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策行三國最新章節 >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第二千二百零四章 人多力量大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簡雍辭別了劉修,順水而下。沽口有樓船等著,接上他后,扯起五帆,沿著海岸向東北急行。

樓船很穩,船上設備齊全,物資供應也很豐富。簡雍趁此時間休息,整理自己這一路來的所見所聞。此行詭異之處甚多,他需要好好反思一下,以便向太史慈和孟建匯報時能夠更完美一些。

回了一趟涿郡,看到了昔日的同伴,如今的中山王劉備,簡雍既惋惜劉備的無奈,又慶幸自己當時的決斷。如果他當時不離開劉備,此刻不管是不是和關羽、張飛一樣被冷落,這日子都不好過。在涿郡尋訪親友時,他明顯感覺到涿郡人對劉備的敵意。

不是每個人都能得到足夠的補償,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和冀州人和平相處。

船行兩日,簡雍到達菊花島。在菊花島暫停時,他遇到了在此檢查漁業的長史田疇。秋后可能會有大戰,充作行軍干糧的魚干數量必須充足,不能有任何閃失,田疇不放心別人,親自趕來查看,確認數量無誤,能夠滿足大軍的需要,同時也要檢查負責的官吏有沒有貪腐的情況。

與簡雍談了幾句,聽說涿郡太守是邢颙,田疇立刻問道:“是河間鄚人邢颙邢子昂?”

“長史認識?”

田疇笑了笑。“豈止是認識。他來幽州游歷時,與我盤桓年余,相處莫逆。此人性情淡泊,持身甚正,倒不是一個熱衷功名的人,且執法守禮,頗有治才,由他任涿郡太守倒也合適。憲和,說起來,論將才,幽州可與冀州相當,論理政之才,幽州要稍遜一籌。將來天下混一,戰功難得,我幽州士子出頭更難,籌建政務堂迫在眉睫啊。”

簡雍深表贊同。“若建政務堂,長史當為第一任祭酒。”

田疇搖搖頭。“憲和,這話若是早五年說,我當仁不讓,現在么,不敢這么說。若是沒有公務在身,讓我去江東游學,再歷練幾年,將來回幽州籌建政務堂,任祭酒,我可以問心無愧。如今中原新政已經漸入正軌,文武各有專攻,研究越發深入,我這點能耐哪敢擔任祭酒,誤人誤己。”

簡雍咂咂嘴,也有些擔心。幽州人才少,如今愿意投效的都得到了太史慈的重用,根本抽不出人手去中原進修。現在沒什么問題,將來天下太平,戰事平息,戰功難得,家族興旺還要靠文職,這可是幽州的劣勢。

“憲和,我有意選拔幾個族中子弟去中原,你覺得如何?”

“好啊,若是能到吳王身邊做個侍從,那就更好了。”

田疇搖搖手。“侍從雖好,畢竟還是武職,不如隨其所好,只要學有所得就好。一州之興衰,需要多種人才。我觀大王之意,必對邊疆有所倚重,這時候派些子弟去求學,將來必有用武之地。”

簡雍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心里有些遺憾。還是田疇有眼光,看得遠,他就沒想到這一點。否則這次回涿郡公務,一定挑幾個可造之才帶著。不過也沒關系,現在寫信回去也來得及。

兩人說了一陣,暢想十年、二十年之后的幽州,心潮起伏。

田疇和簡雍討論了涿郡的形勢。根據簡雍的描述,田疇覺得劉備近期必然會有大舉動,秋后再行動很可能會貽誤戰機。如今劉備控制著中山、河間,已經進入冀州腹地,如果他想對冀州用兵,只要準備充分,很可能在短時間內就分出勝負。太史慈就算收到消息,迅速出兵,大軍主力趕到戰場也需要一個月,那時候劉備很可能已經得手了。

除此之外,田疇覺得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并州北部。匈奴人這幾年接連受創,鮮卑人又遠離邊塞,并州北部的雁門、云中諸郡出現了空白,劉備很可能會從代郡進入并州北部,進而控制通往草原的商路,從中牟利。關羽是河東人,當年殺人逃亡,經由并州來幽州,他對那一帶的地形有所了解。如果劉備要派人取并州,他是最好的人選。雁門得手,關羽再一路南下,取太原、上黨,劉備就有可能跨有冀并。

簡雍也有這樣的擔心,更不敢怠慢,兼程趕往昌黎。

——

太史慈、孟建聽完了簡雍的報告,也得出了和田疇類似的結論。劉備野心不小,近期必然有所舉動。不管他是圖謀冀州,還是圖謀并州,都不能讓他輕易得手。

反復分析了各種條件后,孟建覺得劉備意在冀州的可能性更大。袁譚戰降不定,冀州內部有分歧,此時正是趁亂攻取的好機會。有了冀州,劉備就能解決幽州錢糧不足的劣勢,掌控河北。再考慮到為劉備主謀的是袁熙舊部逢紀,支持劉備的又以冀州人為主,孟建覺得這個判斷基本符合事實。

相比之下,劉備派關羽取并州北部的可能性雖不能說沒有,卻不大,即使如此,影響也不大,關羽在短時間內全取并州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從并州北部南下,至少有雁門、太原兩座堅城攔路,他根本沒有足夠的錢糧來攻城。

