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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四十三章 渤海有故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一艘中型戰艦加速行駛,與孫策的鳳舞號座艦同向而行,慢慢靠近。座艦上扔下纜繩,將戰艦緊緊固定在座艦上,又放下舷梯。

  “子山,請。”甘寧伸手示意,笑容滿面。

  步騭連連搖手,一手前伸,一手輕托甘寧的手肘。“都督請,都督請。”

  甘寧挑了挑眉。“子山,到了大王面前,這都督二字可不能再提。要不然,麋子叔還以我賣資歷呢。”

  步騭哈哈一笑,卻不作答。甘寧是水師督,私下里都按軍中習慣,升級稱之為都督,就像稱呼校尉為將軍一樣,只是到了孫策面前,這樣的習慣自然要改,而且麋芳如今是中軍水師督,稱甘寧為都督,有壓麋芳一頭的意思,即使甘寧自負,一心想做水師都督,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的拉仇恨。

  甘寧一撩海藍色的大氅,健步上了舷梯。雖然舷梯起起伏伏,并不平穩,甘寧卻如履平地。步騭稍遜一籌,卻也只是伸出一只手,扶著舷梯,并無驚懼之色。幾年海上生活,他已經不再是一個書生,而是孔武有力的將領。

  兩人上了船,便見步練師一襲貼身勁裝,站在舷梯口,身后跟著兩個女衛,手里各捧著一只小案。見甘寧、步騭走來,步練師上前一步,欠身行禮。

  “奉大王令,迎甘督、步督。遠來辛苦,請飲酒一杯。”

  甘寧很意外,目光在步練師臉上迅速掃了一下,隨即又看著步騭,眉梢揚起。步練師將入吳王宮,正常情況下是不可能站在這里迎接哪個將領的,他有這樣的待遇,顯然是沾了步騭的光。

  步騭也很意外,心里很是激動。步練師出現在這里,說明吳王宮里最后一席是步家的了。他和步練師交換了一個眼神,示意她先向甘寧敬酒。步練師心領神會,轉身示意女衛上前敬酒。甘寧取酒飲了,雖是淡酒,并不甚烈,卻清爽宜人,他心情大好,難得的禮貌起來,躬身行禮。

  “謝過夫人,謝過姑娘。”又招了招手,從親衛手中接過兩只錦盒,放在案上。

  女衛心中歡喜。誰都知道甘寧奢侈,這錦盒雖小,里面的東西卻不便宜。她連忙謝了,退到步練師身后。另一個女衛向前,為步騭敬酒。步騭也取過隨身攜帶的禮物,擺在案上。

  步練師再拜,領著女衛們退下。甘寧與步騭舉步,上了飛廬,來到正方面的艙室前,躬身行禮。

  “水師督甘寧,請見大王。”

  “水師假督步騭,請見大王。”

  當值的郎官點點頭,正準備進去稟告,甄像迎了出來。“二督請進,大王正在等你們。”

  甘寧、步騭不敢怠慢,側身進了艙,見孫策等人正圍著一個巨大的木制沙盤站著,除了郭嘉和幾個軍謀、中軍諸將,麋芳、陳矯也在。孫策雙手扶案,眼睛盯著沙盤,也不回頭。“興霸,磨蹭什么呢,這么久,不會是涂脂抹粉吧就你那張強盜臉,還能抹成大善人”

  諸將大笑,甘寧有些不好意思,擠開眾人,來到孫策身邊,拱手道“大王,平日軍中率性,可以隨意一點,來見大王總得規矩些。這不,最近一直沒作戰,大王賜的衣甲藏在衣箱里,一時半會的找不著啊。”

  孫策轉過頭,似笑非笑地打量著甘寧。“閑了一段時間,沒長贅肉吧”

  “那不能。”甘寧握起拳頭,曲起手臂,展示了一下鼓鼓的肱二頭肌。“雖不作戰,卻無一日敢懈怠。天天練兵,就等大王一聲令下,便可出征。”

  “甚好。養兵千日,用在一時。我還擔心你沒養足千日,不敷大用呢。”孫策招了招手,有侍從取過一封公文,孫策接過,遞給甘寧。“你先看看這個。”

  甘寧不解其意,連忙打開,看了兩眼,臉色便是一變,下意識地瞥了步騭一眼。步騭也湊了過來,兩人一起看。這是一封渤海太守臧洪的回書,里面說得很簡單,他已經收到魏王袁譚的命令,本來是打算投降的,但上次水師入渤海,殺傷甚重,渤海士庶耿耿于懷。如果吳王要得渤海,請禁止甘寧入境,否則渤海將閉境自保,以茍全性命。

  甘寧和步騭面面相覷。步騭思索片刻,上前一步,拱手道“大王,上次入渤海,本為平原分憂,殺傷是大了些。不過責任在我,不在甘督。甘督沖殺在前,我統兵在后,未能節制部下”

  孫策抬起手。“你不要急著請罪。是不是殺傷無辜,以后再說。你先說說,眼下該如何回復臧洪”

  “臧洪是射陽人,雖未與臣見過面,卻也臣勉強算是鄉黨。臣愿為使,當面向臧洪解釋。”

  “你能解釋得通嗎”

  “臣盡力而為。”

  孫策轉向諸將和謀士。“你們以為呢”

  郭嘉搖了搖羽扇。“寫封信便是了,人不必去。臧洪不肯降,并非他本人的想法,而是渤海豪強討價還價。步督,你對渤海豪強了解多少”

  步騭拱手道“還請祭酒指教。”

  “渤海臨海,與你們廣陵倒是有些相似,半是海邊灘涂,半是平原。只不過渤海地勢較高,耕地廣闊,土地肥沃,海浸也較少,所以一向以富庶著稱。冀州有郡國九,以渤海戶口最多,豪強自然也多,而且有很多大族強宗。只是渤海離中原較遠,向南又隔著黃河,與中原溝通不便,文化略遜一籌。”

