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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自食其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在那一剎那間,田疇心軟了,他決定相信沮授,相信袁譚。

    袁譚不是袁紹,沒有爭霸天下、鼎立新朝的野心和實力,相反倒是四面受敵,隨時有覆亡的危險。他除了向朝廷稱臣,已經別無選擇。既然如此,涿郡在他的手中還是在劉備手中也沒什么區別,反正都要向朝廷繳納賦稅。

    相比之下,倒是劉備更不可信。

    田疇聲色俱厲的“警告”袁譚,討回涿郡不是張使君一個人的決定,而是他與劉備商量的結果,也是孫策的決定。張使君負責禮,劉備負責兵,你們不歸還涿郡,就等著劉備的攻擊吧。到時候孫策與劉備南北夾擊,看你們如何應付。要想避免戰爭,你們只有一個選擇,立刻歸還涿郡,并派人與張使君聯絡,承諾對朝廷的臣服。

    袁譚滿口答應,并指定崔琰為使者,隨田疇去薊縣,與張則商量涿郡的歸屬。他再三聲明,我奪涿郡并非貪圖幽州的土地,而是有迫不得已的苦衷。劉備野心勃勃,身為漁陽太守,卻將勢力侵入廣陽境內,如果讓他占據了涿郡,他必然會進一步侵入冀州。奪涿郡只是為了防劉備,如果張則能讓劉備退回漁陽,并選擇一個雙方都認可的涿郡太守,保證不對冀州用兵,他可以歸還涿郡。

    田疇答應了。讓袁譚直接歸還涿郡是不可能的,這已經是他能夠取得的最好結果。

    雙方化戾氣為祥和。袁譚設宴款待田疇,席間多次向田疇請教,當前形勢下該如何存身。袁氏四世三公,如今袁耀已經成了孫策的附庸,而孫策又野心勃勃,一心代漢,建立孫氏天下。袁紹又因一時權宜之計而成了逆臣,他想重振家聲,延續家族的清名,該如何努力。

    說著說著,這個問題便扯到大漢還有沒有中興可能。孫策坐大,坐擁五州,如今又將手伸進幽州,太史慈都成了遼西太守,一旦他南平交州,北取幽州,半璧江山在手,朝廷還能堅持多久?

    田疇秉承張則指示,勸袁譚與張則結盟,如此一來,幽州得冀州錢糧之助,可以穩定形勢,冀州得幽州士馬之強,可以自固,雙方合兵南下,飲馬黃河,則可以威肋孫策,讓他不敢輕舉妄動,也是為朝廷效力,將功贖罪。將來朝廷中興,論功行賞,袁氏祖先還有血食的可能,袁譚也能牧守一方。

    袁譚連聲稱善,又提醒田疇,目前最大的障礙不是孫策,而是劉備。劉備占據漁陽、廣陽,又一心要吞并涿郡,他和孫策勾連很深,隨時可能和太史慈聯手,對幽州是一個重大威脅。他收到消息說,孫策正在圖謀遼東,有劉備和太史慈橫亙其間,張則恐怕無計可施,只能看著遼東落入孫策之手。一旦孫策攻取遼東,幽州就危險了。因此,當務之急是將劉備調離漁陽,并將太史慈趕出幽州,阻止孫策染指遼東。

    田疇大吃一驚,追問袁譚消息是否可靠。袁譚說,雖然目前還沒有收到遼東的消息,但青州刺史沈友不在臨淄,移兵東進,他去攻取遼東的可能性非常大。從情理來判斷,這也符合孫策的戰略。孫策兵精糧足,唯一缺的就是戰馬,取得遼東,他這個短處就可以得到彌補,將來無人可敵。

    田疇仔細想想,深以為然。孫策本人的確吐露過類似的志向,只是他當時沒有往這方面想。

    ——

    孟建沒有等到沮授改變主意,只得返回大營,向孫策匯報。

    孫策聽完孟建出使的經過,一時有些躊躇,沮授為袁譚謀主,智取一途不通,看來只有強攻了。張則是靠不住的,劉備能不能完成攻取涿郡的任務,這也是一個讓人懷疑的問題。袁譚為了守住涿郡,安排了重兵,張郃守涿郡,顏良在河間,臧洪在渤海,隨時可以提供增援。袁譚本人也陳兵于渤海,就算他現在發起攻擊也未必能得手,說不定倒要碰一鼻子灰。

    孫策和郭嘉等人反復商量,還是覺得沒把握。徐琨初到濟南,一時半會還無法代替太史慈,就算發起對平原郡的攻勢,威懾力也非常有限,只能起一定的牽制作用,無法決勝負。況且遼東隨時可能發生大戰,他們也不能在冀州陷入太深。

    軍謀們反復推演,最后做出一個方案:水師移師黃河,趁著黃河水盛攻擊平原。平原國夾河而國,九城中只有漯陰、高唐兩縣在河南,為孫策所控制,其余七縣——包括國都平原——都在河北,所以平原國實際上控制在袁熙手中。如果能奪回平原,也是一個態度。

    孫策覺得有理。他隨即派人通知劉備,袁譚本人陳重兵于渤海,對你攻取涿郡不利,我決定南移,攻取平原,盡可能將袁譚本人吸引到南線,你抓住戰機,迅速奪取涿郡。

    孫策對劉備不抱什么希望,這人有賊心沒賊膽,上次就被袁譚嚇住了,現在也未必有膽量發起攻擊,說不定張則低了頭,他就覺得很滿意了,根本不在乎張則是不是真的低頭。況且他手段也不夠,沒有足夠高明的謀士指點方面,他連往哪兒打都不清。

    真正能指望的是關羽,所以孫策又給關羽寫了一封信,詳細解說了目前的情況,最后又說,劉備出身太低,幽州世家也好,冀州世家也罷,都不會支持他,想不戰而取涿郡是不切實際的。但劉備瞻前顧后,未必敢出師,很可能又一次錯失戰機。你如果擔心兵力不足,不足以一戰,我可以安排太史慈、公孫續協助你,拿下涿郡。

