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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七十五章 公苗與伯苗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賀齊所領是他從豫章帶來的部下,和周瑜所領的荊州軍有明顯的疏離,將士之間時有沖突。周瑜安排鄧方到賀齊部下任職,是希望他能起到紐帶作用,及時消解誤會,盡可能減少不必要的內耗。鄧芝同樣如此,區別只在于他是以參軍的身份被調過去的,別屬軍師處系統,賀齊無權直接調動他。

  鄧方不僅沒能實現周瑜的預期,反而增加了賀齊的疑慮。賀齊不好直接處理他,略施小計,就讓鄧方犯了錯,以示對周瑜的還擊。鄧方是周瑜推薦的,他能力不足,就是周瑜看人不準。

  周瑜清楚賀齊的性子,見鄧方不是賀齊的對手,索性將鄧方撤了回來。他與荀攸商量了一番,覺得以賀齊的實力,應該不會太大的危險,急著趕過去反而有搶功的嫌疑,不如從容調兵。從已知的情況來看,鄨縣大族起事背后分明有曹操的影子,他有趁機進擊的可能。如果鎮守婁關的夏侯惇和張任率部進擊,這倒是一個不錯的機會。

  婁關易守難關,誘敵深入,在鄨縣重創他們也是一個選擇。如果能咬住他們,迫使曹操親自來援,甚至能反客為主,掌握主動權。

  荀攸隨即調整作戰計劃,周瑜命祖郎守好夜郎,密切注意從滇池方向來的曹仁,又命鄧方率千人趕往平夷縣,加強防守。越嶲夷帥高定、朱提孟氏代表出現在滇池,他們與曹仁達成了某種協議,很可能率部從犍為屬國發起進攻。

  鄧方又驚又喜。雖然降了一級,但他卻獲得了獨立領兵的機會,周瑜對他還是關照的。

  周瑜隨即寫了一封信給賀齊,說明了對鄧方的處理,通報新的作戰計劃。若婁山方向有蜀軍趕到,則放棄鄨縣,向中軍靠近,設法在熟悉的地形迎戰。如果婁關方向沒有蜀軍趕來,只是鄨縣的大族起兵,那就滅其酋首,借此機會解決問題。

  荀攸又附上了一封公文,說明對鄧芝的處理。

  為了表示鄭重,周瑜派魏延去傳令,并再三囑咐魏延以大局為重,不要將目光局限在荊州這個小圈子里。賀齊是會稽人,祖郎是丹陽人,他們都是廣義的江東人,是吳王倚重的子弟兵,荊州人沒有任何理由和權力歧視他們。鬧到吳王面前,對荊州系非常不利。

  魏延心領神會,領命而去。

  ——

  不狼山。

  賀齊負手站在一塊大石上,身后站著參軍鄧芝和幾個衣甲鮮明的侍衛。他很平靜,看不出太多的情緒,即使山腳下至少有兩三萬的蠻兵,旌旗招展,殺氣騰騰。

  整個大營也很安靜,該干什么干什么,甚至連日常的操練都沒有停,只有前營的將士嚴陣以待,幾個架設了大弩的射臺上人影晃動,射手們正密切監視著山下的敵人和兩側山坡上的動靜。

  大營前的陣地上,躺著幾個穿鐵甲、持木盾的蠻兵,他們都受了箭傷,卻沒有死,自己走不了,只能向伙伴們大聲呼救,但遠在射程以外的蠻兵卻不敢來救他們,在見識了吳軍的強弓硬弩之后,他們不敢再輕易犯險,免得人救不回去,再增加幾個傷亡。

  蠻兵們絕望的呻吟著,有的人已經開始咒罵家主。他們都是依附大族的部曲,平時唯家主之命是從,跟著他們來圍攻賀齊,為的就是求得家主的庇護,現在受了傷,家主卻置他們的生死于不顧,看著他們在陣前等死,這讓他們很失望,甚至憤怒。

  “這些蠻兵的確兇悍,不過只是匹夫之勇。”賀齊轉過身,淡淡的說道:“與我軍相比,他們只是一群野獸罷了,空有鋒利的爪牙,卻不知道怎么用。”

  鄧芝微微頜首。“將軍所言甚是。這就是人和禽獸的區別。人雖然鋒利的爪牙,卻能團結起來,眾志成城,長短相補,遠近相依,故能戰無不勝。”他頓了頓,又道:“將軍,此戰過后,可以入鄨縣安民了。”

  賀齊不置可否。孫策有命令,大軍不得輕易入城,尤其是縣城,以免與百姓發生沖突。這個用意是好的,但執行起來常常會有難處。不進城,大軍就只能在城外扎營,防守的難度增加,也促使全軍將士不敢有絲毫懈怠,隨時準備應變。

  好處當然有,壓力也是真的大,怨言不可避免,就連賀齊本人都有些疲憊,只不過他不會將這樣的口實落在別人手中,尤其是面對鄧芝這個南陽籍的參軍時。

  見賀齊沒反應,鄧芝心中苦笑。

  “參軍,曹操會來嗎?”賀齊瞇著眼睛,看向遠處的婁山。婁山之上有婁關,正是婁關攔住了他北上的腳步。

  “曹操應該不會來。”鄧芝謹慎的選擇著用詞,既要說明自己的理由,又不能刺激了賀齊。“曹操當年被吳王擊敗,其子曹昂去年又退出兗州,深知我軍實力,絕不會輕易挑釁。以當前形勢而言,他最好的選擇就是盡可能的利用地形優勢,將我軍困在山中,無法突入平原。”

  “幼稚!”賀齊哼了一聲,轉過頭,掃了一眼遠去的敵人。“這么說,我們沒必要耽誤時間?”