  郭嘉一邊說,一邊指示著渤海的地形。渤海的面積不小,但人口卻集中在西南部,除了郡治南皮縣,其他幾個縣離毗鄰的河間國各縣都比較遠,有一定的封閉性。

  “文化不彰,仕宦不顯,渤海很少出高官,很長一段時間內,仕途比較成功的就是一甲子前的任峻,他也不過官至洛陽令,離二千石還是一步之遙。桓靈時,渤海人開始走捷徑,交游甚廣,在黨人中頗有名聲,其中最著名的便是苑康,與郭林宗友善,曾任潁陰令,題高陽里,后來官至山陽太守。又有公孫進階,危言深論,不避豪強,名聞京師。”

  步騭恍然大悟。“這么說,渤海是黨人之鄉”

  “黨人之鄉算不上,附黨人驥尾而已。”郭嘉笑了兩聲,意味深長。其他人聽了,也若有所思。

  苑康很有名,倒不是因為他和郭林宗友善,而是他為高陽里題名。高陽里就是荀家所居之里,之所以被苑康題為高陽里,是因為荀淑有八子,被苑康附會為高陽氏八子。以當時荀氏的名望,如何能比擬高陽氏,說白了,就是苑康向潁陰荀氏示好,向黨人示好。

  渤海有公孫進階、苑康這樣的黨人,在黨人中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和豫州、兗州,尤其是汝潁相比,影響力顯然要小得多,所以郭嘉才說渤海算不上黨人之鄉那是汝潁的殊榮只能算駙驥尾。既然如此,臧洪不肯輕易投降,就不是計較甘寧、步騭殺人的事了,而是要表明他們是袁譚的擁躉,還有一定的實力。袁譚的背后站在何颙,那可是老派黨人。

  甘寧是益州人,沒什么鄉黨可言,是個獨臣,無須理會。步騭是淮泗人,與汝潁系有潛在的競爭關系。渤海人拒絕甘寧、步騭入境,除了表現出對袁譚的忠誠,留下一個好名聲外,還能向汝潁系示好,以便在戰事結束后形成冀州系,并在其中擁有一定的話語權。有了自己的派系,他們才有可能在朝野取得利益,否則永遠只能跟著別人走。

  等了一會兒,郭嘉最后總結道“臧洪背后有人幫他出謀劃策。你寫信給臧洪,真正要說服的就是臧洪身后這個人。”

  步騭心領神會,再次躬身拜謝。他對渤海不陌生,但不聽郭嘉分析,還真不知道渤海人和黨人有這么深的聯系,試圖說服臧洪本人是沒什么用,只有說服臧洪背后的那個人才行。

  孫策一直沒吭聲。這些話,郭嘉已經說過,而且說得更透徹。比如袁紹出奔,為什么會去渤海臧洪后來為什么和袁紹反目,而且渤海人也全力支持他,這都和渤海人以黨人自居有關。只是他也不知道臧洪背后那人是誰。在他印象中,渤海似乎沒出什么有名的謀士。

  孫策接著又做了相應的安排。

  渤海在冀州東部,冀州南部幾條重要的河流在渤海境內匯聚,最后流入大海。如果劉備從鄴城撤退,渤海是東線的必經之路,尤其是東光公孫瓚曾在這里大破北上的青州黃巾三十萬。孫策命甘寧、步騭率水師入漳水,直逼渤海郡治南皮。步騭先給臧洪寫信,如果臧洪和他身后的人不聽,拒不投降,那就與平原郡的徐琨、朱然等人配合,用武力征服渤海。現在渤海除了臧洪之外,還有崔鈞統領的冀州兵,在最壞的情況下,甘寧等人不僅要對付臧洪,攻克南皮,還要擊退崔鈞,扼守住劉備北撤的路線,為主力全取幽州可能。

  甘寧正中下懷,喜不自勝。
第二千二百四十四章 再相逢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派甘寧、步騭獨領一部入渤海,就是對臧洪及渤海豪強的強硬回應。

  袁譚都降了,你們還擺什么譜你們不歡迎甘寧,就拒絕甘寧入境,你要是不歡迎我,豈不是也要拒絕我入境簡直可笑。入不入境,派誰入境,不由你說了算,由我說了算。

  不識相,就再殺你一次。殺得越干凈,將來推行新政的阻力就越小。

  除了回應臧洪和渤海豪強之外,孫策命甘寧入渤海還有另外一個用意。甘寧是能打,但他好殺的毛病也是事實,讓他進入冀北難免惹出新的麻煩。冀北與冀南不同,冀北人并非真心支持劉備,有不少人是形勢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如果讓甘寧亂殺一氣,反倒逼得他們鐵了心支持劉備。

  這種活,還是交給麋芳、陳矯去干比較合適。

  秋季將逝,冀州很快就要迎來干燥、寒冷的冬季,大部分的河流水量都會驟減,能通航的也就是那么幾條干流。機不可失,孫策命令全速進兵,不爭一城一池之得失,迅速挺入冀北腹地。這些都是劉曄當初擬定的作戰方略,已經通過了軍謀處的質詢,中軍諸將當時都旁聽了,早已清楚自己該干什么。行軍速度極快,騎兵上岸,步卒坐船,日夜兼程,長驅直入。

  劉備率領主力南下,河間、中山的郡兵也被抽調了不少,剩下的兵力根本擋不住來勢洶洶的吳軍。步卒不是往來沖突的騎兵對手,在河上設置的障礙也被前鋒迅速清除,孫策沒有遇到任何麻煩,一路坦途,僅僅用了三天時間,他就到達中山國都盧奴。

  奉命留守中山的關靖大驚失色。他兵力有限,不敢出城,只能一面加強防守,一面派快馬送信給劉備,請他立刻回援。考慮到劉備正在圍攻鄴城,未必能及時撤軍,關靖又給關羽送了一封信。關羽不久前剛剛經過中山,回涿郡去了,眼下應該還不遠。只不過他走的是陸路,與孫策走的水路相距一百余里,否則很可能迎面相撞。

  關羽很快就收到了孫策入境的消息,來不及回涿郡,火速回援盧奴。

  孫策在城東北的滱水東岸的立陣,迎戰關羽。關羽只有一萬人馬,不敢與孫策正面決戰,第一時間搶占高地,立營自守。

  兩營遙遙相望,鼓角之聲相聞。

  關羽站在高崗之上,看著夾滱水而列的吳軍大營,一聲長嘆。

  千算萬算,沒算到孫策會親自出擊,而且將主攻的方向定在了冀北,來得又這么快,轉眼間就包圍了中山國都。劉備應該已經收到了消息,但他能不能及時趕回來,趕回來又能不能擊退孫策,解中山之圍,關羽心里一點把握也沒有。

