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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三十八章 強者的自信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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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下,孫策起程離開吳縣,由海路北上,麋芳、陳矯率中軍水師護航。步騎三萬余,大小船只近千艘,浩浩蕩蕩,乘風破浪,氣勢恢宏。
  
  孫權終究還是遂了愿。經過考核,擔任統領千人的都尉,不用從普通一卒做起。都尉可能擁有自己的直屬親衛,吳太后為了保證他的安全,自己掏錢,招募了一百名丹陽精卒,配合最好的軍械,貼身保護孫權。為了讓這些人盡心盡力,還安置了他們的家屬,解決了他們的后顧之憂,同時也是當作人質。
  
  為了侍候孫權的起居,吳太后悄悄地安排了兩名通曉武藝的女子。雖說孫權的名聲不是太好,愿意和孫家結親的人還是有的,況且有吳太后出面張羅,做妾也愿意。
  
  對這些情況,孫策一清二楚,但他什么也沒說。該說的都已經說了,既然孫權一心想立功,那就讓他自己去拼去闖吧,能走到哪一步,看他自己的造化。萬一戰死了,母親也不能怨他。
  
  有時候孫策甚至在想,或許孫權戰死反而是最好的結果。
  
  順風順水,一路無事。中間只有一個插曲。黃月英難產,疼得死去活來,險些送了性命。關鍵時刻,蔡玨冒險用曼陀羅花泡酒,當作麻醉劑,減輕了黃月英的疼痛,順利產下了兩個健康的男嬰。蔡玨在華佗著的《青囊經》里見過這種花,知道有麻醉作用,但她自己用還是第一次,能不能成,并沒有把握。黃月英轉危為安,她卻因為緊張過度,病了一場。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尤其是看著兩個活潑可愛的孩子。按照事先的約定,有一個孩子要姓黃,繼承黃承彥的爵位,彌補蔡玨的遺憾。只是事到臨頭,她又猶豫起來,覺得對這個孩子不公平。如果不改姓,作為孫策的兒子,哪怕是庶子,將來的前程也比姓黃好。
  
  得知蔡玨的心結,孫策想了一個解決方案:除了爵位之外,其他的待遇如食邑之類,這兩個孩子都保持一致,不區別對待。蔡玨大喜過望,偷偷對黃月英說,還是你有眼光,找了一個體貼人的丈夫。有了這句話,阿母就算死也沒有遺憾了。
  
  七月中,孫策到達連云港。郭嘉帶著中軍趕來會合,與劉曄見了面。他已經收到了劉曄的質詢報告,對孫策的評定表示認可。兩人見面后,交談了一次,頓生相惜之心。
  
  孫尚香與孫權也見了面。孫尚香沒什么芥蒂,見到孫權還是和以前一樣開心,二兄二兄的叫個不停,孫權卻有些無地自容。十八歲的孫翊鎮荊州,十四歲的孫尚香也被孫策委以重任,坐鎮豫州,自己卻相去甚遠,連個都尉都是厚著臉皮要來的,覺得在孫尚香面前沒面子。與他接觸了兩次后,孫尚香也覺得無趣,對孫策說孫權去了一趟交州,本事沒長多少,心思卻越來越深沉了,讓人看不透,怏怏地回汝南去了。
  
  八月初,孫策繞過青州,到達東萊,與太史慈見了面。
  
  ——
  
  鄴城。
  
  袁譚靠在憑幾上,瘦長的手指摩挲著扶手,眼窩深陷,眼中布滿血絲,疲憊而絕望。對面坐著蔣干,兩人中間有一張案,案上擺著剛剛收到的書信。
  
  信是袁夫人寫來的,信很長,寫了一大篇,動之以情,曉之以理,但主旨很明確:袁耀將來要封王,你就別想了,吳王大軍將至,你早點投降,也許能封個侯,否則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蔣典客,這也是吳王的意思嗎?”
  
  蔣干淡淡地笑著。“這是袁氏家事,吳王也要聽聽袁夫人的意見,給袁夫人三分薄面。”
  
  袁譚哭笑不得。“若是不給面子,是不是連封侯都不可能?”
  
  蔣干笑而不語,不緊不慢地搖著扇子,感慨地說道:“這鄴城雖在河北,夏天卻還是熱得很。好在秋天快到了,沒幾天就涼了。”
  
  袁譚聽得分明,忍不住笑罵了一句,用力拍著憑幾扶手,一聲長嘆。“蛟龍失水,虎落平陽,我如今算是知道了。蔣子翼,你也別得意太早,逼急了我,索性降了大耳賊,反咬你們一口。別的且不說,先一刀剁了你這個利口賊。”
  
  蔣干搖搖頭,云淡風輕。“以大王的智慧,必不會出此下策。”
  
  袁譚哼哼了兩聲,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從與劉備開戰不到兩個月,冀州已經喪失殆盡,如今只剩下鄴城和邯鄲二城,劉備、關羽就在城外,日夜攻城,他能守到什么時候,真是不好說。手里沒有談判的籌碼,自然沒有開價的資格,只能任人擺布。
  
  魏王保不住,封侯能封個什么侯,他也不清楚。想到父親袁紹臨終前的遺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叔父袁術的遺言,孫策很快就要全部實現了。父親留給他的遺言,他卻一個也沒能實現。將來九泉之下,該如何面對?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爭位,由袁熙接位好了。
  
  袁譚思緒萬千,沉吟了半晌。“吳王的條件呢?封我什么侯,多少戶?”
  
  蔣干收起折扇,點了點地。“鄴侯,城里有多少戶,就封多少戶。”他咧嘴笑了笑,又道:“當然,前提是你要能守住鄴城。如果丟了,就什么也沒有了。”
  
  袁譚的臉抽了抽,恨得咬牙切齒。“邯鄲還在我的掌握之中,有張儁乂守城,關羽無法得逞。”
  
  “大王,你也不能只顧著自己,總得給麾下文武留點機會,對吧?吃獨食可不是什么好習慣。”蔣干調侃道。他知道袁譚已經認輸了,大半年的辛苦總算有了結果。雖然和預期的有不小距離,結果卻一點也不差,甚至可以說更理想。如果當初袁譚就答應稱臣,何止于一個鄴侯。如今袁譚眾叛親離,根本沒有講條件的實力,只能聽人賞,就算這鄴侯也得看他有沒有能力守住。
  
  實際上,如果不是希望袁譚拖住劉備久一些,連鄴侯都不會給他。
  
  袁譚也是哭笑不得。這就是贏家的權利,用戰利品收買人心。不過孫策如此重視他麾下的文武,對他來說也是一個安慰。不管是田豐、沮授,還是張郃,都是難得的人才,只是跟錯了人,以后能為孫策效力,一展才華,也算不枉此生。
  
  袁譚沒有過多猶豫,接受了條件,召田豐、沮授來議事。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郭圖。
  
  袁譚很懇切,首先對他們這么多年的支持表示感謝,然后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形勢如此,勉強無益,不如早些向吳王稱臣,然后大家一心一意地守住鄴城、邯鄲。雖說眼下劉備勢如破竹,幾乎全取了冀州,但他絕不是吳王的對手。吳王大軍一到,這一切都不過是過眼煙云。
  
  田豐、沮授也清楚眼前的形勢,看到蔣干在場,心里已經明白了大半。聽了袁譚的話,心情傷感,也沒多說什么,只是相對沉默。蔣干站了起來,從侍從手中接過兩只木盒,分別擺在田沮二人面前。
  
  “田相,沮祭酒,這是吳王的一份心意。”
  
