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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一十三章 華歆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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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曄再自負也不敢應孫策這句評語,否則他就在軍師處就舉目皆敵了。他連忙謙虛了兩句。“軍師處藏龍臥虎,人才濟濟。若非大王指點,險些應付不來。”

孫策笑笑,轉頭看向荀彧。“大夫慧眼識人,薦才有功。”

荀彧還禮,謙虛了幾句。他這么做是受形勢所迫,郭嘉所托,孫策心里清楚,但汝潁系未必都清楚,這個仇怕是還要記在他的頭上。很顯然,孫策并不希望他成為汝潁系一呼百應的領袖,刻意制造誤會,他別無選擇,只能逆來順受。

張承上前,呈上評定意見表,說明自己的意見。他認為這份作戰計劃超出了他的評價能力范圍,請孫策給出最后的意見。孫策看完,稍微翻了翻,遞給荀彧。

“大夫既然也在,不妨也看看,給個意見,看看能否當得甲等。”

荀彧嘴里跟喝了藥似的苦。雖然知道這是自己逃脫不掉的使命,但被人這么折騰還是很郁悶啊。孫策要扶植江淮系,要給劉曄一個優級甲等的評定,卻要他來承擔汝潁系的憤怒。

“大王,臣與劉曄是舊日同僚,怕是不合適吧。”

孫策看著一臉無奈的荀彧,心中暗笑。今天特地請你過來,就要讓你做擋箭牌,你還想躲?哪有這么容易的事。“大夫主動避嫌,實在難得。不過正因為你是子揚舊日同僚,更清楚他的能力,才要請你給點意見。大夫不要急著推辭,不妨先看看這份作戰計劃,看看他與昔日相比是否有進步,能不能當得起這優級甲等的評價。”

荀彧無可推辭,只好接過來細看。劉曄在一旁聽了,心里卻有些觸動。就事而論,他這份作戰計劃可以算是他有生以來做得最用心、最細致的一份作戰計劃。別的不說,以前的作戰計劃從來沒有查過這么多資料,沒有對敵我雙方做過如此深入的分析,一方面是沒有這么豐富的資料積累,另一方面也是沒有人會吹毛求疵的質詢他,沒必要想得那么周密,總體規劃可行就可以了。

他在朝廷主持秘書臺的時候,哪個掾吏敢如此雞蛋里挑骨頭的找他毛病?他們連聽都未必有機會聽,大部分時候他只需要向天子做出解釋即可。

如果天子入兗州的計劃被如此質詢,能通過嗎?劉曄有些遺憾。他想都不用想,那個計劃如果是向孫策提出的,根本無法通過軍師處的質詢,會被批得千瘡百孔,體無完膚。不僅如此,從天子出潼關開始,他所有的作戰計劃都是在冒險,都是在賭博,受挫是遲早的事,問題只在于什么時候受挫。

劉曄出神的時候,荀彧看完了作戰計劃,也頗感意外。他看了劉曄一眼。“若非親眼所見,連我也不敢相信這是你擬定的計劃。進步顯而易見,可……”荀彧嘆了一口氣,自失地笑了笑。如果劉曄之前輔佐天子時也這么嚴謹,又怎么會有兗州之敗?“可喜可賀”這四個字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可以評優級甲等?”孫策笑瞇瞇地問道。

荀彧抬起眼皮,沉吟半晌,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可。”

“我與大夫不謀而合,甚善。”孫策滿意的提起筆,在評定意見表上寫下了評語:優級甲等,轉手遞給張承,讓他去宣布。張承心領神會,轉身走了。

過了一會兒,軍師處的艙室爆發出一陣興災樂禍的叫好聲。

“彩!”

荀彧臉上的神情也很精彩,孫策卻不動聲色,談笑風生。“大夫,今天請你來,還有一件事想請教。”

荀彧嘆了一口氣。“請大王垂詢。”

“你對逢紀這個人怎么看?”

——

盧奴,中山國相府。

華歆下了車,雙手叉腰,看著相府大門上的匾額,“嗤”了一聲:“逢元圖忙于公務,這書道退步啦。”

守門的執戟郎官見馬車停在相府門,原本就不舒服,又見華歆大放厥詞,貶低國相逢紀的書法,頓時大怒,當值的都尉揮了揮手,數名持戟郎官沖了過來,將華歆團團圍住,閃亮的戟刃幾乎要刺破華歆的衣服。都尉大步走到華歆面前,厲聲喝斥。

“哪來的狂徒,敢在相府前放肆?”

華歆也嚇了一跳,隨即又鎮定下來,眼前一翻。“中山國初肇,便如此待客,燕昭王黃金臺遺風安在哉?平原故人來訪,讓逢紀出來見我。”

聽到故人二字,都尉倒也不敢怠慢,連忙讓郎官們退后,不要傷了華歆,又派人入府通報。相府門前要地,有不少掾吏來來往往,看到華歆在此大喊大叫,不少人便看了過來,聽到華歆自稱是逢紀故人,便有人留了心,不動聲色地站在一旁,看事態發展。

過了一會兒,府中有一個中年掾吏出來,快步走到華歆面前,躬身施禮。

“敢問足下是……”

“平原華歆。”

那掾吏愣了一下,盯著華歆看了又看,又驚又喜。“華子魚?你是青州一條龍的龍頭,華歆華子魚?”

華歆撫著胡須,微微一笑。“正是,可得逢元圖出迎乎?”

