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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六十五章 恩威并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雖然這三十杖的水分很大,但袁耀還是有點吃不消,尤其是襯著臉上的指印,更顯狼狽。

  挨了兩個耳光之后,袁耀就意識到情況不對。大姊是真的生氣了,絕不是略施懲戒這么簡單,是以受杖的時候,他咬著牙,一聲不吭。

  袁耀當眾受杖,這件事極有轟動效應,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傳遍了大半個隊伍,靠得近的女眷更是看得清清楚楚。王后袁衡首先趕到,沒問事情經過,先態度鮮明的表示了對大姊的支持,然后命人傳醫官,為袁耀療傷。

  袁衡上了袁權的馬車,關上車門,問起事情的經過。袁權怒氣未消,把事情的經過說了一遍。袁衡聽了,臉色變了幾變,描得精致的柳眉微挑。“姊姊,阿兄再糊涂,也不至于拿這件事開玩笑吧。他不會是……”

  “不管他是怎么想的,這絕不可能。”袁權恨恨地說道:“謝家也是世家,豈能受此大辱,你忘了黃允之妻了?真要是謝憲英惱羞成怒,說出幾句不動聽的話來,不僅伯陽完了,你我也脫不了干系,整個袁家就完了。”

  “姊姊,不會吧,阿兄是個謹慎的人,怎么會留下話柄?”

  “阿衡啊,你還是太天真。這種事真假重要嗎?一個敢說,一個愿聽,合情合理,假的也能變成真的。你怎么證明他沒有說過?”

  袁衡倒吸一口冷氣。“大王……會愿聽?”

  “現在還沒有,但誰能保證以后沒有?況且最近諸系明爭暗斗,大王壓力很大,誰能保證他一直理智,萬一一時惱怒,殺雞儆猴,我們可承受不起這樣的損失。慎言慎行,這是你我最基本的準則,不能有絲毫大意。”

  袁衡心中凜然,半天沒說出話來。這時,謝憲英聞訊趕到,見袁耀被打得兩腿殷紅,臉也腫了起來,頓時急了,沖到袁權的馬車前,急道:“姊姊,這是怎么回事?就算我夫君犯了什么錯,姊姊不高興,要打要罵,私下里用刑也就是了。這大眾廣庭之下用刑,以后讓我夫妻如何抬得起頭來?”

  袁權瞥了謝憲英一眼,打開車門,讓她上車。謝憲英氣鼓鼓地上了車,才發現袁衡也在,連忙行禮,又請袁衡評評理,說著便委屈地落下淚來。“我知道我謝家有過在先,我無容無德,不入姊姊青眼,可是伯陽卻是你袁氏嫡子……”

  袁權冷笑道:“你倒是疼他,卻不知剛柔并濟,一味的遷就,如今闖了禍,我幫你出氣,你反倒怨我了?平時看你挺英氣的一個人,現在怎么這副模樣,簡直是丟江東女子的臉。”

  “他……他闖了什么禍?”謝憲英淚水漣漣,卻不敢太放肆。謝家身份尷尬,她可不敢惹事。

  “他要以你為妾,娶呂小環為妻。”

  謝憲英愣住了,原本漲紅的臉瞬間煞白,淚水還在臉上,眼神卻凌厲起來。她咬了咬牙,恨道:“這都是我的命,做什么妾,和離算了。”話音未落,淚水又涌了出來。袁權伸手將她攬了過去,摟在懷中,輕輕拍著她的背。“傻女子,怎么能這么便宜了他?你肚子里有我袁家的種,你就是我袁家的人,將來不論生的是男孩還是女孩,都要繼續袁家的富貴。至于那個糊涂東西,直接打死算了,省得丟人現眼。”

  謝憲英伏在袁權懷中,放聲大哭。哭了一陣,又覺得慚愧,連忙起身,向袁權致歉。“憲英糊涂,錯怪了姊姊。多謝姊姊愛護,只是伯陽畢竟是我的夫君,是我腹中孩子中的父親,若是被姊姊打死了,豈不可憐。還請姊姊開恩,饒他這一回。”

  袁權沒好氣的喝道:“你就是心軟。平時若是管得嚴些,怎么會有這種事?馭夫如策馬,既要有好料喂著,常常梳理皮毛,又要不時給他兩鞭子,否則就不聽驅策,難免生出些花心思。你一味順著他,養出這壞毛病,還要我來收拾。我幫你出手了,你又來求情,是什么道理?”

  謝憲英面紅耳赤,一時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她不是不想對袁耀狠一些,只是實在沒有資本。謝家如何能和袁家相比,袁耀是袁氏獨子,據說將來要封王的。袁衡是王后,袁權是最受寵的夫人,大王須臾離不得。她謝家正相反,父親謝煚有附逆的污點,因為她與袁耀結婚,謝煚才得以赦免。她本人又有被孫權悔婚的經歷,能嫁給袁耀已經是意外之喜了,哪里有和袁耀計較的勇氣。現在袁耀想休妻為妾,她只能恨自己命不好,卻不能奈何袁耀半分。袁權支持她,她自然感激不盡,就算被袁權罵幾句也是歡喜的。

  “姊姊,我……終究是妻,夫為妻綱……”

  “呸!”袁權啐了謝憲英一口,伸出手指頭,恨鐵不成鋼的點了謝憲英的額頭。“這種鬼話,你也信?就算是夫為妻綱,那也得他先有個丈夫的樣子,配做綱才行。你那《士論》是白讀了么?”

  “我……”

  “姊姊,我看嫂子怕是有難言之隱。”袁衡適時的解圍。“大王常說,錢是人的膽,嫂嫂如此遷就阿兄,怕是因為要靠阿兄的俸祿過活,膽氣不足。這樣吧,你要回汝南主持商行,需要幾個幫手,不如讓嫂嫂來幫忙,領一份俸祿。手里有了錢,心里自然有膽。”

  謝憲英面紅耳赤,卻又舍不得推辭。袁權主持的商會有什么樣的實力,她還是略知一二的,如果能在里面分一杯羹,不僅對她個人而言,對整個謝家來說都是一個利好消息。這么好的機會送到眼前,她真舍不得放棄。

  “你愿意嗎?”袁權問道。

  “若是姊姊看得上我,我自然是愿意的。只是……”

  “不用只是了,這就么定了。回頭你收拾一下,先跟著麋夫人熟悉一下商行的流程,然后再看想做什么。對了,憲英,有一件事我正想問你呢,《論衡》編完了,你叔叔最近在忙什么?”