  田豐和沮授互相看了看,都有些詫異。且不說孫策沒有必要專門給他們送禮,就算送,也不至于當著袁譚的面。田豐首先伸出手,打開了木盒。
  
  木盒里是一部書,上面寫著幾個字:五年計劃匯總。
  
  田豐很是詫異,好奇心大起。他身為魏國國相,負責魏國的全面統籌,深知經濟的重要性,也對吳國的強大羨慕不已,一直想搞清楚是怎么實現的。如今吳國五年計劃的總結報告就在面前,等著他去發現。
  
  沮授在一旁看到,也很好奇,打開了面前的木盒。木盒里也是一本五年計劃匯總。沮授和田豐交換了一個眼神,明白了孫策的意思。
  
  田豐沉吟了片刻,撫著胡須。“君子坦蕩蕩,吳王氣度令人欽佩。”
  
  蔣干說道:“吳王嘗云:以君子之道待君子,以小人之道待小人。二位都是吳王敬重的君子,能與二位共治天下,三生有幸。敵我交戰,謠言中傷在所難免。如今要共事了,自然當坦誠相待。五年得失,與二位共參,也請二位多提意見,以期更進一步。”
  
  他笑了笑,又道:“還有一件事,希望二位能廣而告之。”
  
  “什么事?”
  
  “二位都是當今智者,想必早就知道天下所歸,也知道談判久久未決,拖延至今的原因。吳王為表誠意,愿意向二位承諾,以五年為限,在冀州推行新政五年后,若有哪一家遵紀守法,積極配合,產業卻不如今日,所有的差額,可由吳王私人補足。”
  
  田豐吃了一驚。“吳王自信如斯?”
  
  沮授也附和地點了點頭,目光炯炯地看著蔣干。冀州世家之所以不肯投降,有很大的因素就是擔心產業損失。如果孫策真有這樣的自信,反對的人會少很多。
  
  蔣干拱拱手,神情淡然,卻充滿了自信。“二位可以先看看這部計劃匯總,再與熟悉的豫州友人驗證一番,便知虛實。”

第二千二百三十九章 逢紀爭勢(中秋快樂!)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能不能守住鄴城,關鍵不在袁譚,而是他麾下的文武及城中的百姓。

  田豐、沮授也不是普通百姓,家里多少有些產業,雖然他們本人不會因這些產業而改變選擇,卻需要說服別人。有了孫策的這個承諾,除了那些一根筋,抱著田產死不放手的,大部分人都認了。到了這一步,還能有什么指望呢。如果頑抗到底,連命都沒了,田產還是別人的。

  消息傳出后,不僅城里人心大定,就連城外參與圍城的都有些猶豫起來。眼看著攻克鄴城、邯鄲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再支持劉備還有沒有意義,就成了每一個人都必須考慮的事實。別看劉備幾乎拿下了整個冀州,他依然不是孫策的對手。

  劉備很快就感受到了氣氛的變化,心急如焚,立刻請逢紀來商量。

  逢紀也很著急。孫策的到來比他預估的要快,而且時間點掐得他非常難受,正是即將秋收的時候。這是孫策的優勢所在。吳軍將士不用耕種,可以用船運輸糧草輜重,不需要大量征發民伕,對秋收的影響相對較小。而中山國和魏國則不同,作戰對秋收的影響很大。

  如果現在撤走,前面所有的辛苦都白廢了,冀州將成為孫策的囊中物。如果不走,萬一被孫策纏住,想走都走不了。

  逢紀繞著地圖來回走了好幾圈,突然停住,神情凝重。“大王以為,孫策會先取冀州,還是先取幽州?”

  劉備盯著地圖看了又看,不太明白逢紀的意思。“幽州?”

  逢紀點點頭。“臣擔心,孫策此次興師動眾而來,恐怕不僅是為冀州。幽冀一體,幽州多山,冀州則是一馬平川,如今我中山主力盡出,正是他趁虛襲取幽州的好機會。”

  劉備如夢初醒,背后驚出一身冷汗。“這么說,這可能是個陷阱?”

  逢紀笑笑。雖然他也覺得這是一個陷阱,但他卻不想這么對劉備說。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容不得他們瞻前顧后,只能奮力一搏。一想到這一點,他就想到袁譚,想到先帝劉協。他們都是被形勢所迫,不得不主動出擊,最后都碰得頭破血流,損兵折將。如今又臨到劉備了,劉備能否逃過一劫?

  “形勢如此,并不難看出。”逢紀淡淡地說道:“只是他來得早了些,倒是露了破綻。”

  “此話怎講?”見逢紀不急,劉備放心了許多,連忙追問。

  “大王,若主客易位,你是吳王,欲襲取幽州,截我后路,迫我決戰于冀州,該當如何?”

  劉備仔細想了想,明白了逢紀的意思。如果孫策想先取幽州,最合適的人選是太史慈。逢紀已經做了相應的安排,劉修就屯兵在漁陽。太史慈一旦出兵,劉修就會第一時間通知他們。如今劉修還沒消息來,說明太史慈還沒行動,目前還沒有腹背受敵的危險,他們還有應對的時間。

  雖然放松了些,劉備還是不太放心,向逢紀請計。逢紀也不敢怠慢,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當務之急,自然是先守住幽州。太史慈非劉修能敵,盡快調關羽回幽州,守護根本。邯鄲的戰事要安排其他人,張飛、田豫都可以。

  其次,在冀州迎戰孫策。兩軍交戰,需要戶口和錢糧的支持,冀州在這方面都比幽州強,且兩軍交戰,難免損傷,不管多繁華殷實的地方,只要幾次大戰,就會變成荒蕪之地,洛陽就是最典型的例子,兗州也是近在眼前的先鑒,劉備、逢紀都曾親眼見識,如果不得不戰,戰場在冀州,而且是冀南,劉備的根本——冀北和幽州——損失要小得多。

  從地理形勢而言,戰場也應該在冀南。

  由冀州南部北行,最重要的路有兩條:一陸一水。陸路就是太行東麓的官道,由鄴城、邯鄲一路北上,經廮陶、真定,再到中山國都盧奴,后東行至易縣一帶。早在上古,這條路就是南北要道,后來又修了馳道,維護得一直很好。水陸則是由鄴城東北行,沿清河、漳水北上,經安平、清河,入河間、渤海北部,匯入大海。上次甘寧入侵,曾逆水而上,直至河間的樂成縣。

  考慮到吳軍在水師上的優勢,取水路北上的可能性更大,因此有必要在這條路線上做些準備,其中最關鍵的就是廣宗,當年決定袁紹與公孫瓚勝負的界橋之戰就在廣宗境內。

  這兩條路都是從鄴城起,所以鄴城是關鍵。若能搶在孫策到達之前,拿下鄴城,就能將戰事控制在冀州南部,大部分冀州地區還可在控制之中,回旋的余地還在。若鄴城失守,吳軍水陸并進,再想逆轉形勢就難了。

  攻取鄴城并非易事,要用點心思。逢紀想出了一個辦法,佯作撤退,在鄴城周邊大肆擄掠,尤其是那些支持袁譚的世家。

  這么做有兩個目的:一是堅壁清野,盡可能的將物資集中在自己手中,讓孫策無法就地補充物資;二是激怒那些世家。他們利益受損,必然要鼓動袁譚出兵追擊。若袁譚因此出城,那就在野戰中殲滅其主力,同時派一些人混入鄴城,以便里應外合,襲取鄴城。如果袁譚不出城,那就順勢退往廣宗一帶,據城而守。

