來,到處亂滾了。

    麋蘭天天用算盤,對算盤的優勢比任何人都清楚,看著孫策稍做改造就解決了問題,又驚又喜。

    “將軍真是天人,難怪黃大匠對將軍佩服得五體投地。”

    “你不佩服我?”孫策笑笑,細心的將玉盤溝槽邊緣修得光滑些。

    麋蘭眼珠一轉,淺笑道:“將軍算是的治國平天下的大賬,我算的是錙銖必較的小賬,并無相似之處。”

    “沒有你們的錙銖必較,我這治國平天下就成了站著說話不腰疼。”孫策哈哈一笑,手指撫過每一道邊緣,確認不會有大的毛刺,這才遞給麋蘭。“先將就著用吧,回頭讓人按此形制做一把真正的算盤。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有些細節想向你請教。只有確定了這些細節,我才能布一局大棋。”

    麋蘭將孫策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手指撫過算盤光滑的邊緣,依稀能感受到孫策留下的體溫,不禁心跳加速,面頰微暈。“請將軍直言,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生意經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麋蘭了解的情況基本證實了步騭的相關調查。麋家出海做生意,貨運南北,海路是風險最大的環節。真要遇到大風浪,基本血本無歸,比遇到海賊還慘。

    在憤怒的大海面前,連海賊都要退避三舍。

    從安全角度來說,大船當然更安全,樓船是最好的選擇。但樓船也有要求,四五層的樓船并不適合航海,很容易被風吹翻,反倒是那種只有兩層的樓船最適合,載重大,吃水深,抗風浪,除非遇到那種巨浪,基本不會有什么大問題。

    麋蘭還提到了一件事:在海中航行與江河不同,海上一望無垠的全是水,離海岸常有數里甚至數十里,沒有地形可以參照,如果沒有專門的海人為向導,很容易迷路。

    “海人是專門在海上討生活的人吧?”

    “并不多算是吧。”麋蘭說道:“青徐之地所說的海人有兩種,一種就是精通沿海路線的向導。他們不僅了解沿途的水文,而且能憑占星定位,大多是世代相傳留下來的本事,不傳外人,我麋家就養著幾個。另一種就比較神奇了,和傳說中的神仙差不多,只是大多虛妄,反正我執掌麋家這么多年,沒見過一個。”

    孫策聽得很認真,還問了很多問題,諸如季風的規律,來往遼東、交州所需的時間,海上航行要注意哪些事項,船員會生什么樣的病,飲食需要注意什么。就麋蘭所知,能夠驗證步騭的調查做得很細致,而且基本屬實。有些情況麋蘭也不清楚,只能留著去問別人。

    麋蘭來葛陂近兩年,與孫策見面機會卻不多,這次孫策回葛陂養傷,見面次數多一些,卻也是說公事的時候多,旁邊都圍著一群人,像這樣兩人對坐的機會都非常少。開始還是一問一答,有板有眼,麋蘭多少有些緊張,說得久了,見孫策雖然問得仔細,態度卻很隨和,便漸漸放松下來,話也多了一些。

    “將軍是因為手頭太緊,想做海路生意嗎?”

    孫策沉吟了片刻,搖搖頭。“不是,我想組建一只水師,專門從海路發起進攻。”

    “是這樣啊,那我就幫不上你了。”麋蘭不好意思地笑笑。

    “如果是做生意呢,你打算怎么幫我?你也知道我現在的確挺缺錢的。”

    “如果是做生意,我倒是有些建議。”麋蘭被孫策看得不好意思,低下了頭,絞著手指。“做海路生意的并不是只有我麋家,只不過我家做得比較大而已。北至幽州,南到交州,以海為生的人比比皆是。論做生意,最好的地點既不在幽州,也不在交州,而是處于中間地段的青徐和揚州,具體來說,北邊是瑯琊、東海,南邊是吳郡、會稽……”

    一提到做生意,麋蘭頓時變得神采奕奕,眼中放出自信的光芒。她對孫策說,經商是通有無,賺取差價,成本和利潤是最關鍵的因素。怎么才能降低成本,獲取更多的利潤?一是選擇貨物,一是選擇線路。貨物要選那些利潤豐富的,如果沒有利潤空間,生意做得更大,虧得越多。如何選擇線路?既要考慮線路長短,也要考慮沿途的關卡。每過一道關卡,就要多交一次稅,這可都是成本。