孟建向太史慈提出一個建議:請求水師協助。劉備派劉修進駐漁陽,又不讓簡雍深入漁陽,很可能是漁陽安排了重兵,以阻止太史慈西進。如果僅從陸上著手,劉備不會有太大的壓力。若是請水師協助,直接威脅涿郡,形成水陸并進之勢,情況就不一樣了。

諸葛瑾贊成孟建的建議,然后又補充了一點:逢紀是劉備的謀主,又是袁熙的舊部。如果劉備謀奪冀州,不可能不利用袁煕,逢紀的作用很關鍵。但劉備身邊有很多冀州人,逢紀必然受到排擠,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等著他出錯。如果安排一個青州人去見逢紀,冀州人一定會借題發揮,甚至不惜中傷。崔鈞等人雖然有實力,可是謀略都不能和逢紀相提并論,劉備能有今天,幾乎都是逢紀謀劃的結果。失去逢紀,劉備就會被打回原形,不足為患。

孟建對這個計劃很感興趣,問諸葛瑾可有合適人選。諸葛瑾含笑看向太史慈,太史慈也笑了,撫著頜下修剪整齊的短須道:“眼下就有一個最合適的人選,華歆華子魚。”

第二千二百零五章 隱患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 太湖,樓船緩緩靠在碼頭上。

跳板放下,楊彪、黃琬提著衣擺,拾級而上,上了船,來到孫策面前,躬身施禮。面對這兩位前輩,孫策不敢托大,起身還禮,以示禮敬。

見禮完畢,荀彧等人上前見禮。黃琬上下打量了荀彧兩眼,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道:“你這王佐之才真是不錯,先將天子佐成了秦王,又將秦王佐成了布衣。”

荀彧早有心理準備,倒是不急不躁,拱手以謝。“黃公教訓得是,彧愧對先帝。”

劉曄卻有些按捺不住。天子戰敗,他是主要責任者,黃琬這句話至少有半句是在指責他。他嗆聲道:“黃公珠玉在前,我等后生豈敢專美。”

黃琬盯著劉曄看了好一會兒,轉頭問荀彧。“文若,此人是誰?”

荀彧苦笑。黃琬自然是見過劉曄的,此時故意這么說,只是為了表示對劉曄的無視罷了。他剛要打個圓場,劉曄又道:“黃公貴人多忘事,記不得我,我卻不敢忘了黃公。落鳧山戰紀我可是拜讀了好幾遍呢,有機會還要請黃公指教。”

說起落鳧山之戰,黃琬頓時火冒三丈,老臉漲得通紅,一擼袖子,上前就要與劉曄理論。孫策見狀,連忙攔住,喝令劉曄向黃琬致歉。劉曄雖然不愿,卻也不敢固執,很勉強地向黃琬道歉,然后退到一旁。黃琬雖然火大,卻也不好當著孫策的面和一個后生過不去,只好暫時放過。

荀彧上前打岔。“楊公,黃公,彧奉大王之命,為新政立綱紀,諸事草創,還請要二公多多襄助。”

楊彪撫須而笑。“公琰,有文若主事,你我可以輕閑一些了。”又對孫策說道:“多謝大王體諒,召集了這么多年輕俊杰。我有種預感,這次學術整頓一定會比石渠、白虎兩次會議更有成效。”

孫策含笑拱手。“果真如此,二公的籌備之功必將載于史冊。沒有二位披荊斬棘,開拓出一條新路,如何能有今日之設想、將來之成就。飲水思源,二公之功不可忘。”

黃琬心情大好,不再理會劉曄,與楊彪一左一右,與孫策并肩下了樓船,沿著長長的棧道,向湖心山走去。一路走,黃琬一路解說最近的情況。隨著海商發達,吳郡屯田大見成效,有錢有糧,生活安定,四方人士蜂擁而來,既有治儒學五經的,也有治諸子百家的,還有治浮屠道、太平道、天師道的,各種學術都有,歧義相見,爭訟不休,吳郡郡學堂人滿為患,已經影響正常教學,陸康不得不籌資擴建。如果不是大雷山、小雷山是禁地,有水師看守,閑雜人等不得入內,連他們都無法清靜。

孫策已經聽陸遜說過此事,倒也不意外,隨即問起楊彪、黃琬對浮屠道的印象。

對于太平道和天師道,楊黃二人并不陌生,評價也不高。在他們看來,《太平經》就是一部拼湊起來的東西,根本不配稱為經。天師道雖說以《老子》為宗,實際上和太平道差不多,都是以混雜儒道,參以巫術,適足以欺騙愚夫愚婦,不足以論。至于浮屠道,比太平道、天師道略強一些,但也強不到哪兒去。從他們看到的幾部道經來看,也沒什么高深的東西,境界不出老莊之上。

孫策靜靜地聽著,沒說什么。對待佛經,他的意見和楊黃二人不太一致。就宗教而論,佛道各有千秋,佛教雖說開口空,閉口無,實則積極入世,反不如道門身心合一。就思想體系而言,佛學更勝一籌,至少這時候的太平道、天師道巫術的氣息還很濃,沒有真正的思想體系。

只是嚴浮調布道的熱情比水平高,不足以代表真正的佛學罷了。35xs

“二公對嚴浮調印象如何?”

