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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千二百二十三章 風云起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夜色深沉,一支隊伍沿著渚水南岸急行。

隊伍很長,前面看不到頭,后面看不到尾,卻很安靜,除了腳步聲和馬蹄聲、車輪聲,幾乎沒有其他的聲音。每一個將士口中都銜著一段樹枝,戰馬和拉車的牛則被套上了籠頭,免得發出嘶鳴。整支隊伍中只有幾盞燈,上面也罩了黑布,只能看到腳下的一圈,大部分士卒都只能跟著前面的同伴,摸著黑向前走。

關羽勒著坐騎,回頭看看,非常滿意。

在山里這幾個月沒有白辛苦,至少夜間行軍的能力有了明顯的提高。這要感謝太史慈。當初與太史慈一起作戰時,他沒少向太史慈請教山地作戰的要領。太史慈在江東作戰時積累了豐富的山地戰經驗,尤其擅長夜間行軍。這次潛伏在贊皇山,關羽考慮到夜間行軍的可能性很大,便趁著有時間進行了集訓,還想辦法采購了一些中原新出的馬燈。

關羽曾在太史慈的軍營里看過這種馬燈,以琉璃為罩,不懼風吹雨打,尤其適合野外使用,絕非火把可比。他當時就非常喜歡,只是沒好意思開口討要。當他在太行山里遇到北上的中山商人,發現他們有這種馬燈時,他立刻全部買了,即使那些商人要價一千錢一盞。

貴是真貴,值也真值。關羽看著周倉提在手中的馬燈,心中得意。

這次一定要讓逢紀那書生大吃一驚。關羽捏著懷中逢紀的親筆書信,暗自發誓。

逢紀給他寫了一封親筆信,說明此戰的方略,用辭雖然客氣,關羽卻從中讀出了一絲擔心。逢紀覺得他孤軍深入,兵力又不足,未必能完成所有的目標,希望他自行斟酌,不要勉強。有什么好勉強的?不就是奇襲柏人,生擒袁譚么。既然袁譚病了,精銳中軍又被袁熙帶走,身邊只有三千多中軍步騎,有什么好擔心的。

逢紀的擔心激起了關羽的傲氣,也讓他更加小心。作戰不利也就罷了,被逢紀笑話卻不行。接到命令后,他反復研究了附近的地形,又難得的招夏侯蘭商量軍事。夏侯蘭雖說是逢紀派來的人,畢竟是趙云的故交,負責斥候營數月,熟悉地形,為人又謹慎,有他協助參謀,可以避免出現重大遺漏。

繞道渚水之南,就是夏侯蘭提出的建議。渚水在柏人南三十里,沿岸大部分地區屬中丘縣,中丘縣的縣城就在北岸。袁譚就算警惕,派斥候四處打探,也會因為中丘縣城的存在而對這個方向有所放松,以便將更多的人手安排到泜水沿岸。穿過中丘縣境,雖然多走了三五十里路,卻可以在不驚動魏軍斥候的情況下盡可能接近柏人。

現在看來,夏侯蘭的分析是對的,他們已經通過了中丘縣,很快就要進入柏人縣境,還沒有遇到魏軍的斥候。再向前走四十里,大概明天黎明時分,他們就可以看到柏人縣城。

關羽抬頭看了看夜空的星斗,咧了咧嘴。

前面傳來輕快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關羽收回心緒,鳳目微瞇,看向腳步聲響處。一會兒功夫,夏侯蘭的身影出現在關羽馬前。關羽吃了一驚,連忙翻身下馬。他身材高大,如果坐在馬背上和夏侯蘭說話,太不禮貌。

“子清,出了什么事?”關羽心跳有些快。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夏侯蘭不會親自來匯報。

“君侯,情況可能有變。”夏侯蘭喘息著,臉上全是汗。“剛剛收到消息,柏人縣北的白石津有大軍通過的蹤跡,魏軍主力可能沒有北上,至少沒有全部北上,有相當多的兵力還在柏人附近。”