掾吏面露難色,湊近半步,低聲說道:“子魚先生來訪,逢相自然是歡迎的。只是逢相公務繁忙,正在會客,還請子魚先生隨我入府,容我稟報逢相,與子魚先生相見。”

“很忙?”華歆哈哈大笑。“想當年周公佐成王,治理天下,一沭三握發,一飲三吐哺,猶知起而待士。區區中山國,所領不過數郡之地,以逢元圖的才華,何至于如此勞形?”

掾吏神情窘迫。他是逢紀親近,隨逢紀多年,卻沒見過華歆,沒想到華歆這么難纏。但華歆名滿青州,猶在逢紀之上,他也不敢得罪,只得請華歆稍候,他先進去通報。一旁圍觀的人見了,也有些意外,有的竊竊私語,有的上前與華歆見禮。青州一條龍的名聲本來就大,如今邴原、管寧擔任遼西、遼東郡學祭酒,常有文章面世,冀州人也常常聽說,如今龍頭華歆到此,自然要請教一番。

華歆也不謙虛,站在相府門,高談闊論,來者不拒。這些掾吏大多學問一般,在華歆這樣的名士面前只有俯首稱臣的份,以得一句指點為榮,沒幾個人有資格和底氣與華歆辯論。見華歆有問必答,請教人越來越多,不一會兒,門前就聚了一群人。

過了一會兒,逢紀從里面走了出來,見此情景,不禁眉頭輕皺,咳嗽一聲。聞著華歆的掾吏們見逢紀到了,不敢怠慢,紛紛見禮,四下散開。

逢紀走到華歆面前,上下打量著華歆,眼神有些疑惑。“華子魚,你怎么來了中山?”

華歆嘆了一口氣。“逢元圖,我是來求衣食的。”

逢紀心中一動。華歆是平原高唐人,如今高唐被朱然占據,已是要塞,沈友、徐琨二人在青州強行推行新政,不少世家都遭了殃,輕則產業被奪,重則加破人亡,再加上甘寧那個江賊,殺戮甚重,惡名遠播,華歆作為名士,與他們相處不來也是可能的。如果他真是避難而來,不僅可以現身說法,讓冀州世家反對孫策,也能為他招攬一些青州士子。青州世家倒了霉,仇恨孫策及其新政的人自然不止華歆一人。面對冀州世家的壓力,他正愁勢孤力單,有了華歆和青州士子的支持,或許可以扭轉局面。

逢紀不動聲色,轉身相邀。“子魚名滿天下,平時請都請不到,如今駕臨中山國,便是貴賓,豈是衣食,青紫俯拾耳。請!”

華歆隨逢紀入府,來到中庭,不少掾吏正在等候。他們只知道外面來了人,逢紀親自出迎了,卻不知道是誰,此刻見一中年儒者跟著逢紀進來,五官端正,風度翩翩,不免好奇。逢紀引華歆上堂,臨階而立,然后拍拍手掌,便掾吏們聚攏來,隆重介紹華歆。

青州、冀州接壤,平原郡更是與冀州毗鄰,知道華歆的人還真是不少,此刻聽說眼前這人便是華歆,又驚又喜,紛紛上前見禮。雖然有人也好奇華歆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卻沒人冒失此刻去問。

一時間,堂上階下一片客套聲,氣氛極是熱烈。逢紀看在眼里,暗自歡喜。雙方分賓主落座,逢紀再次問起華歆青州形勢,華歆也不推辭,將青州世家的慘狀說了一遍,說到動情處,涕淚俱下,悲慟不能自已,聞者無不落淚,想到自身的情況,更多了幾分不安。

青州與孫策沒有直接發生沖突,青州世家只是不支持孫策的新政,又在袁譚兄弟進攻青州時予以響應,便遭到如此報復,冀州先是支持袁氏父子,多次與孫策大戰,現在又支持劉備,孫策若是得了冀州,又豈能饒過冀州世家?要想逃過此劫,還得同心同德才行啊。

逢紀將眾人的神色看在眼里,更覺得華歆來得是時候。他與華歆談了一下,表達了希望華歆留下來幫忙的意思,并且表示,只要華歆同意,他可以向中山王推薦,中山王必能重用華歆。

出乎逢紀的預料,華歆拒絕了。(策行三國..133133406)--(策行三國)

第二千二百一十四章 1盤散沙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面對逢紀的疑惑,華歆表達了自己的擔憂:劉備能戰勝孫策嗎?

  逢紀神情漠然,眼神卻有些飄忽不定。他擺弄著手中的琉璃酒杯,忽然笑了一聲:“恕我直言,子魚莫不是沈友、徐琨的說客?”

  華歆從容不迫。“元圖是可以游說之人嗎?如果是,我倒是想做個說客,解兵爭,積陰德。大戰一起,死傷數以萬計,英俊殘滅,百姓涂炭,青州之禍現于幽冀……”

  “子魚,你覺得我是可以游說之人嗎?”逢紀打斷了華歆,嘴角微挑,有些不以為然。

  “不是。”華歆暗叫可惜,臉上卻不露絲毫。“所以我只求衣食,暫避一時。一旦戰事推進到冀州境內,高唐太平,我也許就可以還鄉了。”

  逢紀抬起手,用尾指撓了撓鬢角。這幾天實在太忙,連休沐的時間都沒有,頭皮發癢。“子魚聽到了什么消息,何以覺得戰事會推進到冀州境內?據我所知,兗州還沒談妥呢。”

  “你覺得兗州人還能支持多久?”