楊彪地溫和笑道:“有些小聰明,只是志向太大,一心傳道,花了太多心思在交游上,到吳郡這幾年,日夜奔走于富貴之門,怕是沒什么時間靜下心來求學問道。依我看,他對浮屠道的理解還不如蔡大家的幾篇文字來得透徹。”

“我倒是覺得這浮屠教不能掉以輕心。”黃琬捻著須尖,沉吟道:“大王記得笮融此人否?”

“有印象。”

“這笮融何嘗有什么學問?只不過閑來讀了幾句浮屠經,卻蠱惑了那么多百姓,在廣陵、下邳一帶鬧出那么大動靜。為何?以其擅蠱惑人心耳。來世縹緲,無以知真偽,百姓苦難,今生無望,固然寄希望于來世。富貴之家,亦望永保富貴,來世更比這世強,是以無論貧富,皆入其彀中。貧者固傾其所有,富者亦不吝捐贈,這浮屠經倒成了無本萬利的商品了。”

孫策有些吃驚。“有人捐贈家資,供養僧侶了?”

黃琬探頭瞅了一眼孫策另一側的楊彪。“大王不妨問問楊公,他對此最有體會。”

楊彪連忙搖手。“公琰,不要亂說,荊妻花的錢都是她自己的,我一無所有,現在吃的穿的都是她供的。你也是,若她聽到你這么說,以后不肯供你了,我可不管。”

看著兩個老頭互相打趣調侃,孫策不禁莞爾,心里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

孫策在大雷山休整了半天,當天下午便趕到城里,拜見母親吳夫人。

袁衡等人已經先行一步,向吳夫人請安,并探聽口風。得知孫策為此親自從平輿趕回來,吳夫人心情好了很多,見到孫策時,笑容滿面,很是親熱,一點也看不出心有芥蒂的模樣。

吳夫人身邊有一個少年,是吳景的次子吳祺。吳景的長子吳奮幾年前就領兵,只不過沒有去前線,一直在吳夫人身邊。吳祺才十五歲,一年前隨侍吳夫人左右。

孫策心知肚明。吳夫人將吳祺帶在身邊,就要給他一個前程。他招了招手,將吳祺叫到跟前。吳祺施了禮,有些局促,不安地舔了舔嘴唇。孫策按著他的肩膀,捏了捏,發現他肌肉頗有彈性,平時應該經常練武。吳家和孫家差不多,在學問上沒什么天賦。

“跟誰學的武藝?”

“阿兄。”

“你阿兄啊,武藝是不錯,教人可不太在行。”孫策笑道:“你怎么就跟他學了?”

吳祺窘迫,小臉漲得通紅,求助地看向吳夫人。吳夫人倒也不生氣,吳奮的武藝很一般,孫策已經給他留面子了,況且孫策和以前一樣,以兄弟之間的口氣說話,說明沒把吳家人當外人。

“我眼前就這么幾個人,不跟元興學,那就只能跟著伯海學了。”

“算了吧,伯海的武藝還不如元興呢。”孫策擺擺手,歪著頭,打量著吳祺。“怕吃苦嗎?不怕吃苦的話,跟著我。我身邊有幾個高手,教你不成問題。正好最近伯陽也在學武,你們搭個伴。”

吳祺再次看向吳夫人。吳夫人很滿意,嗔道:“你這孩子,還猶豫什么。你大兄身邊的許將軍、典將軍都是萬里挑一的絕頂高手,隨便教你幾招,你就能脫胎換骨了,不知道要比你阿兄強多少呢。”

吳祺大喜,連忙拜謝。

吳夫人又道:“伯陽怎么去習武了?他不是一直在作學問么?”

孫策躬身道:“阿母也是知道的,我當初答應過袁公,不能虧待他的獨子,必使他有血食。如果還算順利,半有天下,將來若能再進一步,裂土分封諸兄弟姊妹,伯陽自然要居其一。領封土,為藩國,自然不能不通兵事,現在早點學,將來用得上。”

吳夫人眼珠轉了轉。“兄弟姊姊都要分封,還要領土建國?”

“這是自然。兄弟如手足,天下這么大,我一個人哪管得過來。”

吳夫人沉吟良久,看了孫策半晌,臉色有些尷尬。“伯符,阿母有句話,一直藏在心里,不吐不快。”

“母子之間,有什么不能說的?是兒子疏忽,怠慢了阿母。”

吳夫人連忙搖手道:“伯符,你可千萬別這么說。你對幾個弟弟妹妹的關照,阿母看在眼里,是真心歡喜的。只是有一點不解,你對仲謀是不是有些想法?”

孫策沉默了片刻,點點頭。“以前倒沒想過,此次接到阿母家書,我認真想了想,應該還是有的。我們兄弟姊妹八人,雖有性格不同,但不是像阿翁,就是像阿母,唯獨仲謀有些例外。阿母,你覺得他像誰?”