    ——

    劉備收到了張則的消息。張則說,袁譚已經向朝廷稱臣,冀州人心復定,武力攻取涿郡的時機尚不成熟,他正在和袁譚商量,打算以和平的方式讓涿郡重歸幽州,請劉備稍安勿躁,耐心等一段時間。

    劉備大怒。張則這分明是在敷衍他,和袁譚妥協,又想出賣他了。就算能通過談判取回涿郡,涿郡還能給他嗎?正在這時,他又收到了孫策的信,仔細研究了孫策的方案后,他倒是覺得有一定的可行性。他做過平原相,知道平原的形勢,相信孫策此舉并非為別人著想,而是為他自己的利益考量。正因為如此,他才相信孫策不是敷衍他。人只有為自己的利益考慮時才是可信的,沒有人會為他人的利益拼命。

    別人都靠不住,只有自己才靠得住,要奪涿郡,只有自食其力,親自動手。

    所以,當關羽來請戰的時候,他一口答應,就連請太史慈、公孫續助陣的建議都全盤接受。公孫續和袁譚有仇,他應該不會拒絕。讓太史慈、公孫續在前線廝殺,總比讓他們在背后虎視眈眈來得安全。

    他隨即派簡雍趕往右北平,與公孫續、太史慈見面。

    太史慈、公孫續已經收到了孫策的命令,爽快的答應了。太史慈讓簡雍回報劉備,我們正在集結人馬,很快就能成軍,大概有三千騎左右。軍械不用你們擔心,你們只要提供糧草就行了。

    劉備收到回復,大喜過望,立刻進入全軍備戰狀態。他決定兵分兩路:一路自已親率,由安次直撲涿縣,一路由關羽指揮,沿巨馬水西進,切斷張郃的斷路。如果張郃識趣,搶先撤出涿郡,那就萬事大吉,如果張郃不退,關羽就負責阻擊渤海、河間方向來的援軍。

    為此,劉備將太史慈、公孫續的援軍全部調撥給了關羽,彌補關羽沒有騎兵的缺陷。泉州有糧,完全可以解決太史慈等人的糧草供應。他本人則不惜重金,征發了兩千漁陽突騎,交給趙云指揮。

    與此同時,劉備派人與閻柔聯系,希望閻柔能助自己一臂之力。得知太史慈將出兵助陣,閻柔很爽快的答應了。他也想趁此機會了解一下太史慈的實力,免得將來和太史慈對陣時一無所知。

    整個漁陽、廣陽都被動員起來,刺史張則卻被擱在一邊。

    八月初,太史慈率部趕到泉州,與關羽、田豫會合。得知劉備的計劃是秋收后再出發,太史慈斷然否決。你秋收,張郃也在秋收,而且會比你早幾天,等你收完莊稼,再趕到涿郡,張郃已經顆粒歸倉,以逸待勞的等你了。既然要作戰,就不能在乎這點損失,莊稼扔著,讓百姓收,給他們一點好處就是了,現在抓住機會,搶在張郃收割之前趕到涿郡,讓他無法收割。他如果迎戰,就放火燒了莊稼,讓他無糧可守。他如果不迎戰,我們就搶收他的莊稼,就食于敵,豈不比自己運糧去好?

    關羽恍然大悟,連聲贊好,隨即下令起兵,并請太史慈率部先行。他派人送信給劉備,解釋了提前出兵的理由,建議劉備也按太史慈的建議,立即出師,以收出其不意之效果。

    劉備收到消息,一方面贊嘆太史慈這個主意絕,深諳出奇制勝之道,一方面又有些擔心,關羽也太著急了,連一兩天都不肯等,到了戰場上,他還能控制得住嗎?

    盡管如此,劉備還是接受了太史慈的建議,讓簡雍、劉修等人留守,代理涿郡太守,發動百姓搶收莊稼,自己則帶著兩萬三千步騎直撲涿郡。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意外之敵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督亢亭。

    張郃坐在一一棵樹下,手里拿著一卷書,靜靜閱讀。斑駁的陽光透過樹影,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書上。戰馬就系在一旁,停頭啃著草,不時抬起頭來看一眼,又低下頭繼續吃。兩個衛士扶著腰間的戰刀來回走動,一邊警惕地注意著四周,一邊低聲交談著什么。

    自從孫策的戰船出現在海邊,張郃就進入了戰備狀態,不僅要求各縣加強戒備,涿郡郡兵隨時待命,他本人更是率領部曲大戟士離開郡治,潛伏在督亢亭附近。督亢亭在督亢澤、澤渚之間,水源充沛。仲秋之際,蘆葦黃而未落,正是濃密之時,非常適合隱蔽行蹤,除非走到近前,很難發現這里面藏了千余精騎。

    關羽如果從東而來,攻擊涿縣,這里是必經之路。

    “將軍,盧先生來了。”一個親衛快步走了過來,低聲提醒張郃。

    張郃抬頭一看,盧毓站在不遠,正躬身向他致意。他不敢怠慢,連忙起身,客客氣氣地還了一禮。盧植墓就在督亢亭向北不遠處,張郃之前就來過,但是在這里遇到盧毓卻是意外。

    “盧君來祭掃?”

    盧毓露出淺淺的笑容。“將軍好學不倦,征戰之際尚不忘讀書,真是令人敬佩。”

    張郃笑著搖搖手。“盧君可不能這么說,我只是臨戰心怯,借讀書以靜心罷了,希望能借圣人之言安撫自己,豈能和盧君相提并論。”

    盧毓和張郃寒喧了幾句,表達了對張郃的謝意,便轉身準備離去。張郃臨郡半年有余,雖是武人,卻敬重讀書人,各方面都做得不錯,涿郡人對他頗有好感。盧敏剛剛去盧植墓前祭掃,發現墓上雜草被人清除干凈,還新培了土,知是張郃所為,所以特地過來致謝。

    張郃突然叫住了他。“盧君留步。”

    盧毓停住腳步,轉身看著張郃。張郃快步趕上去。“盧君家的田莊是不是在附近?”

    “是的。”

    “田里的莊稼收了嗎?”