  “不然。吳王曾道,精兵不僅要練,還要戰,我軍已經有接近一年時間沒有實戰了,正需要借此機會一下最近的練兵成果,熟悉本地蠻兵的作戰方式,為將來做好準備。”

  賀齊沉吟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說,接下來我軍會南下,而不是北上?”

  “不管是南下還是北上,南中總是要平定的,在吳王的計劃中,平定益州只是先聲序曲,諸位將軍真正的功勞遠在天竺。”

  賀齊重新轉過頭,背對著鄧芝,嘴角挑起一抹淡淡的笑容。鄧芝說了那么多,這句話最動聽。益州算什么,不過是盛宴前的開胃酒而已,天竺才是真正的舞臺。

  “參軍,麻煩你擬一份勸降書。先禮后兵嘛,不能讓蠻夷笑話了。”賀齊捻了捻手指,沉吟片刻,又道:“軍侯以上,到中軍議事,看看這一戰怎么打。請參軍準備好歷次演習的記錄,成績好的優先上陣,免得爭議,明明自己實力不行,偏說有什么偏袒不公。”

  鄧芝猶豫了片刻。“將軍,雖說五指有長短,不能強求,但諸部既然都在將軍麾下作用,還是盡可能保持實力均衡為妙,若是過于懸殊,平時有沖突,戰時也不利于配合。荊州兵、江東兵,都是吳王麾下的勇士。難道將來到了天竺,還要分彼此?”

  賀齊眼神微閃,轉頭睨著鄧芝,嘴角抽了抽,良久才道。“伯苗所言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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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七十六章 王者之師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傅寵高據虎皮座上,一邊打開手中的書信,一邊打量著來送信的使者。使者大約二十多歲,中等身材,動作靈活矯健,面色微黑,看起來像是軍中士伍,不像是讀書人。

  傅寵有些焦慮。他希望賀齊能派一個讀書人來。既然是談判,總要和讀書人談——在他的印象中,中原的讀書人更容易對付些——派一個士卒來有什么用,比武嗎?

  也許是刺客。傅寵心中不安,悄悄地示意身邊的侍衛提高警惕,不要讓使者近身。見傅寵如此,使者笑了兩聲。“大人不必緊張,賀將軍只想消除誤會,并無惡意,更不會行刺客之事。就算要動武,他也會堂堂正正的戰勝你們,讓你們見識我大吳的王者之師。”

  “王者之師?”傅寵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不肯落了面子。“你們一路燒殺擄掠,流的血染紅了江水,什么樣的王者之師會干出這樣的事……”

  “敢問大人,我軍進入牂柯一年,濫殺過一個人嗎?”

  傅寵語塞,一時倒不好回答。賀齊率部到達鄨縣這么久,的確沒有殺過人,反倒是做了不少幫助普通百姓的事。聽說周瑜做得更好,還設立了學堂、工官,又讓軍中醫匠為百姓冶病,深得百姓愛戴,人人稱之周郎。但這些都是對普通百姓的,與他們這些大族無關。

  這和傳聞中孫策善待庶民,敵視豪族的說法很像。孫策善待庶民,他們沒什么意見,但敵視豪族卻是涉及到他們切身利益的事,他們當然不能置之不理。

  “足下能言善辯,是讀書人?”

  “略通經籍,不敢以讀書人自居。”

  “哪里人氏?敢問高姓大名。”

  “不敢,揚州會稽人,姓徐名陵,字元大,畢業于會稽講武堂,侍從賀將軍左右。”

  傅寵很好奇。他早就聽人說過,南陽有個講武堂,荊州軍中的將領有很多人出自講武堂,精通戰斗,所以荊州軍戰力極強。口耳相傳,越傳越神,講武堂已經有些神化,有人說講武堂出來的都是名將,荊州軍中名將如云,根本無法戰勝。這也是賀齊入縣大半年,他們一直沒敢主動惹事的原因。直到不久前,有人從成都回來,帶來了更準確的消息,說講武堂只是一個普通的學堂,講一些基本的戰法而已,畢業生也只是粗通兵法,根本算不上什么名將。

  真真假假,莫衷一是,傅寵心里也很好奇。現在眼前就站著一個講武堂的畢業生,他當然想問問。

  “會稽講武堂?會稽也有講武堂么?”

  “當然有,本郡講武堂的祭酒是故太尉朱公。”

  “當年平定荊州黃巾的朱太尉?”

  徐陵笑笑。“大人見多識廣。”

  傅寵有些窘迫。他再無知,也不至于沒聽過朱儁的名字。當年黃巾大亂,朱儁率部在南陽作戰,威名遠播,即使是牂柯也時常能聽到。不經意之間,他面前就站了一個朱儁的弟子,讓他很是意外。

  他沒敢問,低下頭看賀齊寫來的信。信是鄧芝以賀齊的名義寫的,話不多,只有三項內容:

  一是提醒傅寵不要被人所誤,關于新政,他如果有什么不解的地方,可以問送信來的人,也可以派人去荊州打聽,順便看看荊州的新面目。如果嫌路遠,去與牂柯毗領的武陵也行。從成都回來的人說新政不好,那他有沒有說曹操也在效仿新政?