關羽大吃一驚,心頭疑云大起。逢紀的書信中說得很明白,他會設計引袁熙北上,怎么魏軍的主力還在柏人?這次袁譚北上會盟,總共只帶了張郃、高覽兩部中軍,大約兩萬人左右,要對付劉備率領的中山中軍并非易事,理應盡可能的多帶一些兵力走。袁譚住在柏人縣,三千人守城足矣,留再多的人也沒用。

除非是另有所謀。

“消息準備嗎?”關羽提高了警惕,問道。他潛行而來,斥候打探消息的同時還要盡可能地掩飾行蹤,行動受限,打聽到的消息零碎得很,有所誤判也很正常。兵不厭詐,各種情況都有可能發生,也不排除袁譚故布迷陣,至于是針對他,還是針對正面的劉備,那就不好說了。

也許是袁熙與劉備已經接觸,作戰不利,開始回撤。為了這次戰事,劉備調來了張飛和田豫,再加上牽招所領的中軍騎兵,可謂是精銳盡出,袁熙不敵也是很正常的。

“目前還不能斷定,只是屬下以為,君侯當停止前進。如果情況屬實,柏人不止三千人,我軍就算到達柏人也沒有意義,根本不可能破城,反倒有可能中伏。”

關羽沉吟不語。他有五千人,訓練有素,裝備也不錯,夏侯蘭又安排了細作進城,在袁譚沒有防備的情況下,里應外合,有機會奪取柏人。可若是柏人城內不止三千人,又有了防備,憑他這五千人,連攻城器械都沒有,指望蟻附登城,機會實在太渺茫。

但是,讓他在沒有確切情報之前就停止前進,甚至放棄行動,他絕不接受。

不要急,不要急。關羽在心里不斷的安撫自己,讓自己平靜下來。他想了想,忽然心中一動。“子清,你加派人手,盡快搞清楚情況。柏城只是一個縣城,住不下太多的人馬。如果有其他人在,很可能會在城外扎營。就算不能攻城,我們也可以端了這個大營,然后再相機行事。”

夏侯蘭權衡了一番,覺得有理。他也清楚關羽求戰心切,讓他現在就放棄是不可能的。離柏人還有一段路,中間還要渡河,有時間讓關羽再斟酌。

夏侯蘭匆匆去了。關羽重新上馬,看著遠處的地平線,在腦海里反復盤算可能的情況。行軍作戰,出現意外很正常,但有些東西是可以確定的,比如袁譚現有的兵力。兩萬步騎,騎兵不到三千,就算全在柏人,他也不怕。只要沒中埋伏,沒有意料之外的兵力,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任務失敗而已,他有足夠的把握全身而退。

未算勝,先算敗。關羽想起了孫策以前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握緊了手中的青龍偃月刀,嘴角微瞥,輕輕的哼了一聲,輕踢馬腹,繼續向前。

——

柏人。

袁譚、沮授、高覽團團而坐,中間的案上攤著趙國地圖,旁邊的地上擺著巨鹿、常山地圖。

柏人屬趙國,但離巨鹿、常山不遠,關羽位置不明,從巨鹿的大陸澤或者常山西部的贊皇山一帶出現都有可能,所以袁譚命人備好了三郡國的地圖。其實對他們幾個人而言,這附近的地形早就印在了腦子里,根本不用看地圖,擺出來只是為了交流方便,免得出現理解上的誤差。

高覽不緊不慢地說道:“臣已經派人守住大陸澤、贊皇山、逢山等幾個路口,幾個重要的津口也都安排了人,只要關羽出現,便會示警。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關羽的蹤跡。”

袁譚輕拍著膝蓋。“奇怪。關羽會藏在哪里?就算他只有幾百人,也不會藏得這么好吧。”

“不是藏得好,是行動快。”沮授曲指輕叩。“關羽作戰如行刺,最擅攻其不備,速戰速決。我軍最近士氣不高,難免有人怠慢,或者不深入,或者不用心,漏過了重要的信息。元觀,你返回柏人的時候,相關的痕跡就沒有處理好,若是落到有心人的眼里,只怕已經暴露了。”