    盧毓笑了。“還差些日子。怎么,府君擔心劉備會提前發起攻擊嗎?那你未免多慮了,漁陽在涿郡之北,他們收割比我們更晚,就算他想搶汲郡的收成也來不及。”

    張郃笑道:“盧君明鑒,理的確是這個理,不過用兵的事很難說,尤其是兩軍交戰之前,細作、斥候來往,非常之事在所難免,盧君還是謹慎一些為好。這些天,你就不要出遠門了,以免誤傷。”

    盧毓點點頭,一聲輕嘆。“是啊,戰事一起,又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生靈要遭殃。那就多謝府君提醒了,我這些日子會留在莊里,盡量不出門。”

    張郃拱手,看著盧毓離開。他對所有的讀書人都客氣,對盧毓尤其客氣,不僅僅因為盧毓是盧植的兒子,更因為他屢次拒絕劉備的邀請,堅決不肯去漁陽。這對劉備的影響非常大,連他老師的兒子都不認可他,其他人又怎么可能將他放在眼里。劉備一直沒敢對涿郡有什么野心,盧毓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甚至可以說,袁譚之所以有底氣占著涿郡不讓就和以盧毓為首的涿郡士人有關。

    看著盧毓消瘦的身影消失在蘆葦叢中,張郃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秋風漸起,督亢澤中水波蕩漾,岸邊的蘆葦被風吹得嘩嘩作響。張郃瞇起眼睛上,想起關羽破九江那一戰,據說他就是藏在芍陂邊的蘆葦叢里伏擊了九江太守周昂。有這樣的經歷在,他經過蘆葦蕩的時候一定會加強戒備吧?由此看來,想藏在這里伏擊他是不太可能的,能倚靠的還是大戟士的正面突破能力。

    關羽沒什么騎兵,這是一個好機會。大戟士就算突擊不成,也可以利用速度優勢撤退,一路糾纏,足以拖延關羽的行軍速度,將戰事控制在邊境。如果顏良能及時趕到,擊破關羽之后,他們還有足夠的時間攻擊劉備率領的主力。

    如果戰事順利,甚至可以不用袁譚出動主力增援,以便全力對付孫策。這一戰之后,論功行賞,袁譚就可能將整個幽州的戰事托付給他,將來甚至可能將幽州托付給他。

    機會難得,建功立業,坐鎮一方的機會就在眼前。張郃躊躇滿志。

    一名親衛忽然抬起手,指向遠處。“將軍,你看。”

    張郃順著親衛的手看去,見一騎從遠處狂奔而來,騎士伏在馬背上,幾乎和戰馬合為一體,不停的揮舞手中的馬鞭。戰馬發足狂奔,四蹄幾乎騰空,踢起無數枯枝敗草,泥土飛揚。張郃心里一驚,有一種不祥的感覺。他下意識地做出了反應,命令散在四周的大戟士集結列陣,準備作戰。

    細作如此緊張,必然是出現了意外情況,而且非常嚴重。

    令旗搖動,大戟士們紛紛行動起來,扯過吃草的戰馬,系起戰甲,戴上頭盔,趕到戰旗下列陣。

    斥候來到張郃面前,緊緊的勒住坐騎,戰馬嘶鳴著,馬蹄蹬踏著地面,將泥土踢得四處飛散,有些甚至落到了張郃身上。親衛大怒,剛準備上前喝斥,卻被張郃攔住了。

    “將軍,有三千余騎正在趕來,行軍速度非常快。”斥候啞著嗓子大叫道。

    張郃吃了一驚。敵人不僅來得快,還有三千騎兵,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難道不是關羽,而是劉備率領的主力?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形勢就有些嚴重了。劉備不正面攻擊涿郡,反而先抄他的后路,很可能是得到了幽州刺史張則的支持,另有大軍攻擊正面,要倚仗兵力優勢將他全殲。

    張郃心里雖然有些緊張,臉上卻看不出半點不安。即使對方是三千騎,他也有把握戰而勝之。一來對方長途奔襲而來,馬力不足。二來漁陽突騎雖然天下聞名,但裝備遠遠不及他的大戟士,他以逸待勞,以強擊弱,就算不勝,也可以從容撤退。

    “統兵將領是誰?”

    “離得太遠,看不清。”斥候神情有些慌張。

    張郃皺了皺眉,放緩了語氣,讓人拿來一些水,示意斥候先喝點水,平復一下心情。斥候就是他的耳目,派出去的都是忠勇之輩,今天如此緊張,連對方的將旗都沒看清,不是他們膽怯,而是因為形勢的緊急超出了他們的想象,這時候不能一味施威,否則等于逼他們說謊,得到的信息一定會有問題。

    斥候喝了兩口水,氣息平穩了些,把具體情況說了一下。他們在圣水兩岸偵察,同時監視安次和泉州方向,最遠的一直到安次、泉州城外。本來一直沒什么消息,劉備、關羽一直在集結人馬,但沒有出兵的跡象,所以都是例行消息。今天早晨,泉州方向送來緊急消息,有三千騎兵出了泉州城,一路向西急行。他們走得非常快,幾乎是急行軍,以至于在泉州城外的斥候都來不及反應,顧不是行蹤暴露,全速狂奔,總算搶在對方渡過圣水之前把消息送了出來。

    張郃聽完,眉頭皺得更緊,對方行軍如此迅速,自然是想出奇不意。三千騎突然出現,之前的斥候都沒收到消息,應該不是漁陽或者安次方向的騎兵,倒有可能是右北平來的。

    難道是公孫續出兵支持劉備了?這倒是有可能,公孫續與袁譚有殺父之仇,為了報仇,他助劉備一臂之力是完全有可能的。不過公孫續太年輕,就算他麾下還有一些公孫瓚的舊部,戰力也非常有限。只是關羽有了騎兵助陣,這一仗就有些難打了。

    更大的麻煩是關羽提前出兵,放著泉州即將成熟的莊稼不收,比他預計的至少提前了半個月,這是一個意外。顏良正在搶收,以便帶著充足的軍糧出戰,涿郡的糧食也收獲在即,現在關羽突然殺到,他來不及收割,是直接燒掉,還是留給關羽?