    通常來說,太平盛世適合做生意,尤其是朝廷放開關禁的時候,不僅可以少交稅,沿途還能借住亭舍,不用自己帶糧食,節省了運力。但亂世也有些亂世的好處,有些東西原本不怎么值錢的,現在值錢了,而且往往有暴利。這其中最大的有兩項:一是糧食,二是鹽鐵。

    “將軍需要戰馬,遼東需要糧食、鹽鐵,以貨易貨,比直接用錢購買更劃貨。太平時,幽州需要益州的漆器、中原的布匹織物,現在是戰時,那些奢華之物需要量大減,反倒是平時看起來沒什么利潤可言的糧食、鹽鐵需求量更大,而且能賣上高價。南陽、汝南產的軍械冠絕天下,供不應求,但鐵料的供應是短處,遼東有鐵,如果能在遼東購入鐵料,再加工成軍械,賣回遼東,利潤必然可觀。此外還有糧食,幽州的糧食不能自給,常常需要由青州冀州轉撥,現在冀州被袁紹占據,青州又失大半,公孫瓚沒有了糧食來源,他支撐不了太久。”

    孫策越聽越入迷。他平時和郭嘉等人也商量過這件事,但那只是從政治上考慮,經濟上是否合算,他并不清楚。如果是賠本買賣,那只能應急,不能長久。麋蘭熟悉貿易,對這些數據比他們更清楚,一筆筆帳算下來,感覺不僅有賺頭,而且賺頭還不小。更重要的是,他可以因此抵銷幽州在戰馬上的優勢。如果沒有足夠的籌碼,那他只能任憑公孫瓚勒索,抬高馬價。現在有了軍械和糧食這兩項,尤其是糧食,他就可以反過來勒索公孫瓚了。

    “你這主意非常好。”孫策非常興奮。“我得好好向你請教一下。你這兒管飯不?”

    “夫君來了,能不管飯?”袁權從外面走了進來,含笑道:“你們慢慢談,我已經安排下去了,現在只有一件事要請夫君定奪,要不要請郭祭酒一起來?”

    “他怎么還沒回去?”孫策拍拍額頭。“又想混吃混喝?”

    “那你可冤枉郭祭酒了,他談完了事,是想回平輿去的,可是尚香把他兒子扣下了,說是要演兵,軍師不能走。郭祭酒關心兒子安全,只好留下來陪陪了。對了,阿議也要去參加,已經被叫走了。”

    孫策眉頭緊蹙。“這不是胡鬧么,天氣這么熱,演什么兵?萬一中了暑,豈不麻煩。”

    “放心吧,尚香心思細著呢,決定演兵之前先請好了糧草后勤,連賞賜都準備好了。這不,我這個輜重營校尉已經正式入職了。”

    孫策恍然。怪不得袁權會出現在這里,原來孫尚香找她要錢了。

    見孫策還有些勉強。袁權笑道:“你不用著急,用不了多少錢,隨便擠一擠就行了。天氣漸漸熱了,不演兵,這些孩子也坐不住,不如讓他們去折騰折騰,順便也能學些東西,體會一下從軍征伐的不易。只是有一件事,你可能要去問一問,別人管不住。”

    “什么事?”

    “尚香從陣亡將士的遺孤中選了一百多個女孩子作親衛。這本來是個好事,可就是名字不太妥當。”

    “她取了個什么名?”

    “羽林衛。”
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羽林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嚇了一跳,連忙向袁權謝過,匆匆出了門,跳上馬,向湖邊奔去。

    羽林二字很容易讓人想到羽林軍。羽林軍原本就是由戰爭遺孤組成的,孫尚香起這么個名字倒也貼切。問題是羽林軍是天子禁軍,平常人怎么能用,這和造反有什么區別?