  二是警告傅寵不要輕舉妄動,玩弄刀兵。賀齊是百戰名將,戰無不勝,麾下所領也都是百戰精銳,以一當十,幾萬烏合之眾根本不是他的對手。之所以沒有開戰,是不想多造殺傷,想給你們一個迷途知返的機會。若是不知進退,刀兵一起,只怕參與的諸家要從此除名,祖宗不能血食。

  三是讓傅寵不要寄希望于曹操的援兵。曹操父子都是吳王的手下敗將,他們是沒有膽量來戰的,你們如果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怕是要落空。

  鄧芝的信說不上委婉,甚至有些盛氣凌人,傅寵心里很不舒服。他重新打量著眼前的徐陵,眼珠轉了轉,將信丟有面前的案上。“賀將軍一向如此驕傲嗎?我等雖身在山野,卻也小有家資,知圣人之禮,并非蠻夷。”

  徐陵點點頭。“是,龍傅尹董謝,兩百年前就是牂柯著姓,被稱為義郎,又怎么會是蠻夷呢。只是大人深居簡出,視野為群山所蔽,平日所見不過家人、奴仆,難免為人所欺。賀將軍并非驕傲,而是氣壯,行正義之事,撲討不臣,無愧于心。”

  傅寵怒意上涌。“足下是說傅某夜郎自大嗎?”

  “豈敢。牂柯傅氏來自河東旺族,見識豈是夜郎王這樣的蠻夷可比。”

  傅寵再次語塞。南中大姓大多不是本地土著,而是來自中原,尤其是函谷關以東的六國故地。第一批大量進入南中的移民就是六國后裔。他們雖然在南中定居了,卻不肯與蠻夷共伍,特別重視祖先。傅家是不是來自河東,他也說不準,先人是這么說的,他也就這么信了,現在被徐陵一句話堵住,倒是無法反駁。

  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也許徐陵說得對,他們在山里稱王稱霸慣了,整天面對的不是部曲、奴仆,就是蠻夷,他們總是高高在上,已經不知不覺的忘了在大山外面還有比他們更強的人。自以為能掌控一切,實際不過是坐井觀天,和夜郎王沒什么區別。

  在賀齊的眼里,他未必就比夜郎王強多少。

  傅寵心里很不舒服,既有些沮喪,又有些憤憤。書信也好,徐陵的態度也罷,賀齊都沒有將他當作平等的談判對手,他一直在警告他,威脅他。就算賀齊善戰,他也只有一萬人,我們卻有三萬多人,不能戰而勝之,難道還不能退守山中?想當年王莽、公孫述的大軍都無可奈何,賀齊又能怎樣?

  知己知彼,傅寵打量著徐陵,換了一副熱情地笑臉。“賀將軍說,有關新政的事,都可以請教足下。”

  “是的,大人有什么疑問,在下會盡力為大人解答。”

  “那太好了。”傅寵搓搓手,命人設宴,款待徐陵。“這講武堂也是新政舉措之一,足下又出自講武堂,不如我們就從講武堂開始吧。這講武堂都教一些什么用兵妙法?”

  徐陵無聲地笑了起來。他對傅寵的心思一清二楚,來之前,賀齊、鄧芝就和他交待過了。人都是貪婪的,這些牂柯大族不會輕易放棄手中的利益,這一戰無法避免。他來傅寵的時候,賀齊也在招集將領議事,部署作戰,要給這些山野村夫一個教訓。之所以來見,不過是先禮后兵而已。

  “講武堂講的都是用兵的基本道理,并非什么妙法。大道至簡至易,哪里有什么神仙妙法。”

  ……

  “這次作戰的任務很簡單,兩個目的:一是檢驗全軍這半年的休整效果,二是將參戰的傅氏、龍氏、謝氏連根拔起,殺一儆百……”

  鄧芝站在地圖前,面對著百余名中郎將、校尉、都尉、軍侯熱烈的目光,侃侃而談。在他的背后,掛著一副以鄨縣為中心,方圓三十里的地圖,地圖上詳細拒絕著山川河流,甚至包括大大小小的寨子、塢堡。這些是他和斥候營的士卒大半年的心血,還有不少本地山民的協助。有了這些地圖,鄨縣周圍的形勢盡收眼底。

  包括賀齊在內,第一次看到這些地圖的時候都驚呆了。他們沒想到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完成如此詳細的地圖繪制。當初鄧芝要求他提供人力、物力撫恤附近的山民時,他還有些不情愿,以為這些收買人心的事沒什么意義,只會浪費錢,現在才知道這些錢花得值。沒有本地人的協助,鄧芝和斥候營再能干也無法完成這個工程。

  有了之前的心理準備,賀齊此刻表現得很平靜,不像眾將一般大驚小怪,可他很清楚,有了這些地圖的指引,鄧芝的那些計劃才有實現的可能,這一萬精銳才能發揮出真正的戰斗力,如庖丁解牛般擊破對手。

  “諸君,有一點要事先聲明:只誅首惡,不可濫殺無辜,尤其是那些被當作奴隸的蠻夷。南中形勢復雜,不僅有大姓,還有很多蠻夷,如果一路攻擊前進,我們將步步受阻,別說一萬人,就算像南征的秦軍一樣有五十萬人也無法真正平定南中,更別說遠征天竺,開疆拓土了。我們不是來奪他們的土地,我們是來解放他們,帶給他們文明和富裕,讓他們能和我們一起共享圣君的恩澤,共享太平盛世。”

  “他們不是蠻夷么?”一個穿著都尉甲胄的將領在角落里喊了一嗓子。“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不殺豈不是留下后患?”