    張郃有些說不出的不安。戰斗剛剛開始,就出現了這么嚴重的意外,這讓他有一種不祥的感覺。

    張郃按捺住心神,一邊命人準備馬匹、干糧,做好長途奔馳的準備,一邊焦急的等待消息。

    小半個時辰過后,又有斥候來報。對方已經渡過圣水,正在向這邊進軍,他們一人雙馬,裝備看起來不錯,每人都有白色大氅,配備長矛,不像是普通的漁陽突騎,更不是雜胡騎,倒有點像是公孫瓚的舊部。將領的旗號也有些古怪,都是復姓,一個是公孫,一個是太史。

    張郃仰天長嘆。他知道來者是誰了,太史這個姓太特別,別了新近上任的遼西太守太史慈不會是別人。這是一員真正的名將,早在任城之戰時就是孫策麾下的重將,這次又被孫策安排到幽州來,可見孫策對他器重,只是沒想到他到幽州的第一戰會是攻擊涿郡。有了他的幫助,關羽如虎添翼,這一戰比他想象的還要艱難。

    張郃不再猶豫,立刻寫好兩封急報,派人急送袁譚和顏良,讓他們做好馳援的準備。他鄭重提醒,太史慈參戰,意味著這將是一場惡戰,很可能會直接決定幽州的歸屬,切不可掉以輕心。

    騎士剛剛離開不久,又有斥候到,太史慈、公孫續已經越過西淀,隨時可能出現。

    張郃一聲輕嘆,翻身上馬,下令出擊。()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高手過招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太史慈、公孫續率領騎兵一路急行,快得連斥候都有些反應不及,斥候剛剛匯報完畢,數千騎兵便沖出地平線,跳入他的眼簾,卷起的煙塵如狂怒的巨龍一樣,直沖云霄。

    抓住這寶貴的時間,張郃接連下了幾道命令。大戟士是他的部曲,六個曲軍侯都是他的心腹,看到這情景就知道這是一場苦戰,不敢有絲毫大意,各領命令,分頭行動。一曲留在張郃身邊,準備迎戰,四曲隱入蘆葦蕩之中,待機而動,一曲留穿過蘆葦蕩,趕回涿縣。

    張郃橫戟立馬,攔在大路中央。戰旗在他身后展開,被秋風吹得獵獵作響。

    看著遠處越來越近的身影,鎮定如張郃也不禁有些心驚肉跳。得知統兵來襲的是太史慈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沒有勝算。太史慈是名將,即使在孫策麾下也是出類拔萃的高手,這些年與顏良多次交手,顏良對他贊不絕口,自己與他對陣也未必有勝算。孫策命他入幽州,軍械支持是意料之中的事,所以在軍械方面,自己也沒什么優勢可言。至于兵力,更是寡不敵眾。

    唯一的優勢就是以逸待勞。他在這里等著,而太史慈、公孫續是狂奔近兩百里而來。即使一人雙馬,一天急行兩百里對騎兵來說也是不短的路程,人困馬乏,體力不支,正是擊而破之的好機會。即使不能斬將奪旗,也能挫其士氣。萬一不敵,他也能撤入蘆葦蕩。太史慈初來乍到,情況不明,未必敢進入蘆葦蕩追擊,只能繞過蘆葦蕩,多遠十幾里路,還要時刻提防著蘆葦蕩里的伏兵。多少要放緩一下速度。

    如此一來,他就可以有充足的時間,從容退回涿縣防守。

    這是張郃急切之間能想到的最好的辦法。

    握著大戟,看著對面的騎兵越來越近,張郃瞇起了眼神,鷹一般的目光越過數百步,緊緊的盯著對面的騎兵陣型,希望能從中看出一些端倪。公孫瓚的人品好不好且兩說,他運用騎兵的能力毋庸置疑。公孫續繼承了他的舊部,這三千騎兵中至少有一半是當年公孫瓚的部下,說不定里面還有一些是白馬義從的幸存者,騎兵突擊是他必須要防備的戰術。

    騎兵越來越近,張郃看出了騎兵身上的白色大氅。不得不說,數千人身穿白色大氅的確很震撼,看上去就讓人生畏。如果在冬天作戰,這些白色大氅又是絕佳的掩護,斥候離得遠了,未必能發現他們。

    張郃打量著對手的時候,太史慈也在打量著他。看到大道中央有數百騎立陣,當前一將橫戟立馬,他就知道可能遇上了誰,不由得暗贊一聲。孫策曾經提醒過他,張郃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想鉆他的空子絕非易事。離開泉州,他就不斷看到如驚兔一般的斥候,知道張郃一直將偵察范圍擴展至泉州縣,便已經領教了張郃的謹慎,現在又在這里遇到張郃,攔路邀戰,時機把握得恰恰好,人數雖然不多,只有一曲左右,可他身后的蘆葦蕩隨風搖擺,就像有千軍萬馬,從氣勢上就能讓人產生畏懼。

    誰也不知道蘆葦蕩里藏了多少人,未知令人恐懼。

    停下來列陣肯定不行,不僅會耽誤時間,士氣也會受挫,跑了大半天,急行軍一百余里,人馬都有些累,保持慣性向前沖還行,停下來會更加疲憊,再想提速沖鋒就難了。但直接發起沖鋒也不行,張郃身后就是蘆葦蕩,是督亢澤,里面的情況如何誰也不清楚,萬一里面有伏兵,應變不及,這三千騎兵很可能全軍覆沒。

    也許這正是張郃所希望的,以逸待勞,挫敵銳氣,然后再從容而退,誘敵入彀。

    太史慈稍加思索,便明白張郃的用意,他命人擊鼓,讓公孫續率領主力繼續前進,不用理會張郃,只是要小心蘆葦蕩里的伏兵,自己帶著親衛騎跳上備用戰馬,脫離隊伍,向張郃迎了過去。

    一聲令下,親衛騎齊聲呼喝,撩起大氅,露出鮮艷如火的內面,如同一團火焰,向張郃迎了過去。他們干凈利索的動作引起了其他騎士的一片歡呼,就連張郃都不由自主的贊了一聲。

    精銳之師!