    孫家不可能做順臣,但這種事能做不能說啊,這時候打出羽林衛的旗號,不是給自己找麻煩么。

    孫策帶著郭武、徐盛等人來到湖邊,見孫尚香正在訓話。她頂盔貫甲,一件火紅的大氅,胯下一匹棗紅健馬,和她的衣甲不太搭,未免有些減分。不過她的氣勢很足,身邊跟著兩名親衛,一個抱著弓袋,一個抱著箭囊,看面相,像是兩個十來歲的小姑娘。

    孫尚香的面前,站著三個方陣,每個方陣有百人左右,左右兩個方陣是男孩子,穿著家常服飾,五顏六色,什么樣的都有,中間一個方陣與眾不同,應該是袁權所說的羽林衛。這些小姑娘沒有甲胄,但服飾整齊,一律紅衣紅褲,腿上打著綁腿,腳下蹬著戰靴,頭發也不是少女常見的雙髻,而是扎成男子發式,再配上頭上的皮弁,猛一看,和軍中常見的少年兵沒什么兩樣。

    孫策知道孫尚香會玩,卻沒想到她玩得這么大,居然組建一百多人。不過看她這有板有眼的模樣,的確有點少年將軍的意思。“把她給我叫過來。”孫策遠遠地勒住坐騎,對陳武說道。

    陳武微微一笑。“將軍,等等吧,我覺得挺不錯的。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如今現在把三將軍叫來,折了面子,以后就沒人聽她的了。”

    孫策轉頭看看陳武。“你們早就知道?”

    郭武聳了聳肩。“這又不是什么秘密?”見孫策的眼神不對,他連忙又說道:“我們早就知道這些人,但不知道三將軍取了這么一個名字,應該是剛起的。”

    “看起來,你們不僅是知道這么簡單吧?”

    “呃……我們都是三將軍特聘的騎戰教官,教她們騎馬擊刺。將軍你也知道的,論騎射,我們還不如三將軍呢。”

    “騎戰教官,這么說還有步戰教官了?又是誰啊,許仲康還是典子固?”

    郭武等人笑了起來,互相交換著眼神。過了一會兒,郭武收起笑容。“原本是二郎,不過二郎武藝不精,被罷免了,換成了三郎。”

    孫策非常無語。怪不得孫權這兩天悶悶不樂,原來有這個原因在里面啊。做了一群小姑娘的教官,居然還因為武藝不精被人罷免了,這著實有點丟人。

    “你們太寵著她了,會出事的。”

    “將軍,那么一群可愛的小姑娘圍著你央求,有的還抹眼淚,把她們剛死的父親或者兄長搬出來,就算是鐵石心腸也扛不住啊。說實話,也就是許仲康和典子固兩人能狠下心來。”

    “還有這種事?”孫策越聽越驚訝。“這又是誰教的?”

    郭武等人看向謝廣隆。謝廣隆連忙搖手。“我可沒這么本事教她們,我……只是提了一個建議。”

    “什么建議?”

    “嘿嘿,我建議三將軍去求郭祭酒。郭祭酒麾下有一些女細作,嘖嘖嘖,那撒起嬌來,圣人都擋不住。聽說郭祭酒本來不同意,結果三將軍帶了幾個親衛,把郭祭酒的兒子給綁了,封他做軍師,后來這件事就成了。郭祭酒知不知道,我就不清楚了。”

    孫策想起郭奕扒著車門的可憐樣,忍不住笑出聲來。“去把郭祭酒請來,我問問他。”

    陳武應了一聲,策馬去了。這時,孫尚香訓完了話,帶著兩個親衛趕了過來,興沖沖地趕到孫策馬前,大聲說道:“大兄,你怎么來了?要不要給我的部下講兩句。”

    孫策收起笑容,面沉如水。“尚香,你太高看你大兄了,我可沒你這么大的本事,敢給羽林衛講話。”

    見孫策神情不對,孫尚香愣住了,眨著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掃過郭武等人,希望從他們的臉上看出一點提醒。隨陳王練射之后,她的眼睛越發有神。郭武等人也知道孫策有意立威,誰也不敢說話。

    孫尚香撓撓頭。“大兄,你這是怎么了,誰惹你了?”

    “羽林衛這名字是誰起的?”

    “我自己。好聽么?”

    “為什么起這個名字?”

    “你不是小霸王么,我想把這些人訓練出來,給你當親衛,所以就叫羽林衛了。”

    孫策皺了皺眉。“真是你自己的主意?沒有人給你提建議?”

    “沒有。大兄,這名字不好么?不好我就換一個,反正剛起不久,還沒來得及制旗徽。”

    “你什么時候起的?”

    “就剛才,我找權姊姊要錢制旗徽,她問我叫什么名字,我就想了個羽林衛。”

    孫策松了一口氣。還是袁權敏感,第一時間來找自己了,沒有擴散的機會。“這名字不能用,重新想一個,想好了來告訴我一聲,我說能用才能用。還有,以后動用我的部下,不管是誰,都要和我打個招呼,我同意了才行,不能隨便用。聽清了沒有?”