  “鯫生誤國”關羽捻著胡須,又一次嘆息。他覺得這個局面都是逢紀造成的,當初就不應該南下,即使南下取了廮陶之后,也不該貪得無厭,再取鄴城,而是應該采納他的建議,先取雁門。有了雁門作退路,才有機會長期對峙。

  如今可好,鄴城未下,盧奴反倒被孫策包圍了。若不能擊敗孫策,劉備連立足之地都沒有,面臨著亡國的窘境。

  “君侯,你看。”周倉忽然提醒了一句。關羽順著他的手指看去,只見不遠處有兩騎一先一后,緩緩而來。前面一騎是己方的斥候,只穿了皮質輕甲,帶著武器,后面一騎卻是另一副模樣,一身長衫,除了腰間長刀,沒有其他的武器,看起來像是出行游覽的士子。

  關羽哼了一聲,知道這是孫策派來的使者,也不知是勸降的還是下戰書的。不管是哪一樣,他都不打算理會。投降是不可能的,下戰書也沒意義,他只有一萬步騎,不可能是孫策的對手,主動進攻與尋死無異。他只想牽制孫策的兵力,讓他不能全力攻城,為劉備回援爭取一些機會。

  不一會兒,兩名騎士來到坡前,翻身下馬。使者是一個中年士子,相貌清瘦,兩眼有神,氣度也自是不凡。關羽打量了他一眼,忽然覺得眼熟,仿佛在哪里見過。

  來者是劉曄,見關羽打量他,他笑了起來。“將軍還記得淮水津口嗎當日若非將軍力遏驚馬,曄怕是無緣再見將軍了。”

  關羽猛然驚醒,抬起手,正準備撫掌而笑,忽然想起劉曄現在的身份,臉上剛剛綻放的笑容隨即消失了,抬起的手也滯了一下,改為撫著胡須,哼了一聲“原來是劉令君,久仰,久仰。這半年來,羽一直很后悔,當初不應該多事。”

  劉曄放聲大笑。關羽被他笑得莫名其妙,又不愿意輕易發問,只好保持著冷漠臉,一副不以為然的模樣。劉曄笑了一會,背著手,打量著關羽。“將軍是應該后悔。不瞞你說,吳王今日長驅直入,直搗中山,亡中山于覆掌之間,也是我的計策。”

  關羽的臥蠶眉挑起,眼中殺氣迸現。

  劉曄打量著他,雖然心中駭然,臉上卻無一絲懼色,反倒多了幾分不屑。關羽看了,也有些驚訝,想起劉曄的那些故事,多了幾分好感。這也是一個殺伐果斷的狠人,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令君今日來見我,又有何指教”

  見關羽緩了口氣,劉曄也拱拱手。“今日來見,一是面謝將軍當日出手之恩,二是傳吳王口詔。吳王念及與將軍的舊交,愿與將軍陣前一晤。不知將軍可敢去”

  關羽驚訝不已,不禁心中一動。“吳王要與我陣前相見”

  “正是。”

  “如何見”關羽的語氣有些急迫起來。

  “一人一騎,各帶隨從一人。”

  關羽幾乎沒有猶豫,一口答應。劉曄見使命達成,也沒有多說什么,躬身而退。在轉身之間,他已經將關羽的大營盡收眼底,不禁微微一笑。關羽的大營扎得很標準,很出色,也很眼熟,和他每天看到的大營一模一樣。

  關羽沒看到劉曄的眼神。他本以為劉曄會來勸降的,沒想到劉曄根本沒有勁降的意思,心里有一絲莫名的失落。不過一想到很快就要與孫策見面,他又興奮起來。

  也許,這是我力挽狂瀾的好機會。

  劉曄回到大營,徑直來到中軍大帳。孫策正在練拳,一招一式神完氣足,頗有宗師風范。

  劉曄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孫策練拳,直到孫策收式,才上前拱手行禮。“大王的武藝已臻化境,可為百人敵。”

  孫策從步練師手中接過布巾,拭了拭額頭的微汗,笑道“子揚擔心我和關羽決斗”

  “臣豈敢。大王乃是千金之軀,負天下之望,怎么會和關羽一般逞匹夫之勇”

  孫策哈哈一笑,將布巾遞還給步練師,示意劉曄入座。“關羽欲逞匹夫之勇乎”

  劉曄點點頭。關羽答應得太痛快,而且眼神中有行險時的沖動,劉曄對這樣的眼神很熟悉,一眼就看破了關羽的心思。“他也許會先禮后兵,但大王不可有絲毫大意。關羽正當壯年,力大刀沉,如今又有了大宛馬,武藝不在呂布之下。”

  孫策點點頭。他理解劉曄的擔心。有天子的覆轍在前,劉曄對冒險投機這種事非常排斥。“子揚放心,孤與關羽見面,并無逞匹夫之勇的興趣,只是想看看他這幾年有沒有長進,是不是還那么目空一切。子揚,人不可無傲骨,但不可有傲氣,關羽是一員猛將,唯一的缺憾就是傲氣太重了。”他頓了頓,又笑道“都說孤是小霸王,是項羽重生,依我看,關羽更像項羽。項羽英年早逝,他若是不改了這脾氣,也難善終。”

  見孫策這么說,劉曄放心了。“大王所言甚是。臣剛才與關羽見面,觀其形容氣度,與當年在淮水津口時相比,他雖然沉穩了不少,傲氣卻依舊。臣當初在中山時也曾聽說了一些他的事,此人自視甚高,不遭幾番挫折,伐骨洗髓,怕是難堪大任。”

  孫策微微頜首,贊同劉曄的意見。這些年,他雖然沒見過關羽,卻時常收到與關羽有關的消息,尤其是太史慈,幾乎每隔一段時間都會發來報告,讓他及時了解關羽的情況。太史慈與關羽惺惺相惜,希望關羽能為吳國效力,孫策也有此心,卻沒有太史慈那么強烈。