    太史慈一馬當先,揚聲大喝:“東萊太史慈在此,張將軍可敢一戰!”話音未落,揚手舉弓,連射三箭。三箭連珠,向張郃飛馳而來,其中一支是鳴鏑箭,發出刺耳的厲嘯聲,攝人心魄。

    聞得箭響,張郃不敢怠慢,伏下身體,舉起騎盾,猛踢戰馬。戰馬長嘶,發足狂奔,向太史慈迎去。鳴鏑箭飛到,正射在張郃的騎盾上,箭矢射破了盾牌的蒙皮,深入盾牌,余勁未衰,震得張郃手臂發麻,箭羽嗡嗡震撼。

    “好強的勁道,至少是三石硬弓。”張郃暗自警惕,早就聽顏良說過太史慈有百步穿揚之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見面便是三箭,而且以鳴鏑開道,盡顯對自己射藝的自信。

    身后傳來一聲悶哼,一聲慘叫。張郃眼睛余光左右一掃,左側的一匹戰馬已經沒有人影,想來是中箭落馬,九死一生,右側的一名親衛還在馬鞍上,但肩膀中了一箭,箭頭射穿鐵甲,受傷不輕。

    好精準的箭術。張郃大喝一聲:“舉盾!”

    話音未落,一陣箭雨傾瀉而至,數名來不及舉盾的騎士中箭落馬。張郃雖然用騎盾遮住了要害,大腿卻中了一箭。他顧不得多想,目光沿著盾牌的邊緣,緊緊的盯著太史慈,眼看著快到三十步的距離,他放下了騎盾,雙手握戟,向太史慈正面殺了過去。

    毫無疑問,太史慈是最強悍的那一個。僅僅百余步的距離,他至少射出了七八支箭,幾乎每一支箭都從張郃身邊掠過,羽箭破風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回響,每一聲過后都會有一聲悶哼或者慘叫,幾乎沒有落空,轉眼之間,他身邊至少少了三個人,三個悍勇的親衛。

    神箭手的威力莫過于此。如果能一戰擊殺他,就算損失多一些也是值得的。

    張郃握緊了大戟,吐氣開聲:“殺——”

    “殺——”被激怒的大戟士齊聲怒吼,大戟并舉,策馬狂奔。

    太史慈目力過人,搶先看到了張郃殺氣騰騰的雙眼,不禁微微一笑,他再射兩箭,然后放下了弓,舉起了長矛,向張郃迎去。

    “殺!”矛戟相交,張郃力貫雙臂,正準備用大戟的側枝將太史慈的長矛擠出去,挺刺太史慈的胸腹,忽然覺得戟頭一松,完全沒有受力的感覺,他大吃一驚,收力不及,長戟偏離了目標,太史慈的長矛卻鬼魅般的出現在他面前。

    大戟落空,張郃知道形勢不妙,頭皮一陣發麻,本能的側身,同時橫拖戟柲。

    “噗!”太史慈的長矛從張郃的肋下滑過,矛頭擦著甲葉,發出尖嘯,火星四濺。

    “好!”太史慈贊了一聲,從張郃身邊掠過,長矛挑起,將張郃身后的一名大戟士挑落馬下。張郃半邊身子都失去了知覺,來不及多想,雙手握緊,厲聲長嘯,與接踵而來的騎士接連交手。一騎接著一騎飛奔而來,一柄又一柄長矛猛刺,“丁丁當當”之聲不絕于耳,張郃全力以赴,殺死了三名騎士,自己也中了兩矛。太史慈的那一擊雖然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卻讓他受到了重創,用了十幾年的大戟變得沉重起來,無法隨心所欲,倉促間露出破綻,受了重傷。

    眼前一空,終于沒有騎士再沖過來,張郃氣喘如牛,雙臂如鉛,連抬都抬不起來。他不敢怠慢,迅速撥轉馬頭,連聲厲喝:“撤!撤!”

    “喏!”大戟士們齊聲應喏,紛紛撥馬而回,聲音卻不如想象中的雄壯。張郃轉眼一看,不禁心中劇痛,一曲大戟士最多只剩下一半,他抬頭看到,剛剛交戰之處,地上倒了不少人,有的已經死了,有的還在輾轉哀嚎,從甲胄來看,大多是他的大戟士,身披紅白大氅的曲指可數。

    太史慈的部下如此強悍?

    “將軍快走!”一個大戟士催馬過來,大聲提醒。

    張郃回頭一看,只見正在急速西進的騎兵中又殺出一隊人馬,正向他撲來,人數至少有五百。他暗自叫苦,如果沒有受傷,大戟士也沒有受到重創,他還有一戰之力,現在自己受了重傷,大戟士損失近半,太史慈又在不遠處,他哪里有勇氣迎戰這五百騎,一旦被纏住,必死無疑。

    “走!”張郃踢馬加速,準備撤回蘆葦蕩,剛走了十幾步,卻發現太史慈攔在他進入蘆葦蕩的地方,舉弓瞄準,箭矢正對著他的方向,而他身邊的騎士也舉著弓。

    “壞了!”張郃暗叫不好,太史慈堵住了他撤回蘆葦蕩的路,預定的計劃已經無法實施。他苦笑一聲,下令擊鼓,要求蘆葦蕩里的將士依備用計劃行事,他自己則撥轉馬頭,向北撤退。狡兔三窟,他準備了不止一套戰術,只是他沒想到會敗得這么快,第一套戰術連施展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太史慈擊敗了。

    高手過招,勝負生死都在一瞬之間。()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窩邊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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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見張郃繞澤而走,太史慈沒有再追,留下十余騎收拾戰場,自己則率領部下歸隊。

    他聽到了張郃的戰鼓聲,也聽到了蘆葦蕩里的回應,知道張郃有所準備,貿然殺入固然不妥,拖延時間也沒什么意義。張郃在這里埋伏,自然會將其中的地形摸著清清楚楚,追進去只會自取其辱。

    太史慈追上公孫續。公孫續松了一口氣,詢問情況。太史慈輕描淡寫的說了兩句。得知太史慈擊敗了張郃,而且可能傷了他,公孫續連連搖頭,不敢置信,心中卻抑制不住喜悅,為得強援而喜。

    他隨孫策參加過官渡之戰,雖然沒有機會親自上陣搏殺,卻對那一場戰事的細節如數家珍。張郃是那一戰中唯一取得勝績的袁方將領,他一戰擊殺韓銀,可以說憑一己之力改變了結果。若非如此,孫策絕不會讓袁紹有機會看到黃河。