吳夫人一直不知如何回答。誠如孫策如言,這八個孩子性格雖然不太相同,卻不是像孫堅,比如孫策、孫翊、孫尚香,就是像她,比如孫匡,唯獨孫權不同,心思更深。

孫策接著說道:“尚香最幼,從小我們幾個人都寵著她,有什么好東西都想留給她,唯獨仲謀不然,偶爾還趁阿母不在眼前時欺負她,我是以不喜,還教訓過他幾次。不過那些都是兒時的事,我也沒放在心上,如今都長大了,尚香武藝比他還好,他想欺負也欺負不了。我就更不往那方面想了。現在想來,可能多少還有些隔閡吧,只是自己沒意識到,反讓仲謀有了芥蒂。”

吳夫人一聲輕嘆。“是啊,細說起來,仲謀是與你們幾個不同,心胸狹隘了些。伯符,事到如此,你又打算如何處置他?交州的戰事打成這樣,連你父親都受了重傷,他是有責任的。”

第二千二百零六章 浮屠與儒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 孫策沒說話,從案上的琉璃盞中拿起一個橘子,慢慢的剝開,細心的撿去上面的絲絡,放在吳夫人手中。吳夫人接過,卻沒心思吃,眼神中帶著幾分不安,幾分乞求地看著孫策。

她何嘗不知道孫權是自作自受可是事到如今,交州形勢危急,她總不能看著孫權死在交州。孫堅重傷,生死難料或許已經傷重不治僅憑孫權和吳景等人,能否挽回局勢,她心里沒有底。能解孫權之圍的只有孫策。孫策不松口,孫權寸步難行,他已經證明了自己在戰場上的無能,除了連累別人之外,不足成事。孫堅在的時候,沒人敢說什么,若是孫堅不在了,他必成眾矢之的,吳景也幫不了他。

“阿母,你說怎么辦,我就怎么辦。”孫策抬起頭,眼神清澈,氣度從容。“不管怎么說,這事我有責任。上次阿翁中伏,我就應該有所警惕,本當及時調整,卻還是心存僥幸,連累阿翁受傷。這一次無論如何不能再姑息了,若是阿翁不治,或者阿舅再受連累,我可真無法向阿母交待了。”

吳夫人語塞,欲言又止,眼神也有些慚愧,也越發擔心起來。在交州的人很多,除了孫堅之外還有吳景,還有朱治、程普等舊將。如果再由著孫權胡來,說不定下次就會是誰。她考慮了很久,只能一聲輕嘆。“伯符,我是個婦人,哪里懂得軍國大事還是你來處理吧。”吳夫人握著孫策的手,輕輕搖了搖。“阿母信得過你。”

孫策眼神微閃,抽回手,十手交叉,置于腹前,兩個大拇指來回轉動,半晌沒說話。吳夫人雖然心中焦急,卻不敢打斷孫策的思緒。她也清楚,孫策現在要操心的不僅是交州,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而且這些事關系到孫家的未來,無數人的富貴,遠比孫權一個人重要。

“仲謀自負,立功心切,除了阿翁之外,能指揮他的只有我。按理說,我應該親赴交州,但我現在實在抽不開身。”孫策吁了一口氣。“要不阿母寫封信,讓仲謀先回來吧,交州的事交給阿舅,暫時守住南海就行。等我平定了中原,再親赴交州,找士家算賬。”

“讓仲謀回來”

“嗯,讓他回來。”孫策撓撓頭。“就說給他物色了幾個女子,需要他自己回來相親。成家立業,他也不小了,先成家吧。事業的事以后再說,不著急。”

吳夫人考慮了好一會兒,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點頭答應。“那你說,誰家的女子可以許配仲謀”

“這個我可不好說。”孫策苦笑道“婚配雖說講門戶,也要看他們自己是否投緣。有謝家的事在前,怕是不少人對他印象不佳,勉強不來,還是等他回來再說吧。不過徐華的事就不用提了,差著輩呢,這不是讓人笑話嘛。姑母也不能答應啊,她那么好面子的人。”

吳夫人尷尬地點點頭。因為徐華的事,她和小姑鬧得很不愉快,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為了安撫小姑一家,孫策不知道又要付出多少代價。徐琨已經是濟南督,比孫權強多了。現在孫權受挫,要被孫策調回來,以后也許都沒有再立功的機會,徐琨卻要加官進爵,實在讓人氣悶。

孫策看在眼里,話鋒一轉。“阿母關心阿翁、阿舅和仲謀,可曾為他們祈福”

“這是自然的,不僅為他們,也為你們幾個。”吳夫人說道“去年聽人說,你是因有小厄才退守建業,我心中不安,也幫不上忙,就捐了一些錢,請人為你祈福。你這一年平平安安的,看來還是很靈的。”

“是嗎,你請的是哪位神仙”

“你想見他們”吳夫人打量著孫策,將信將疑。孫策連天命都不信,嚴浮調求見了很多次,一直沒有得到他的許可,現在孫策問起他們,不知是何用意。

“阿翁受傷,我也想為他祈福,希望他能化險為安。”

吳夫人很欣慰。孫策也許不信嚴浮調,但他為了父親孫堅,愿意做出讓步,這是一片難得的孝心。她一口答應,派人通知嚴浮調來見孫策。嚴浮調等這一天已經很久了。

嚴浮調很快就來了。

跟著陸績,他登上吳郡學堂的讀書樓,來到孫策面前。

孫策站在樓上,正和陸康站在一起,一邊欣賞風景,一邊輕聲交談。吳郡郡學建在嶺上,向東可以俯窺城中的繁華,櫛比鱗次。向西可以欣賞太湖的風光,水天一色。

孫策回到吳縣的第二天就來郡學,陸康很開心,陪著孫策談笑風生,暢想未來。陸績已經將孫策的決定告訴了他,同意他在不影響差使的同時盡心學問,并注意吸引新學的成就,研究易學的發展史。雖然還沒有具體的成果,但陸康這幾年一直關注學業發展,很清楚這是一個全新的學問,絕不僅僅是書本。