  “在家讀書,聽說他們想編一部縣志。”

  “編縣志那種事何必你叔叔那樣的大才。甄家想編一部海錯圖書,正在找人,你回去問問他有沒有興趣。如果有興趣,我和甄夫人打個招呼。”

  “海錯圖書?”謝憲英有些猶豫。甄家出海捕魚,解決了一部分軍糧供應問題,又開拓了海產市場,賺了不少錢,想找人編書揚名也是很正常的事,不過這書是關于海物的,一聽就有一股魚腥味,對謝貞來說卻沒什么意義,謝貞未必愿意接受。也正因為如此,甄家才一直沒找到合適的人接手。

  “憲英,不是我說你,會稽是大王做過太守的地方,你們會稽人卻與大王若即若離,不知同心同德。大王志在四海,這海中山川諸物都是大王急需了解的物事,你們怎么還不清楚其中的意義?步騭為什么能成為水師副督?不就是因為他對沿海的水文了如指掌嗎?”

  謝憲英恍然大悟,連忙答應。這海錯圖書不僅是甄家揚名的機會,更是孫策需要的學問,謝貞如果能在其中出力,自然能進入孫策的視野。她對袁權感激不盡,立刻將袁權當成了知心人。

  她們在馬車里談得熱絡,袁耀卻在外面受苦。奉命而來的醫匠為他上了藥,卻無法處理他褲子上的血跡。時間不長,呂小環被韓少英帶了來,看到此情此景,不禁嚇了一跳。

  袁權命人將呂小環帶到馬車前,隔著車窗,淡淡地說道:“不管你們是怎么回事,我先把話說清楚,謝夫人現在是袁氏嫡妻,將來是袁氏主母,這不可更改。”

  呂小環漲紅了臉,抗聲道:“這與我有何干系?我從來沒有想嫁給他,更對什么夫人沒興趣。我是先帝的貴人,豈會再嫁附逆的袁氏。”

  “掌嘴!”袁權喝了一聲。

  “啪!”韓少英上前,抬手就是一個耳光,把呂小環打懵了。她奮力掙扎,卻被兩個羽林衛死死摁住,動彈不得,只能瞪圓了眼睛,惡狠狠地看著袁權,恨不得把袁權生吞了。

  袁權冷笑一聲。“你從小隨父在軍營長大,應該知道俘虜是什么待遇。大王之所以善待你,一是看在你亡夫是他內弟的份上,一是看在張遼的份上。非此二者,你連在我面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既然你不知感恩,就安份守己的做個俘虜吧。呂布的女兒,關西天子的貴人,我想會有很多將士對你感興趣的。”

  袁權根本不給呂小環說話的機會,揮揮手,命人將她帶走。呂小環也沒有說話的勇氣。正如袁權所說,她從小在軍營長大,很清楚俘虜是什么樣的待遇,尤其是女子。如果她進了俘虜營,不僅從此苦難無盡,就連父母和先帝都要因此蒙羞,九泉之下,她也無顏與他們見面。

  所有的勇氣和堅強都被擊潰,呂小環驀然發現自己孤立無援,能幫她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她恨之入骨的張遼,一個是近在眼前的袁耀。張遼身為降將,未必能保得她周全,眼下能救她的只有袁耀。

  “救我!”呂小環嘶聲呼救,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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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六十六章 0頭萬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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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耀不是呂小環,袁權一開口,他就明白了袁權的意思。

娶呂小環為妻是不可能的,但納妾可以,而且姊姊很可能已經取得了謝憲英的同意。對他來說,只要呂小環能成為他的女人,娶妻還是納妾都不重要,只是因為呂小環對他一直拒之千里之外,他才想著要用名份來博取呂小環的歡心。

此刻見呂小環低頭,向他求救,他心里樂開了花,揚起手,大聲叫道:“姊姊,我知道錯了,你饒了我,也饒了小環吧。”

“這個不爭氣的東西,現在還給那賤人求情。”袁權拍案大怒,厲聲喝道:“給我打,打死為止!”

“姊姊,不能再打了。”謝憲英連忙求情。別說打死袁耀,打壞了都不好收拾。她苦苦哀求,又沖到車外,護在袁耀身上,苦苦哀求。袁權無奈,不能再打,卻余怒未消,命人將袁耀關到羽林衛的大營里,嚴加看管,讓他好好反省。

袁耀心中明鏡也似,眼淚汪汪地向謝憲英道歉,請她一定向袁權求情,放呂小環一條生路,千萬不能送她進輜重營。謝憲英心中也清楚,袁耀是真的鬼迷心竅,喜歡上了呂小環。以袁耀的身份,不可能只有她一個夫人,將來遲早要納妾。既然如此,不如順水推舟。她又向袁權求情。袁權發了一通火,最后給謝憲英一個面子,將呂小環也關在羽林衛大營里,讓她冷靜幾天。

袁耀、呂小環被韓少英帶走了,袁權又半真半假的責備了謝憲英幾句,便帶著謝憲英去找麋蘭和甄宓,商量安排謝家的事。謝憲英歡喜不禁,對袁權心悅誠服,敬若神明。

沒過多久,張遼匆匆趕來,跪倒在地,向孫策苦苦哀求。他不敢干涉袁耀的家事,只請孫策放呂小環一條生路,千萬不能送進俘虜營。進了俘虜營,呂小環這輩子就完了。就算不死,以后也不可能再嫁個正經人。呂布泉下有知,一定不會放過他。

孫策一口應承。呂小環如果嫁給袁耀為妾,對他收服并州軍余部有好處,他當然不能真將呂小環送進俘虜營,只是找機會賣張遼一個面子,也讓呂小環知道張遼對她的重要性,知道感恩罷了。袁權一舉數得,軟硬兼施,真真假假,幾乎將所有人都擺平了,還消除了呂小環這個隱患,手段之高明讓人汗顏。