高覽躬身請罪。“祭酒批評得是,我已經將相關人等斬首示眾,巡視全軍,必不敢再犯。”

袁譚沒吭聲,心情卻有些黯然。他是魏王,也是三軍之帥。士氣低落的根本原因在他,他懈怠了,部下自然緊張不起來,行動剛剛開始就出現了問題。沮授批評的是高覽,提醒的卻是他。

沮授接著說道:“你們三天內來回趕路,將士們難免心生怨言,你一定要安撫好,千萬不能大意。根據時間估算,除非關羽不在附近,否則兩三天內必然出現。若是斥候懈怠,沒有及時傳回消息,也許關羽出現在我們面前時,他們的報警還沒到。元觀,沒有消息就是壞消息,你要做好隨時迎戰的準備。”

“喏。”高覽不敢大意,躬身領命。

“祭酒,讓元觀入城吧。”

“不可。”沮搖搖搖頭。“城中肯定有細作,我們全城戒嚴,細作不知道城外的情況,也就罷了。一旦大軍入城,很難瞞過他們的耳目。屆時他們將消息傳出去,關羽就不會來了。只有讓元觀潛伏在城外的大營里,才有可能成功。元觀,營里準備了足夠的糧食、柴薪,任何人不得輕易出營,以免露出破綻。”

“請祭酒放心,我已經宣布了,任何人擅出大營,殺無赦。不過,這只能藏一時,不能長久。”

沮授揮揮手。“三天足矣。如果三天之后關羽還沒來,那他就不在附近。”他想了想,又道:“我想,也許用不了三天。”

高覽鼻子一癢,突然打了個噴嚏,幾滴唾沫落在地圖上,墨跡化開,洇作一團。

第二千二百二十四章 夜襲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高覽很窘迫,連連請罪。

袁譚揮揮手,示意高覽不必在意。為了伏擊關羽,高覽這幾天很辛苦,也許是夜里受了涼。事情已經談完,沒必要再耽誤時間,不如讓高覽早點回營,也好抓緊時間多睡一會兒。

又交待了幾句,高覽躬身而退,在幾個親衛的保護下從最近的城門出城。

坐在馬背上,高覽抬起頭,看著滿天星斗,想到剛才的失禮,一口氣還沒嘆出來,一道流星從天空劃過,一閃就消失了。高覽吃了一驚,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大戰之際,出現異常天象,是吉是兆,又應在誰的身上?

高覽心中忐忑,催促著親衛們加快了腳步,趕回大營。營里有望氣者,可以為他占卜解惑,看看這顆流星究竟象征著什么。他用眼角余光看了看四周,侍從們的注意力全在腳下,沒有人抬頭看天,絲毫沒有察覺剛才的異象。

高覽都沒有注意到,在他離開之后,數步之外,大道旁的水渠中慢慢拱起一團黑影,倚著樹慢慢站直,看著他的背影,輕輕的吁了一聲。

“高覽啊。”黑影的聲音雖輕,卻透著說不出的驚喜。片刻之后,他轉過身,向城南急行而去。

——

寅時末刻,關羽渡過渚水,到達柏人城南十余里一個無名土坡,暫時停止前進。人不解甲,馬不解鞍,原地待命,抓緊時間進食,補充體力。

關羽坐在坡頂,頻頻舉頭觀望遠處的柏人縣城。柏人縣城四周都有大營,南側的大營離關羽不足五里,隱約可以看見輪廓和營樓上的燈火,仔細傾聽,還能聽到營中的刁斗聲。但關羽如此抵近還沒有被發現,說明這是一個空營,只是疑兵而已。

是不是所有的大營都是疑兵,這是關羽此刻要確認的問題。兵不厭詐,虛虛實實,誰也不敢保證。夏侯蘭安排了斥候,但斥候能不能潛進大營,能不能看到真相,又能不能及時傳回消息,同樣沒有人能保證。