    結果張郃連太史慈的一次攻擊都沒擋住,落荒而逃。有了這樣的援兵,擊敗張郃,報殺父之仇又多了幾分機會。

    公孫續喜不自勝,太史慈卻暗自警惕。張郃將斥候遠放到泉州城外,又在這里伏擊,諸般部署都可圈可點,只要他有一步走錯,現在還能笑得出來的就不是他,而是張郃了。孫策說張郃為人謹慎,機變百出,還真是一針見血。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張郃不可小覷。

    兩人繼續前進,繞過督亢澤,直趨涿縣城下。張郃已經搶先一步回城,涿縣城門緊閉,吊橋高懸,戒備森嚴,城上人頭攢動,旌旗招展,戰鼓聲一陣接著一陣,提醒著全城兵民強敵已至,形勢緊張。

    太史慈讓公孫續押陣,自己提弓夾矛,來到城下搦戰。兩名聲音洪亮的士卒上前大罵,各種污言穢語,罵不絕口,氣得城上的將士暴跳如雷。張郃卻充耳不聞,不準任何人出戰,只是令強弩手戒備,只要太史慈進入射程之內,就用強弩射擊。

    見天色將晚,夜幕降臨,太史慈撤出張郃的視線,隱入黑暗之中。

    城下人去,城上也漸漸安靜下來,一片死寂,將士們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不敢輕離,掾吏們卻圍著張郃。他們神色驚惶,互相用眼神示意,卻又不敢開口,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郡丞李立身上。李立無奈,只得上前拱手施禮。

    “府君,你這傷勢……如何?”

    張郃與太史慈對攻,一著失手,便挨了一矛,雖然未死,卻也疼痛難當,后來更是連中兩矛,受傷不輕。他在回城之前已經簡單包扎,回城之后也是盡量保持鎮定,但他因失血過多而顯得蒼白的臉色瞞不住眾人。況且他一向以勇武自許,如今太史慈城下挑戰,他卻閉門不出,已經足夠讓人疑心了。如果不解釋一番,怕是人心難安。

    “受了些皮肉傷,怕是要將養數日。”張郃忍著痛,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踱著步。步履雖然有些緩慢,但還算緩定。李立等人見了,立刻松了一口氣。“不過,太史慈來得突然,秋收怕是要受影響,諸位在城外的莊園也不能例外,煩請李君擬個清單來,戰事結束之后,我用戰利品補償諸位,若有不足,再請袁使君酌情補足。”

    李立等人聽了,莫名的安心了很多。正是秋收之際,敵人突然殺到,城門緊閉,全城戒嚴,出城收割是不可能了,不僅地里的莊稼要被敵人割走,莊園也可能遭到劫掠,每個人都會有損失,而且損失不會小。張郃愿意用戰利品來補償,不足的還要請袁譚出資,不僅讓他們松了一口氣,展露出的必勝信心也讓他們卸下了一塊大石頭。他們支持張郃,支持袁譚,萬一張郃戰敗,他們的損失絕不止是田里的糧食和城外的莊園,甚至連性命都會有危險。

    如果張郃有信心反敗為勝,他們當然求之不得。

    “府君,城外的都是什么人?”

    “可能是孫策的部將太史慈和公孫瓚的兒子公孫續。”

    “孫策的部將?”李立很是吃驚,他知道孫策奉詔節制八州,不久前又乘著樓船巡視幽州,卻不知道太史慈任遼西太守,這些事還沒有邸報提及。如今孫策的部將出現在城外,他們自然緊張,擔心是不是孫策也將至城下。至于公孫續,倒不在他們的考慮之中,公孫瓚在世的時候或許有點威脅,公孫瓚都死了,公孫續一個黃口小兒能有什么用?

    “是啊,太史慈是孫策的爪牙,不久前,他剛剛轉任遼西太守。”張郃看得清楚,又及時添了一把火。“諸君,劉備與孫策聯手,要奪涿郡,一旦得手,諸君……”張郃停住腳步,看看眾人,一聲長嘆。

    李立等人心慌意亂,比剛才太史慈兵臨城下還要緊張。劉備出身寒微,雖然自稱是中山靖王之后,卻沒幾個人相信,況且他從小就好衣服犬馬,不肯讀書上進,為士林所不喜,連他老師盧植的兒子盧毓都不愿意理他,李立等人也是如此。如果劉備得了涿郡,他們這些人都不會有什么好下場。拜袁譚、張郃所賜,他們對孫策奪取世家土地、殺戮名士的事卻早有耳聞,自然也不希望孫策入主幽州。

    “府君,袁使君什么時候來援?”

    張郃胸有成竹。“我已經送出消息,快到三五天,慢不過十余天,袁使君的援軍必到。涿縣堅固,攻城不易,就算劉備有十萬大軍,打造攻城器械也要十天半月,諸君無須擔心。”

    李立等人互相看看,如釋重負,七嘴八舌地向張郃表示,一定全力支持張郃,守住涿縣。一時間人聲鼎沸,群情激憤,還夾雜著一絲大義凜然。

    張郃暗自慚愧。

    ——

    關羽收到了太史慈的消息,得知太史慈重創了張郃,順利到達涿縣城下,大喜過望,帶著一萬多步騎揮師急進,用三天時間趕到涿縣城下。

    劉備幾乎同時到達。看著涿縣城外成熟的莊稼,劉備滿心歡喜,立刻命人搶收。張郃已經被圍住,剩下的事便簡單了,阻擊援兵,圍攻城池。而這一切都需要糧食,近四萬步騎,每天消耗的糧食非常驚人,涿縣城外的糧食一粒也不能浪費。