  逢紀沒吭聲。他雖在中山,卻清楚冀州內部分歧很大,根本騰不出手增援兗州,朱靈如果不能及時撤回冀州境內,必敗無疑。袁譚地盤日蹙,四面受敵,兵力嚴重不足。這也正是他襲取冀州的機會,但他不希望發生大規模的戰事,一旦僵持,只會兩敗俱傷,漁翁得利。所以他不僅需要速戰速決,更需要迅速穩住冀州,迅速形成合抗,對抗孫策隨時可能的進攻。

  這需要他維持與冀州世家的關系,沒有冀州世家的支持,這兩個目標一個也不可能實現。

  可他又不甘心為他人做嫁衣。如果僅僅依賴冀州世家,沒有屬于自己的力量,就算他的謀劃得以實現,成果也會被冀州世家攫取。袁紹入主冀州的時候,汝潁系人才濟濟,都被冀州人壓制住了。他孤身一人,拿什么和冀州世家抗衡。

  他希望華歆能夠支持他,吸引一批青州才俊來到中山。但華歆只想寄寓,不想出仕,這讓他有些失望。而且從華歆的語氣來看,他對天下形勢很悲觀,不想拋頭露面,引起孫策的注意。

  “子魚,我有一事不解,還請子魚能直言相告。”

  “你是說我為什么不去遼東、遼西吧?”

  “是,你與邴根矩、管幼安共稱青州一條龍,同窗數年,如是只為衣食考慮,去找他們豈不更合理?遼東、遼西的形勢可比中山強太多了。”

  華歆嘆了一口氣。“不瞞元圖,不是不曾想過,只是一想到下邳陳氏的遭遇,便覺心寒。”

  “下邳陳氏?”逢紀很驚訝。他當然知道下邳陳氏被族滅的事,但此事與華歆有何干系?如果僅僅是同病相憐,似乎不必如此,青州被族滅的世家也不少。

  “元圖可能不清楚,我年輕時,曾與管幼安一起就學于陳公伯真,下邳陳氏是我的師門。歆也書生,無力為師門報仇,只能隱居不仕,茍且偷生。且華氏是高唐著姓,與邴根矩、管幼寧略有不同,讓我像他們一樣依附孫吳,實難從命。如果元圖有為難之處,也不勉強,我再尋他處便是了。”

  逢紀恍然大悟。原來華歆和下邳陳氏還有這么一段淵源,那倒是情有可原了。見華歆起身欲走,逢紀連忙攔住他。“子魚,我一時失言,千萬莫怪。既然如此,你就先在中山住下吧。若有閑暇,幫我寫幾篇文章,教幾個孺子,也是好的。”逢紀轉身取來幾部文集,放在華歆面前。“喏,這上面有邴根矩、管幼安的文章,我正想著怎么應對呢,正好你來了。龍頭在此,龍身、龍尾豈是敵手。哈哈哈……”

  逢紀大笑,華歆拿起文集翻了翻,欣然從命。

  ——

  雖然華歆不肯出仕中山,逢紀還是向劉備匯報了華歆的到來。劉備曾任平原相,對華歆的名聲有切身感受,只是當初名望太低,夠不著華歆的門檻。如今華歆主動來到中山避禍,他當然不能失禮。

  劉備親自登門拜訪華歆,向華歆請教學問和時勢。華歆不接受官職和饋贈,卻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他與劉備縱論天下大事。因為沒有君臣關系,他不用顧忌太多,說話坦率真誠,雖然并非都是劉備愛聽的,卻時有新見,對劉備頗有啟發。

  在群臣之外,能有這樣一個名士做朋友,劉備很滿意。他隔三岔五的來向華歆請教,有時候還帶著近侍或宗親子弟。近侍中有一些是冀州世家子弟,他們見過華歆之后,為華歆的學問和風采折服,紛紛向親友宣傳華歆。

  華歆的到來,迅速引起了崔鈞等人的警惕。雖然華歆沒有出仕中山,也有充足的理由,卻無法讓他們安心。不管華歆與否,他的到來都成了逢紀想培植個人力量的象征。

  很快,有人便挖出了一個事實:華歆當年在陳球門下求學,除了管寧之外,還有一個著名的同窗:剛剛過世的大儒鄭玄。鄭玄比華歆年長三十歲,不是一輩人,但他們肯定有交情,陳球去世時,他們曾一起參加葬禮,并在陳球墓前刻碑留名。

  鄭玄的影響力有多大,所有人都清楚。鄭玄雖然死了,但冀州、青州還有很多他的學生,其中最著名的如樂安國淵、清河崔琰,如今可都在冀州擔任要職。逢紀拉來華歆做幕僚,很可能是要和國淵、崔琰等人套近乎。有了這些人的支持,再加上袁熙與逢紀的舊交,逢紀的實力足以和他們抗衡。

  有了這樣的擔心,崔鈞等人對聯絡袁熙、襲取冀州的事不熱心了,他們提出各種理由進行阻擾、拖延,一會兒是冀南世家強勢排外,就連袁紹都鎮不住,大王入主冀州,恐怕也不會受到歡迎;一會兒袁熙太軟弱,能力不如袁譚,以弟篡兄,于大義也不合;一會兒大軍數量有限,尤其是騎兵數量不足;一會又擔心錢糧不足,兩面作戰,恐怕供應不上,需要多準備一些時間,最好等到秋后。

  逢紀焦頭爛額,寸步難行。但他不認為這是因為華歆的到來引發的,反倒更加反感冀北世家的頑固和不可理喻。他苦勸劉備,希望他能力排眾議,迅速出兵冀州。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一旦孫策全取兗州,四面合圍,他們就自顧不暇了。