三天之后,孫策到達睢陽。

在這三天時間里,袁耀與呂小環關在一起,相依為命,呂小環認清了眼前的形勢,也知道了袁耀對自己的真心,半推半就的應了。謝憲英每天都去看他們,給他們帶好吃的,寬慰他們。不僅不知內情的呂小環對她轉變了態度,就連深諳其中奧妙的袁耀都有些感激她,為自己的孟浪慚愧不已。

呂小環俯首認命,再加上謝憲英求情,袁權總算消了氣,放出袁耀、呂小環,為他們舉辦了一個簡單的酒宴,讓袁耀納呂小環為妾。她告訴呂小環,之所以放了她,除了給謝憲英面子,還因為張遼為她求情。呂小環驚魂未定,得知此事,頓時覺得有了依靠,將張遼也請了過去,當作娘家人,算是初步解開了心理上的疙瘩。

在張遼的建議下,呂小環不僅去呂布和劉協的墳前告知,還寫了一封親筆信,派人送回長安,告訴母親魏氏她的現狀,請魏氏放心,并避免與孫策的部下發生新的沖突。戰場上的事戰場上了,殺父仇人是秦牧,不要牽涉無辜。

——

正月十五,孫策收到了謝煚的報告。

楊修去戚里逾時未歸,謝煚知道事情不妙,按照預先約定,搶在法正的部下到達之前離開了大將軍府,隨后又發動細作打探消息,搞清楚了楊修被法正軟禁的經過,隨即又調查了法正在長安的部署,這才知道情況遠比他們想象的更嚴峻。

法正是去年臘月初進入關中的,當時帶的人不多,也沒有進駐戚里,先藏在郿縣老家,招募了數百鄉黨少年,這才進入長安。開始的時候,他一直分散在長安城內外,掩匿行蹤,到了臘月底才進入戚里,以卞夫人的宅第為掩護,布下了誘捕楊修的陷阱。

謝煚不知道黃猗的身份。在報告里大罵黃猗,說他小人得志,得知楊修被捕后,還到楊修面前示威,卻不知道黃猗正是憑借這個機會,確認了楊修的安全,并提前幾天將消息傳了回來。

眼下關中形勢復雜,楊修被軟禁,陳王劉寵、輔國將軍伏完、唐夫人等人各自為戰,卻無法聯合,趙云又一直留在潼關,天子是生是死,詔書究竟是什么內容,眾說紛紜,雖然還沒有人跳出來,暗地里串聯的人卻不少。

了解了關中的詳細情況,孫策沒有再猶豫,他與郭嘉反復商量后,決定給賈詡一個表演的機會,爭取能拖延一段時間,以便集中兵力包圍冀州,迫使袁譚投降,減少不必要的損耗。

謝煚送來的不僅是情報,還有一封家書,里面提到了楊修想納其次女為妾的消息。家書到了謝憲英的手中,又經由袁權之口轉告孫策。在鄙視楊修利用門戶占人便宜的同時,孫策再一次體會到了謝家的不安和急迫,為了能翻身,他們已經顧不上什么體面了。

安撫會稽人迫在眉睫。

孫策找來張纮、虞翻,讓他們商量一個方案。虞翻就是會稽人,他早有想法,卻不能表現得太積極,假模假式的表示自己不宜參與此事,應該避嫌,被郭嘉毫不客氣地調侃了幾句。

張纮知道虞翻的為難之處,主動提出一個方案:以永寧、太末兩縣為界,分會稽南部為郡,以東治為郡治,設三縣,可以安置一些官員。會稽南部多丘陵,農耕不發達,但是適合種茶及一些經濟作物,很有發展潛力。東治附近的山地有大量的優質木材,造船業一向發達,只是缺少投入和有效的管理。經過幾年發展,已經具備了經濟基礎,民間資本更是有相當實力,是時候對會稽南部加大投入,進行有效開發了。

孫策覺得這個方案不錯,一郡三縣,也能安排一些人,對會稽人應該有一定的吸引力,還能利用民間資本來發展造船業,這是一個兩全齊美的方案。

虞翻也提出一個建議。《論衡》已經校訂完畢,剩下的就是印行天下,盛憲等人閑了下來。他們打算編一部《會稽典錄》,但這部書用不了太多人,而且局限于一郡,規格不高,他建議將盛憲等人調去輔助孫靜,正式對余杭一帶的古玉進行系統性的研究,爭取寫一部有一定水準的專著出來。

早有初平四年,孫策初入會稽,就曾囑咐孫靜在余杭、錢唐一帶收集古玉,孫靜也做了,但他一來生性淡泊,二來學問底子也不夠,這件事不溫不火,成績有限,只能證明余杭、錢唐一帶有過古國,但這個古國究竟是什么樣,有多大規模,又有什么歷史,現在一概不清楚。既然盛憲他們閑下來了,就讓他們去協助孫靜,按照楊修在豫章時的方法,做一個正式的調查,從古玉收集到故老傳說,一一整理出來,寫成專著。

玉是禮器,有玉器就足以說明這個古國有相當的文明程度。如果能搞清楚這件事,就可以洗脫吳會是蠻荒之地的偏見,證明江東也是文明發源之地,不能對孫氏建國有好處,還能打破既有的學術見成,真正撼動經學的根基,打開新局面。

孫策贊同這個看法。華夏文明從來不是一枝獨大,而是漫天星辰,在不斷的交流、沖突中融匯在一起。明白這一點,對以后開拓四海、變夷為夏有幫助。不過他也清楚,這項工程需要不少人力、物力,更需要財政投入,恐怕也不是盛憲幾個人能承擔的。更重要的是,錢唐、余杭現在是吳郡屬縣,吳郡人不可能讓會稽人來主持此事。

這和挖墻角有什么區別?以老陸康為首的吳郡讀書人知道這個消息,很可能會拼命。

孫策讓張纮與虞翻做一個詳細的方案,最好能成立一個部門統籌此事。經過幾年發展,文教事業蒸蒸日上,各郡郡學、木學堂、本草堂陸續建了起來,卻還是各自為政,缺少統一部署,現在該將這件事提上日程了。