  他很清楚,關羽太傲氣,如果不能真正折服他,不僅不能大用,反而會引起內部矛盾。他麾下不缺大將,沒必要為了關羽一個人影響全局。相比之下,他倒是希望收服張飛。

  “子揚,你有何妙計,說來聽聽。”孫策收回心神,對劉曄說道。劉曄主動請纓去見關羽,當然不僅是為了看看關羽的大營,更是為了看關羽這個人。他說關羽難收服,并沒有說關羽不能收服,應該是已經有了主意,只等他開口請計。

  劉曄笑笑。“大王,欲折服關羽,必挫其銳氣,便其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臣有一計,可破其兵,奪其旗,折其刀,使其自縛于大王馬前,甘為大王驅馳。”
第二千二百四十五章 張遼戰關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關羽考慮了很久,還是脫下了那套太史慈贈送的南陽產新式甲胄,只穿了一身綠色戰袍,著綠幘,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外出會友,而不是與人戰斗。
  他本來打算連青龍偃月刀都不帶,畢竟這也是孫策所贈,拿著這口刀與孫策交手實在別扭。可是想來想去,他又實在找不出趁手的兵器。這些年來,這口刀已經與他融為一體,難以割舍。沒了這口刀,武藝至少要折三成,對付普通人也許足矣,與孫策交手卻遠遠不夠。無奈之下,他只得安慰了自己一句,反正要帶兵器,刻意不帶青龍偃月刀反倒顯得自己心虛,便讓周倉帶上了。
  上了赤菟馬,帶著周倉和青龍偃月刀,關羽出了大營,向西而來。
  兩營之間相距三里左右,遙遙相望,望樓上的士卒能將對面的動靜看得清清楚楚。關羽一邊策馬緩行,一邊打量著對面。他本以為孫策會同時出營,兩人在兩營中間的位置相遇,與各自的大營保持五百步,以示公平。可他一直走到預定的位置,也沒看到孫策的影子,心中微惱,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勒住坐騎,耐心等待。
  好在孫策沒讓他等多久,很快,遠處的營門就開了,兩騎輕馳而來。關羽心中一喜,本想從周倉手中取過青龍偃月刀,想了想,又放棄了。不管是不是要戰,總得先敘幾句舊,一見面就提著刀,顯得急迫,有失氣度。
  關羽一手挽韁,一手撫著馬鞍,身體微微前傾,準備與孫策見禮,心里想著待會兒該如何打招呼,是稱大王好,還是稱孫郎好。聽說江東百姓好稱孫策為孫郎,以示親近,自己如果這么稱呼,會不會比稱大王更妥貼一些?
  正當關羽權衡之際,兩騎來到面前。關羽剛準備開口打招呼,又覺不對,凝神一看,來的卻不是孫策,甚至不是他認識的某人,而是兩個生面孔。從甲胄上的徽識來看,似乎是義從騎的一員。正當他疑惑之際,走在前面的一個少壯漢子勒住坐騎,拱手施禮。
  “雁門張遼,見過關侯。”
  “你是張遼張文遠?”關羽頗有些吃驚。他知道張遼是誰,劉備、張飛初游長安時,張飛與張遼交過手,對張遼的武藝很是佩服。聽說張遼還和孫策陣前決斗過,不分勝負。張遼之前曾隨天子來冀州,但關羽鎮守涿郡,未能覲見天子,自然也沒機會見過張遼。此刻聽到張遼名字,很是意外,隨即又想起張遼和劉曄一樣,都是降將,心情隨即低落。
  天子有劉曄這樣的謀士,呂布、張遼這樣的將領,都敗在了孫策手下,劉備還有什么機會?逢紀能和劉曄相提并論嗎?雖說他對劉曄投降孫策不屑,但昨日一見,劉曄的氣度可比逢紀強太多了,不失為豪杰。
  “不意關侯亦知微名。”張遼拱手再拜。“關侯來得好早。大王正在營中處理公務,尚須片刻,還請關侯稍侯。”
  關羽心中的不快不翼而飛。他撫須笑道:“吳王百忙之中撥冗相見,羽甚是感激,豈能吹毛求疵,苛責大人。”他打量了張飛一眼,隨即心中一動。“久聞文遠武藝精湛,曾與吾弟益德大戰數合,不分勝負。今日得見,不知關某可有幸與文遠切磋數合?”
  張飛微微一笑。“關侯言重了。久聞關侯斬顏良,誅高覽,勇冠三軍,就算是吳王也對關侯贊譽有加,遼武藝微淺,豈能是關侯對手。不過最近追隨吳王左右,有幸受吳王點撥,自覺有所寸進,若能求教于關侯一二,亦是人生幸事。”
  關羽聽了,心中既是得意,又不禁回想起當年追隨孫策左右的往事。那時候經常與許褚、典韋較量武藝,時有勝負,有時還能與孫策放對幾合,真是快意人生。離開孫策之后,也就是太史慈能談得來,堪作對手,現在就連太史慈也見不著了,著實寂寞。今天有機會與張遼戰上幾合,既能熱身,也能找回幾分當年的感覺,一舉兩得。
  兩人客套了幾句,關羽從周倉手中接過青龍偃月刀,提在手中,笑道:“文遠,我這口刀可是吳王所贈,長度雖與千軍破相當,重量卻要超出七八斤,你要留意些。”
  “好刀!”張遼單手握矛,矛尾夾在腋下,雪亮的矛頭斜指前方。“我這柄矛不能與關侯的寶刀相提并論,只是普通的百折矛,長一丈八尺,唯一的好處就是用了黃大匠最近研制的煉金術,破甲能力更強。”
  關羽已經注意到了張遼的長矛,這柄長矛有兩個特點:一是長,一丈八尺。這么長的矛一般不稱為矛,而稱為矟或槊,威力要比普通的矛強很大,尤其是這一丈八的尺寸比他手中的青龍偃月刀長出一半。二是矛頭小,只有常見矛頭的一半左右。矛頭小,重心后移,更易于操控,能使出更精妙的招法。
  矛頭大小和破甲能力息息相關,能做出這么小的矛頭,還能保證破甲能力,看來黃承彥打造兵器的技藝又有了不小的進步,自己這口刀有些過時了,就像自己與張遼的年紀有差距一般。
  關羽莫名的有些焦躁,沒有再與張遼搭話,撥轉馬頭,向右走去。張遼也撥轉馬頭,向左而行。兩人各走了五十步左右,同時停住,轉身,遙遙相對,舉起武器示意,然后開始踢馬沖鋒。
  張遼雙腳踩在馬鐙上,臀部與馬鞍保持半接觸,身體微微前傾,雙手握矛,直指關羽。他奉命來見關羽,并非只是為了傳個話,而是按照劉曄的計劃,要折關羽銳氣。他知道關羽武藝絕倫,力大刀沉馬快,若有絲毫大意,非死即傷。但他也不示弱,追隨孫策大半年,天天與龐德、陳到等人比武較技,有時候還能與孫策身邊的郭武等人切磋幾合,他覺得自己就像回爐重煉了一般,脫胎換骨,就算呂布重生,他也有底氣與呂布大戰數十合。
  義從營習武的時候,郭武等人時常說起關羽,將他作為一個典型的對手來分析,張遼參與其中,受益良多,對關羽并不陌生。關羽的優勢很明顯,但他的劣勢也很明顯,只要把握住機會,完全可以讓關羽的優勢無從發揮。
  關羽的坐騎赤菟是大宛良駒,張遼的坐騎雖然不如赤菟,也是上等戰馬,速度很快,不過數息,兩人便已相遇,張遼挺矛直刺關羽胸腹,同時用腳輕帶馬鐙,使戰馬向右側斜行,保持與關羽的距離。這匹戰馬隨他一年多,每天都練習,早已心意相通,不須他用力便知執行命令,向斜前方竄出。
  關羽見張遼挺矛刺來,不敢大意。他沒有披甲,一旦被張遼刺中,不死也要重傷,是以顧不得傷人,先求自保。好在他對付用矛的高手多了,這種情況也不是第一次見,張飛的長矛就是一丈八,兩人交手多次,他一樣能克制張飛的蛇矛,笑到最后。
  青龍偃月刀劃出一道凌厲的弧光,斬向張遼的矛頭。關羽的動作很大,并不以磕頭或斬斷矛頭為目的,后面還跟著他獨創的一招:拖刀。刀頭磕開對方的矛頭,順勢橫拖,借著馬速,能輕易斬開對方的甲胄,即使對方用兵器格擋,雙方相撞的力量也足以讓對方坐不穩馬背。
  在沒有馬鐙的時候,這一招幾乎所向披靡,連太史慈、張飛都覺得頭疼。如今有了馬鐙,直接撞下馬的可能性小了,他也稍作改進,多了一個貼著對方矛柄滑行,斬殺對方手指的招法。即使是比武較技,不需要下那么重的手,改刀刃為刀背,也足以讓對方失去戰斗力。
  青龍偃月刀即將斬上張遼矛頭的剎那間,張遼的戰馬向右前方竄出,兩人之間的距離突然拉開,增大了兩三尺。這兩三尺看似不起眼,卻讓關羽的招數都落了空,他的長刀沒能磕著張遼的矛頭,張遼的矛頭繼續向前挺刺。關羽吃了一驚,來不及多想,順勢變招,扭身,抬刀,刀頭下沉,刀尾抬起,青龍偃月刀倒提,向外猛推,險而又險的推開了張遼的長矛。
  即便如此,張遼的矛頭還是貼著關羽的左臂滑了過去,在綠色的戰袍上挑開一個口子。
  關羽心頭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張飛說張遼和他武藝相當,現在看來,就算張飛沒有說謊,如今的張遼也不是當初的張遼可比,武藝怕是又上了一個境界。想來也是,當初的張遼雖然跟著呂布這樣的高手,卻有公務纏身,哪能和現在一樣天天在軍營里,什么事也不管,只管練兵習武。更何況孫策的身邊還有那么多高手,隨時可以和他切磋。如果他沒有進步,恐怕也不能在孫策身邊立足。
  稍有疏忽,一世英名怕是要毀于一旦。
  關羽不敢大意,打起精神,全力以赴,與張遼戰在一起。