  劉備信心不足,遲遲沒有決斷。

  時間一天天過去,逢紀心急如焚,卻也無計可施。
第二千二百一十五章 少年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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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鄴城外,袁紹墓前。
  
    魏王袁譚拱著手,瞇著眼,看著巨大的封土堆,面龐消瘦,神情淡然。
  
    袁熙、袁尚站在不遠處,湊在一起嘀嘀咕咕,不時地看一眼袁譚的背影,眼神很復雜,說不出是具體什么感覺。年幼的袁買站在一旁,臉色茫然,眼神怯怯。站在袁譚身后的沮鵠看得分明,不禁嘆了一口氣。袁氏兄弟不和,袁熙、袁尚已經連表面上的敬畏都不在乎了,即使是在袁紹的墓前。
  
    冀州崩潰在即,只看那只錘子什么哪個方向敲下。沮鵠心中凄涼,忍不住上前半步,湊在袁譚身后,耳語道:“大王……”
  
    袁譚敷衍地應了一聲,轉頭看了沮鵠一眼,又看看遠處的袁熙、袁尚。感覺到袁譚的注意,袁熙立刻閉上了嘴巴,若無其事的轉過了頭。
  
    “回去吧。”袁譚轉身向停在路邊的馬車走去。沮鵠跟了上去,袁譚想了想,又道:“叫他們兩個過來,與孤同車。”
  
    “大王,這不合禮儀。”
  
    “孤有事要和他們說。”
  
    沮鵠看看袁譚,沒有再吭聲。他跟隨袁譚多時,知道袁譚雖然隨和,一旦做了決定,卻很少有人能勸得回。袁譚要找袁熙、袁尚談什么,之前一點征兆也沒有。他正猶豫,袁譚又催了一聲。沮鵠無奈,慢慢向袁熙、袁尚走去。見沮鵠走過來,袁熙、袁尚都警惕起來,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
  
    “二位將軍,先王墓前,不追思先王功德,寄以哀思,心神不屬,怕是不合禮法吧?”
  
    袁熙冷笑不語,袁尚變色道:“沮伯志,你這是欲加之罪……”
  
    沮鵠搖搖頭,指指一旁的侍御史。袁尚立刻閉上了嘴巴。沮鵠說他們失禮,他還可以據理力爭,但是在袁紹墓前大聲喧嘩,被御史彈劾,那可無法辯解。他咬牙道:“沮將軍這是要陷我于律法嗎?”
  
    “豈敢,只是提醒將軍慎獨而已,并無他意。二位將軍,大王有請。”
  
    袁熙、袁尚看看遠處的王駕,又互相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安。袁熙還沒話,袁尚又梗起了脖子。“去便去,聽聽王兄說些什么。我們又沒犯錯,他還能殺了我們不成?”說著,擔著袁熙大部向袁譚的馬車走去。沮鵠不緊不慢地跟在后面,袁熙、袁尚聽到腳步聲,心【  更新快】中不安,卻又不愿回頭示弱,氣勢不免弱了三分。來到馬車門,沮鵠搶上一步,敲響了車門。
  
    袁譚的聲音在車里響起。“顯奕,顯甫,上來吧。”
  
    “喏。”袁熙、袁尚躬身行禮,拉開了車門。袁譚坐在車里,靠著車壁,一手托腮,眼神看著窗外,一動不動。袁熙、袁尚上了車,在袁譚對面就座。袁譚這才緩緩轉過頭,做了個手勢。沮鵠會意,關上門車,又示意其他人則離得遠一些。
  
    車內,袁譚保持著靠窗的姿勢,一動不動。袁熙、袁尚并肩坐在對面,腰背挺直,神情緊張,幾次想開口說話,卻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只是咽了幾口唾沫。這幾個月來,袁譚的話越來越少,平時便也罷了,現在咫尺之遙,壓力陡增。
  
    “顯奕,劉備準備得怎么樣了?”
  
    “劉……劉備?”袁熙臉色瞬間煞白,眼神慌亂。
  
    袁譚轉過頭,平靜如水。“你不會以為你和劉備的聯絡我一無所知吧?”
  
    袁熙的眼角抽了抽,額頭沁出一層汗珠,手也摸上了腰間的刀柄。袁尚也悄悄挪了挪,將刀移到合適的拔刀位置。袁譚一動不動,靜靜地看著他們,嘴角漸漸揚起。
  
    “我本來想,若是劉備率部進犯,我就命你們率兵阻擊,順理成章的將兵權交給你們。現在看來,劉備怕是不會來了。”袁譚伸出手指,揉著太陽穴,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他從腰間取下裝有王璽的革囊,扔在小案上,就像扔一個不值錢的雜物。“中山王不敢來,吳王卻隨時可能到,義不再辱,我不想再被他俘虜一次。你們誰有信心擊敗他,就收了這顆王璽,守住魏國。若能平定天下,完成父親的遺愿,那就再好不過。”
  
    “大王,這……”袁熙、袁尚一點心理準備也沒有,頓時亂了陣腳。
  
    “不著急,你們慢慢想。王璽就在這兒,你們什么時候商量好了,什么時候取走。”袁譚頓了頓,又道:“我只有一個要求:不要兄弟相殘。爭天下爭不過吳王,再鬧出兄弟相殘的慘劇,惹人笑話,父親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他遲疑了片刻,垂下眼皮,看著案上的王璽,嘆息道:“當初若不是他與公路叔父兄弟鬩墻,又何至于此?兄弟同心,其利斷金。顯奕、顯甫,你們一定要記住這個教訓。”
  
    袁熙咬咬牙。“王兄,退位之后,你打算去哪兒?”
  