孫策話音剛落,張纮、虞翻和郭嘉就不約而同的互相看了看,露出會心一笑。張纮拱拱手。“大王,臣等也有此意,如今吳國半有天下,是該考慮建太學的事宜了,只是這太常和祭酒二職關系重大,當仔細挑選,既要能服眾,還要能體現大王兼收并蓄、開拓包容的精神才行,不能局限于五經。到目前為止,臣等還沒有合適的人選。”

孫策想了想,也覺得有些撓頭。既要通儒經,又不能局限于儒經,這兩個人選可不好找。且太常是九卿之首,地位尊崇,又是清流,是很多讀書人夢寐以求的官職。吳國到目前為止,九卿還沒有配全,一旦宣布要任命太常,不知道多少人要爭。

“此事當慎重。”孫策撫著胡須說道。既是提醒張纮、虞翻,也是提醒自己。

張纮說道:“大王,臣等有一個建議:與其相馬,不如賽馬。趁著戰事稍息,集中治下各州的大儒名士,齊聚建業,來一次論講。最終取勝者,便是太常、祭酒的最佳人選。”(策行三國..133133406)--(策行三國)

第二千一百六十七章 家與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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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明月初升,微風徐來,葛陂波光粼粼,安謐祥和。

孫策站在水榭之上,憑欄遠眺,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扭了扭脖子,又雙手叉腰,扭了扭胯。坐了大半天,身體就像銹蝕了似的,渾身不自在。

他回想著張纮、虞翻等人的建議,心里同樣不太自在。在財力、物力一定的情況下,重文教就是抑武事,張纮、虞翻那么熱衷于建太學,聚生論講,絕不僅僅是就事而論,從另一個角度來說,他們不希望戰事擴大,想要喘口氣,走得更穩一些。

相比之下,郭嘉就沒發表意見。他不發表意見不等于沒有意見,只是不想與張纮、虞翻發生爭執。他沒有表態支持就是反對,至少是保留意見。

在發展方向上,最重要的幾個大臣之間已經有了分歧。張纮、虞翻也未必就一致,只不過在反戰這個大方向上一致罷了。操作細節上,他們肯定會有不同意見,隨著事情的推進,慢慢都會顯露出來。

一團和氣?不存在的,也不可能。

孫策沿著走廊慢慢地踱步,來回走了兩圈,身體漸漸松馳了些,猶不愜意,便練起了拳。最近事務太多,晨練都難以堅持,有些日子沒有練習了,剛擺出起手式,他就感覺到了狀態不佳,不禁暗自感慨。雖然不斷提醒自己不要被瑣事纏住,要關注大局,卻還是脫不開身,不知不覺的就越管越細了。

從明天起,恢復晨練,活得久,活得健康是第一目標。不管是權臣還是悍將,只要能比他們活得長,他們就翻不了天。

想到得意處,孫策的心情突然輕松了很多,身法也輕靈了起來,一路拳打得行云流水,漸漸找到了幾分那種身心不二的感覺。

腳步聲輕響,孫策眉頭一挑,卻沒有停,繼續行拳。

陸議慢慢走了上來,一身儒服,沒有戴冠,頭發用一根絲帶挽起,長長的飄帶垂在腦后,在晚風中輕輕飛舞。他走到樓梯口,見孫策正在練拳,停住腳步,拱著手,靜靜地看著。

“伯言,來,試試身手。”

“喏。”陸議應了一聲,脫下厚重的長衫,露出裁剪得體、窄袖貼身的中衣,他一抬腳,鹿皮快靴踢起衣擺,順手接住,掖在腰帶里,躬身施了一禮。“請大王指教。”

“來!”孫策停住,一手負于身后,一手前伸。

陸議身體微沉,擺出架勢,繞著孫策來回轉了半圈,縱身前躍,左拳疾伸,搶攻中路。孫策接住,劃了半圈,往外一推。陸議招數并未用老,左拳收回,右拳貼著腰眼沖出,再次搶攻。

孫策撤身,讓開一步。陸議搶得先機,便貼身上前,連環擊打,雖無狂風暴雨,卻招招直指要害。即使孫策和他對練多年,對他的招數一清二楚,卻還是不敢大意,提起精神,小心應付。

招數還是一樣的招數,但陸議正是體力最好的時候,威力倍增,如下山猛虎,氣勢逼人。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凜冽的殺氣,仿佛置身于戰場,招招如獅子搏兔,全力以赴,不打倒對手絕不罷休。

這哪里什么陸龜,這分明是陸虎啊。乳虎嘯谷,百獸震惶,此之謂也。

孫策心中歡喜,更加用心對付,與陸議你來我往,轉眼便是近百合。陸議有些后力不繼,白晳的臉開始泛紅,氣息也有些不穩。他抽身想退,孫策抓住機會,飛身搶入,一掌映在陸議的胸口。陸議情知不妙,雙手以十字招架,卻還是慢了一步。孫策含勁不吐,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陸議。

陸議尷尬地笑了笑,向后退了一步,躬身施禮。“大王武藝,臣望塵莫及。”

孫策收式,收了笑容,淡淡地說道:“有功不賞,心里有火?”

“不敢。”他隨即又意識到不妥,連忙說道:“大王,臣失禮。臣……”

“行啦,你什么脾氣,我還不知道?”孫策拍了一下陸議后腦瓜,順勢摟住他的肩膀。“我知道你會有怨氣,不過我也知道你是個聰明人,知道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臣明白。”陸議點了點頭,神色稍緩。接到命令之前,他就猜到了江東系快速崛起會引起反彈,孫策會壓制他們的功勞以保持平衡,卻沒想到處罰會落在他一個人的身上,心里多少有些不解。不過他很快就明白了孫策的用意,此刻再聽到孫策這句話,那點怨氣也煙消云散了,只是少年心性,一時還沒法露出笑臉。

“拋開賞罰不談,僅就武藝論,你剛才那一輪猛攻也只適合以強凌弱,難以持久,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或者形勢不利,又或者手腳施展不開的時候,你就會為人所制。為大將者,未算勝,先算敗,豈能一味搶攻?”