大戰在即,就連關羽都有些緊張,遑論他人。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夏侯蘭帶著一個人走了過來。“君侯。”兩人向關羽拱手施禮。借著馬燈漏出的些許燈光,關羽打量了那人一眼,笑了一聲:“趙小乙,辛苦了。”說著,將手里的酒壺遞了過去。

趙小乙很興奮,卻沒有拒絕,接過酒壺,躬身施禮。“謝君侯。”捧起酒壺喝了一大酒,又將酒壺還給關羽,用袖子抹了抹嘴。“君侯,我看到高覽了,親眼所見,看得真真的。”

“不急,不急。”關羽心中大定,示意趙小乙坐下說話。

趙小乙也不推辭,蹲在關羽面前,將他所見說了一遍。趙小乙是山中獵戶,隨夏侯蘭從軍,真正跟著關羽也就是幾個月的時間。關羽愛護士卒,對他們這些出入危險之地的斥候更是關心,正是感激關羽的愛護,趙小乙他才冒險潛到柏人城外打探消息,盡可能搞清楚真相。

“說來也巧。本來也不能確認的,他們幾個穿得都差不多,靠得又緊,偏偏高覽那時候抬了一下頭,也不知道看什么,火把一照,小乙便看得真真的。”想起當時的情景,趙小乙抑制不住得意,眉飛色舞。他見過關羽幾面,沒想到關羽還記得他,一口叫出了的名字,心情很激動。他一邊說,一邊拔出短刀,在地上畫了一個草圖。高覽在城東的大營里,大營有五營,可屯萬人。這幾天,他打探了最外圍的三個大營,除了看守營盤的少量兵力外,沒有發現大軍,中間兩個營進不去,不清楚情況。

聽完趙小乙的報告,關羽冷笑了一聲。趙小乙沒有看到大批人馬入營,無法準確估計大營里的兵力,但本該隨袁熙北上的高覽出現在這里,又掩飾行跡,夜間出沒柏人城,已經足說明問題。

這是一個陷阱,一個針對他的陷阱。

既然已經知道陷阱的存在,陷阱就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哪些人參與其中。

關羽瞇著鳳眼,思索片刻。“子清,你帶利斧與引火物,率斥候營渡泜水,向北打探。如果可能,趕到五成陌、千秋亭,燒毀那里的渡船,再不濟,也要燒掉泜水上的渡船,阻止更多的魏軍增援。時間不用多,半天就行。正午之后,你相機行事,隨時可以撤退,避免不必要的傷亡。”

“喏。”夏侯蘭躬身領命。

“小乙,還要再辛苦你一趟。”關羽按著趙小乙的肩膀。“天亮之前,我要出現在高覽的面前。”

“能為君侯引路,是小乙的榮幸。”趙小乙拍拍胸口,眉飛色舞。

“傳令全軍,出發!”關羽站了起來,按了按腰間的戰刀,翻身跳上赤菟馬,又從周倉手中接過青龍偃月刀,提在左手,右手一推美髯。“小乙,前面帶路。”

命令一個接一個的傳了出去,就像一顆石子落入平靜的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漣漪,一直延伸到遠處。趙小乙邁開大步,向前奔跑,關羽踢馬緊隨其后,所過之處,將士們都投來熱烈的目光,士氣如虹。趙小乙非常興奮,胸脯挺得高高的,偏偏他才是下令出擊的將軍。

“前進!前進!前進!”將士們連聲低吼。

關羽來到隊伍前,在趙小乙的引領下,向柏人城東的大營急行。

東方的地平線上,露出了淺淺的魚肚白,天要亮了。

——

高覽和衣而臥,輾轉難眠。

昨夜歸營時看到流星,回到大營后,叫來望氣的巫者,巫者卻說他一直在觀察天象,并沒有看到什么流星。再問別人,也都說沒看到。這讓他非常驚訝,流星那么顯眼,為什么其他人都沒看到,只有我看到?