  此外還有一個附帶作用,將冀北世家捆在中山國的戰車上,絕了他們的茍且之心。他們擄掠了冀南世家,以后就算想投降,也要考慮考慮后果。

  攻守勢異,其力三倍。有了充足的物資和冀北世家的支持,中山軍與吳軍相較,攻也許不足,守應該還是有些機會的。秋冬將至,守城之外,再以騎兵在野外襲擾吳軍糧道,拖得久了,孫策也未必支持得住十幾萬大軍的長期消耗,遲早必退。

  劉備反復權衡了一番,覺得逢紀此計雖有公報私仇的嫌疑,精妙卻是毋庸置疑,環環相扣,招招直指袁譚要害,成功固然求之不得,不成功也能積累足夠物資,為接下來的戰事做好準備。他請來牽招、種劭等人商議。牽招等人雖然不太贊成擄掠冀南世家——這是很敗人品的惡行,一旦做了這事,將來除非將那些世家斬草除根,否則劉備很難在冀南立足——不過事情到了這一步,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兩軍作戰,就地征集錢糧物資是慣例,不取于冀南,必取于冀北,兩害相權取其輕,只好勉強答應了。

  冀北世家倒是正中下懷。冀南、冀北的矛盾由來已久,冀南世家憑借在經濟、仕途上的優勢,不遺余力的打壓冀北人,這次有機會光明正大的擄掠冀南世家,他們沒有拒絕的道理。征戰需要消耗大量的錢糧,與其千辛萬苦的從冀北運來,不如就地征集,既能減少消耗,還能報仇,一舉兩得。

  得到了部下的支持,劉備隨即傳令,命關羽率本部人馬趕回幽州,準備迎戰太史慈。邯鄲的戰事由張飛負責,暫時退往襄國,視形勢而進退。

  緊接著,劉備宣布撤兵,并縱兵擄掠,放火焚燒來不及收割的莊稼。

  一時間,魏郡成了人間地獄,慘況堪比十幾年前的黃巾大亂。城外的莊園被擄掠一盡,到處都是絕望的哭喊,燃燒房屋和莊稼的火光即在城里也看得清清楚楚。

  審英兄弟大驚失色,派審榮連夜出城,趕往陰安老家查看情況。審配在世時與逢紀交惡,如今審配雖死,逢紀卻是中山國相。如果他下令進攻審家莊園,審家將有滅門之禍。

  審榮出城不久,就遇到了逢紀。

  審榮驚懼交加,方寸大亂。在這個時候、這個地點見到逢紀,自然是兇多吉少。他看著逢紀,想表示自己的憤怒,保留最后一絲尊嚴,死得英雄些,兩條腿卻不受控制,額頭的汗更是流成了小河。

  在一群精銳衛士的簇擁下,逢紀靜靜地打量著審榮,直到審榮崩潰,一屁股坐在地上。

  “你一定覺得我會公報私仇,所以急著趕回去看看。”逢紀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審正南一世英雄,身后卻如此凄涼,令人扼腕。”

  審榮敢怒不敢言,只是咬著牙,不讓自己的虛弱暴露得太明顯。

  “你當年隨袁本初征戰,可知審正南是怎么死的?這么多年了,袁顯思可曾補償審家什么?”

  審榮愣了片刻,黯然不語。審配死于戰事,袁譚卻沒有對審家做任何補償,他似乎已經忘了審配的犧牲,只將審家當作普通豪強。這讓他們耿耿于懷,只是當年一戰,審家損失慘重,審英兄弟也沒有審配的能力,只能忍氣吞聲,等待機會。

  逢紀走了過來,俯下身,輕拍審榮的肩膀。“聽說袁顯思準備投降了,若孫策進了冀州,他會如何對待審家,你們可曾想過?”

  審榮身子一抖,一句話也不敢說。孫策固然兇名在外,逢紀也不是什么善人,他在這里等自己,自然不會說幾句閑話這么簡單。如果不和逢紀配合,他今天就會死在這里。

  “逢……逢相,有何吩咐?”
第二千二百四十章 人心難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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審榮連夜回城。

  審英兄弟負責鄴城南門,審榮來去自由,沒有遇到任何麻煩。

  看到審榮這么快就回來了,審英知道肯定出了事,連忙詢問審英出城的經過。審榮也不隱瞞,將他與逢紀見面的經過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審家遠在陰安,他們鞭長莫及,逢紀想什么時候滅審家就什么時候滅,如果不配合逢紀,審家能活下來的就城里這些人,祖宅和那里的幾百口族人都難逃一死,產業就更不用說了,能搶走的搶走,不能搶走的燒光。鄴城外這樣的例子比比皆是。

  審家老宅還有不少人,其中就包括審英兄弟的老母、季弟。

  況且審配死于官渡之戰,被孫策俘虜,受辱而死,算是有殺父之仇。就算跟著袁譚投降了孫策,審家也不會有什么好的前程。與其如此,不如賭一把,先解決了眼前的難關再說。

  審榮還說,袁譚是豫州人,如今汝潁系的將領先后戰死,就連他提拔起來高覽不久前都戰死了,守鄴城的大多是冀州人,逢紀肯定不會只聯系他們兄弟。審家不和逢紀配合,別人也會和逢紀配合,鄴城肯定守不住。

  審英、審俊很糾結。他們當然不能看著老母、幼弟死于逢紀之手,但他們也對劉備沒什么信心。袁譚都不是孫策的對手,劉備就能行況且支持劉備的主力除了幽州人就是冀北人,冀北、冀南的矛盾由來已久,審家作為冀南世家的代表,能和冀北人相處愉快嗎倒不如直接投降孫策,就算暫時沒有機會,憑審家的實力,遲早還會恢復元氣。

  蔣干說了嘛,只要能配合新政,五年之后,產業如果不增反減,缺額由他們補足。雖說這話不可全信,畢竟可以說明孫策是有誠意的。

  逢紀是有謀略,但沮授、田豐是蠢人嗎如此關鍵的時期,他們豈能沒有防備,說不定審榮的行蹤早就被他們掌握了。袁譚身邊的三千親衛就由沮鵠指揮,就算他們獻城成功,袁譚還可以退守內城,以三千親衛固守,堅持到援軍的到來。

  審氏兄弟意見不同,一時拿不定主意,最后決定不要輕舉妄動,先看看形勢再說。如果到時候逢紀真的聯絡了其他人,有可能奪城成功,他們再響應也不遲。

  郭圖慢慢地進了門,抬起眼皮,瞥了袁譚一眼,額頭上露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袁譚忽然心中一酸。郭圖老了,幾年時間,他就由像老了十幾歲似的,連走路都慢了很多。說起來,這都是他辜負了郭圖,從不肯殺田豐開始,郭圖就漸漸淡出了他的視野。他封魏王時,郭圖也沒能為相,只做了一個有名無實的輔魏將軍,這還是看在他手中掌握了不少情報人員的份上。曾幾何時,郭圖曾是他最親近、最信任的幾個長輩之一。他被俘之后還能繼承袁紹的事業,郭圖起到了很關鍵的作用。

  袁譚起身,伸手撫著郭圖。“郭公,出了什么事”

  “沒有事,我就不能來見大王”郭圖笑道。雖然對現在的境遇心懷不滿,但他也知道袁譚身不由己,都是那些冀州人從中作梗,袁譚本人對他還是尊重的,見面都稱他郭公,也不準任何人對他失禮。

  “郭公,你看,我這不是擔心累著郭公么”

  “我老到這個程度了”郭圖咧了咧嘴,順著袁譚的手入座,手輕輕地拍了拍膝蓋。“大王準備向吳王稱臣了”