“對了,前天收到邴原的消息,說他從胡人手中收到一件玉器。”陸康拍著欄桿,收起笑容。“聽說有些古怪,他不敢獨斷,正與管寧探討。又向中原寄了幾封信,通報消息。”

“什么樣的玉器,這樣緊張”孫策笑道。邴原的反應有些反常,有了新發現,不是當作武器與陸康等人爭論,甚至沒有在學刊上公布,而是私下聯絡,其中必有古怪。不過他心里卻清楚,既然錢唐、余杭一帶有零星的玉器出土,遼東、遼西也不例外,那可是著名的紅山文化所在地,遺址分布比良渚遺跡范圍更大,號稱中華第一龍的碧玉龍就出自紅山文化圈。

陸康皺了皺眉,正考慮怎么措詞,腳步聲響,嚴浮調出現在樓梯口,一見陸康也在,嚴浮調的神情有些不太自然。陸康也哼了一聲,沉下了臉,喝道“嚴浮調,你休要在大王面前胡言亂語,大王可不是那些愚民,否則小心你的首級。”

嚴浮調拱手施禮。“祭酒,論道不成,便要殺人,這是儒門故事不假,只不過大王早已明儒學之偽,經學之衰,他是不會學你儒門那一套的。”

“哼但凡學術傳承,難免有歧見、曲折,傳承越久,研習的人越多,越是如此。你浮屠道也不能例外。你以為我不知道在那天竺之國,對你所言之浮屠道不以為然,甚至斥為邪道的人亦比比皆是么”

嚴浮調點點頭,又搖搖頭。“祭酒所言甚是,但又有不同。天竺那些視浮屠道為邪道之人皆是守舊腐朽之人,那些人固守舊學,不肯接受新學,這才出言污蔑圣人。他們雖嘵嘵,卻無濟于事,數百年來,舊學日衰,如老朽將亡。新學日盛,如少年成長。”

“老朽當年也是少年,少年將來也會是老朽。”陸康更加不悅。“你也是我中原衣冠,就算如今棄儒學而就浮屠,怎么連尊老也忘了不過這也正常,浮屠道重出家,在家不拜父母,在朝不拜天子,又何必在意幾個老朽。”

嚴浮調一時語塞。陸康這句話可是點中了浮屠道的要害。浮屠道重出世,要斬斷世俗之累,不僅與儒家的觀點相對立,更與世俗政治無法相容。按照浮屠道的教義,他毋須向俗世君主行禮,但他有求孫策而來,又豈能不禮敬

陸康撫著胡須,面帶得意。與嚴浮調辯論多次,今天總算勝了一局。在孫策面前,嚴浮調還敢強調浮屠道的無君無臣,無貴無賤,眾生平等么

孫策含笑不語。他不喜歡佛學,尤其對佛教傳播有些抵觸,但他也不喜歡儒學這種以扣政治帽子來進行學術辯論的做法。只不過當著陸康的面,他不會表露這樣的看法。畢竟他只是想改造儒學,并沒有徹底否定儒學的想法。

就目前而言,能夠擔當起政治哲學重任的只有儒學。

嚴浮調沉吟了片刻。“大王,浮調有一事不解,能否請大王解惑”

“不敢。”

“當年轅固生與黃生在孝景帝面前爭論儒學與黃老,孝景帝是如何評判的轅固生得罪了竇太后,令入圈擊彘,孝景帝又是如何做的”

孫策大笑,對陸康說道“陸公,你看,這就是入室操戈啊。”

陸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正待駁斥嚴浮調,孫策不動聲色的擺了擺手。陸康心中不安,卻什么也沒說,只是冷眼旁觀。孫策是對浮屠道也有興趣,想聽嚴浮調傳道,還是對浮屠道有研究,想親自下場,折服嚴浮調嚴浮調最近為了傳道,奔走于權貴之門,吳夫人、袁夫人都對他頗有好感,還捐獻了不少財物。孫策這次特地從平輿趕回來,很可能有針對浮屠道的用意。

“嚴君,我冒昧地問一句,你對浮屠道如此熱誠,是出于學術研究,還是服膺于其成就你對佛陀的行跡又如何看”

嚴浮調說道“兼而有之。”

孫策搖搖頭。“恕我直言,你可能兩者皆失。論學術,你所知的浮屠道經義不過是皮毛。論行跡,你與佛陀所行相去何吝千里,簡直是欺師滅祖。”

第二千二百零七章 有破有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陸康大喜。看孫策這架勢,可不像是要接納浮屠道的意思。本來嘛,孫策有吞并天下之志,怎么可能接受無君無父,蠱惑百姓出家修行的浮屠道。若是浮屠道大行天下,人人皆出家修行,只認佛陀,置人間帝王于何地?