迷是幻覺,還是只針對我的不祥之兆?

連敗之后,袁譚雖然被封為魏王,文武也紛紛加官進爵,但大家都清楚,有吳王這個威脅在,魏國能存續多久真不好說,今天成為魏國大將,明天或許就要死于與吳軍作戰的戰場上。當天子在兗州戰敗,董昭無路可退,不得不率部投降的消息傳來,魏國君臣更是惶惶不安。

冀州今年似乎特別冷,明明已經是初夏了,夜寒依舊襲人。高覽夜間行軍,一時不慎便著了涼。面見袁譚時還只是打了個噴嚏,回營之后就越發嚴重了,頭昏沉沉的,明明很困,卻怎么也睡不著,腦子里翻江倒海一般,不斷涌現出各種景象,耳畔也似乎有金鼓齊鳴。

忽然之間,高覽翻身坐起,睜著雙眼,冷汗直流。

他想到了一個可能:贊皇山、大陸澤都沒有發現關羽的蹤跡,會不會是關羽迂回到了身后,沿渚水南岸東進?那邊是中丘縣境,又在三十里的探察范圍以外,斥候數量本來就少,如果再偷懶懈怠,估計等關羽到了面前,他們才能發覺。

高覽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連忙翻身坐起,一邊讓親衛傳喚相關將校,一邊用準備好的涼水胡亂冼了臉,讓自己精神一些。他剛剛整理好甲胄,帳外便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呯!”帳門被人推開,一個斥候沖了進來,雙手抱拳,單膝跪倒。“將軍,關羽來襲。”

高覽深吸一口氣,血涌了腦門,青筋鼓起,呯呯亂跳。

“哪個方向?還有多遠?”

“南方,離大營還有五里。”

“果然。”高覽咬咬牙,從一旁的蘭錡(兵器架)上摘下佩刀,沖出大帳,又登上中軍的望樓,舉目遠眺。負責眺望的士卒已經看到了遠處的影子,慌作一團,見高覽上樓,連忙施禮。

“還愣著干什么,擊鼓,結陣,準備迎戰。”

“喏。”士卒下意識地應了一聲,沖到望樓邊,大聲傳令。因為緊張,他的聲音又尖又細。不過樓下的鼓手們已經聽到了高覽的命令,立刻沖到大鼓前,用力捶響大鼓。

戰鼓聲炸響,在整個大營里回蕩,無數正在酣睡的士卒被驚醒,涌出了大營。

高覽一邊傳達命令,一邊叫過兩個親衛,讓他們立刻趕到城里向袁譚報告,情況未明,千萬不要輕易出城,以免中了對方的計策。他有五千多人,據營而守,可以抵擋一陣,至少可以堅守到天亮。

親衛匆匆去了。高覽又看了看,覺得離營門太遠,不利于指揮作戰,便下了中軍望樓,直往營門,準備就近指揮戰斗,鼓舞士氣,也能直接觀察交戰的前線,免得來回傳達浪費時間。他跳上戰馬,帶著親衛趕向營門。兩側營帳中的將士聽到戰鼓聲,正從帳篷里沖出來,就地列陣。不少人還沒睡醒,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搞不清狀況,陣勢散亂,甚至沖到了道路中間,擋住了高覽。

高覽大怒,喝令親衛上前清道,自己也揮起馬鞭,一鞭抽在沖到馬前的一個士卒臉上。士卒猝不及防,痛得大叫,一個親衛上前,揮起戰刀,一刀將大叫的士卒砍倒,鮮血噴濺。

“亂陣者,斬!喧嘩者,斬!”親衛們齊聲呼喝著軍令,強力鎮壓,清理出一條道路。

高覽的速度快了起來,面前一空,直到營門。但他卻一點也不覺得輕松,就在他的注視下,營門被人撞開,襲營的中山軍蜂擁而入,當先一騎,戰馬赤紅如火,身軀如龍,馬上一將,頂金盔,披金甲,手持一口青龍偃月刀,威風凜凜,如天神降臨,人馬合一,正向他飛奔而來。