  袁譚很尷尬。到現在為止,他還沒有正式通報郭圖這件事呢。“郭公,我”他遲疑了半晌,一聲長嘆。“愧對先王,愧對郭公,我真是不知道如何開口中,還請郭公海涵。”

  郭圖打量了袁譚一會兒,眼神也漸漸軟了下來。他擺擺手。“行啦,顯思,這都是命,怨不得你。先王在世時,不也敗于官渡了么。你已經盡力了,我想他會體諒你的難處的。再不濟,我也能先行一步,為你解說一二。”

  袁譚詫異地打量著郭圖。他知道郭圖不會反對投降,反正他在魏國已經是局外人了,投降了,有郭嘉的關系在,他只會更好,不會更差。但郭圖如此體諒他的難處,他還是有些意外,搞不清郭圖是真情流露還是敷衍他,另有所謀。不過,能聽人稱自己一聲“顯思”,他還是很感慨。如今還能這么稱呼他的,似乎也只有眼前的郭圖了。

  “郭公”袁譚握著郭圖的手,百感交集。他把袁夫人來信,以及孫策的條件說了一遍,一五一十,無一遺漏。郭圖靜靜地聽著,輕輕哼了一聲,笑道“鄴城的戶口封給你,邯鄲的戶口封給文武,不知道我能分得幾戶”

  袁譚一愣,慚愧不已,連忙說道“這只是吳王說笑,并非一定如此。假若真是如此分配,譚愿以鄴城戶口之半,謝郭公多年佐我父子情義。”

  郭圖哈哈一笑,撫著胡須,又順手拍了拍袁譚的肩膀。“那我就先謝過顯思了,城中戶口這些年雖有消耗,五六千戶總還是有的,分我一半,至少有二千戶,足夠養老,不用再看奉孝的臉色。”他笑了一陣,又道“顯思,為了保住這二千戶的棺材本,我要提醒你一句,易幟之際,人心易動難安,你可要當心些。汝潁文武凋零,如今守鄴城的都是冀州人。劉備、逢紀在城外肆虐,城里人難免三心二意,不乏有人想拿你的首級向劉備、逢紀請功,換取富貴。”

  袁譚會意,郭圖雖然不預機杼,卻還掌握著一部分情報力量,尤其是對鄴城的情況很熟悉。他突然前來,應該是掌握了一些情況,而且關系到他本人的安危。雖然沮授已經安排了人監視諸將,但多一個消息總是好的。正如郭圖所說,這種時候最容易出現叛亂。他向前挪了挪,與郭圖抵膝而坐,四手相握。

  “郭公老謀,還請郭公賜教。”

  “審榮出城了,你知道嗎”

  袁譚眼神微縮,搖搖頭。“什么時候的事”

  “出城是在天亮之前,回城則是日落之后。”

  袁譚沉吟片刻。郭圖這句話聽似簡單,實際意味深長。審榮出城一整天,他可以走很遠的路,見很多人,做很多的事。況且他是天亮之前出城,他卻到現在還沒收到消息,說明有人在隱瞞消息。這自然是指向田豐、沮授,他們是城中最有影響力的兩個冀州人,尤其是沮授,他掌握著細作營。

  “我馬上派人去查,還有呢”

  “顯思,你有沒有想過,若你向吳王稱臣,張郃何去何從”

  “張郃怎么了”

  “顯思啊,你真是貴人多忘事。”郭圖長嘆一聲“你忘了么,官渡之戰,張郃曾臨陣殺死韓銀。韓銀是韓遂的嫡子,韓遂是涼州豪杰,他的女兒、女婿都在吳王帳下聽命,張郃殺了韓遂的嫡子,他將來如何面對韓遂的女兒、女婿,如何面對韓遂”

  袁譚也緊張起來。細細說來,向孫策稱臣,對張郃來說的確不是個好的選擇。他是河間人,如今河間在劉備的掌握之中,據說劉備對張家還是很關照的,很可能暗中早有聯絡。柏人之戰,張郃說是為夏侯蘭所阻,未能及時趕到戰場增援,可這背后究竟是什么原因,又有誰知道

  夏侯蘭能攔住張郃嗎

  見袁譚臉色變幻,郭圖知道他心中生疑了,接著又說道“你再想想,公孫瓚是怎么死的,公孫續能與張郃一笑泯恩仇嗎”

  袁譚倒吸一口涼氣,臉色蒼白。“邯鄲危矣。”

  邯鄲。

  張郃扶著城墻,瞇著眼睛,打量著護城河對面橫矛躍馬,大聲挑戰的張飛。

  但他關注的重點卻不是張飛,而是更遠處的一個儒生。

  他目力很好,一眼認出這是他的故交,河間國頗有名氣的學者卑湛。就聽說卑湛因學問深受河間相種劭器重,引為親近,又將他引薦給中山王劉備。

  卑湛出現在張飛的大營里并不奇怪,但他出現在這種場合,那就難免令人生疑了。再聯系到張飛的挑戰,他懷疑這只是一個幌子兩軍交戰,勝負豈會系于一人,他完全可以不理張飛,等他在城外喊累了,自然會回去真正的目的是卑湛來勸降。

  要不要與卑湛見面張郃有些猶豫。出了城,不管他有沒有和卑湛說話,都會落人話柄,事情傳到袁譚耳中,難免會有猜疑。可是他又的確想聽聽卑湛會說些什么。袁譚已經決定向孫策稱臣,他卻被推到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境地。

  向孫策稱臣,以后如何與閻行相處袁譚窮途末路才降,原本就沒什么談判的資格,連他本人的利益都保不住,遑論他人。身為降將,又與孫策的親信大將有血仇,他的前程幾乎可以想象得到。

  何況還有可能搭上族人的性命。

  張郃猶豫了半晌,拍拍城垛,冷笑一聲“開門,我與張飛一戰,領教領教他這丈八長矛的厲害。”
第二千二百四十一章 張飛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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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城門打開,吊橋放下,張郃單騎從里面走出來,張飛咧著嘴笑了。

  比武的勝負并不重要,只要張郃開了城門,邯鄲城就有一半入手,剩下的一半就看卑湛如何勸說張郃投降了。

  卑湛奉逢紀之命趕來勸降,本打算獨自入城,張飛卻改變了計劃。他讓卑湛緩一緩,自己臨陣邀斗,逼張郃出城,以試探其心意。據他所知,張郃所領的人馬分兩個部分,一是他的私家部曲,大概有千人左右,一是冀州兵,萬人上下,再就是他趙國的郡國兵,大概有千人。張郃能不能獻城投降,不僅取決于他本人的意愿,還要看他對冀州兵和郡國兵的影響力。按照逢紀的計劃,最多說服張郃本人,卻無法保證張郃能成功地舉城而降。

  大戰在即,張飛不希望邯鄲變成廢墟,他要接收一個完整的邯鄲城,將邯鄲變成阻擊吳軍南下的要塞。

  一想到吳軍,張飛的心情就很復雜。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但真正到來的時候,身不由己的感覺與日俱增。想到當年的誓言,他隱隱地有一絲后悔,卻不知道后悔什么,是后悔不該接受孫策的饋贈,還是不該發下誓言,又或者不該離開中原他說不清楚。

  但有一點是清楚的,他迫切的希望能說服張郃,讓他繼續守邯鄲,自己則就可以退守廮陶。他不愿意與孫策面對面,哪怕是推遲一刻也是好的。

  張郃一手挽韁,一手提戟,過了吊橋不遠便勒住了坐騎,橫戟立馬,大聲喝道“張益德,來決生死”