    袁譚眉頭輕顫。“何公在鹿門山尋了一個隱居之處,據說風景甚佳。我將和他一起隱居,從此不問世事,度此殘生。行了,你們下去吧,想好了再來告訴我。”說著,抬起手,示意袁熙、袁尚自便。
  
    袁煕正待再言,袁譚卻已轉過頭,繼續看著窗外景色。袁熙、袁尚見狀,只好閉上嘴巴,推門下車。隨侍的沮鵠頗有些意外,上前請示袁譚行止。袁譚示意回城,沮鵠領命,關上車門,示意御者出發。馬車緩緩起動,留下袁熙、袁尚站在路邊。
  
    隨侍的騎士依次過去,袁熙舉起手,在面前揮了揮,扇去馬蹄踢起了灰塵。“顯甫,你意下……如何?”
  
    袁尚看著遠處被騎士夾侍的馬車,思索良久。“二兄,這是真的嗎?”
  
    “應該是真的吧。這種事也是能開玩笑的?”
  
    “不,我說的是你和劉備聯絡。”
  
    袁熙頓時語塞。袁尚歪著頭,打量著袁熙,臉色很難看。“劉備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嗎?這不是引狼入室么,他若是進了魏國,還能留我兄弟性命?”
  
    袁熙窘迫不堪,面紅耳赤。這件事,他一直比較猶豫,都是逢紀從中撮合。如今逢紀那邊沒了消息,他也不知道出了什么狀況,又被袁譚一語道破,正自后怕,面對袁尚的指責,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袁尚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袁熙的眼神不由自主的跟著他來回走動,忽然之間有一種錯覺。兄弟幾人之中,袁尚最像父親袁紹,不僅長得像,走路像,說話的語氣也像。相比之下,兄長袁譚更像他的生母李夫人,性格也和父親不太一樣。
  
    袁熙忽然有一種說不出的沮喪。就算兄長袁譚讓出魏王之位,這個機會也不會落在他的頭上。三弟袁尚不僅像父親,更有其母族的支持。劉繇本人還有交州作戰,大量的兗州世家退守冀州,也因為袁尚生母劉夫人的緣故支持袁尚,不可能支持他。
  
    那我折騰個什么勁?是誰做魏王,對我來說有區別嗎?
  
    就在袁熙胡思亂想的時候,袁尚突然停住了腳步。“二兄,大兄說要讓王位,隱居鹿門山,是真心話,還是敷衍之辭?”
  
    袁熙怏怏的回了一句。“不知道。”
  
    “依我看,應該是真的。”袁尚眼神閃爍。“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志。任城之戰,他被孫策俘虜過。面對孫策,他已無戰意,如今雖機緣湊巧,得了王爵,裂土封國,卻無信心守住,更無信心擊敗孫策,逐鹿天下。趁著戰事未起,讓出王位,既可以避免再受辱,又得將重任讓與你我,一舉兩得,有何不可?”
  
    袁熙無可無不可,漫不經心地點頭附和。袁尚看得清楚,暗自得意。袁熙什么性格,他一清二楚,制服他太容易了。
  
    “二兄,這魏王之位,你有意否?”
  
    袁熙愣了一會,不滿地看向袁尚。“顯甫,我有意就能做嗎?”
  
    “二兄如此有意,當然能做。”袁尚露出狡黠的笑容。“兄弟相及,長兄讓位,自然應該由你繼位,除非你不想做。二兄,你想做嗎?”
  
    袁熙張口結舌,心亂如麻。他不知道袁尚究竟是什么意思。他當然想做魏王,但他也清楚,如果袁尚不支持,他這個魏王是做不長的,甚至連爭取一下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讓他說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他又實在不甘心。
  
    袁尚也不著急,等了一會,又道:“二兄,你如果做了魏王,我做了中山王,你我兄弟據有幽冀,就算面對孫策也有一戰之力。天子戰歿,關中朝廷群龍無首,亂作一團。曹氏父子困守益州,也無爭霸天下之力。他又是我袁氏故吏,待我兄弟得了天下,他還能不俯首稱臣?”
  
    袁熙愣住了,瞅著袁尚半天沒說話。你想得真遠啊,居然想擊敗孫策,令曹操稱臣?
  
    “顯甫,你是不是……”
  
    “癡心妄想,夜郎自大?”
  
    “呃……”
  
    “是的,的確有些癡心妄想。可是如果連這點勇氣都沒有,就算做了魏王又能安穩幾天?還不如隨大兄去鹿門山隱居。我袁氏四世三公,門生故吏遍天下,如果我們都不敢想,還有誰敢想?大兄說得對,之所以落到今天這個局面,都是因為當初父親與公路叔父生了分歧,兄弟不合。若你我同心,區區孫策,何足道哉?天下士大夫受其新政荼毒,苦吳久矣,物極必反,這正是你我兄弟奮起反擊之時。”
  
    袁尚一邊來回走動,一邊揮舞著手臂,慷慨激昂,白晳的臉龐泛起興奮的微紅。
  
    袁熙目瞪口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bdshare();

第二千二百一十六章 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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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給袁熙多少考慮的時間,袁尚就提出了一個極其大膽的計劃。
  
  和劉備聯絡,誘其襲擊鄴城,一舉重創他,得手后反攻中山,拿下幽州,實現自父親袁紹以來的宿愿。屆時袁熙擁冀州,袁尚擁幽州,以冀州土地、戶口為根基,合幽州之突騎、冀州之步卒,足以割據河北。
  
  袁熙還在猶豫,袁尚追問了一句:你忘了甄家的事么?
  