陸議眉頭輕蹙,若有所思。

“我知道,就算騎兵不能大勝,你也能和董昭再戰一場,萬一不勝,還有我在你身后。可是你想過沒有,如果你如周公瑾一般率三萬人遠征千里,沒有人替你押陣,你準備怎么打?”

陸議倒吸一口冷氣,露出慚色。

“我再問你,開戰之前,你對敵我雙方的戰力是否了如指掌?你是否料到騎兵會大勝如斯?”

陸議窘迫地撓撓頭。“大王批評得是,臣的確準備不足,如果能及時抽調文丑去增援陳到、閻行,絕不會讓劉曄得逞,功敗垂成。”

“朱桓是主將,責任在斷。你是軍謀,責任在謀。謀劃不足,他如何能斷?這一戰若是白玉微瑕,這個瑕不在你,還能在誰?”

“是,大王批評得是,臣明白了。”

“我知道你能明白。”孫策松開了陸議,背著手,走到欄桿前,看著深沉的夜色。“你有多久沒回吳縣了?”

陸議想了想。“三年零兩個月。”

“放你一個長假,回去陪陪家人。另外,尚香會與你同行,你一路上多照顧她。”

“三將軍?她……去吳縣?”陸議的臉突然通紅,又掩飾不住喜色。

“尚香今年十三,有些事該準備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來二去的總要些時間。當然,生兒育女的還早了些,你怕是要先納一兩個妾,你如果不反對,先在羽林衛里挑一個吧。”

陸議窘迫不安,絲毫沒有指揮千軍萬馬時的鎮定自若。他是孫策身邊的人,知道孫策對妹妹的關照,當初孫尚英嫁給曹昂,孫策可是派孟建去昌邑探望,看看曹昂有沒有妾,妾是不是良善之輩,會不會威脅孫尚英。現在孫策主動讓他納妾,可真是不容易。

“會稽可能會分成兩郡,新郡需要一個郡尉,我想讓你去,避兩年風頭。如果不出意外,豫章也會分成兩個郡,你如果想離家遠一些,也可以去豫章。”

“但憑大王吩咐。”

孫策和陸議談了很久,不僅聽陸議親口講述了整個戰事經過,還將剛剛收到的情報對陸議說了一遍。得知長安生變,陸議很關心。他對賈詡不太放心,擔心他會因此坐大。從這十年的經歷來看,賈詡是一個非常有耐心的人,而且目光長遠,擅長布局。眼下的形勢很可能就是他處心積慮謀劃的結果。

“如果他和曹操聯手,挾天子以令諸侯怎么辦?曹操急需涼州騎兵,他需要益州的錢糧,一拍即合。”

孫策笑笑。“如果他這么做,在我親征之前,我一定會先派你出戰。”

陸議沒有再說什么,見時辰不早,躬身而退。

孫策又獨自站了片刻,轉身下了樓。他的后宮制度比較隨性,但朔望都是在王后殿里過度,今天也不例外。來到王后袁衡房間時,房里正熱鬧,不僅袁權在,謝憲英也在。見孫策進門,袁權這才意識到時辰不早,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壺,掩唇笑道:“我們都散了吧,別影響大王休息。”

謝憲英也有些窘迫,起身行禮。

孫策擺擺手,看了謝憲英一眼。“伯陽雖然姓袁,我卻是將他當兄弟看的,你轉來轉去,還是做了我的弟媳,也是緣份。伯陽這次有些出格,你以后要多加管束,別讓呂小環那匹野馬把他帶偏了。”

“謹奉大王教。”謝憲英面紅耳赤,有些緊張。“妾一定按照夫人教的馭夫之策,多加管束,不讓他再鬧出這樣的事,讓大王和夫人為難。”

孫策目光一閃,看看袁衡,又看看袁權,嘴角抽了抽。袁衡神情尷尬,袁權卻抿嘴而笑,孫策一看就明白了,瞇了瞇眼睛。袁權佯作不知,領著謝憲英出去了。孫策在榻邊坐下,袁衡安排人準備洗漱用具,轉身關上門,拜倒在孫策面前,一邊為孫策脫靴一邊說道。

“大王恕罪,姊姊權宜之計,并非有意冒犯大王。”

“是嗎?說來聽聽,姊姊這權宜之計究竟是什么。”孫策盤腿坐在榻邊,似笑非笑地說道。

袁衡窘迫不安,不知怎么應對。這時,門開了,袁權捧著水盆走了進來,接過話題,笑道:“馭夫如御馬,既要好生喂養,又不能太放縱,聽話就給甜頭,不聽話就抽鞭子。怎么著,大王也想試試,體驗一下庶民夫妻的悲喜?”

“難道我還沒試過?”

“是嗎?誰對大王用過此術?”

“難道不是你?”

袁權蹲在孫策面前,將孫策的腳浸在腳盆里。“在大王的眼里,妾就那么蠢,用對付凡馬的手段對付麒麟?”(策行三國..133133406)--(策行三國)

第二千一百六十八章 越活越年輕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孫策“噗嗤”笑出聲來,抬起濕淋淋的腳,張開腳指,做勢去夾袁權的鼻子。“巧言令色!”

  袁權輕打了他一下,“啪”的一聲脆響。“巧言還有,色卻快沒了。再過一年,妾就是三十歲的人了,哪里還有什么色。”她偏著頭,打量著孫策,似笑非笑。“大王當初不是看中色吧?要不然色衰愛弛,妾該知趣引退,少在大王面前出現,徒惹大王生厭了。”

  “既然沒有色了,就說說你的巧言。你以為把我比成麒麟就能輕輕帶過?在你的眼里,我是那么蠢的人嗎?”