  張飛輕踢烏騅,緩緩上前,大笑道“張儁,柏人一戰,高覽授首,魏王心驚,一路潰逃至此,偌大的魏國如今只剩下鄴與邯鄲二城,覆亡在即,諸將為自身計,各謀出路,汝潁向吳,冀州向中山,就算你愿與魏王進共退,難道就不該為麾下將士考慮考慮嗎”

  張郃頗為詫異。他知道張飛可能會勸降,卻沒想到張飛會這么說。他也不吭聲,看著張飛表演。

  張飛頓了頓,接著又說道“年前董昭敗于兗州,三萬冀州勁卒皆為降虜,如今可曾聽到他們的消息冀州奉袁氏父子為主,與吳王大戰數回,仇深似海,殺傷無數。如今魏王向吳王稱臣,可倚裙帶之親,免于一死,富貴無憂,諸君又將何去何從”

  張飛的聲音很洪亮,城上的魏軍將士也能聽得清清楚楚,頓時引發了不少人的贊同。冀州人為了支持袁紹、袁譚,與孫策惡戰數回,五年前的官渡之戰,十萬大軍損失殆盡,年前的兗州之戰,三萬冀州兵又在董昭的率領下戰敗,音訊全無。袁紹、袁譚是汝潁人,董昭是兗州人,都是河南人。這些河南人葬送了十幾萬河北精銳,如今袁譚要向孫策稱臣了,富貴依舊,我們該怎么辦

  憤怒在迅速發酵,城上鴉雀無聲。

  張郃對張飛刮目相看,卻舉起手中長戟,厲聲喝道“張益德,休得夸口,賣弄唇舌,欲得邯鄲,先勝了我掌中戟再說。”說著,踢馬上前,挺長戟,直奔張飛。

  張飛大喜。張郃沒有反駁他,便是同意他的看法,只不過他不能表現得太明顯,更不能主動投降,否則他可能連城都回不去,更別說獻城了。張飛也不多說,催馬挺矛,迎戰張郃。

  兩人戰在一起,矛來戟往,幾個回合之后,便兩馬盤旋,廝殺在在一起,打得難分難解,城上城下的將士看得激動,紛紛擊鼓為自家的將領助威。

  轉眼間便是十余回。高手對陣,勝負只在毫厘之間。張郃與張飛交手數合,心里便清楚,論個人武藝,張飛要勝他一籌,之所以打這么久,自然是張飛留了力,讓他有足夠的威信統轄部下。關羽、張飛都是北疆知名勇士,有萬人敵之稱,他和關羽交過手,如今又和張飛交手,兩次都能全身而退,在別人看來,他自然不可輕犯。

  張郃暗自感慨。關羽的名聲比張飛更勝一籌,戰績也比張飛強,但他過于自負,行事乖張,反倒不如張飛有分寸。

  兩馬交錯之際,張郃看了張飛一眼,微微頜首,虛晃一戟,撥馬而走,直奔城門而去。張飛也不追趕,勒住坐騎,大笑道“張儁,此次不分勝負,來日再戰。”

  城上魏軍將軍士張郃返回,松了一口氣,為張郃牽馬。吊橋放下,城門在張郃身后轟然關閉。趙相崔瑜便提著衣擺,匆匆從城上下來,拱手向張郃祝賀,張郃摘下頭盔,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嘆道“張飛不愧是萬人敵,武藝精湛,我非他之敵。”

  “將軍無需自謙,能與張飛大戰數十合而不敗,將軍堪稱冀州冠軍。”

  張郃心知肚明,崔瑜想第一時間知道他的想法,正好他也想知道崔瑜是怎么想的。崔瑜是清河人,崔琰的長兄,少年仕州郡,卻在縣令、縣長的位置上蹉跎了十幾年,直到崔琰成為袁譚的親信,他才得以任趙相,進入二千石的行列。某種程度上,他代表了冀南部分世家的想法。

  “崔相謬贊,愧不敢當。張飛驍勇,不亞于關羽。我軍士氣低落,要想守住邯鄲,還要崔相多多支持。”

  崔瑜正中下懷,客氣了幾句,與張郃并肩登城,沿著城墻緩步而行,輕聲交談。兩側的將士都看著他們,氣氛沉重。兩人進了城樓,崔瑜不動聲色的擺了擺手,示意掾吏守在外面,不要讓別人進來。張郃會意,也示意部曲將守住門。

  兩人就座,有侍從送上酒水。張郃舉杯,連喝了幾杯。崔瑜卻不動,靜靜地看著張郃。張郃故作詫異地看著崔瑜。“崔相,你有話說”

  “將軍,你不覺得城中氣氛有些異常嗎”

  “大戰之際,將士們有些緊張,在所難免吧”

  崔瑜搖搖頭。“張飛雖勇,終究不如關羽。數日前,關羽攻城,城中將士在將軍的指揮下可是從容不迫,為何如今卻緊張起來了”

  張郃沉默不語。崔瑜停了片刻,喝了一口酒,接著說道“將軍可知道張飛手中蛇矛的來歷”

  “聽說是孫策所贈。”

  “沒錯,不僅是這桿蛇矛,劉備的青云、赤霞雙劍,關羽的那口青龍偃月刀也是。他們都曾為孫策效力,如今都成了孫策的勁敵,將軍可知為何”

  “正要請教。”

  “無他,中原人妄自尊大,目中無人,視我河北人為蠻夷爾。汝潁人的自負,將軍應該感受很深吧劉備、關羽、張飛乃幽州游俠,豈能甘居人下,辭孫策北返亦是意料中事,正如今日汝潁人棄我河北一般。”

  崔瑜說著,用力拍了拍案幾,以表示自己的義憤,連聲嘆息。

  張郃心中明白,話說到這個程度,崔瑜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接下來該他表態了。“郃本武夫,唯知奉君命以征伐四方,恨不得佐明主以定天下。如今冀州敗壞,魏王受辱,郃也亂了方寸,不知所歸。崔相是冀州賢士,還請不吝賜教。”

  崔瑜大喜,拱手道“愿與將軍攜手,共保一方平安。”

  兩人一拍即合,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崔瑜出面,與熟識的豪強、士人聯絡,說明利害,很快就取得了一致,決定支持張郃,向張飛投降。

  張郃隨即與張飛聯絡。張飛大喜,派卑湛入城,商量投降的具體事宜。

  收到張飛的軍報,得知張郃、崔瑜舉邯鄲而降,劉備大喜過望,就連逢紀都有些意外。

  雖然他們派出了卑湛做說客,希望能勸降張郃,但他們沒想到這么順利,而且還多了一個崔瑜,邯鄲更是完好無整。關羽打了兩個多月也沒能拿下邯鄲,張飛與張郃比了一次武,邯鄲就到手了。

  “不意益德也有小智。”劉備很欣慰。

  “是啊,益德可大用矣。”逢紀附和了幾句,又提醒劉備道“只是他建議留張郃守邯鄲,是不是有些不妥張郃初降,軍心不定,士氣低落,能否直面吳軍當今之計,似乎還是由益德守邯鄲合適些。”

  劉備想了想。“張郃是良將,深受袁氏父子器重,他棄袁譚而降,并非戰敗,而是不愿隨袁譚降孫策,既然如此,即使面對孫策,他也不會動搖,否則又何必今日,枉負背主之名”

  逢紀撫著胡須,眉心微蹙。他真正的意思并不是擔心張郃三心二意,而是覺得張飛有怯戰之意,不愿面對孫策,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孫策才是劉備真正的對手,如果不敢面對孫策,就算現在打得再好也沒有意義,不過是為孫策前驅罷了。