  一聽“甄家”二字,袁熙無明火起,面色猙獰。甄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奪妻之恨,讓他一直抬不起頭來。袁尚拍拍袁熙的肩膀。“二兄,孫策以臣逆主,不僅奪了伯陽兄的基業,強占了我袁氏的女子,還奪了你未過門的妻子,這不僅是你的恥辱,也是我們袁家的恥辱。此仇不報,你我兄弟如何立于世間?百年之后,又有何臉面去見父親和公路叔父?”
  
  袁熙咬咬牙。“顯甫,我聽你的。不過,有一件事你要留意,孫策雖遠在江東,卻隨時可能出兵冀州,朱然在高唐,徐琨在濟南,更是咫尺之遙。”
  
  袁尚胸有成竹的點點頭。“二兄放心,我已經想好了對策,只是要委屈你一下。”
  
  “委屈我?”
  
  “沒錯。”袁尚得意地一笑,湊在袁熙面前,嘀咕了幾句。袁熙如夢初醒,且喜且懼。袁尚小小年紀,居然有如此心機,不知是禍是福。
  
  袁尚拍拍袁熙的手臂,紅光滿面。“就這么定了?”
  
  袁熙遲疑了片刻,點點頭。“好吧,就依你所言。”
  
  ——
  
  袁熙、袁尚各自上車,返回鄴城。
  
  回城后,袁尚單獨去見袁譚,表示他已經和袁熙商量過了,最好還是袁譚繼續做魏王,他們輔佐。畢竟袁譚年長,有豐富的經驗,也了解孫策的為人。如果袁譚實在無心世事,一意歸隱,那就按照年齡順序,由袁熙接任王位。
  
  這個理由也很簡單,袁熙已經成年,也有在青州作戰的經歷,與冀州世家的關系也算親近。而他年方十六,未諳世事,即使有兗州人的支持也很難掌控冀州,倒不如由袁熙接任魏王,他一旁輔佐,積累些經驗,將來征戰立功,爭取封王封侯。
  
  袁譚對袁尚刮目相看。他本來以為袁尚會力爭嗣位,畢竟袁熙為人平庸,又沒有多少支持力量,根本無法和袁尚競爭,沒想到袁尚年紀輕輕,倒是識大體,主動退出。心情激動之下,袁譚說了一句心里話。
  
  “顯甫,父親在世的時候最疼你,是有原因的。你最像他。”
  
  袁尚連忙謙虛了幾句,隨即又道:不管是袁譚為王,還是袁熙為王,也不管將來是投降孫策,還是繼續對峙,劉備都是心頭大患。此人輕于去就,反復難養,又侵占了中山、河間,就像頂在冀州腰肋上的一把刀,隨時可能刺過來。因此,當務之急是消滅劉備,將半個幽州收入囊中。
  
  具體的辦法就是以兄弟不和為掩飾,袁熙聯絡劉備,誘劉備入伏,袁尚則出面與蔣干談判,穩住吳軍,以免太史慈或者徐琨、沈友趁火打劫,尤其是徐琨,他就在濟南,一旦收到消息,隨時可能跨過大河,進攻清河、魏郡,威脅鄴城。
  
  袁譚深以為然。他一直猶豫不決,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擔心劉備。某種程度上,他不擔心孫策。雙方實力差距明顯,不會有太多變化。以孫策的為人,加上袁權、袁衡姊妹的影響,楊彪父子的關照,魏國還有存續的可能。可是劉備就說不定了。劉備野心勃勃,覬覦冀州已久,一旦他讓位,劉備必然對冀州發起攻擊,不管是袁熙還是袁尚,都不是劉備的對手。
  
  劉備通過逢紀與袁熙聯絡,想里應外合謀奪冀州,他也想將計就計,誘劉備入彀,奈何劉備一直沒有行動,這讓他有些焦慮。蔣干在鄴城已經滯留了三四個月,再耽擱下去,談判無疾而終,就只能等著秋后決戰了。
  
  有劉備在后,冀州根本無法全力以赴。
  
  袁尚提出的這個計劃也許可以解決劉備。吞并了劉備占據的半個幽州后,不管是與孫策對峙還是投降,底氣都會足一些。
  
  袁譚接受了袁尚的建議,并答應袁尚的請求,盡可能的保密,不向不相干的人透露相關的內幕,以免走漏消息,讓劉備有了警惕。
  
  袁譚一口答應。
  
  ——
  
  蔣干坐在廊下,看著張繡指點麾下騎士練習武藝。
  
  蔣干是吳王使者,身份尊貴,隨從眾多,僅騎士就是兩百人,幾乎占了整個都亭。后面的大院就成了張繡等人的演武場。張繡很盡職,身處險地,不能掉以輕心,不僅警戒安排得嚴密,武藝更不敢落下,親自監督騎士每天操練,矛法、射藝,步戰、騎戰,只要用得上的武藝,每天都要演練一遍。
  
  三四個月下來,不僅這些騎士的武藝越來越精湛,張繡本人的武藝也更進一層,連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一舉手,一投足,大有高手風范。
  
  蔣干很滿意。因為董青的緣故,他和這些西涼人已經分不開了。董越年紀大了,能力也有限,統兵征戰的可能性越來越小,最適合接替董越的人就是張繡。張繡是北地人,與董越同屬董卓舊部,卻又與董卓沒有直接的瓜葛,由來他接管董越的人馬可以逐步淡化董卓的烙印。
  
  不管怎么洗,董卓及其舊部兇殘的劣跡是洗不掉的,他們對河洛、汝潁百姓犯下的惡行也難以磨滅,將來必然在歷史上留下一筆。董越那些人舊習難改,張繡這樣的年輕人還是可以教化的。
  
  蔣干考慮著,該為張繡安排一門親事了。成了親,有了家庭,男人會更成熟、穩重一些。這是他本人的切身體會。
  
  “大人,袁尚來了。”一個侍從快步走到蔣干面前,急聲說道。
  
  “誰?”
  