    孫尚香扁扁嘴,沮喪地“哦”了一聲。

    “還有一件事,以后不能只練武,還要讀書,每天至少讀半個時辰。每十天檢查一次,不合格,停止練武一旬,全部時間都用來讀書。”

    “啊——”孫尚香頓時急了,縱身躍起,直接跳到孫策身上,抱著孫策的脖子用力搖。“大兄,你不能這樣,你不能這樣……”

    孫策轉過頭,靜靜地看著孫尚香,臉上沒有一絲笑容。孫尚香見了,不敢再鬧,吐吐舌頭,順著孫策的腿滑了過去,低著頭,乖巧地站在孫策馬前。“那個……大兄,我能自己選先生嗎?我可不想跟著張先生讀書。他天天板著臉,跟墓碑似的,看著就嚇人。”

    孫策的臉頰抽了抽,強忍著沒笑出來。郭武等人也把頭扭了開去,一個個忍得非常辛苦。這時,郭嘉正好走了過來,大聲說道:“三將軍,我給你做先生怎么樣?”

    孫尚香抬起頭,偷偷的看著孫策。孫策皺了皺眉,郭嘉笑著擠擠眼睛,示意孫策稍安勿躁。“那就這么說定了,明天開始,我給你們上課。”

    “大兄,可以嗎?”孫尚香雙手托著臉,歪著頭,一臉可愛地看著孫策,眼睛眨得飛快。
第一千零九十章 天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揮揮手,示意孫尚香趕緊走。他忍得住,郭武等人也忍不住了。

    孫尚香如逢大赦,跳上馬,飛也似的跑了。

    郭武等人剛要笑,孫策回頭掃了他們一眼。“先說好了啊,你們自己攬的事,自己想辦法解決,不能影響正事。”

    “放心吧,將軍。”郭武等人胸脯拍得咚咚響。

    孫策也讓他們散了,和郭嘉一起回工坊。郭嘉一邊走一邊笑道:“將軍,三將軍還小,難免有些頑劣,你不用太擔心。她本性不壞,天賦倒是不錯,依我看還在你之上。只可惜她是個女子,要不然將來也是一得力助手。”

    孫策轉頭看看郭嘉,眉頭微蹙。“奉孝,你是不是說得太夸張了?我這妹妹也許習射練武有點天賦,可是不讀書,只是一匹夫之勇,能有什么用?你看她聽到讀書時的模樣了嗎,比要殺她還難受。”

    “那是因為張子布教得不好。”郭嘉嘿嘿一笑。“你讓我來教。最多一個月,我就讓你知道三將軍能不能讀書。”

    孫策將信將疑。不過他也清楚,張昭的學問的確不錯,教書能力卻真不怎么樣,而且他比較保守,對女子的輕視深入骨髓,估計也沒什么心思教孫尚香。孫家子弟中,他喜歡孫匡,其次是孫權、孫朗。

    孫策把羽林衛的事說了一遍。郭嘉頗有些不以為然。“我覺得羽林衛挺好,沒必要改。”孫策驚訝不已,半天沒說話。郭嘉接著說道:“袁夫人心思縝密,這當然是對的。可三將軍是誰?未成年的孩子而已。小孩子做游戲,哪來那么多忌諱?真要這么講究,那將軍犯忌的地方不知幾許,簡直是罄竹難書。”

    “話雖如此,可是如此直接,豈不是……”

    “袁本初給周昂等人下詔書,朝廷到現在還沒定論呢。如今又派黃琬代替朱太尉,朝廷已經淪為袁本初手里的一把刀,將軍又何必太在意?”