    嚴浮調眉頭緊蹙。他收到吳夫人的通知,說孫策要見他,請他為孫堅祈福,可孫策這態度一點也不像是要祈福,倒像是要興師問罪。

    “請大王指教。”

    “指教不敢當。”孫策緩了口氣。“我軍旅倥傯,無暇就學,對浮屠道更是知之甚少。不過有些基本事實,我還是清楚的。”他打量著嚴浮調,來回踱了兩步。“你讀過多少部浮屠經?”

    “精讀的有十來部,泛泛的百十部。”嚴浮調明白了孫策的意思,拱手道:“浮調所學的確淺顯,不及浮屠道精深道義之萬一。不過就是這萬一已經令浮調受益匪淺,故而斗膽,敢請大王準許,傳道于大吳,令天下人皆能**開悟,共享太平。”

    “信浮屠道,就能享太平?”

    “自然。”

    “天竺人信了幾百年的浮屠道,如今依然是小國林立,互相攻殺,更有外敵接踵而來,紛紛不休,哪兒來的太平?”

    嚴浮調語塞,驚訝地看著孫策。“大王此言,從何說起?天竺雖然小國林立,卻和平共處,相安無事,談何攻殺?至于外敵,更是傳言,還請大王不要輕信。”

    孫策笑了,指指嚴浮調。“我說你只知皮毛,你還不信。你關于天竺的這些事都是從那些安息人告訴你的吧,你自己了解過嗎?別的不說,就說安息國吧,他們信浮屠道甚是虔誠,連王子都可以出家修行,可安息國如今是什么局面,你可知道?安息高等人都是逃難來的。”

    嚴浮調大驚失色,面色變了幾變,卻沒敢反駁。天竺國究竟是什么情況,他不清楚,但安息高等人是逃難而來,他是心知肚明。如果情況真如孫策所說,信浮屠有亡國之禍,在中原傳播浮屠道就不太可能了。

    陸康喜不自勝,忍不住問道:“還有這樣的事?”

    孫策輕笑一聲:“祭酒,吳縣如今已是胡商必經之地,你讀書閑暇之際,不妨去胡市走一走,喝上兩杯酒,聽胡人說說這海外的故事。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會有啟發的。”

    “對對,大王說得有理。”

    “還有,蔡大家研習天竺文字有成,收集了不少天竺的史事,正在編一部天竺簡史,其中就有浮屠道的來龍去脈,雖然簡略,卻有脈絡可循。印行之后,祭酒一定要讀讀。”

    “好好。”陸康連聲答應,心情大好。

    嚴浮調呆若木雞,汗如雨下。孫策對天竺的了解比他還多,還安排了蔡琰這樣的大家專門研究天竺,這讓他的自信瞬間崩潰,不敢輕易開口。

    “你好學向道,有所心得,不愿藏私,愿普惠天下,這份用心是好的。只是學問還不夠,倉促傳道,難道有魯魚亥豕之誤。若將這訛誤之學傳布天下,不僅誤己,亦將誤國。”孫策緩了語氣。“我想,這絕非你所想見,對吧?”

    嚴浮調猛然驚醒。他抬起手臂,用袖子拭去額頭的冷汗,連聲說道:“對,對,大王明鑒,浮調絕無亂天下之心。只是……大王,這天竺真的……”

    “不信?”

    嚴浮調擠出幾分勉強的笑容,顯然不愿相信,只是不好當面說孫策胡扯。

    “這樣吧,眼見為實,你去一趟天竺,游歷數年,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再帶一艘大船去,將那些你見都沒見過的浮屠經一并帶回來,好好研究,等真正搞明白了佛陀所言經義,你再傳道就不會有什么問題了。”

    “可……可以嗎?”

    “當然可以。”孫策抬手輕拍嚴浮調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佛陀是與老子、孔子比肩的賢者,他的學問博大精深,可不是你以為的這么簡單。你才讀了幾部浮屠經就急于傳道,和一個剛讀了論語孝經就想登堂開講有什么區別?”

    嚴浮調尷尬不已,又不肯甘心。“聽大王之意,莫非對浮屠道義亦有了解?”

    孫策哈哈一笑。“不敢說了解多少,只是有所感悟罷了。”

    “那能否請大王指教……”

    孫策搖搖頭,神秘一笑。“你境界不夠,說了也白說。”不等嚴浮調說話,他又舉起手,在嚴浮調面前翻了兩下,說道:“大道本一,觀者不同,浮屠、道門,不過是不同的說法。浮屠經千萬卷,不過一個空字。道德經五千言,也不過一個無字。只不過這里面又有細微區別,不足為俗人道。”

    陸康有些不高興了。“大王,浮屠與道門相通,那儒門呢?”

    “易學是儒門學問,還是道門學問?”

    陸康不屑一顧。“當然是儒門學問,道門不過附會而已,哪里懂得易之真義。”

    “不然。”孫策搖搖頭,想了想,轉身一指不遠處的一座小山峰,一道清泉正順著山坡流淌,嘩嘩有聲。“譬如這水,在峰頂匯聚成泉,一方面受日光蒸騰而為汽,為云為霞,另一方面順流而下,滋潤草木,看似截然不同,其實都來自于那一洼清泉。異與同,不在于水,而在于人,在于人能看到哪一步,想到哪一步。若是見云是云,見水是水,那就是異。若見云不是云,見水不是水,那就是同。”

    陸康撫著胡須,思索片刻。“臣雖不完全贊同大王之說,但也不得不承認大王說得有些道理。僅境界而論,已非臣所能及。”

    嚴浮調雖沒說話,卻也下意識的點頭贊同。他想了好一會兒,又問道:“浮調承認學問不精,境界不高,不如大王遠甚。但自覺問道之心尚誠,日夜警省,不敢疏忽,大王為何責浮調以欺師滅祖之罪?”