  可他不能直說,與關羽不同,張飛雖然不姓劉,在劉備心里卻比劉氏宗親還要親。張飛和簡雍是劉備少年時就結交的好友,在簡雍棄劉備而歸太史慈后,張飛對劉備有著與眾不同的意義。說張飛會背叛劉備,等于說劉備不得人心,眾叛親離,會摧毀劉備的信心。

  一場惡戰迫在眉睫,不僅張飛需要面對孫策的勇氣,劉備更需要。

  逢紀想了很久,覺得還是親自與張飛談一談。“大王,既然邯鄲易手,可命張郃領其部曲留守邯鄲,其他人馬由益德統率,圍攻鄴城。”

  劉備欣然同意。

  雖說張飛勸降了張郃,多了一萬冀州兵,填上了關羽帶走的兵力缺口,但強攻鄴城依然是一個不太可能的任務。逢紀將希望寄托在冀州人的內亂上,他隨即命使者崔均趕到鄴城,面見袁譚,并將張郃已降的消息散布出去,進行游說活動,動搖城中軍心。

  崔均是冀州名士,他的到來很自然的引起了城中文武的注意,雖然袁譚派人全程陪同,崔均還是很順利地將消息傳了出去,沒走到袁譚的面前,張郃已經投降的消息就人人皆知,全城震動。

  毫無疑問,在高覽陣亡之后,張郃就是魏國碩果僅存的名將,他的投降對魏軍士氣的影響極大,不少人都動搖了。當年爭涿郡,張郃曾與劉備大戰,既然他都能投降劉備,別人自然也可以。

  崔均對此很有把握,面對袁譚時,他胸有成竹,態度從容。向袁譚行了禮后,他掃了一眼四周,看到了郭圖,看到了田豐,卻沒看到沮授,不禁微微一笑。逢紀的計策奏效了,城中文武各懷鬼胎,田豐雖然名氣大,資歷老,但為人過于剛正,人緣不好,能從中斡旋的只有沮授了。沮授不露面,很可能是忙著安撫人心。只不過張郃投降之后,城中人心已散,就算沮授也無力回天。

  “大王,常言道,無援不守。張儁已降,邯鄲易手,鄴城只是孤城一座,且人心思變,大王當早定計,以策萬全。”崔均淡淡地笑著,語氣平和,卻充滿威脅之意。

  袁譚嘆了一口氣。“是我負了張儁,非張儁負我。望中山王能用人不疑,令儁有用武之地。說起來,當年官渡之戰,張儁可是唯一取得勝績之人。不久之后,中山王也要面對吳王,希望他也能為中山王保留一絲顏面。”

  崔均有點不自在。“大王費心了。中山王麾下猛將如云,非張儁一人。況且此乃冀州,并非官渡。”

  袁譚笑笑。“是啊,偃月刀,丈八矛,青云赤霞左右搖,中山王本人也是一員悍將呢。只不過州平似乎忘了還有一句金絲甲,霸王殺,將軍一怒千軍破。中山王雖勇,也未必是吳王對手。”

  崔均皺了皺眉,語帶譏諷。“沒想到大王日理萬機,對童謠也是如此熟悉。只可惜吳王雖然善戰,卻在千里之外,怕是解不了鄴城之圍。”

  “州平過慮了,鄴城雖小,卻也不是旦夕可破。吳王有樓船巨艦,雖在千里之外,乘風而行,數日便能到鄴城。希望到時候中山王還有余力,再戰吳王,看看能否有所進益。”袁譚笑了一聲,又道“州平,你也是冀州名士,當知天下大勢,又何必白費唇舌呢安平崔家真要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中山王身上嗎崔公在長安,怕是要夜不成寐了。”

  崔均一時語塞。他父親崔烈在長安,聞知他們兄弟依附劉備,很不滿意,曾寫書信來表示反對,尤其是對劉備一點信心也沒有。他說劉備雖然被先帝封為中山王,但長安的宗室并不認可他,宗正陳王劉寵就明確說過,劉備當著他的面承認并非宗室。如今又聲稱是中山靖王之后,恐非確實,中山靖王的墓被盜,也許就是天意,讓他們兄弟不要一條道走到黑,就算是迫于形勢,也要留點后路。

  崔均本人其實也對劉備沒什么好印象,只是崔鈞做了決定,他也只能委屈求全。現在被袁譚當面點破,頓時氣勢全無,反倒有些擔心起崔家的前程來。

  袁譚和田豐、郭圖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而笑,然后不約而同的搖了搖頭。崔均是聰明人,他在很大程度上能代表冀州世家,他的猶豫說明了那些追隨劉備的人同樣沒什么信心,之所以跟著劉備,有的是迫不得已,不愿意放棄現有的利益,有的則希望富貴險中求。但這一切注定要失敗,劉備不可能是孫策的對手,不肯放棄的利益最終會被剝奪干凈,投機同樣會雞飛蛋打,倒不如現在就投降來得明智。

  崔均勸降無果,怏怏而退。好在他本來也沒指望能勸袁譚投降,傳播張郃投降的消息,擾亂城中軍心士氣的目的已經達到,他也就沒多停留,很快就出了城,回報劉備、逢紀。

  當然,他對劉備信心不足的部分是不能提的。

  逢紀也不著急,他又派出細作,與看守各城門的審英等人聯絡,催促他們做出決定,否則就要斬殺他們的家人。很快,他得到了回復,審英等人都愿意和他合作,引劉備入城。不僅如此,他們還通報了一個重要消息沮授不在城中,他有好久沒露面了,很可能是作為袁譚的請降使者,去見孫策了。

  收到這個消息,逢紀大喜。眼下的鄴城中,能讓他有所忌憚的人只有沮授,沮授不在城中,沒人是他的對手。這是個奪城的大好機會,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逢紀建議劉備襲取鄴城。

  劉備也擔心夜長夢多,希望搶在孫策趕到之前拿下鄴城。他隨即聯絡張飛,約好進兵的時間,又派人聯絡城中的審英等人,要求他們做好接應的準備。

  一切準備妥當,劉備下達了奔襲鄴城的命令,三萬精選的銳卒拔營,突然向鄴城急行軍。與此同時,張飛也從邯鄲方向起兵,率領三萬大軍,直撲鄴城。

  一時間,散布在鄴成四周的斥候像受驚的兔子,紛紛從藏身之地竄出,帶著不祥的消息,奔向鄴城,剛剛平靜了沒幾天的鄴城再次風雨飄搖,大戰將起。
第二千二百四十二章 新舊之間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審英站在城樓上,看著夕陽一點點的被大地吞噬,留下半天血一般的云霞,心臟猛地跳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內城城樓上魏王的大纛,心里很不是滋味。今天之后,他就不再是魏臣——魏國還能不能存在都是一個問題——而是中山之臣,劉備之臣,父親如此在九泉之下有知,會是什么感覺?當年他可是對劉備不屑一顧,覺得此人反復無常,難以托付大事,誰曾想劉備居然成了中山王,而且要吞并魏國,陰安魏家也要向劉備稱臣。

  這一步如果踏錯了,將來還有沒有機會回頭?

  “噔噔噔……”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審榮快步走了過來,氣喘吁吁,額頭全是汗,臉色也有些難看。審英心里又是一跳,幾乎要蹦出喉嚨。他深吸了一口氣,強作鎮靜。審榮是個沒主意的人,他如果露出不安,審榮會更加慌亂,不知道會弄出什么事。

  “什么事?”