  “袁尚,魏王的三弟。”
  
  蔣干當然知道袁尚是誰,但他沒想到袁尚會來找他。一來袁尚太年輕,還沒有到任事的地步;二是站在袁尚背后的是兗州人,不肯向孫策投降,逃到冀州的兗州世家。這些人是最反對議和的,作為他們的代表,袁尚自然也和他沒什么可談的。他到鄴城這么久,除了在公眾場合,私下里就沒見過面。
  
  袁尚突然登門,實在異常。
  
  蔣干稍微想了想,命人引袁尚進來,又讓張繡安排警戒。張繡應了,轉身去安排人手,不僅要確保驛館內的安全,還要安排人去驛館外打探情況,看看最近是不是又發生了什么異常的事。蔣干到鄴城,軍師處安排在鄴城的細作會配合他行動,有異常情況,自然會第一時間通報他。
  
  袁尚進了驛館,與蔣干見禮。蔣干引他登堂,寒喧了幾句,袁尚便笑著挑明來意。
  
  “冒昧來訪,是想和典客說說兗州人的事。”
  
  “哦?”蔣干不動聲色。侍者奉上酒食,蔣干舉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笑道:“陳留甘醪,兗州名酒,希望足下能喜歡。”
  
  袁尚端起酒杯,淺淺的抿了一口。陳留甘醪是兗州名酒,不少流寓兗州的人都念念不忘,但主政陳留的張氏兄弟一向與孫策交好,與冀州走得比較遠,陳留甘醪對冀州禁運,只有一些私售,價格極高,一般人都消費不起。那些兗州世家也只是在舉行特殊宴會時才會通過各種渠道買一些。
  
  蔣干特地請他喝陳留甘醪,自然是一種心理攻勢。
  
  “董昭雖降,朱靈猶占據東郡,兗州世家的反擊此起彼伏。就算江東兵悍勇,要想徹底平定兗州,恐怕也需要一段時間。”
  
  蔣干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還是沒發表任何意見,當然這也可以看作對袁尚威脅的不屑一顧。
  
  “當然,吳王善戰,天下無敵,平定兗州并非難事,也許半年,也許一年,總之不會太長。”袁尚輕輕放下酒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這一年半年之間還會發生什么事,誰也說不清,有一點卻是可以肯定的,至少會有數千人死于戰事,萬一發生意外,還有可能更多。”
  
  “作戰嘛,難免死人。”蔣干淡淡地說道:“有些人,不見黃河心不死。有些人,見了黃河心也不死,只好讓他看著棺材落淚了。”
  
  袁尚臉色一僵,笑容有些不自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中平以來,兗州被黃巾荼毒,戶口十不余一,經不起折騰了,能少些傷亡總是好的,典客以為然否?”
  
  “這是自然。不知足下有何高見?”
  
  袁尚抬起頭,打量著蔣干,似乎有些猶豫。蔣干也不催他,慢慢地品著酒,等著袁尚開口。袁沿糾結了一會,向蔣干挪了挪,低聲說道:“若我能說服兗州世家,向吳王稱臣,并勸劉正禮罷兵休戰,吳王將如何報我?”
  
  蔣干眼皮一挑,似笑非笑。“足下希望吳王如何回報你?”
  
  袁尚盯著蔣干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說道:“存魏,我為魏王。”
  
  蔣干眨眨眼睛,沉吟良久。“這件事……非我能定,我要請示吳王。”
  
  袁尚的嘴角抽了一下,一絲笑意未展即收。

第二千二百一十七章 不平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蔣干與袁尚詳談了一番,送袁尚出門。
  
      張繡很快送來了細作的消息:今天上午,袁尚隨袁譚、袁熙出城祭掃,兄弟三人曾有短暫交談,后來袁熙、袁尚又有過一番詳談,具體談什么,沒人知道。回城之后,來都亭見蔣干之前,袁尚又去見過袁譚,袁熙沒有隨從。
  
      目前的消息就這些,負責監視的細作也覺得有問題,正在加派人手,爭取能弄清楚袁氏兄弟三人究竟談了些什么,又發生了什么事。
  
      情報有限,蔣干也猜不出袁尚的真偽。在鄴城數月,他知道袁氏三兄弟貌合神離,袁譚心灰意冷,欲戰無力,欲降不能,進退兩難,已生歸隱之意。袁熙、袁尚都不甘心,袁熙想拉攏冀州世家,袁尚背后則站著青州和兗州逃難來的世家,各有千秋,但又都沒有明顯的優勢。
  
      袁尚想做魏王,倒也不能說全是謊言。袁紹去世的時候,袁尚已經十余歲,知道袁紹曾有意以他為繼承人。更何況他的生母劉夫人還活著,一定會不斷地提醒他,在他幼小的心靈里種下野心的種子也是很正常的事。在青州、兗州世家的蠱惑下,以為自己可以和孫策談判,左右逢源,在所難免。
  
      可惜這只是他以為。
  
      作為談判的代表,蔣干很清楚吳王的底線,保留魏國有可能,但向冀州、兗州世家讓步,這是不可能的。抑兼并是新政的基礎,吳王是不可能讓步的。如果可以讓步,談判又何至于僵持到現在?
  