第二千二百四十六章 騎虎難下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營門樓上,孫策打量著遠處正在鏖戰的二人,輕笑了兩聲。
  
      “子揚,你對武藝的見解遠在關羽之上。孤甚是好奇,你若與人動手,又能到何等境界。”
  
      劉曄心中喜悅,微微欠身,笑道:“臣眼高手低,練習太少,只能對付中人以下,遇到真正的高手沒什么勝算。正如關羽,對付普通將領,或是強攻,或是突襲,都能手到擒來,與真正的高手對陣,陣而后戰,必敗無疑。”
  
      孫策笑著點點頭。劉曄與郭嘉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劉曄有武藝在身,而且水平不低。他一眼看出關羽手中青龍偃月刀的短處,這種武器更適合混戰時以強欺弱,不適合高手之間的一對一決斗。槍為百兵之王,不管是戰場還是游場,槍矛類兵器都是優勢最明顯的,刀則略遜一籌。別的不說,長度就要短一大截,要想對付用槍高手,首先要近身才行。
  
      可是真正的高手豈能讓對手輕易近身,更何況是騎戰。這不僅需要一往無前的勇氣,更需要精湛的騎術。戰馬就是騎士的雙腳,騎術就相當于步法,騎術不精,就等于步法不活,如何近身?
  