    孫策沉默不語。他明白了郭嘉的意思,這是要向朝廷發出聲音,表達不滿。郭異、賀純等人早就到了長安,長安到現在還沒有表態,形同默認袁紹的僭越,現在又派黃琬代替朱儁,如果他沒有反應,那朝廷會變本加厲,把他當成好捏的軟杮子。

    孫尚香的羽林衛就是一個可進可退的選擇,看看朝廷是什么反應。如果朝廷默認,那就說明朝廷已經衰弱到可以忽略不計,尊王攘袁的戰略也就沒有實施的必要了。如果朝廷予以譴責,那他就可以反將朝廷一軍,要求朝廷懲處袁紹,逼著朝廷與袁紹劃清界限。

    孫策反復權衡了郭嘉的建議后,同意了。他隨即把麋蘭剛才的提議轉告郭嘉,好讓郭嘉有個心理準備。

    郭嘉聽完,微微一笑。“將軍,你該將麋夫人迎進門了。荊豫揚三州統籌規劃,統一調度,我們可以和袁本初、荀文若打一場商戰。劉巴想刮我們的油,我們總不能讓他就這么占了便宜去。”他頓了頓,又道:“嘿嘿,如果劉巴知道他輸在一個女子的手上,不知道會有什么感想。”

    “奉孝,你不要小看劉巴。”

    “我沒有小看他,但三州在手,我們完全有實力在任何戰場與他們較量。他們想學我們,我們就讓他們跟著我們的步子走,看他們能不能跟得上。將軍,換作三年以前,我也想不到女子能有如此才華。南陽蔡博士,吳郡黃大匠,現在汝南又有一個麋大賈,將來還可能再出一個孫將軍,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他嘿嘿笑了兩聲。“能成為孫將軍的啟蒙先生,我非常榮幸。”

    孫策得意地笑了。能讓郭嘉發出這樣的感慨,他很有成就感。

    ——

    右扶風,郿縣,渭水畔。

    荀彧停住腳步,一手拉起衣襟,一手用手巾往領口扇風。天氣有些悶熱,他身上全是汗,衣服都貼在了身上,粘乎乎的非常難受。

    已是初夏,但渭水兩岸卻看不到應有的綠色。道旁的柳枝還沒有抽芽,光禿禿的枝條上看不到什么綠色,麥田里的麥子雖然茂密,卻被燦爛的陽光照得有些萎靡不振,麥葉被曬得軟趴趴的,看不到一點生氣。一些農夫赤著腿,正在接近干涸的渭水中舀水,準備挑到麥田里潑灑。

    荀彧憂心忡忡,忍不住又嘆了一口氣。

    天不佑大漢,奈何!天子定都關中,本來已經穩住了局面,但接踵而來的天災讓他應接不暇。去年接連日食、地震,朝廷人心惶惶,楊彪不得不辭去司徒之位以塞民議,他這個尚書令也沒能保住,眼看著朝野議論聲越來越大,他只得主動請辭,來右扶風考察民情。

    可是右扶風的情況不容樂觀。四月以來,滴雨未下,一場大旱已成必然,正在孕穗的小麥急需灌溉,這場旱情將使半年的辛苦付之東流,等著這批小麥救急的關中很可能會發生大饑荒,形勢將更加惡劣。

    荀彧心急如焚,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場災難。看著萬里無云的碧空,他心里空落落的,一片茫然。

    如果能將這南山挖穿就好了。剛剛到漢中就任的丁沖寫信來說,漢中接連大雨,他在路上被耽擱了好幾天,險些不能按時趕到南鄭。如果那些雨水下到關中該多好啊,有了糧食,就能解決燃眉之急,穩住局面,給朝廷一個難得的喘息機會。

    孫策剛剛擊敗袁譚,袁紹正在籌劃秋季攻勢,一時半會沒時間顧及關中。大戰之前,他們都需要朝廷道義上的支持。大戰之際,他們更不敢對朝廷不遜。如果有糧食,朝廷就可以出兵平衡形勢,讓他們兩敗俱傷。沒有糧食,朝廷自身難保,就只能旁觀,無法施加任何影響。

    一次扭轉劣勢的機會,很可能會就這么眼睜睜的錯過。

    荀彧再次嘆了一口氣。

    兩個年輕人牽著馬并肩走來,其中一人看了荀彧一眼,又將目光轉了開去,幽幽地嘆了一口氣,對同伴說道:“孝直,我想去漢中看看,再等下去,逃難的人越來越多,斜谷道邸閣里的糧食未必夠吃。”

    另一個年輕人嗯了一聲,向荀彧拱手致意。“借過。”荀彧側身讓開,看了一眼那匹馬,不由得贊了一聲:“好馬,這是烏孫馬還是青海馬?”

    年輕人驚訝地瞅了一眼荀彧。荀彧雖然說的是官話,卻有明顯的關東口音。他上下打量了荀彧兩眼,忽然眼睛一亮。“敢問足下可是姓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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