  見孫策原話奉還,袁權忍俊不禁,笑出聲來。她雙手環抱于胸前,仰著頭,笑盈盈地看著孫策,面如玉盤,眼如新月。“夫子云:唯上智與下愚不移。又云:中人以上,可以語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語上也。夫妻之道亦是如此。上智如麒麟,不言而明。下智如駑馬,言而無用。唯有中人如凡馬,馭之得當,可為良駒,建功立業,志在千里。馭之不得當,則為烈馬,車翻人傷,毀家滅戶。誰來馭之?為人子時,父母馭之。為人夫時,自然妻馭之。大王讀《晏子春秋》,不知御者之妻乎?聽妻一言,御者而為大夫。”

  孫策一時無言以對,盯著袁權看了半天。“你這巧言果然厲害,我看晏子見了你也要甘拜下風的。”

  “大王謬贊,妾不敢當。雖說夫子亦云三人行,必有我師,畢竟真能做賢者師的還是少數人。就夫妻之道而言,縱使夫子在世,怕是也不能及大王一二,妾又何敢置喙,用什么馭夫之術?妾雖非上智,所幸免于下愚,又侍候大王左右多年,總能有所進益吧。”

  袁衡附和道:“姊姊說得有理,別的不說,男女平等,有哪位圣人說過?明明八古姓皆以女為部,卻沒有一個人承認女子可與男子比肩,就連夫子也將女子與小人并列。妾等生而有幸,能遇見大王,卻不免患得患失,擔心大王走得太快,世人跟不上大王,過猶不及,反而不美。”

  孫策聽出了言外之意。“你們聽到了什么?”

  “大王,你怕是不知道,你不僅不能和普通男子同仇敵愾,反倒惹了眾怒,成了他們的公敵呢。”袁權白了孫策一眼,笑著搬起孫策的腳,放在膝上,用布巾幫他擦干。

  “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就因為你提倡男女平等,如今越來越多的女子拋頭露面,學文練武,不僅搶了很多男子的事,還讓男子納妾成了一個非常困難的事。常言道,娶妻論家,納妾論貌,原本很多人納妾就是圖美貌,愿意為妾的也大多是有容貌而家境一般的人家。如今女子可以做事,縱使家境一般,也能自謀生路,自食其力,若是再有些容貌,何愁不能嫁個中意男子,誰還愿意做妾?”

  聽著袁權說些民間的事,孫策既覺得陌生,又有些熟悉。他想起了二十一世紀,男女一起在職場上打拼,除了極少數精英,絕大多數男人還真不是那些有顏有才的白骨精對手,大女主的影視劇倍受追捧,正是這種世態的表現。漢代雖然已經儒學當道,男尊女卑的觀念已經出爐,卻還沒有大行于世,尤其是民間,女子的地位遠比后世高,他提出男女平等也沒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幾年下來,效果也比他預期的要好,甚至超過了他的預期。

  很多人都覺得女人智力、體力不如男子,能上位都是靠出賣色相,至少是利用性別優勢,實際上這都是偏見。論體力,女子的確不如男子,可是論智力,女子不僅不弱于男子,反而略有優勢。據科學家研究,在數理邏輯上,男女相差不大,可是在閱讀能力上,女子優勢很明顯,綜合而言,女子其實比男子更有智力優勢,至于耐心、細致之類的素質,更是女子的長項。

  換句話說,如果不存在社會、心理上的成見,公平競爭,對體力要求不高的領域,女子比男子更有優勢。漢代既有的學業以經學為主,都能有蔡琰這樣的女子脫潁而出,力壓群雄,在木學、商學這類非傳統學術領域,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線上,女子出頭比男子還要容易。

  有了謀生的手段,能夠自立自足,愿意委屈自己做妾的女子自然少了,至少納妾的門檻提高了。對高門大戶來說,這個影響暫時還不明顯,比如楊修,一樣可以讓謝煚心甘情愿的送上女兒,可是對門戶一般的普通男子來說,這個影響就大了。袁權說他成了公敵也許有點夸張,但影響肯定不小,說不定還有些怨氣和怨言。

  “伯陽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才要納呂小環為妾?”

  袁權將孫策的腳放進被子里。“這倒不是。他就是皮癢了,想找點刺激。”

  “就和令尊當年在洛陽街頭劫人財物一樣?”

  袁權停住動作,斜睨著孫策,佯怒道:“你還是等他半夜托夢告訴你吧。”話音未落,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好了,妾解釋過了,大王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妾就等著大王的懲罰,回去待罪了。”

  “別急啊,最近太忙,也沒時間和你們聊天。難得有空,多聊一會兒。”

  “今天不方便。”袁權眨眨眼睛,轉身就走。孫策一把拉住她,一本正經的說道:“不正經。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了解一下汝南世家的想法。”

  “春宵苦短,大王舍得辜負,妾還舍不得呢。”袁權紅了臉,扭過頭去。“美人易老,韶華易逝,妾要珍惜每一次機會呢。談公事,白天更好。”說著,掙脫孫策的手,忍著笑,飄然遠去。”

  孫策揚聲叫道:“那你倒是什么時候方便啊?”

  袁權的聲音遠遠的傳來。“三天后,妾香湯沐浴,恭候大王的光臨。”

  袁衡過去,掩上房門,回到梳妝臺前坐好,開始卸妝。孫策搖搖頭,躺回榻上。“阿衡,姊姊越來越調皮了。”

  “那可是大王的功勞,怨不得旁人。”袁衡笑道:“姊姊嘴上說著怕老,心里卻是越活越年輕了。妾真是羨慕她,將來若能和她一般,也就心滿意足了。”

  孫策轉過頭。“阿衡,別人說這話也就罷了,你說這話,可有點不對。姊姊對你可是全心全意。”

  “以前是,現在可不是了。”袁衡脫了外衣,掛在床頭的衣架上,又解下孫策的外衣,一并掛好,上了床,掀開被子,鉆了進來,抱著孫策的腰,愜意地吁了一口氣。“她的心能容一石,八斗歸了大王,我和伯陽占一斗,其他人共一斗。”

  “噗!”

  “大王以為妾言過其實?”