  鄧芝看了一眼那個將領,笑了。“諸君,你們別忘了,南陽當年是楚地,吳會也是越人所居。如果固守那些陋見,在座的一大半都是蠻夷的后裔。論血脈,我們可能和這些蠻夷更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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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七十七章 鄧芝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賀齊麾下將領主要來自會稽,還有一些來自豫章,會稽也好,豫章也罷,都是吳楚故地,就算祖先來自中原,經過這么多年的聯姻,早就與當地人分不清楚。更何況麾下有大量的丹陽勁卒,朝夕相處,誰也不會固執的維護華夷之辨,否則別說立功,半夜被人割了首級都有可能。

  鄧芝來自新野鄧氏,這些道理出自他口,入于諸將之耳,簡直如山泉直泄,再自然不過,話音未落便引起一片哄笑,就連一向不茍言笑的賀齊都露出了笑容。他有些后悔,鄧芝一向還是守本分的,并沒有主動與鄧方接觸,這次若被殃及,多少有些委屈。如果荀攸要撤換鄧芝,一定要爭取一下。荀攸手下的參軍雖多,比鄧芝強的卻不多,萬一再鬧到吳王面前,就不好收拾了。

  就算是使性子也要有分寸,不識大體的將領是不可能獨當一面的。

  賀齊在暗自思忖的時候,鄧芝為諸將講解了一下南中形勢。

  南中屬邊疆,既然在益州也是邊陲。這里的形勢與中原有很大不同,主要有兩點:

  一是地形復雜,行軍困難,不僅易守難攻,而且幾乎不可能趕盡殺絕,這就決定了不僅要有耐心,還要積極主動,該出手時就出手,不能猶豫不決,被動地等待命令。山地戰的特點在這里幾乎無限放大,一旦散到大山中,很可能要以屯隊為單位作戰,每一個屯長、隊長都要面對敵人,自行決定是戰是守,而不是層層上報,等待指示。因此,在戰前就要做好部署,每個人都要知道該干什么。

  二是族群復雜,不僅有華夷之辨,夷人內部也分不同的種族,有濮有僰,有羌有蠻,究竟有多少,恐怕沒有人搞得清。不同的地區又有不同,比如牂柯、犍為就以漢人為主,再往西,犍為屬國就是漢夷參半,到了越嶲可能就是以夷人為主了,要面對的對手就是各部夷帥。對付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手段,但不同中又有相同,那有一點不變,蠻兵是主力。

  “關于這些蠻兵,要一分為二的看問題。”鄧芝喝了一口水,調整了一下思路。南中與中原形勢不同,甚至和武陵不同,作為參軍,他很早就開始考慮這些問題,軍師荀攸也多次做過指示。大戰之前,他要將這些思路傳達給這些將領,落實到具體行動中去。“一方面,他們殘忍野蠻,我們要小心應付,不能給他們機會,盡可能減少傷亡;另一方面,他們又只是受大族、豪帥驅策的奴仆,作戰并非他們的意愿,我們的目標也不是他們。不斬斷那些控制他們的手,就算殺再多人,也無法真正解決南中的問題。所以……”

  鄧芝停了一下,用力一揮手。“我們既要打痛他們,讓他們知道與我們作戰只有死路一條,又要適可而止,不能肆意殺戮,逼得蠻兵困獸猶斗,徒增傷亡。我們要將他們變成我們的戰士,為我們戰斗,這樣才能越戰越強。”他敲了敲身后的地圖。“我們不僅需要本地人幫我們繪制這片土地的地圖,更需要本地人幫助我們殺掉那些冥頑不靈的豪強,讓這里變成和江東一樣的王道樂土。”

  “好!”一個將領大聲應喝,用力鼓掌。大帳里響起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聲。

  ——

  不出所料,徐陵勸降的任務失敗了。

  傅寵等人雖然熱情,盛宴款待徐陵,又送了豐厚的禮物,卻對投降沒什么興趣。賀齊提出的兩個要求,他們一個也不愿意答應。從成都返回傳消息的人就是各家子弟,他們根本不可能交出來。山里的礦、家里的奴仆都是他們的祖業,更是他們奢華生活的基礎,別說放棄,一點損失都不可能。

  他們這么說,自然有他們的底氣。他們能集結起三四萬的部曲、附庸,又熟悉地形,就算正面作戰不是賀齊的對手,總能退入山中,固守要隘,和賀齊慢慢地耗,看誰能耗到最后。這幾百年來,他們就是這么對付中原王朝的,不管是強悍的秦始皇、漢武帝,還是守文的光武帝,又或者胡作非為的王莽,都拿他們沒辦法,他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

  他們有信心再次證明這一點。

  當然徐陵也不是一無所獲。他參加了幾次宴會,見到了各家家主,與他們談今說古,說文較武,對他們的性格、能力都有了一定的了解,也對各家之間的分歧有所察覺。傅寵等人聲勢雖大,卻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們,如今鄨邑實力最強的王氏就一直觀望。總體而言,這些人大多見識不廣,他們在山里太久了,作威作福多年,很多人一輩子都在山里,沒去過中原,根本不知道中原是什么樣。

  說他們是夜郎自大,一點沒有鄙視的意思。對付這樣的人也很簡單,講道理是沒什么用的,必須先用武力征服,讓他們意識到自身的渺小,感受到死亡的威脅,然后才有可能坐下來談判。對這一點,徐陵非常有信心,他說傅寵等人似勇實怯,只要讓他們意識到雙方實力的差距,他們很快就會投降。

  傅氏、龍氏、謝氏是主謀者,而傅寵無疑就是這些人的核心。滅了傅氏,就能起到殺一儆百的作用。

  但賀齊不同意。如果僅從作戰來看,滅了傅氏就能取勝,這毋庸置疑,但取勝不代表能長久治安。龍氏、謝氏都參與其事,如果不予以打擊,他們就算屈服也是一時的,等大軍一走,他們還會卷土重來。因此,最佳的方面應該是只要參與叛亂的一概不放過,區別只在于打擊力度,是滅族還是迫降。即使是迫降,也要打掉他們的囂張氣焰,讓他們感到痛,在可預計的時間內既沒有膽量也沒有實力再生異心。

  鄧芝聽出了賀齊的殺心,他是鐵了心要在鄨縣打一場。鄧芝沒有反對,他只是提醒賀齊,如果要達到賀齊期望的目標,這場戰斗的規模會比較大,對兵力的要求也會更多,可能不是賀齊本部能解決的,需要中軍提供一部分協助,尤其是婁關方向。他們只是估計曹操不會出兵,但沒人敢保證,萬一雙方僵持的時候,曹操率部趕到,沒有足夠的兵力應戰是不行的。