    孫策收起笑容,斜睨了嚴浮調一眼,看得嚴浮調心里咯噔一下,有種不祥的預感。

    “你當真不知?”

    “浮調……不知。”

    “那我問你,佛陀本是王子,為何出家苦行?”

    “為悟道。”

    “苦行是不是悟道必須?”

    嚴浮調遲疑不答。他已經明白了孫策的意思。在傳道和與人辯論的過程中,已經有很多人提及過這個問題。信了浮屠教,是不是一定要出家,是不是一定要苦行?佛陀以王子之尊出家,拋妻棄子,托缽行乞,是不是必須如此?這個問題不僅讓很多對浮屠道經義感興趣的人望而卻步,也讓很多持反對意見的人有了攻訐浮屠道的借口,陸康便是其中之一,剛剛就曾指責浮屠道無君無父,不合人倫。

    對潛在信眾的疑惑,這個比較好解答,不出家也可修習浮屠道,即所謂居士。居士這個詞本是指處士,近似于隱士或者逸士,如今被浮屠道借用過來,指在家修習浮屠道的人。對那些想修浮屠道,求解脫,卻又不能出家的人來說,做居士同樣是一種選擇。

    至于無君無父,不合人倫,嚴浮調根本不屑一顧。浮屠道勸人向善,求的是大福報,是來生的解脫,不僅對自己有益,對君父同樣有益,更甚于孝子忠臣。

    但他不敢用同樣的理由來反駁孫策。孫策剛剛表現出了對浮屠道的了解,已經遠在他之上,說服他可比說服陸康等人難多了。如果一言不合,在吳國傳道的事就泡湯了。

    “是不是不太好回答?”孫策來回踱了兩步。

    嚴浮調老老實實的承認。“大王境界高明,浮調的確有所顧忌。個人榮辱事小,傳道事大。”

    “既然如此,不如我替你答了吧。苦行未必能悟道,但不苦行怕是悟不了道。何也?浮屠經義在空,在斷舍離,放棄身外之物,甚至放棄肉身,直指本原。苦行是為了放棄那些不必要的牽掛,如果連身外之物都放不下,你還悟什么空?”

    孫策在嚴浮調面前站定,又道:“你身邊的弟子,是不是已經有人沉湎于錦衣玉食、聲色犬馬,置道心于腦后了?以佛陀之大智慧,都要終生苦行,你們何德何能,覺得自己毋須苦行就能解脫,得大福報?”

    嚴浮調窘迫不已,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何止是他身邊的人,他本人也不例外。對他來說,浮屠道首先是一種學問,他喜歡這種學問,并希望更多的人了解他,卻沒有苦行求道的意思。

    “你說,這是不是欺師滅祖?”

    “這個……大王,我等凡夫俗子,豈能與佛陀相提并論,此生解脫,怕是無望,只能……”

    “既然智慧不如佛陀,就更當勇猛精進,不能片刻放松。”孫策揮揮手。“你想傳道,我不反對。有人愿意信奉浮屠道,我也不反對。求學問道,這都是你們的自由。但欺世盜名不行。你如果只是想研究浮屠道經義,做個居士,即日起可以譯經講學,但不得誘人奉道。如果你想奉浮屠道,那就請你按照佛陀故事,托缽行乞。你不能讓人舍棄身外之物,自己卻大肆聚斂,這不是傳道,這是詐騙對不對?”

    嚴浮調大驚失色。“大王,這……”

    “我說得不對?”

    嚴浮調張著嘴,瞪著眼,一時不知該從何說起。他知道說服孫策會很難,卻沒想到孫策不反對他傳道,卻要求他們按照佛陀的故事行道,只能托缽行乞,做個苦行僧。

    有幾個人能做到這些?

    陸康看在眼里,喜形于色。“大王這也是為你們好。身心不二,方能行道,飽食終日,醉生夢死,如何行道?”

    嚴浮調氣苦,忍不住反駁道:“陸祭酒,你們儒門能依圣人故事嗎?”