  “伯杰,去領軍糧的回來了,沒領到,一顆都沒領到。”審榮懊惱不已。“崔林不肯發,說我們的賬目有問題,要先查賬。”

  審英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皺起了眉頭。崔林是崔琰的從弟,脾氣很臭,自恃德行君子,直道而行,為人處事不知通融,一直沒有出仕,借了崔琰的光才做了個倉曹掾。跟這種人沒什么道理可講,除非將以前吃的空餉全補上,可他現在只想領出糧食,不可能補什么空餉。初投劉備,手里有糧,心里不慌,總能多些自主權。

  “算了吧。”審英反復權衡了一番,決定不與崔林發生沖突。大事在前,他不想節外生枝。

  “伯英,你說,袁譚會不會發現了我們的事?”審榮壓低了聲音,眼神疑惑。“崔瑜投降了劉備,崔琰會不會投孫策?兩面下注,人之常情,要不然怎么會突然查空餉的事,不發糧食?”

  審英瞪了審榮一眼。審榮沒敢再說下去,咽了口唾沫,打了個理由,匆匆地走了。審英卻有些不放心起來。崔家兩面下注并不奇怪,這是世家在勝負未判時的常用手段,為的是避免一旦選擇錯誤,家族全軍覆沒。崔琰的兄長崔瑜與張郃一起投降了劉備,崔琰在鄴城,無法脫身,這時候保持中立,甚至表露出支持袁譚的意思都有可能。如果他為袁譚出謀劃策,發現他們與劉備的聯絡并不意外。

  他與冀州世家的關系比較好,誰知道哪個人行事不密,被他看出了破綻。

  審英仔細想了想,叫來了弟弟審俊,讓審俊去探探崔琰的口風。如果崔琰沒有發現,當然最好,如果崔琰發現了破綻,做好了準備,那審俊就表示不知情,繼續支持袁譚,為審家留一條后路。

  兄弟倆早就商量過這個方案,審俊也沒猶豫,立刻去內城見崔琰。

  崔琰不在公廨,去見袁譚了,審俊也不好離開,只好在外面等著。他心里很焦急,卻不能露出破綻,還要裝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與來往的掾吏們有說有笑。不過,從掾吏們的平靜來看,似乎崔琰并沒有發現什么破綻。審俊等了兩個時辰,眼看著與劉備約定的時間將近,大戰隨時可能爆發,審俊決定不等了。既然崔琰沒發現什么破綻,他留在這里就沒意義了。

  審俊悄悄地走了,他沒有注意到隔壁院子里的二樓上,有兩雙眼睛一直在注視著他。

  沮授與崔琰對面而坐,中間的案上擺著一盞琉璃燈,在一塵不染的琉璃罩保護下,油燈靜靜的燃燒著,發出明亮的光,案上擺著一部書,正是孫策送給沮授的那部五年計劃匯總。

  “看完了?”沮授給崔琰倒了一杯茶。

  “看完了。”

  “可信否?”

  崔琰頓了頓,目光在那部書上停留了片刻。“如果是假的,那么代價未免太大了些。”

  沮授嘴角微挑。“何以見得?”

  “一是這些數據嚴絲合縫,如果是編的,要花不少心思。二是這書是刻印的,也就是說,至少要印幾百部。如果只是為了騙人,為了這部書,花大量的人力、物力,似乎不太合適。況且,既然要編,何不編得更好看些?”

  沮授笑了起來。“季珪是明白人。”他端起茶杯,呷了一口茶,品咂了片刻,緩緩咽了下去。清香而略帶苦澀的茶流過咽喉,嘴里卻泛起若有若無的甘甜。這江南的茶是做越精致了,一年一個樣,簡直讓人欲罷不能,欣喜之余又不免期望下一批的新茶會有何等品質。

  崔琰也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沒有沮授這樣的心情細細品味,只覺得嘴里苦澀。他突然被沮授請來,在這里用小半天功夫看完這部計劃,已經明白了沮授的意思。雖然他的兄長崔瑜投降了劉備,沮授卻希望他能繼續支持袁譚,跟著袁譚一起向孫策稱臣。

  這并不是壞事。他也不認為劉備能夠全據冀州,并與孫策爭雄,為崔家留一條后路是必須的。沮授愿意給他這個機會,他求之不得,甚至心懷感激。他驚訝是沮授一直在城里,從來沒有離開。

  “季珪,你對吳王的新政如何看?”

  “雖說手段粗暴了些,卻也是直指根本,疏堵兼備的辦法,稱得上百年大計。細微處有待商洽,瑕不掩瑜。”

  “說來聽聽。”

  崔琰看了沮授一眼。他知道沮授的境界,這顯然不是請教,而是考校,或者說是沮授借機點撥他。沮授比他大十來歲,有可能將他當作后一輩來培養。他和田豐畢竟都是袁紹舊部,即使向孫策稱臣,也很難受到重用,他們這些名位不顯的年輕人則不同,只要有能力,更容易出頭。這對他、對崔家都是一個機會,即使對兄長崔瑜也有重大意義。只有他能得到重用,將來才有機會為崔瑜求情。

  崔琰沒有推辭,將自己的理解解說了一遍。他覺得孫策新政最大的問題有兩個:

  一個否決了天命,卻沒有提出足以代替天命的學說。如此一來,他與眾人無異,他能做的,別人也可以做。就算他天才英特,別人想學也學不來,可是他的后輩如何才能服人?不能解決這個問題,孫氏天下不能長久。

  二是矯枉過正,對工商過于推崇,導致過多的人口轉向工商,成為寄食者。這必然造成糧食緊張,糧價上漲,尤其是在戰時。上次兗州大戰,孫策就不得不高價從交州運糧補充。將來戰場推進到太行以西,動用的兵力越來越多,運輸消耗卻越來越大,缺口會迅速增大,直到無力為繼。

  沮授聽了,微微頜首,建議崔琰回去整理一下,最好能寫成文章,在合適的時候印行。孫策平冀州之后肯定會在冀州建印坊,發行報紙,到時候需要一批有見地的文章,證明冀州也是有人才的。崔琰身為鄭玄弟子,又有卓爾不群的見識,足以擔當首期報紙的頭篇文章。

  崔琰感激不盡,再拜。他自己清楚,他的見識是有的,但冀州比他更有資格寫這文章的人還有不少,眼前的沮授就是最合適的人選之一。沮授將這個機會給了他,就是將冀州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至于審家等世家,已經被他放棄了。

  冀州世家將迎來一次更新換代。有的將消亡,有的將崛起。

  崔琰下了樓,穿過側門,回到了自己的公廨。剛進門,崔林就進來了,兩人四目相對,不約而同的點點頭。崔林將他今天的工作簡明扼要的匯報了一遍,守大城的各部都將近斷糧,即使他們有一些克扣下來的積儲,最多也只能吃兩三天。至于箭矢等軍械,也被他找各種理由,一件也沒發。這些人投降劉備之后,除了消耗劉備的糧食,發揮不出什么作用。

  “為什么不直接抓了他們?”崔林不解的問道。“放棄大城,小城又能守幾時?”

  崔琰沒有說沮授的用意,只是淡淡地說道:“抓人容易,控制他們的部下卻難,與其各懷鬼胎,不如留下能夠信任的精銳。有沮鵠率領的三千親軍,再加上足夠的物資,守小城綽綽有余。”

  崔林還是不太明白,也知道崔琰沒有完全說實話,不過他信任崔琰。這么多年了,不論是家族還是鄉里,認可他的人只有崔琰,崔琰不會害他。之所以不和盤托出,應該是還沒到時候。

  兩人說了一陣閑話,崔琰突然說道:“德儒,清兒今年幾歲,可曾讀書?”