  賀齊爽快的答應了。他請鄧芝將作戰計劃上報中軍,請周瑜、荀攸核準,并安排人增援、策應。正好魏延還沒走,就讓他將這份計劃帶回去。

  鄧芝欣然同意。他連夜擬好計劃,交給魏延帶回去。魏延知道這份計劃的重要性,向賀齊、鄧芝表示,人在計劃在,絕不會泄露。賀齊很滿意。他知道魏延跟了周瑜多年,武藝精湛,為人又機敏,遠比普通的信使可靠,這份計劃由魏延帶回去最安全了。

  為了表示對魏延的謝意,也順便向周瑜示好,賀齊款待了魏延一行,并送了一些禮物。禮物不薄,能讓魏延等人滿意,也不算厚,避免讓周瑜誤會他有其他想法。山陰賀家雖然不能和舒縣周家相提并論,卻也是世家,賀齊對這些事務很熟悉,做得很有分寸。

  ——

  不狼山南麓,九倉嶺。

  魏延勒住坐騎,看了一眼前面被落石擋住的山路,擺了擺手。身后的騎士立刻下馬,有的摘下馬鞍上的大盾,在魏延身邊布防,有的則摘下小盾,沖上兩側的山坡,拉開弓弩,做好戰斗的準備。

  魏延從馬背上摘下一面大盾,交給向導王竹。“保護自己,不要離開我。”

  王竹連連點頭。他是本地山民,就住在不狼山里,常年在山中打獵、采藥,賀齊到鄨縣后,他將獵物和草藥賣給賀齊軍中,比進城賣更劃算。半年前母親生病,是賀齊軍中的醫匠治好了他母親的病,他很感激,就加入賀齊部下,成了一個斥候。鄧芝繪制地圖,他也出力不小。

  “除了前面這條大路,還有什么路可以走?”

  王竹指了指一旁的九倉嶺。“上九倉嶺,那里有個竹王廟。廟里有人看守,還可以借宿。”

  魏延瞇著眼睛,盯著嶺上隱約可見的屋檐看了片刻,忽然笑了。“戰馬能走嗎?”

  “能走的,那廟里的竹王很靈的。我阿母就是到廟里求神才生了我。四周的山民大多去那些祭禮竹王,其中有不少是有錢人,常有車馬來往。”

  “竹王廟有多大,能住多少人?”

  王竹想了想。“稍微擠一下,三十人不成問題。大人,你是擔心這些人藏在竹王廟?”他看了看魏延身邊的騎士,臉色有些發白。如果真如魏延所想,那他們去竹王廟就太危險了。連他在內,他們只有十二個人,要想對付兩三倍的敵人,絕非易事。

  “除非還有比竹王廟更好的藏身之所。”魏延收回目光,看著前面被堵死的山路。“前天經過這兒時還好好的,現在就堵上了,不是一兩個人能做得到的。應該是有人看到了我們的衣甲旗號,知道中軍來了使者,故意在這兒截我們。不過,他們這次要失望了。”

  騎士們互相看了看,露出會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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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七十八章 乳虎初嘯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王竹猶豫了好一會兒,扯扯魏延的衣角。“將軍,你要送信呢,還是穩妥些好。萬一……”

  魏延打量著王竹,眼中的火焰漸漸熄滅。他拍拍王竹的肩膀。“你說得對,是我糊涂,險些忘了正事。你想想,還有什么路可走,我們想辦法回去,至于這些鼠輩,讓他們多活幾天。”

  王竹撓著頭,環顧四周。“就這兩條路,沒有其他路了,除非繞回大營,再走其他的路。不過那樣至少要耽誤兩天,而且那條路也不一定安全。”

  魏延點點頭。“既然如此,那就只有硬闖了。兄弟們,聽我指揮,首先保證軍報的安全。只要我魏延還能活著,犧牲的兄弟都不用擔心家人,老的,我養老送終,小的,我當自己的孩子一樣撫養。”

  “哈哈,文長,你就別擔心啦。既然從軍出征,我們都有準備。”年紀稍長的騎士李武滿不在乎的笑道:“再說了,就憑那些蠻兵,哪能攔住我們。今天辦正事要緊,不殺他們已是他們運氣,哪會讓他們占了便宜去。兄弟們,你們說對不對?我們可是都督身邊的精銳。”

  “就是,文長,你別緊張,把都督平時教你的本事用個兩三成出來就夠了。”另一個騎士笑道。

  看著這些自信滿滿的騎士,魏延也笑了。他在周瑜身邊多年,見識過不少大場面,卻還是第一次自己執行任務。如果只是作戰,那也就罷了,偏偏身上還有一份重要的軍報,必須安全送到中軍,多少有些患得患失,施展不開,這才想說幾句鼓舞士氣的話。聽了伙伴們的話,他算是放了心。

  魏延爬上一旁的山坡,查看了一下地形。前面的山路是兩道山嶺之間的凹道,東側就是九倉嶺,西側也是一道山嶺,南北走向,略向西南傾斜。兩嶺之間最窄的地方被人用石頭、雜樹堵住,要想從此路過,只能下馬步行,攀爬過去,別說戰馬過不去,就連人都得小心翼翼。

  魏延來回打量了一會兒,目光最后落在九倉嶺下的一洼泉水處。這洼泉水面積不大,卻很是清轍。冬季水淺,泉水四周是一片灘地,面積不大,卻還算平坦。

  魏延心中一動,轉身問王竹道:“這水深嗎?”

  “不深。”王竹很有把握。“最深的地方不到腰。”

  “下面有沒有坑?”