      關羽的騎術當然不差,可是和張遼比起來,那還是有點距離的。張遼追隨呂布時經常陪呂布習武,不論是兵器、武藝還是騎術,呂布都不弱于關羽,張遼早就熟悉了這種情況,如今與關羽對陣,自然是游刃有余。能不能戰勝關羽且兩說,全身而退卻是有把握的。
  
      劉曄建議派張遼迎戰關羽,可謂是捏住了關羽的軟肋。
  
      孫策從劉曄想到了荀攸,看來謀士也應該練練武。人的思維方式受身體條件的影響很大。練武不僅能強壯體魄,思維敏捷,還能培養人的冒險能力。冒險不僅需要膽識和勇氣,更要有實施的能力,必要的時候可以親自上陣。荀攸、劉曄都俱備這樣的膽識和能力,這才能成為一流的謀士。
  
      郭嘉不好練武,多少有些吃虧。他現在練的是五禽戲,養生是足夠了,攻擊性卻略有欠缺。
  
      甄像走了過來。“大王,甄儼請見,在中軍等候。”
  
      孫策回頭看了一下劉曄。“子揚,這里由你應付。”
  
      “喏。”劉曄欣然受命。
  
      孫策下了營樓,上了馬,與甄像一起向中軍走去,一邊走一邊問些甄儼的情況。劉備占據中山之前,甄儼預感冀北形勢有變,就讓族中子弟奔赴遼東、江東,他自己留下維持家族,與劉備周旋,并暗中通報消息。孫策能夠如此迅速進入冀北,直抵中山,甄儼提供的情報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昨天到達盧奴之后,他還沒立下大營,就派人去毋極請甄儼請來。甄儼第二天就趕到了,可見盼這一天也盼得很久了。
  
      孫策來到中軍,見甄儼正站在中軍大帳前,孫權也在,兩人相距數步,卻沒什么交談。孫策下了馬,招呼甄儼、孫權進帳,先讓孫權匯報情況。
  
      大軍圍城,需要打造伐木取柴,攻城器械,孫權所在營就負責這件事。他是來向孫策匯報對周圍山林的走訪情況。盧奴附近沒有大山,只有一些丘陵,而這些丘陵中有不少是歷代中山王的陵寢,上面有不少新建的祭禮用建筑。如果上山取木,難免會破壞這些建筑。
  
      孫策有些意外,問甄儼道:“劉備在中山大興土木了?”
  
      甄儼點點頭。“中山靖王墓被盜,民間傳言是他冒充中山靖王之后所致,所以他為歷代中山王修復了陵寢,四時祭祀,其實都是心虛的表現。奇人東方朔早就預見,劉備并非中山靖王之后,也不會有子嗣。如今百姓都說毛王后所生之子并非劉備血脈,而是與人私通所生。劉備上次作戰傷了腎,已經不能生育了,為此還殺了兩個醫匠呢。”
  
      “此事是真是假?”
  
      甄儼笑了笑。“應該是真的。我曾親耳聽其中一個醫匠的家人說過,這醫匠在此類傷病上小有名氣。”
  
      孫策心領神會,沒有再問,讓孫權不要有顧忌,該采的就采,留下幾根最大的就行,不要采光了,更不準趁機盜掘。不管怎么說,中山王陵畢竟是古跡,不能隨意破壞。
  
      孫權領命去了。
  
      孫策命人備酒,與甄儼敘舊,了解冀北形勢。
  
      ——
  
      轉眼間,關羽與張遼大戰百余合,不分勝負。
  
      張遼舉矛示意,戰馬力疲,體力不足,要換一匹馬再戰。這是比武慣例,關羽也不好阻止,心里卻郁悶得不行。張遼有馬可換,他卻沒有第二匹赤菟。按照這個形勢,他想戰勝張遼是不太現實了,僵持下去,反倒可能因為馬力不足而落下風。
  
      赤菟再強,畢竟也有力竭的時候,最明智的選擇無疑是罷手。可是要他主動求和,他又覺得很丟臉。張飛當初與張遼對陣,可是略勝一籌的,他如果不能戰勝張遼,主動求和,豈不是表示自己不如張飛?
  
      就在關羽猶豫的時候,張遼已經換好了馬,再次輕馳而來。他舉起長矛笑道:“關侯,這一次,一定要分個勝負。”
  
      關羽哼了一聲,二話不說,催馬上前,揮刀直撲張遼。戀戰無益,他想速戰速決。對沖對他不利,他要搶攻,拖著張遼進入纏斗,以便發揮他青龍偃月刀的優勢。
  
      張遼早有準備,踢馬前沖,舉矛便刺。關羽揮刀磕開,縱馬強突。赤菟向前一躍,徑直搶到張遼馬前。張遼見關羽來勢兇猛,胯下戰馬被赤菟的氣勢所迫,有些慌亂,不慌不忙,矛頭一沉,刺向赤菟的額心,“唰唰唰”連刺三矛。
  
      關羽吃了一驚,連忙勒住坐騎,同時揮刀格擋。他只有這一匹赤菟,若被張遼刺傷,以后再想找到一匹合乎心意的戰馬幾乎不可能。他氣急敗壞,厲聲喝道:“張文遠,我敬你是個豪杰,這才與你比武,你怎能做出傷馬這樣的下作手段,就不怕天下英雄恥笑嗎?”
  
      張遼哈哈一笑。“關侯見諒。你這匹大宛馬千金難得,氣勢如虎,遼之坐騎難當其銳,筋麻腿軟,我不得不從權。不過關侯放心,遼并無傷馬之意,只是略作阻止罷了。嘖嘖,關侯手中有龍刀,胯下有赤虎,縱橫天下,能當關侯鋒銳者不過二三子爾,遼有幸與關侯對陣百余合而不敗,若能勝得一招半式,也可躋身英雄榜矣,何懼天下英雄恥笑?”
  
      關羽語塞。這么一說,他的確不能指責張遼,他的刀和馬都是天下最強,張遼用的卻是普通的長矛和戰馬,這本為就不是一場公平的比武,兩人戰成平手,他就是輸了。如果不能戰勝張遼,這場比武傳出去,別人都會說張遼技高一籌,誰又會說張遼手段下作?
  