    “能。”陸康不假思索,理直氣壯。“我們儒門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則天下,言行不一的偽君子為萬人唾棄。邦有道則谷,邦無道則走,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

    面對侃侃而談的陸康,嚴浮調第一次無言以對。這可真是要了命,這個問題不解決,不用孫策禁止浮屠道,連他自己都不會修習浮屠道,最多當個學問研究研究而已,行道就免了。

    誰愿意安穩日子不過,托缽沿街行乞啊。

    孫策等了一會兒,又問了一句。“為人祈福求平安,是浮屠道的固有經義嗎?如果我記得不錯,佛陀是反對神通的。”

    嚴浮調面紅耳赤,欲言又止。

    孫策心中明鏡也似。佛教理論精深,邏輯嚴密,但佛教至少這時候的佛教還是以思辨為主,并不包括祈福這樣的法術。這些都來自于道門,而且是來自道門里的原始巫術道門本來就起源于民間,治病祈福、禳災祛魅都是他們的看家本領。佛教的思辨只能吸引知識分子,對普通百姓沒什么吸引力,后來為了擴大信眾基礎這才從道門那里學來了這些法術,比如超渡亡魂之類,最終青出于藍勝于藍,生意做得比道門還好。

    嚴浮調只是開了個頭,效果不錯,一度還自以為得計,現在卻被孫策抓住了把柄,連反駁的機會都有。如果說沒有像佛陀一樣苦行只是做得不夠,那從道門那里偷學祈福法術就是做得太過了,欺師滅祖這個罪名想賴都賴不掉。

    “浮調學術不精,口辯不給,不能應對,還請大王稍微寬限些時日,容浮調請同門前來為大王解說。”

    見嚴浮調想口遁,孫策也不挽留。“我隨時恭候,不過你涉嫌欺詐,在搞清楚真相之前,你接受諸家的財物要予以押扣。”

    “我……”嚴浮調剛準備辯解,一看孫策臉色不對,想起自己答應吳夫人要為孫堅祈福求平安的事,又生生把話咽了回去。他懊喪不已,早知是這個結果,他又何必費盡心機的來見孫策?這不是自找沒趣么。孫策雖然沒有禁止他傳道,卻比禁止更嚴重。

    沒有了那些財物,以后的生活可怎么辦?

    嚴浮調失魂落魄,怏怏的走了。陸康心情大好,忍不住放聲大笑。他笑了一陣,夜猶未盡。“大王,你真覺得這浮屠教義有可取之處?何不索性禁了,免留后患?”

    “堵不如疏。”孫策搖頭道:“信浮屠教的非富即貴,連我阿母都喜歡聽這嚴浮調講經,簡單的禁止不知會惹出多少麻煩。大戰在即,我不希望江東生亂。以子之矛,攻子之盾,讓嚴浮調知難而退,或是出海求法,是眼下最穩妥的辦法。”

    “大王要出戰?”陸康收起了笑容,眼中閃過一絲憂色。

    孫策點了點頭。“陸公,你是江東耆賢,德高望重,又久經仕宦,經驗豐富。你說說看,眼下該如何平衡不同派系之間的關系?”

    陸康沒有立刻回答。陸遜省親,他和陸遜深談過幾次,知道陸遜有功不賞,反而受罰,就是受派系之爭所累。孫策的發展太快,麾下文武又過于年輕,缺少年長穩重之輩,重臣中年紀最大的張纮還沒到五十歲,以前甚至沒有過主管郡縣事務的經驗,這樣一個人擔任首相實際上是有些吃力的。

    張纮能做成這樣,已經超出陸康的預料。至于虞翻、郭嘉等人,包括孫策本人在內,聰明是毋庸置疑的,經驗卻普遍欠缺。在這種時候,向老臣請教實在是最正常不過的事。

    當然,孫策親自趕回吳縣,不會只向他一個人請教,楊彪、黃琬等人都會受到他的垂詢,首先來吳郡郡學,向他請教,也是表示對他個人的尊重,對吳郡世家的尊重,自然也是希望得到他和吳郡世家的支持。

    甚至可以說,當著他的面駁斥嚴浮調也是其中一環。這說明孫策是清醒的,知道只有儒學能夠治國。

    “大王,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派系紛爭,說到底爭的還是私利。利不可無,無利不能存身。義亦不可或缺,不義則人自為利,一盤散沙,國將不國。”

    孫策微微頜首。他現在的感觸是越來越深,如果沒有一個共同愿景,一個團體都很難壯大,更別說一個國家,一個文明了。為了去除儒學的弊端,解放讀書人的思想,他公開否定天命,卻沒能建立一個代替天命的共同愿意,在解放思想的同時,也造成了思想上的混亂。

    還要不要放,放到什么程度,這是他最近考慮得最多的問題之一。

    “利有大利小利,公利私利,近利遠利,義亦如此。義利當相配,方能各得其所,否則難免顧此失彼。霸道之失,就在于重利輕義,王道之失,則在于重義輕利。大王欲行王道,分利于民,卻又利重義輕,近乎霸道,終究不是長久之計。依老臣之見,民之利不可奪,那就只能著眼于義,使民知義,知大義,義利重歸于平衡,則霸道之失可免,王道可久。”

    “如何才能民知義?”

    “自然是教化。”陸康笑道:“德教本是圣人遺訓,也是儒門所重,只不過以前失之迂闊,士人雖奉為圭臬,汲汲以求,王者卻不以為然,或者虛應故事。難得大王英明,或許有機會大行于世。”

    孫策打量著陸康。陸康雖須發花白,雙目卻炯炯有神,透著說不出的興奮,一點也不是垂暮之年的老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說的就是這樣的老人家啊。

    


    
寫了1晚上,不滿意,無更。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如題。

  https://


  天才一秒記住本站地址:。手機版閱讀網址:
首頁460461462463464465466467468469470471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莊不周所寫的《策行三國》為轉載作品,策行三國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策行三國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策行三國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策行三國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策行三國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策行三國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