  “最中間有個洞,大概有一丈左右,洞里全是石頭,泉水就是從那些石頭縫里滲出來的。除此之外,都是大塊石頭,平得很。”

  魏延點點頭,將騎士們召集起來,部署戰法。他決定利用己方的騎兵優勢破敵。這片谷地不適合大規模騎兵沖殺,卻能勉強跑起來,對他們這些騎術精湛的近衛騎士來說,完全可以發揮騎兵的部分威力。他們沒有帶長矛,只有長刀、大盾和弓弩,勉強夠用。可是考慮到對手都是當地蠻兵,沒什么對付騎兵的經驗,用得好,還是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的。

  李武等人都是從軍中精選出來的騎士,戰斗經驗豐富,一聽就明白了,還提了幾個建議。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戰術方案很快就成型了。魏延帶著王竹和四名騎士在前,李武帶著另外五名騎士落后,雙方保持三十步的跨度,形成前后兩陣。

  魏延策馬來到障礙物前,作勢左右觀望,破口大罵,又命兩名騎士上前探路。騎士下了馬,一手持盾,一手持刀,慢慢的向前走,爬上障礙物,查看情況。他們剛剛爬上去,還沒等站穩,兩側的山坡上就傳來了呼喝聲,幾名椎髻紋身的蠻兵從藏身上站了起來,舉著弩,向魏延等人射擊。

  魏延等人早有準備,就地找掩護,舉起弓弩進行還擊。

  雙方你來我往,箭矢交馳。蠻兵們有居高臨下的優勢,人數也多,箭雨密集得多,但魏延等人甲胄精良,蠻兵的弓弩無法射穿他們的甲胄,雙方僵持不下,難分難解。

  戰事一起,蠻兵們就吹響了報警的號角,時間不長,九倉嶺方向就傳來了回應。一群人沿著山路奔了下來,魏延一看,估計有二十余人,再加上兩側山坡上的,總數正好三十左右。他向后擺了擺手,李武等人立刻掉轉頭,向北撤退。魏延也做出慌亂的模樣,向后撤退。這時,上前查看形勢的兩名騎士大聲呼救,聲嘶力竭,魏延“猶豫不決”,跑了兩步,又折了回來,向山坡上的蠻兵還擊,接應同伴突圍。

  山坡上的蠻兵一樣,立刻集中力量,不求傷人,只求壓制,射得那兩名騎士抬不起頭來。

  山坡上的蠻兵健步如飛,在魏延“遲疑”的時間里,他們就從山坡上沖了下來。見魏延身邊只有三人,面遠處的李武等人已經跑得沒影了,指揮蠻兵的將領很自然的選擇了分兵,命令十余人繞過泉水,包抄魏延的后路。

  見蠻兵中計,魏延大喜,命王竹牽著戰馬后撤,他和另外兩名騎士舉著大盾,沖到障礙物前,拉開一石弓,連續急射。

  叢林作戰,首重弓弩,這是魏延在講武堂就學過的知識。這么多年來,他一直苦練射藝,從小弓用到大弓,直到一石弓,五十步之內幾乎百發百中。剛才為了麻痹對手,他一直沒有使出真正的射藝,現在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他再也不用留手。

  另兩名騎士也舉起了弓,全力射擊。

  三人發威,一息之間射出十幾箭,對面立刻有數人中箭,發出慘叫聲,箭陣為之一滯。障礙物上的兩名騎士趁機跳了下來,加入魏延三人的小陣,舉盾掩護同伴,且戰且退。

  蠻兵們一時大意,被魏延等人射了個措手不及,傷了好幾人,剛剛趕到的首領氣急敗壞,見魏延要走,心中大急,喝令所有人下到谷中追擊。包抄的人也加快了腳步,在泉水邊會合,將魏延等人圍在中間。

  “圓陣!”魏延大喝,與四名騎士背對背,結成圓陣。王竹也拔出了砍刀,加入了圓陣。有蠻兵沖了上來,揮舞著長刀砍向魏延。魏延大喝一聲,用肩膀頂著盾牌,迎面猛撞,右手揮起戰刀,從盾牌下緣伸了出去,探到那蠻兵兩腿之間,用力一拖。

  蠻兵痛得慘叫一聲,腹股溝內側被撕開一條大口子,股動脈被割開,鮮血泉涌而出。魏延趁勢上前,再殺一人,隨即退回圓陣。他們結陣而守,互相掩護,抽冷子出擊,不到一會兒,又殺一人。

  見二十余人圍攻魏延,未能取勝,反倒接連死了三人,原本在山坡上指揮戰斗的對方首領按捺不住,親自下去谷中,帶著最精銳的衛士沖了過來,嘴里喊著聽不懂的蠻話,一副不殺死魏延誓不罷休的模樣。

  魏延冷笑,發出命令。

  “逃”到遠處的李武等人收到命令,立刻策馬奔馳。馬蹄聲一響,蠻兵們就發覺了,抬頭一看,見騎兵從遠處奔來,嚇得魂飛魄落,紛紛轉身逃命,想退回嶺上。魏延卻不給他們這樣的機會,立刻變圓陣為矢形陣,向前猛沖猛打,搶先截斷了退路,將二十多名蠻兵擋在泉水邊。

  轉眼之間,李武六人策馬而至,沖入蠻兵之中,馬蹄踢起浪花,手中戰刀舞得如風車一般,毫不留情的收割著蠻兵們的性命。雖然蠻兵全力反擊,可是在奔騰的戰馬面前,在堅韌的精甲和鋒利的戰刀面前,他們沒有任何優勢,不是被戰馬撞倒,就是被戰刀砍倒,清澈的泉水很快就被鮮血染紅。

  戰斗很快就結束了。七八個蠻兵倒在血泊中,剩下的站在齊腰深的泉水中瑟瑟發抖,再也沒有剛才的囂張氣焰。魏延走到泉水邊,用戰刀指了指那頭領模樣的漢子,招了招手。

  那頭領不敢怠慢,連忙扔了武器,舉著雙手,走到魏延面前,跪倒在地,連連叩頭。

  “叫什么?”