  “不,只是……有些耳熟而已。”孫策輕撫著袁衡的背,欲言又止。

  袁衡抬起頭,瞥了孫策一眼,不安地扭了一下身體,沉吟片刻,又道:“大王想和姊姊說什么,能和妾說說么?妾也許不如姊姊聰穎有見識,可是愚者千慮,或有一得,也許能幫大王一點。”

  “你太謙虛了。”孫策笑笑。“這兩年,你進步很快,處事得體,連虞相都夸你了。他可是難得夸人的。有件事,我正想和你們商量,姊姊不在,就先和你說說,你有機會先和姊姊說一說。”

  “什么事,這么重要?”

  “張相、虞相建議建太學,還要任命太常,掌文教之事。他們希望選一個既能通曉儒門經籍,又能通曉百工之技的全才任太常,以示兼容并蓄的學風。可是我想來想去,這個人選不好找。”

  孫策把來龍去脈仔細地說了一遍。袁衡年少,沒有從袁家繼承多少處理大事的能力,但她為人聰慧,這些年一直跟著袁權周旋于各世家之間,卻又與袁權不同,她和汝潁世家沒有太多直接的經濟瓜葛,相對更自由一些,能夠居中平衡各派系的力量,眼界也更寬一些。還有一點非常重要,她有袁權的保護,沒有生存的壓力,有足夠的時間讀書、求學,而且從求學的一開始就接觸新學,學問底子比袁權好。雖然境界中等,談不上一流,眼界卻還是有的,對學界的動向也非常清楚。

  聽完孫策的話,袁衡贊同孫策的觀點,要找出一個既精通儒門經籍,又要通曉百工技藝的人實在太難了,甚至可以說根本不可能。張纮、虞翻都是學者出身,他們應該很清楚這一點,卻提出這樣的建議,背后或許有其他不便言明的原因。

  “大王,妾有一個想法。”

  “你說。”

  “既然不能求全,不如求其根本。儒門經籍不是根本,百工技藝更不是根本,真正的根本是道,選一個精通根本之學的人做太學祭酒,然后再從各門學術中挑選精通本門學術,卻又不排斥其他學術的學者任本門祭酒,或許能讓更多的人滿意。至于太常,只需要他兼通各門技術即可,不必精通。”

  孫策想了想,覺得有理。“那你覺得什么學術更接近道?”

  “當然是算學。大王你想,哪一門學問能離開數?百工之學就不用說了,每一個數都很重要。儒門六經以《易》為首,易重象數,不可離數。兵學運籌,十三篇第一篇就講算,糧草、物資,非算學高手不可。算學乃是諸門學術之本,就算不是根本,也是離根本最近的學問。”

  孫策笑了。“阿衡,我也覺得算學是所有學術中的皇后,現在由你這個王后提出,再合適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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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六十九章 南中有英豪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建太學,任太常,選祭酒,本質上不是學術問題,而是政治問題,至少對張纮、虞翻來說如此。

  不過孫策還是覺得不能純以政治手段來解決學術問題。學術需要一定的獨立性,完全依附于政治不僅對學術自身發展不利,還會反噬帝國的根基。經學就是一個例子,儒學看似得到了獨尊的地位,卻也失去了獨立性,當黃老和法家都不足以抗衡的時候,他們自己掐了起來。為了勝出,爭相向皇權獻媚,結果雙雙落敗,玄學興起。

  歷史的玄學正式登上舞臺是魏正始年間,但苗頭卻要早得多,漢末清議中已經有玄學的話題。相對于一心要為天下立綱紀的經學,玄學更注重個人,有自我意識覺醒的意義。如今因為孫策的到來,玄學的出現又提前了至少一代人。

  當然,現在的玄學已經不是原本歷史上的玄學,有以徐岳為首的算學研究為根本,木學、商學、本草等實學為枝葉,現在的玄學已經有點自然哲學的意思,最時髦的話題不是經義,而是潮起潮落、日月經行的道理,嚴畯的《潮水論》幾經修改,已經成為水師將領必讀的入門文章,嚴畯自己也改變了之前的態度,對這篇文章非常重視,正在拓展研究,準備寫成一部專著。

  類似的文章還有很多,徐岳也成了最忙的人。一是向他求學的士子越來越多,二是需要用數學來解決的問題越來越多。很多人都認識到了數學在學術中的重要性,甚至有些矯枉過正。袁衡的態度就是這種風氣的代表。她本人對數學并不精通,卻不妨礙她喜歡去聽徐岳的講座,也不妨礙她與各家夫人們一起聊有關數學的話題。

  聽不懂沒關系,這是一種時尚。在這種心理主導下,提議徐岳做太學祭酒也就成了順理成章的事。

  孫策想得更遠。數學是基礎科學,僅靠徐岳和他那幾個弟子的興趣是不夠的,要發展壯大,最好能專門成立一個數學院或者類似的機構,多培養一些人才。太學也應該有所規劃,最好能建成一個綜合性大學,不僅有要數理化,也要有文史哲。

  只是學生好招,先生難求,而建一所綜合性大學的投入更是驚人。這不是一次性投入,以后每年都要給。如果不認真統籌,巨量的投入不能成為學術進步的動力,卻成了一些人眼中的肥肉,成了腐敗的黑洞,那就太失敗了。

  孫策一時浮想連翩,竟忘了身邊的袁衡。袁衡也不說話,靜靜地伏在孫策身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挑起一道淺淺的弧,像小狐貍一樣。

  過了好一會兒,孫策這才想起佳人在側,自失一笑。“阿衡,你知道你今年最根本的任務是什么嗎?”