      強行突進,怕張遼傷了赤莬。不突進,又無法取勝。這可如何是好?關羽進退兩難。
  
      見關羽猶豫,張遼也沒有進逼,策馬來回輕馳,一面讓戰馬熱身,一面故意刺激關羽。“關侯若是力竭,不妨休息片刻再戰。”
  
      關羽哪里肯承認自己力竭,況且他也的確不是力竭,只是找不到破敵之策罷了。被張遼一激,他無暇思考,再次策馬上前,與張遼交手,只是不再正面強突,而是與張遼同向而行,希望從側面搶入張遼的防守。從正面突擊時,張遼可以利用長矛的長度優勢攻擊赤菟,從側面逼近,就算張遼想攻擊他的戰馬,他也可以擋住。
  
      兩人進入纏斗局面,操控著戰馬,爭奪最有利的位置。大多數人都是右手更靈活,在騎戰時如果能搶占右側的位置便是搶占了先機,左右是對用矛戟這樣的刺擊兵器來說。即使關羽用刀,可以用右手單刀揮發,向右掃擊,也不如雙手持刀,向左側劈砍。
  
      騎術再一次決定了勝負。張遼的騎術明顯更勝一籌,抓住一個機會,搶占了右側的位置,就再也沒讓關羽奪回去。他雙手挺矛,連續刺擊,招招不離關羽后背、右肋,關羽卻只能側著身子,被動的格擋,偶爾才能還擊一兩招。雖說以關羽的膂力和武藝,再加上青龍偃月刀的重量,哪怕是單手揮擊也威力不俗,普通人難當一擊,但張遼顯然不在此列,他的膂力雖不如關羽,卻也不俗,雙手持矛格擋關羽的單手揮擊毫不費力,還有足夠的力量反擊,反搞得關羽有些緊張。
  
      兩人再戰數十合,正當關羽氣沮,打算就此罷休的時候,張遼抓住這個機會,一矛刺破了關羽的右臂戰袍,“嗤啦”一聲,關羽的半個袖子被長矛挑落,被風一吹,飄飄揚揚,半天才落在地上。
  
      關羽原本就紅的臉頓時紅得像豬肝。他提刀怒視張遼,沉聲道:“張文遠,休要欺人太甚,當關某真不能取爾首級嗎?”
  
      張遼勒住坐騎,拱手致歉。“關侯息怒。遼一時不慎,毀了關侯的錦衣,慚愧慚愧。請關侯先回營,遼當備新衣一襲,再向關侯請罪。”
  
      關羽勃然大怒,也不理張遼,撥馬就準備回營。他心里清楚,事到如今,走為上計,再糾纏下去就是不是戰袍的問題了。他剛剛馳出百余步,一騎從吳軍大營中奔來,大聲喊道:
  
      “大王將至,請關侯留步。”

第二千二百四十七章 斬青龍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關羽勒住坐騎,轉身一看,見是龐德,倒不好強行離開,只好撥轉馬頭,繼續等待。他雖然留下了,卻不愿意再和張遼說話,繃著一張大紅臉,一言不發。
  
      張遼與龐德交換了一個眼神,會心一笑,再次向關羽致歉,撥馬回營,向劉曄交差去了。龐德四下一看,見地上有半截戰袍衣袖,便踢馬上前,用手中千軍破的刀尖挑起,大聲說道:“關侯,這是你落下的衣袖嗎?這中山國的布真是不結實啊,風都能吹破?”他搖搖頭,又自言自語道:“常聽人說中山斷袖多,我還不信,今天真是見識了。”
  
      關羽一聽,氣得七竅生煙。他原本不想搭理龐德,可是斷袖二字實在太刺耳。中山靖王墓里被盜的那塊石碑上說劉備有斷袖之癖,他和張飛都是劉備的男寵,就已經很難聽了,好在沒人敢當著他們的面說,他可以裝不知道,現在龐德當著他的面說,他如果再不回應,掉在地上的就不僅是袖子了,還有他甚至整個中山國的臉面。
  
      “賤奴,豈敢胡言亂語?不怕關某斬爾首級乎?”
  
      龐德哈哈一笑,單手舉起明晃晃的千軍破,直指關羽面門。“關侯當龐某是三歲小兒么,出言恫嚇?龐某不才,愿領教關侯刀法。”
  
      關羽大怒,二話不說,踢馬就向前沖,揮刀猛劈。
  
      龐德早有準備,挺千軍破,與關羽戰在一處。兩刀相交,“丁丁當當”一陣亂響,火星四濺,轉眼間就換了十余合。關羽怒盛之下,刀刀全力以赴,恨不得一刀將龐德斬于馬下,但龐德有備而來,剛才又看著張遼與關羽大戰近兩百合,對關羽的刀法一清二楚,不求傷人,先于自保,守得嚴密。雖說手心、肩膀被震得發麻,卻也沒讓關羽得手,不露一絲怯意。
  
      關羽已經與張遼大戰一場,氣力原本不足,再被龐德“斷袖”二字激得氣血浮動,一口氣連劈十余刀,氣力便難以為繼。龐德感覺到他的力量中斷,立刻反擊搶攻,千軍破舞得如雪花一般,將關羽裹在其中。
  
      義從步騎都用千軍破作為主戰兵器,關羽的青龍偃月刀原本也是千軍破,只是加大了刀身,增加了刀刃的弧度,強化了劈砍能力,卻弱化了刺擊的威力,也對使用者的膂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本質上是專為關羽打造的個人兵器,實用性遠不如千軍破。
  
      義從步騎是孫策最精銳的力量,向來都是用最好的軍械。黃承彥研究合金一有成果,制出新式軍械,首先供應義從步騎。龐德手中這口千軍破正是如此,看起來與之前的千軍破沒什么區別,實際上所用的鋼材卻是這個時代最好的合金材料,超出青龍偃月刀整整兩代技術優勢,被青龍偃月刀連砍十幾刀也沒斷,只是留下了一些斫擊的痕跡。
  
      但龐德反攻,關羽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卻有些承受不住,粗壯的刀桿、厚重的刀身還沒什么大問題,刀刃卻遭受了重創,一陣連續的撞擊后,原本光滑如月的刀刃出現了好幾個缺口,如同鋸齒,刀身上的青龍也被砍出幾道印痕,斷為幾截,面目全非,精神全無。
  
      關羽大驚失色,抽身急退,跳出戰圈。他勒住赤菟,打量著手中變了模樣,凄涼不堪的青龍偃月刀,心中的驚駭無法言表。“你你用的是什么兵器?”
  