    張郃在城上看著劉備搶收糧食,無可奈何。劉備、關羽一個在城北,一個在城南,看得嚴密,他傷勢未復,出城也無益于事,只能緊守城池,等待援兵。

    趁著這個機會,劉備帶著關靖去了一趟盧家,拜祭盧植墓,再次請盧毓隨軍。盧毓還是沒給他面子,非常堅決的拒絕了。劉備很沒面子,惱羞成怒,越發覺得孫策說得有理,這些世家不見棺材不落淚,不拿出點狠勁來,他們是不會老實的。一怒之下,他不顧關靖的強力勸阻,派人對涿縣周邊的世家進行掃蕩,開始只是強請,將各家家主“請”到軍中,后來遭到了一些反抗,見了血,便有些收不住了,一口氣連誅數家,殺得血流成河,雞犬不留,小兒聞劉備之名,不敢夜啼。

    諸家莊園里的部曲對付普通的盜賊甚至黃巾都沒什么問題,可是面對劉備練出來的精銳,沒有一個莊園能支撐超過一天。在發了狠的劉備面前,涿郡世家、豪強害怕了,有人舉家外逃,有人忍氣吞聲,帶著禮物前來拜見。看到這些以前從來不拿正眼瞧自己的人跪在自己面前瑟瑟發抖,劉備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茅塞頓開,為自己之前的隱忍懊悔不已。這些人就是吃硬不吃軟,如果早點這么干,他又何至于等到今天才揚眉吐氣?

    對涿縣世家的征服不僅為劉備帶來了尊敬,也為他帶來了大量的錢財、禮物和糧食,每次一隊人馬沖出大營,都會帶來豐厚的戰利品。短短幾天時間,劉備的腰包就鼓了起來,輜重營里不僅裝滿了糧食,比他預期的還要多,還有不少女人,有的是被搶來的,有的是獻來的,劉備很慷慨,不僅自己夜夜笙歌,還分了不少給部將,關羽、張飛等人都在其列,太史慈、公孫續也不例外,一個送了兩個十三四歲的美貌少女。

    太史慈收下了劉備的饋贈,卻沒讓這兩個女子侍寢,他將她們留在營中,命人好生照料,準備將來帶回去做夫人的侍婢。公孫續卻沒這樣的仁厚,當天晚上就讓兩個女子侍寢,第二天起來,眼圈便有些發黑。

    在錢糧、珠寶和女人的刺激下,劉備全軍士氣高漲,甚至有些亢奮。莊園畢竟只是別業,涿縣城里的錢和女人更多,所有人都盼著早一天拿下涿縣,來一次痛快淋漓的分贓大會。不過攻城絕非易事,劉備就是涿縣人,清楚涿縣的底細,更不敢怠慢,他一邊打造攻城器械,一邊密切注意援兵。

    七天后,消息傳來,袁譚親率大軍來援,前鋒大將便是河間相顏良。劉備立刻召集諸將議事,經過簡單的商議,劉備命令張飛統一萬人監視城里的張郃,自己親率關羽、閻柔等人迎戰。()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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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譚接到張郃消息時正在搶收秋麥。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用兵常識。幽州秋收比冀州遲幾天,袁譚本來覺得自己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收完麥,帶著新收的糧食出征,依然能及時趕到涿郡,迎戰劉備,沒曾想太史慈、關羽放著即將成熟的糧食不收,突然出兵搶攻,一下子打亂了他的部署。更麻煩的是張郃一戰重傷,失去了反制的能力,無力阻止劉備對涿縣周邊糧食的搶收。劉備解決了糧食的供應問題后,解決了突然出擊帶來的隱患,可以在涿縣城下以逸待勞,等著他增援。

    先機盡失,再加上孫策移師平原,搶攻平原之意甚明,逢紀接連發來消息,請求增援。南北同時遭到攻擊,袁譚有些慌了,問計于沮授、臧洪。

    沮授比較鎮定。他為袁譚分析說,用兵以正合,以奇勝,劉備突然出手,的確可以先聲奪人,取一時之效,但最后的勝負還要看雙方的實力。就算劉備搶收了涿縣的莊稼,可以解決糧食的問題,但意義不大。一來安次、泉州與涿縣不過相隔兩三百里,運輸負擔并不算大,取涿縣糧食和從安次、泉州運糧的區別并不大,反倒是搶劫了涿縣之糧,劉備在家鄉的名聲就壞了,以后真心支持他的人會更少,他就算奪取了涿縣也是坐在柴堆上,隨時可能引火燒身。

    孫策出師平原也不可怕。孫策以水師為主,沒有大型攻城器械,即使是縣城也不易攻取,他又沒有成建制的騎兵,無法包抄分割,深入平原腹地,最多不過圍攻平原國都,而且不一定能迅速攻下來。等他把攻城器械打造好了,我們的援兵也到了,足以阻擊他一時。秋天到了,黃河水勢用不了多少就會驟減,樓船無法通行,他可用的時間有限。就算他不惜代價攻下平原,我們擊敗劉備之后再反擊也來得及,黃河斷流,騎兵甚至可以追擊到青州腹地。

    聽完沮授的分析,袁譚總算靜下心來,一邊調集人馬,一邊命抓緊收割。他命河間相顏良先率郡兵出兵,趕往涿郡,迫使劉備分兵阻擊,又命臧洪增援逢紀。為了確保臧洪能對應孫策,他派從事牽招統胡騎兩千,配合臧洪。

    數日后,秋收結束,袁譚率步騎三萬余,趕往涿郡。

    半路上,袁譚收到了張郃留在城外的斥候送來的消息:劉備邀請盧毓入幕不成,惱羞成怒,對涿郡世家大開殺戒,連誅十余家,涿郡豪強被殺得人心惶惶,紛紛請降,主動送錢送糧,如今劉備錢糧充足,士氣高漲。

    聽到這個消息,沮授撫掌大笑。他對袁譚說,劉備就是個草莽之輩,他處處學孫策卻學不到精髓,得其形而不得其神。孫策制服豫州世家用了多久?至少用了三年時間,軟硬兼施,步步為營,直到官渡之后才對負隅頑抗的豫州世家致命一擊。他對吳郡世家又如何?幾乎沒有殺人。劉備對家鄉人舉起屠刀,他還想在涿郡立足嗎?