  “龍寶子。”

  “龍家的?”

  “是,是。”龍寶子連連點頭,他渾身濕透,又怕又冷,連說話都不利索了。他奉命帶了三十多人在此埋伏,本來見魏延只有十來人,覺得自己穩操勝劵,想立一個功,沒想到對方不僅難纏,而且狡猾,居然用騎兵進行反殺。等他明白過來,勝負已定。聽得魏延語氣不對,連忙又說道:“我雖是龍家人,卻是支系,要不然也不會在這兒吹風吃苦。”

  魏延忍著笑,橫眉冷目。“想活命嗎?”

  “想,想。”

  “那就替我把這些樹和石頭搬開。太陽落山之前如果能完成,我就放你一條生路。如果不能,嘿嘿,你就別怪我手黑了……”

  魏延一邊說,一邊晃著手中血淋淋的戰刀,殺氣騰騰,血珠順著刀刃滑下,甩到龍寶子的臉上。龍寶子嚇得魂飛魄散,忙不迭地說道:“一定能,一定能。大人,竹王廟里有酒有肉,還有兩人蠻女,我去取來,請大人慢慢享用,太陽落山之前,我一定把路清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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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一百七十九章 新星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魏延監視著龍寶子等人清障,又命王竹趕去竹王廟,將廟里的廟祝、雜役和兩個巫女引了下來,帶著龍寶子留在廟里的酒食。

  正如王竹所說,這個竹王廟香火不錯,廟祝肥頭大耳,看起來很富態,只是現在有些緊張,蒼白的臉上滿是油汗,怎么擦也擦不掉。幾個雜役則有些慘,身上都有傷。王竹說缺了一個少年,據說是病死了,什么病,什么時候死的,沒人敢說。

  魏延注意到,那兩個巫女總是偷偷地看龍寶子,眼神兇狠。他心里有了數,讓廟祝帶著雜役一起去干活,留下了兩個巫女,稍一打聽,就問出了原委。

  那個少年是儺戲時扮演竹王之子三郎的,長得俊俏,被龍寶子看中了,逼他侍寢。但少年發誓侍神,不肯受辱,結果被龍寶子活生生打死了,尸體就扔在山后。廟祝是被龍家供養的,自然唯龍寶子之命是從,幾個雜役是奴隸,也沒資格說話,一開口就被龍寶子抽了一頓鞭子。她們和那少年一樣,是侍奉竹王的人,一心想為少年報仇,只恨力量不足。

  魏延很奇怪。牂柯和武陵一樣,巫風濃厚,竹王更是牂柯很重要的神明,到處都有竹王祠,這龍寶子哪來的膽,居然敢在竹王祠亂來,還讓侍神的人陪寢?

  巫女也說不清楚,她只知道龍家這些年雖然也給香火錢,卻沒來祭祀過竹王。

  魏延心中疑惑,覺得這事有深究的必要。他將龍寶子叫了過來。龍寶子雖說在龍家只是小角色,卻也是衣食無憂的人,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苦。今天運氣不好,踢了石板,不得不硬著頭皮上,剛干了一會兒活就累得渾身是汗,氣喘吁吁。被魏延叫來問話,他倒是滿心歡喜,只想多歇一會兒。對魏延的問題,他幾乎沒有猶豫,竹筒倒豆子一般,全說了。

  不僅是龍家,其實牂柯幾個大族都不信竹王以及其他巫鬼。牂柯與其他郡不同,早在明章之世,就有毋斂人尹珍遠赴中原求原,拜在汝南大儒許慎門下學習五經,從此信奉儒學,不語怪力亂神。之所以還出錢供養竹王廟,是因為部曲、奴隸信奉竹王,尤其是奴隸。南中大姓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不能以同族為奴,以免內訌導致力量分散,為人所趁,后來漸漸發展成為不以漢人為奴,奴隸都以蠻夷為主,漢人充當部曲。奴隸信竹王,大姓供養竹王,讓竹王為自己代言,有利于安撫奴隸,讓他們不敢反抗。

  至于他自己。他對竹王沒什么尊敬可言,又奉命在這里埋伏,窮極無聊,生了色心,這才對扮神的少年和巫女下手。他原本準備離開的時候連這幾個雜役、巫女一起殺了,到時候再安排人就是了,神不知,鬼不覺,沒想到被魏延擊敗,這才落到這一步。

  聽完龍寶子不以為然的自述,魏延想起了鄧芝動員諸將時說的話,感受更深。他和鄧芝都是南陽人,鄧芝年長他幾歲。鄧芝有荀攸身邊實習的時候,他也在周瑜身邊做侍從,有同郡之誼,兩人相處還算不錯,對對方的學識能力都很清楚。可是從鄧芝的表現來看,這兩年做賀齊的參軍,見識大漲,他已經打破了固有的成見,發現了漢人大姓和本地蠻夷之間的分歧,也看到了蠻夷的潛力和對大軍征伐的影響。

  相比之下,龍寶子這些本地大族還沒把蠻夷當回事,有著強烈的優越感,對新的形勢變化一無所知,簡直是坐在柴薪上玩火。

  魏延沒說什么,讓龍寶子回去繼續干活。

  為了活命,龍寶子等人很賣力,用了半天時間,清理出一條能走馬的小路。魏延信守承諾,不殺他們,但他也不能放龍寶子走。他讓人把龍寶子等人綁起來,交給巫女和雜役看守,廟祝則被他帶走,充當向導。

  分別之前,他與兩個巫女道別,說了一句剛學的蠻語:“竹王保佑你們。”

  兩個巫女心領神會,回了一句。“信神的人必有福報,褻神的人必遭天譴。”

  ——

  魏延晝夜兼程,趕回中軍,向周瑜、荀攸詳細匯報了整件事的經過。他建議重視鄧芝的意見,調整對蠻夷的政策,不僅要給他們帶來利益,更要尊重他們的信仰,以便更好的將他們從大姓的控制下爭取出來。

  沒有尊重,哪來真正的信任?