  袁衡撅了撅嘴,笑容散去,露出一絲惆悵。

  孫策捏了捏她的嘴。“別郁悶了,嘴都能拴頭驢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什么故事?”袁衡的臉立刻陰轉晴,像個孩子似的笑出聲來。雖然貴為王后,她終究還只是一個十九歲的少女。有故事聽,心事就去了一大半,而孫策愿意講故事給她聽,剩下的那一半心事也可以暫時放一邊,先享受二人世界。

  “一個關于把柄和漏洞的故事。”

  “聽起來很好玩的樣子。”袁衡撐起身,吹滅了燈,脖子看起來更加修長,像天鵝一般優雅,單薄的絲衣遮不住胸前的青春,讓孫策挪不開眼睛。不經意間,當年總是躲在袁權身后的小姑娘長大了,風韻不輸當年的袁權啊。

  “當然好玩。”孫策伸出手,從背后摟住了袁衡。

  故事很短,夜很長。

  ——

  滇池。

  曹仁站在岸邊,看著緩緩靠岸的大船,面色平靜。當高干走了船艙的那一刻,他露出笑容,快步迎了上去,拱手施禮。

  “元才兄,一路辛苦。”

  高干打理了曹仁一眼,有些漫不經心的拱手還禮。“有勞曹府君相迎,真是受之有愧。蜀王安好?聽說周瑜兵鋒甚銳,咄咄逼人,蜀王這時候還能將你這員大將派到益州來,真是不容易。”

  曹仁身后的一個年輕人臉色一沉,剛要說話,曹仁伸手攔住了他,不以為忤。“元才兄行伍多年,不失名士風范,令人向往。來,我們到樓上談。”說著,不動聲色給那個年輕人使了個眼色。年輕人點點頭,轉身匆匆走了。

  高干看著年輕人的背景,哼了一聲:“這是府君的屬下?”

  “他姓李名恢,字德昂,俞元人,剛剛入仕,讀過幾天書,做事還算勤快,在我身邊做個書佐。年輕人,不懂事,元才大人大量,不要與他計較。”曹仁與高干并肩而行,一邊欣賞湖光山色,一邊閑聊。高干奉劉勛之命來求援,原本擔心曹仁仗勢欺人,這才故意擺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此刻見曹仁態度溫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兩人來到不遠處的小樓下,以爨習為首的當地豪強上前見禮。這些人大多一輩子沒有出過本郡,官話說得都不怎么好,帶著濃重的本地口音,高干幾乎都沒聽懂,好在有李恢在一旁介紹,還算周全。若是在平時,他自然不會給這些人好臉色看,只是如今山窮水盡,有求于人,他也只能耐著性子周旋。

  見禮完畢,曹仁引高干上樓,分賓主落座。侍者開始布席,歌舞伎也吟唱起來,一時是觥籌交錯,倒也熱鬧。三杯下肚,高干感慨良多,舉著酒杯對曹仁說道:“多謝府君,不意今日又能喝到中原的酒,一品鄉愁。”

  曹仁大笑。為了招待高干等人,他從成都出發的時候,特地備了一些中原的酒,就是要讓高干感動,拉近關系,然后才好談合作。劉勛、高干雖然不和,卻在交州打拼多年,積攢了一些實力,眼下盤踞在交趾,與孫堅、孫權父子多次交手,各有勝負。曹操派他到益州郡,希望他能聯合劉勛、高干,進攻荊州南部,迫使周瑜分兵甚至撤兵,但劉勛、高干雖然困難,卻未必肯輕易聽從曹操的命令,攻心便成了優先選擇的戰術。

  “中原的酒好,益州的酒也別有風味,正如這益州的人,質樸爽直,頗有古風。”曹仁舉起杯,向爨習等人依次敬酒。他為人豪爽,杯到酒干,一點也不含糊。爨習等人看他喝得痛快,興致高漲,場面頓時熱鬧起來。

  高干看得分明,心中不安。曹仁不久前才隨曹昂到成都,任益州太守也是最近一兩個月的事,他怎么能和益州豪強處得這么好?看他們這熱絡勁兒,可不像是虛應故事。也許是因為曹仁出身草莽,和這些蠻夷更容易打交道?如果是這樣的話,一旦曹仁進入交趾,還有我們立足的余地嗎?

  高干正在焦慮,爨習和一個中年人舉著酒杯走了過來。兩人都臉色微黑,爨習壯實一些,滿臉絡腮胡,那中年人瘦一些,雙目有神,走路也有點官譜,剛才在樓下的時候倒是沒見著。

  “高君,這位是我南中名流,什邡侯之后,如今是南中一等一的英雄。”爨習的官話說得很別扭,高干幾乎沒聽懂,正自著急,那中年人舉起酒杯,微微一笑,一張口卻是很標準的洛陽官話。“高君莫聽爨大人調侃,在下雍闿,字元開,在南中小有產業,若高君有什么需要,在下愿鼎力相助。”

  高干聽了,立刻知道此人是誰,心中微動。雍氏是南中最知名的大姓,說起淵源,可能比很多中原世家都要久遠。他們是隨漢高祖劉邦打天下的雍齒之后,被奪爵后有一部分人遷到了南中,與蠻夷雜居。這些人既有中原的文化,擅長斗爭,又能與本地土著交往,自然而然的成了本地數一數二的豪強,壟斷了本地的官場,歷任益州刺史和益州太守的報告中都會提到雍氏。

  不僅如此,雍氏和天師道的關系還非常密切,據說第一代天師張道陵的夫人就出自雍氏,只不過不是南中雍氏,而是留在成都的雍氏支脈。而成都雍氏和南中雍氏為了爭正宗,一直有矛盾,一度鬧得水火不容。成都雍氏的雍陟任益州太守時,遭受叛亂,被蠻夷俘虜,背后很可能就有南中雍氏的影子,至少當時南中雍氏沒有出手相忙,否則事情不會鬧到那種地步。

  曹操和天師道關系匪淺,據說和那個盧夫人還有茍且之事,南中雍氏會不會因此有疑懼之心,想在曹操之外另尋靠山?

  高干立刻滿臉堆笑,舉起酒杯。“原來是名門之后,榮幸之至。”

  雍闿見怪不怪,微微一笑,舉杯與高干碰了碰,又道:“高君,我為你介紹幾位南中的才俊,其中有一位也姓高,說不定與你還有些淵源。”

  “哦,是嗎?有勞了。”高干心中歡喜。他就是來求援兵的,只要能拉近關系,沒有淵源也可能編出淵源。他正愁沒有門路,雍闿主動引薦,他自然求之不得。

  雍闿轉身招了招手,在遠處等著的幾個年輕人走了過來,與高干見禮,報上姓名。高干喜不自勝,一一寒喧,平易近人。曹仁在遠處看見,與李恢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動聲色的挑了挑拇指。

  李恢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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