      年輕,再加上沒有真正的謀士出謀劃策,只有他那個看似聰明的母親劉夫人和一群不甘心放棄既有利益的世家從中蠱惑,袁尚以為自己有資格下場角逐,卻不知道自己連做棋子的資格都沒有。
  
      蔣干反復斟酌后,寫了一封公文,派人送往江東,面呈吳王。有軍師處的細作營,這封公文傳送很快,五六天時間就能送到吳王手中。不過蔣干還是覺得不夠穩妥,又給徐琨寫了一封信,請他做好應變的準備。
  
      徐琨是目前唯一能直接威脅冀州的戰區督,又是吳王的表親,忠誠和能力都無可質疑。在必要的情況下,他可以聯合沈友同時反應,也可以請求正負責兗州戰區的朱桓配合。
  
      全是江東人。想到這一點的時候,蔣干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吳國的疆域越來越廣,人才越來越多,派系斗爭也越來越激烈。這考驗著吳王的政治能力,也考驗著吳國的國運。由偏居一隅的江東起家,吳國先天存在不足,人才的數量和質量都無法和中原相抗,面對汝潁系的壓力,吳王不得不大量起用江東人,甚至有揠苗助長的嫌疑。
  
      比如朱桓擔任兗州戰事的主將。
  
      ——
  
      高唐城,徐琨與朱然并肩而行。城外是浩浩蕩蕩的黃河,奔流到海。城內是正在演練陣法的將士,氣壯如山。在朱然的經營下,高唐城就是扎在黃河邊的一顆釘子,牢不可破,也讓冀州軍寸步難行。
  
      徐琨很滿意,義氣風發。吳王為他安排了一個得力副手,如果不立一番功勞,如何對得起吳王的器重和信賴。他看著遠處地平線上如黑點般的平原城,心中感慨。該是全取平原,進攻冀州的時候了。
  
      徐琨收到蔣干消息的時候,剛剛收到孫策的最新作戰命令。兩相一對比,徐琨就聞到了獵物的味道。在他看來,不管袁尚是真是假,想要什么,袁氏兄弟不合就是他趁火打劫的機會。
  
      徐琨親自趕到高唐,與朱然商議。兩人一見面,連客套話都沒說幾句,徐琨就直接拿出了兩份公文,向朱然問計。朱然看完兩份公文,思索了很久。
  
      “都督打算獨力承擔此事?”
  
      徐琨用馬鞭拍打著手心,笑嘻嘻地問道:“義封沒有信心?”
  
      朱然詫異地看著徐琨,抖了抖手里的公文。“都督,大王的命令說得很清楚,先取幽州,再圍冀州。雖說眼下袁氏兄弟鬩墻,有機可趁,卻與大王的既定方略相違背啊。”
  
      徐琨停下腳步,雙手扶著城垛,看著城中正在操練的將士,濃眉緊鎖。
  
      “義封,你是哪一個入幕的?”
  
      朱然想了想。“初平五年。”
  
      “我是初平三年。當時的親衛將還是郭暾郭將軍,我在他麾下任曲軍侯。蕭縣之戰是我第一次上陣,截擊關羽、張飛率領的雜胡騎,親自斬首十余級。”
  
      “都督雖是大王兄弟,卻是積功升遷,然甚是欽佩。大王提起都督時,也是很滿意的。”
  
      徐琨笑了一聲,轉頭看著朱然。“那時候,大王剛剛主政豫州,還沒有去江東,如今的江東子弟兵還沒有成立。一眨眼,快十年了,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朱然微微頜首。他明白了徐琨的意思。徐琨感慨的不是歲月,徐琨感慨的是江東世家后來居上,先是沈友,然后是陸遜、朱桓。尤其是朱桓,由一個普通的中軍將領一躍成為指揮呂范、紀靈兩位戰區督作戰的方面大將,而他這個吳王親戚、創業元勛卻停滯不前,如果朱桓進軍冀州,他說不定還要聽朱桓指揮。
  
      人都是要面子,徐琨不服氣,要搶在朱桓進軍冀州之前搶功。
  
      朱然沒說話。徐琨沒有聽到想要的回答,以為朱然沒聽懂,轉頭看了朱然一眼,見朱然雙手環抱胸前,嘴角微挑,心中不快。“義封,你阿翁是驃騎將軍舊部,蕭縣之戰時,我也曾向他請教用兵之道,你我也是有淵源的。若非如此,我……”
  
      “都督,家父也曾多次提起你,對都督頗為看重。都督可知道家父對你的評價?”
  
      徐琨轉了轉眼珠。他和朱治的確有些交情,卻不深。他之所以這么說,只是想和朱然拉近關系,希望朱然能助自己一臂之力。朱然說朱治對他有評價,他多少有些意外。
  
      “愿聞其詳。”
  
      “家父說都督天賦中上,運氣上佳。”
  
      徐琨眼神閃了閃,笑道:“天賦不敢說中上,運氣上佳卻是事實。若非如此,豈能有義封相助。”
  
      朱然搖搖頭。“都督最大的運氣是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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