  周瑜、荀攸很驚訝。魏延擊敗龍寶子也就罷了,這只是正常發揮,雖然是第一次行動,但多年的訓練已經為了他打下了堅實的戰術基礎,再加上有經驗豐富的騎士為伴,只要他不固執己見,自以為是,做到這一點并不難。讓他們驚訝的是魏延頗有政治頭腦,能從細微之中看出問題,并與鄧芝的觀點結合起來,提出新的看法。

  “小子,想做參軍么?”荀攸摸著胡須,半開玩笑的說道:“你這可是搶參軍們的活啊。”

  周瑜笑而不語。魏延有點尷尬,連忙推辭。“軍師,這可都是鄧伯苗的意見,我只是轉述一下罷了。”

  “就因為鄧伯苗是南陽人,你想幫他?”

  魏延連連拱手。荀攸大笑,拍拍魏延的肩膀,對周瑜說道:“都督,這樣的好苗子,應該送到吳王身邊鍛煉幾年,縱使不及陸議,也當與朱然抗行。”

  周瑜心領神會。作為軍中九督之一,他有向孫策推薦好苗子的責任。如果將人才都留在自己身邊,有培植私人力量的嫌疑,容易引起猜忌。對魏延來說,到孫策身邊也能漲見識,將來的成就更高,對荊州系的壯大也有好處。

  “文長,軍師可難得這么夸人。這一戰結束,你就去建業報捷吧。”

  魏延大喜,躬身應喏。

  周瑜和荀攸研究了賀齊的作戰計劃后,予以批準,將親自負責對婁關方向曹軍的阻擊。與此同時,荀攸下達命令,要求鄧芝就對蠻夷歸化做出詳細論說,屆時將抄發全軍,作為一項基本政策實施。

  一手要剿,一手要撫,兩手都要硬,這樣才能走得更遠。

  ——

  得到周瑜的回復,賀齊放了心,接連兩次警告傅寵,語氣一次比一次強硬,勒令傅寵限期投降。與此同時,鄧芝也將新政的主要內容教給依附的山民,讓他們四處傳播,讓普通百姓明白這次進攻是針對大姓,他們奉吳王之命,行王者之征,是為普通百姓的福祉而來。

  一時間,鄨縣議論紛紛,莫衷一事,不僅普通百姓對大姓的宣傳有了懷疑,大姓的部曲、奴隸也開始動搖起來。且不論賀齊是不是真的王者之師,但他對待普通百姓的確要比當地的大姓好一些,這是很多人親身經歷過的事實。

  就在這時,賀齊將帶回營中救治的幾十個蠻兵放了回來。這些蠻兵奉命攻擊賀齊的大營,結果被射倒在大營前,他們所效力的傅家懾于賀齊營中的弓弩強勁,不敢去救他們,讓他們在大營前等死,反倒是賀齊派人將他們帶到大營里,治好了他們的傷。

  這十幾天,他們不僅見識了醫匠的高超醫術,還見識了賀齊的實力,不論是軍械裝備還是訓練水平,都不是他們能對抗的。既然賀齊不是針對他們而來,他們為什么還要拼命?

  熟人的話最可信,這十幾個蠻兵被放回去之后,就像十幾塊巨石落入水中,一下子擾亂了傅寵的軍心。傅寵雖然很快將這十幾個人控制起來,又極力辟謠,勒令軍中禁止討論這個問題,卻已經無法控制輿論。不管走到哪里,他都覺得身后有無數兇狠的目光在看他們,脊梁骨總是涼嗖嗖的。

  傅寵不敢再等,又不愿意就此投降,他決定退回自家的寨子自守,暫避賀齊的鋒芒。他已經意識到,這次面對的吳軍與以前的所有敵人都不同——不管是王莽還是公孫述,都沒有人會把蠻夷當人,甚至挑動蠻夷來對付他們——在弄清楚對方真正的實力之前,還是保守一些為好。

  但賀齊并不打算這么放過傅寵等人。發覺傅寵等人有撤退的跡象,他立刻發起了進攻。

  在挑選出來的上百名漢蠻士卒“王者之師,解民水火”、“漢蠻平等,翻身作主”的大聲吶喊下,兩千先登精隊悍然殺進了傅寵的大營,武剛車被推到陣前,全力發射,密集的箭雨射得傅寵的部下抬不起頭,手持大斧、砍刀的士卒如墻而進,迅速攻破了傅寵的營門。

  在漢蠻雙語的陣前動員下,傅寵以蠻夷為主體的部曲心無斗志,紛紛潰敗,只有以家族子弟為主體的親衛營還要奮戰,但他們遠遠不是以賀齊所領江東兵的對手,迅速被擊潰,傷亡慘重。

  見形勢不妙,傅寵只得棄營而走。他只剩下一個希望,回到寨子,據險而守,然后再和賀齊談判。

  但他很快就發現這個愿望已經成奢望。他剛逃出大營不足二十里,就在一個叫作火石壩的地方被攔住了去路,一隊步地當道立陣,兩側山坡上箭如雨下,傅寵無路可走,驚駭莫名,滿腔的憤慨還沒出口就被兩枝弩箭射中,翻身落馬。

  他至死也沒搞明白,賀齊的部下怎么會突然出現在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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