  崔林想了想。崔琰說的清兒是崔瑜的女兒,一直在清河老家生活。“清兒今年七歲,剛開始啟蒙,她看不上家里請的先生,一心要去南陽幼稚園讀書,拜蔡大家為師。這孩子別的都好,就是太愛和人比較,尤其是衣物,非中原所產華服不穿。”

  崔琰皺了皺眉,沒吭聲。過了一會兒,他剛要說話,外面突然響起了急促尖銳的銅鑼聲。崔琰和崔林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一笑。

  劉備來了。

  ——

  劉備勒住坐騎,看著鼓聲震天的鄴城城頭,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

  鄴城來得太容易,戰鼓聲一響,鄴城的三個城門就轟然洞開,包括審英在內的三個魏國大將來到他的面前,俯首稱臣。

  除了小城之外,鄴城已經是他的囊中之物。

  曾幾何時,他在鄴城內連落腳之處都沒有,如今卻成了鄴城的主人。曾幾何時,他想拜見審配而不可得,幾年過去,審配的兒子卻成了他的部下。

  我輕于去就,這些世家又能好到哪兒去。他們今天可以背叛袁譚來投我,將來也可能背叛我,再去投孫策。我是為了生存,他們卻是為了利益,又何嘗比我高貴呢。

  劉備心里不爽,看向審英等人的眼神也有些淡漠,半天沒說一句話。逢紀見了,輕輕地咳嗽了一聲。劉備猛然驚醒,知道此刻不是評價冀州世家道德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控制鄴城,并展開對小城的攻擊,盡快擊碎袁譚的負隅頑抗,只有如此,鄴城才真正屬于他。

  劉備隨即換上一副笑臉,翻身下馬,與審英等人把臂言歡,不僅會釋放他們的家人,歸還他們的產業,還會予以重賞,以酬其功。逢紀撫著胡須,跟在一旁,志滿意得。因為他的謀劃,看似堅不可破的鄴城已經向劉備敞開了大門。守住鄴城,就截斷了孫策由南而此的路,守住冀州的機會又多了三分。

  審英等人拍著胸脯,表示愿意身先士卒,為劉備進攻小城。慷慨激昂之后,他們又提出了一些困難:一是糧食不夠,希望劉備能為他們提供一些糧食。原本按規矩,是十日領一次糧,昨天就是領糧的日子,沒想到出了意外,沒領到糧食。二是軍械不足。袁紹占據鄴城之后,就對鄴城進行了擴建,尤其是袁譚被封為魏王之后,將鄴城北部變成了王宮,又在西北增建了幾座高臺,易守難攻,沒有足夠的軍械是無法攻克的。

  聽完審英等人的解釋,劉備很頭疼,逢紀更是變了臉色。

  “沮授可在城中?”

  “不知道,他一直沒露面。”審英說道。他知道逢紀在擔心什么。如果城中有讓逢紀忌憚的人,非沮授莫屬。他也懷疑這是沮授的謀劃,但他絕不會承認這一點,如果逢紀建議劉備退兵,放棄鄴城,他們的付出就廢了一半。

  其他幾個人也紛紛附和審英的意見。他們這段時間的確沒有見過沮授。不過,也沒人確信沮授不在城里,出使只是傳言,沒有人親眼見過。

  逢紀心中不安,卻不便追究,顯得自己懼怕沮授。他隨即將注意力轉移到如何攻克小城上來。鄴城的情況,他是清楚的,以現有的兵力,強攻也不是沒可能,只是要花些時間。

  最大的問題是糧食,多了審英等兩萬多人,糧食的缺口更大了,尤其是在燒毀了鄴城周邊的莊稼之后,除了邯鄲,最近的補給線也在百里之外。偏偏大量的百姓外逃,征發民伕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

  僅從形勢而言,攻鄴城并不是明智之舉。如果沮授在城里,或者眼前這個局面是沮授故意造成的,那他們攻克小城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強攻只會浪費時間,損失折將。但逢紀不能不攻。沮授就是他心里的一座城,他必須攻克這座城,證明自己的價值,否則他隨時會被劉備拋棄,被別人代替。

  逢紀為劉備分析形勢,調兵遣將。劉備原有大軍六萬多人,增加了審英等人的部屬后,總兵力接過九萬人,足以將鄴城團團圍住。經過反復商議,劉備決定效仿關羽故計,用水攻。

  鄴城北就是漳水。漳水發源于太行山東麓,如果下雨,水量足以淹城。劉備現在有足夠的兵力,又已經占據了鄴城大城,可以利用大城現有的城墻來蓄水淹城,再用船運載土包,在城下堆積,為下一步強攻做準備。

  說干就干,劉備派人四處收集民船,準備草袋,又安排人伐木取柴,打造攻城器械,做好強攻的準備。

  袁譚利用沮鵠率領的三千精銳,牢牢的守住小城,見劉備打造器械,準備強攻,他也沒閑著,命人先將小城的城門用土堵死,確保城外的水無法進入小城。關羽如何攻破廮陶的消息早就傳到他耳中,如何破解,沮授也早有安排。小城地勢高,劉備想復制關羽的戰術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以逢紀的謀略,他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之所以這么做,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騎虎難下,不得不然。

  這一切,都在沮授的算計之中。

  ——

  陳琳再一次出現孫策面前。

  他帶來了袁譚的降書,并有要求朱靈向孫策投降的命令。朱靈還控制著東郡大部,但他已經孤師,堅持無益,袁譚希望他能接受事實,向孫策投降。

  與此同時,陳琳還帶來了一份作戰建議:袁譚說,他已經決定向吳王稱臣,就不會再變,不管出現什么情況,他都將守住鄴城,等待吳王大軍的到來,所以孫策不必擔心鄴城安危,可從容布局,以全取幽州為目的。

  聽到這一句的時候,坐在一旁的郭嘉、劉曄都笑了。

  孫策也不禁莞爾。“這是郭公則,還是田元皓、沮公與的提議?”

  陳琳躬身一拜。“沮公與首倡,郭公則、田元皓參議。”

  孫策點點頭,沒有再說什么。這應該是沮授的建議,拉上郭圖、田豐只是表示他們是團結的一家人,正如要求朱靈投降一樣,盡可能保持冀州系力量的完整,抱團取暖。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孫策答應了,請陳琳再辛苦一趟,去東郡見朱靈。如果朱靈愿意投降,可官居原職,統領舊部,封鄃侯,食邑三百戶。當然,他的舊部要按吳國的標準進行精簡改編,最后保留三千人。

  朱靈就是清河鄃縣人,封鄃侯是對他的禮遇,足以表現孫策的誠意。

  陳琳很滿意,帶著袁譚的命令去了。

  孫策隨即與郭嘉、劉曄商議,既然袁譚、沮授等人要立功投效,那就給他們這個機會,利用這個機會完成既定計劃。孫策召來徐琨、沈友,分配任務,中線以沈友為大將,龐統為軍師,統籌全局,徐琨為副將,并擔任前軍將領,率先進入清河作戰。朱靈若降,也由徐琨節制。

  沈友、徐琨都很滿意,愉快的接受了命令。

  孫策隨即又傳令朱桓,命他統領呂范、紀靈部向北推進,按管整個兗州軍事,飲馬黃河。陸遜代行兗州刺史,負責兗州的民生、政務。

  安排妥當,孫策率部北上,劍指涿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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