      “千軍破。”龐德橫刀立馬,淡淡的說道:“義從騎的制式兵器,當然不如關侯的青龍偃月刀威武,不過都是黃大匠的心血。”他嘴角微微一挑。“關侯倚此刀縱橫幽冀,可對黃大匠心存半點感激,可還記得吳王賜刀之恩?手持此刀,與吳王對陣,關侯報恩的方式還真是少見啊,令龐某大開眼界。”
  
      關羽臉漲得通紅,卻無言以對。他看了一眼遠處的吳軍營門,一聲長嘆,撥馬就走。
  
      龐德看著關羽遠去,也轉身回營。進了大營,龐德翻身下馬,向正在等候的劉曄躬身一拜。“軍師,德無能,未能斬斷青龍偃月刀。”
  
      劉曄笑笑。“無妨,刀雖未斷,青龍已死。走吧,我們回中軍,準備下一步。”
  
      關羽回到大營,下了馬,提著刀進了大帳,將所有的掾吏都轟了出去,一個人坐在帳中,看著破損的青龍偃月刀,撫著刀上殘缺不全的龍紋,心中五味雜陳。
  
      得刀以來,此刀隨他東征西討,從未離身,斬顏良,誅高覽,都是倚仗此刀立功,可謂是所向披靡。幽冀童謠中青龍刀高居榜首,力壓劉備的青云、赤霞雙劍和張飛的丈八蛇矛。他一度以為青龍偃月刀便是天下最強的兵器,無他物可比,就算黃承彥本人也不能打造出更好的兵器,孫策的霸王殺也要甘拜下風。
  
      但事實是如此殘酷,根本無須孫策的霸王殺出手,義從營所用的制式兵器就能將青龍偃月刀斬得遍體鱗傷,奄奄一息,在展示了吳軍在冶煉優勢的同時,也提醒了他一個問題:青龍偃月刀本是吳王所贈,可以勝任何人,唯獨不能勝吳王。
  
      推而論之,哪怕劉備可以戰勝任何人,他也無法戰勝吳王。他們今天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吳王所賜,至少是吳王的指點。如果不是吳王提醒,劉備甚至不會回幽州。這一切都在吳王的計劃之中,今天的局面并非偶然,而是必然。
  
      也許,向吳王稱臣,是劉備和中山國的唯一出路。
  
      此念一起,關羽便有些猶豫。勸劉備向孫策投降?這似乎有些不妥。雖說孫策包圍了盧奴,但他孤軍深入,兵力也只有三萬余,一旦劉備率部回援,雙方決戰,至少劉備還是有機會的。集結幽冀兵力,劉備現在能動用的兵力至少六七萬人,是孫策的兩倍有余。
  
      兩倍又如何?孫策率領的都是精銳,豈是劉備所領的幽冀之眾可比。
  
      關羽心中忐忑,一時決斷不下,但他覺得就算不能勸劉備投降,提醒劉備小心些總是應該的。他決定給劉備寫一封信。鋪開紙筆,關羽斟字酌句,希望能表達出自己的擔憂,又不露怯。對他來說,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從來沒寫過這樣的書信。
  
      就在關羽涂涂改改,數易其稿,還是不能決定的時候,孫策派人送來了書信。
  
      信的內容很簡單:孤與云長一別,雖久未謀面,卻常聞云長笑傲北疆,縱橫無敵,甚是欣慰,今雖為敵,欲與云長陣前相見,敘敘別情。不料云長盛名之下,其實難副,一戰張遼不勝,裂衣斷袖,二戰龐德受挫,青龍偃月刀亦不復當年之銳,實在可惜。既然如此,不見也罷。孤不日攻取盧奴,滅中山,解民于水火。云長欲戰,孤命將授兵,以待云長。云長欲退,且作壁上觀。今奉上錦衣一襲,為云長掩體遮羞,望云長識時務,明形勢,莫作無謂之斗。若能稱臣,共平天下,自當重鑄龍刀,否則云長當退隱盡孝,生兒育女,為關氏延嗣為佳。
  
      又附:河東有公明,不缺名將,云長可放心矣。
  
      關羽看完,不僅臉紅得要滴血,就連眼睛都紅了。他雙拳緊握,用力一砸,結實的木案裂成碎片,幾根木刺扎進他的手掌,鮮血直流,關羽卻更加狂怒,不僅將孫策的書信、錦衣撕得粉碎,更揮起殘破的青龍偃月刀亂砍,將整個大帳砍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欺人太甚,豎子敢爾!”關羽咆哮著,揮拳猛砸青龍偃月刀的刀柄,沒幾下就將刀柄砸彎,猶不解氣,又將刀身砸成兩截,扔下地上,咬牙切齒的跺了兩腳。“無此刀,關某就不能斷爾首乎?傳令,全軍飽餐一頓,椎牛犒士卒,明日破孫策軍,斬吳兒首級。”
  
      大帳旁圍觀的將士驚駭莫名,連大氣都不敢出。
  
      孫策收到回報,得知關羽暴走,自己折斷了青龍偃月刀,不禁啞然失笑。“關羽恃勇易怒,非大將之才,適可沖鋒陷陣爾。”
  
      郭嘉搖著羽扇,笑道:“雖說如此,大王亦不可大意。一人搏命,十人難當,關羽本是萬人敵,如今盛怒之下,更非常人可敵。萬一被他狼奔豕突,潰陣成功,可就弄巧成拙了。”
  
      孫策微笑著頜首。“子揚,你這計劃可以謹慎些,要不然是得不到祭酒首肯的。”
  
      劉曄躬身致意。“這是自然。不過好在大王身邊不乏萬人敵,對付關羽綽綽有余。關羽乃是劉備麾下第一大將,若能破軍殺將,劉備必然喪膽。臣以為,關羽匹夫之勇不足慮,倒是劉備此人狡猾,當早作準備。莫使其逃脫,又生事端。”
  
      孫策眉頭微蹙。“你擔心劉備棄冀州而走?”
  
      “正是。”劉曄臉上沒了笑意,神情嚴肅。“劉備本非君主之器,卻有流寇之能,巍巍太行,縱橫千里,若是劉備退守山中,恐非張燕之流可比,必成心腹之患,大王不可不防,祭酒亦當留意才是。”
  
      說著,劉曄將目光轉向郭嘉,嘴角微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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