    沮授隨時提出一個建議,緩緩進兵,讓劉備有充足的時間殺人,他殺得越狠,積下的仇恨就越深,背地里恨他的人就越多,屆時使君兵臨涿郡,前來投降的人也就越多,即使是那些屈服于劉備淫威的人也會暗自配合。且劉備雖然家境一般,卻是出了名的紈绔,窮了這么多年,突然繳獲了這么多錢糧珠寶,他一定會沉湎其中不能自拔。待其兵驕將惰,可一戰成擒。

    袁譚接受了沮授的建議,傳令顏良,讓他緩緩進兵,又派人聯絡幽州刺史張則。劉備殘暴不仁,殺戮鄉黨,你愿意讓這樣的人接管涿郡,讓這樣的人主宰幽州嗎?

    ——

    一切正如沮授所料,大軍剛剛越過易水,進入涿郡郡境,便有涿郡世家來迎。他們都被劉備的舉動嚇壞了。他們萬萬沒想到劉備這個涿郡人殺死鄉黨來會這么狠,原本還沒覺得袁譚有多好,現在一比較,覺得還是袁譚比較有人性,至少比劉備強多了,紛紛帶著部曲、糧食前來依附。

    數日之間,袁譚就多了四五千步騎。袁譚采納沮授的建議,從中選取了一些人充作近侍,以示對投誠世家的信任和器重,同時也是取質,以免他們三心二意,然后將大部分世家的部曲安排去收集糧食,聯絡諸家。他很清楚,劉備雖然學孫策學得不倫不類,但有一點是事實,他的部伍很精練,絕非這些烏合之眾可以對付,與如逼著他們上陣送死,自亂陣腳,不如讓他們做些雜條。

    進入涿郡之后,袁譚就放慢了腳步,還在范陽留了兩天,與來投的世家、豪強聚飲,然后才緩慢北行,五天后才進入涿縣境。

    登上一座土坡,沮授對袁譚說道:“使君知道這里是何所在嗎?”

    袁譚搖搖頭,靜靜地看著沮授,目光誠懇,甚至帶著幾分敬畏。這幾天時間,他真正見識了沮授過人的洞察力,形勢簡直是按照沮授的分析發展,嚴絲合縫。

    “麹義迎戰劉備時,令尊曾在這里立陣。”

    袁譚恍然大悟。他思索片刻,明白了沮授的意思,不禁一聲長嘆。他之前曾經過麹義與劉備交戰的戰場,還在沮授的陪同下觀看了整個陣地,當時張郃也在場,向他講述了整個戰事的經過。他不僅記得戰場的地理形勢,也記得那里到這里的路程。

    從臨陣指揮的角度來看,這個距離無疑太遠了,即使是以快馬來往也有延誤戰機的可能。換句話說,麹義敗給劉備并非無能,而是袁紹沒有及時增援,以至于麹義擔心損失太大,不得不主動撤退。如果不是將帥離心,那一戰的勝負未必會有這個機會。

    “劉備曾在那里取得了人生第一個值得說道的勝利,他現在必然會在那里列陣迎戰使君,以期再勝一場。”沮援舉手指了指四周,說道:“我們在這里迎戰他。”

    “這里?”

    “是的,我們不能在劉備選擇的戰場與他作戰,而要在我們選擇的戰場迎戰。”

    袁譚連連點頭。他記得那個戰場,劉備的指揮陣地立在一個土坡上,麹義的指揮陣地也在一個土坡上,但劉備的相對高一些,他更能把握全局。劉備以逸待勞,肯定已經占據了最好的地形,他現在趕過去,只能和麹義一樣選擇那個土坡立陣,正如劉備期待的那樣。

    “我們在這里立陣,等待劉備來攻。他如果不來,那就等著被包圍吧。張則不會坐視不理的。”沮授幽幽地說道:“敬人者人恒敬之,殺人者人恒殺之,此天地之常理也。”

    袁譚若有所思,沉默不語。

    ——

    劉備背著手,站在高坡之上,翹首南望。

    秋高氣爽,陽光依然耀眼,曬得他滿臉油汗,怎么擦也擦不干凈。他有些焦灼,不時的嘆氣。關靖站在他身后,拱著手,面無表情。

    劉備轉頭時看了關靖一眼,欲言又止。看到關靖這副表情,他覺得很無趣,甚至有些后悔帶關靖出戰。關靖反對他殺人,但是關靖又沒有好主意,他倒是按照關靖的建議禮賢下士,結果一連碰了盧毓幾個軟釘子,顏面全無。現在用刀說話,效果卻出人意料的好。

    有斥候從南奔馳而來,在土坡下勒住坐騎,翻身下馬,來到劉備面前,報告了最新消息:袁譚進入縣境,但他沒有繼續進兵,而是在巨馬水南岸扎營。

    劉備轉頭看著關靖。“元安,袁譚這是何意?”

    關靖苦笑。“府君,袁譚這是以拖待變。”

    “待變?”劉備冷笑一聲:“除了天氣漸冷之外,還能有什么變?”

    關靖沉默不答。見他這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劉備心里說不出的惱火。他其實明白關靖的意思。所謂等變,無非是涿郡世家依附袁譚,與他為敵。他已經收到類似的消息,但他無可奈何。事情已經做了,人已經殺了,就算他想改弦更張也改不了。難道將分給將士們的錢財、女人都要回來,再還給那些世家嗎?真要這么做,恐怕要殺他的就不是世家,而是他麾下的將士了。

    就算錯,他現在也只能硬著頭皮走到底,更何況他還未必會敗。上次他在這里擊敗了麹義,讓袁紹鎩羽而歸,這一次他還有信心擊敗顏良,讓袁譚滾出幽州。若非如此,他如何才有向孫策證明他有控制涿郡的實力?擊敗張郃是太史慈的功勞,他必須拿下涿郡,證明自己不比太史慈差。

    他不僅要拿下涿郡,還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拿下涿郡,而不是依賴太史慈。

    關靖不愿獻計,那就問別人,我還就不信除了你關靖就不能取勝了。劉備一甩袖子,走下山坡,翻身上馬,帶著幾個親衛飛奔而去。關靖站在山坡上,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劉修走了過來,勸道:“先生何必如此?”

    關靖搖搖頭,一聲長嘆。“德然,你說,公孫伯珪為什么會舉目皆敵?府君不恤其失,以殺戮為能事,比公孫伯珪還要過激,我怕他會重蹈覆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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