第二千二百二十五章 斬高覽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關羽一馬當先,第一個沖進了高覽的大營。

連續幾個月的集訓,不惜成本的食物供給,讓他麾下的將士在一天一夜行軍近百里之后還保持了不錯的體力,能夠在接近高覽大營時冒著零星的箭雨強行突擊,手持利斧的步卒砍開了營門的一瞬間,關羽就猛踢赤菟,率先殺入大營。

柏人城就在一旁,暗中說不定還有張郃率領的騎兵在窺伺,關羽清楚自己的時間不多,必須速戰速決,而速戰速決最好的辦法就是斬殺對方大將,砍倒對方的大旗,第一時間摧毀大軍的指揮中樞。

這個重任非他莫屬。還在大營外,他就看到了中軍處的將旗,看到了中軍將臺上高覽的身影,沖入大營后,他迅速看了一眼中軍將臺,發現上面沒有了高覽,正自吃驚,隨即發現高覽不在別處,就在他的面前,向他而來。

關羽又驚又喜,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天助我也!”隨著踢馬沖鋒,青龍偃月刀在掌中飛舞,劃出一道道凌厲的刀鋒,將幾個沖上來試圖阻擊他的魏軍士卒斬殺,策馬殺向高覽。

赤菟馬第一次隨關羽真正意義上的出戰,行軍時還看不出太多的優勢,此刻全速沖鋒,立刻展現出了它的真正價值,即使馱著關羽比常人重一半的雄壯身軀,赤菟依然跑得四蹄生風,如離弦之箭,迅速向高覽接近。兩側的魏軍正在結陣,根本來不及阻擊,眼睜睜地看著一人一馬從眼前奔了過去。

高覽暗叫不好,想躲是來不及了,欲戰又準備不足,手中連長兵器都沒有,只有腰間的長刀和手中的馬鞭,要拿這樣的武器迎戰關羽和送死沒什么區別。情急之下,他大喝一聲:“上,斬殺關羽者,賞千金!”

“喏!”十余親衛騎士踢馬上前,迎向關羽。

高覽從一名親衛騎士手中奪過騎弓,搭上箭,瞄準越來越近的關羽。他的射藝雖算不上高明,但如此近的距離,他還是有把握射中的。就算關羽穿的是南陽精甲,近距離射擊,一樣能射穿。如果能射中面門,關羽就算不死也會重傷,這一戰剛開始就可以結束了。

生死關頭,高覽已經顧不上沮授要生擒關羽的命令了。他一邊瞄準,一邊大聲下令步卒結陣,圍困關羽,不惜一切代價,要將關羽困死在大營中。

面對迎上來的騎士,看著步卒變換陣型,關羽夷然不懼,冷笑一聲,再次加速。青龍偃月刀如閃電一般掠過,沖在最前面的兩名騎士連人帶矛被劈為兩段,殘軀仍然端坐在馬背上,又向前奔了十余步才轟然倒地。

關羽左劈右砍,沉重的青龍偃月刀在他手中渾若無物,劈出一道道詭異而流暢的流光,借助赤菟馬驚人的速度,關羽從十余名騎士中間沖過,斬殺五人,來到了高覽的面前。赤菟馬的速度實在太快,甚至連鮮血都沒有濺上一滴。

高覽全神貫注,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驚駭不已。他早就知道關羽勇悍,也曾見識過關羽作戰,卻還是低估了關羽的驍勇。今天直當其銳,才真正感受到關羽強大的氣勢。

那是一種讓人無法呼吸的氣勢。

“殺!”高覽大吃一聲,猛拉弓,急放箭。箭矢離弦,嗡的顫了一聲,下一刻便出現在十步之外。

“殺!”關羽報以大喝,面對高覽射出的箭,催馬上前,身體微側,青龍偃月刀貼地而起,刀尖劃過地面,泥土飛揚。

“當!”箭射在了關羽的肩甲上,因為關羽的身側,與甲面形成了一個角度,被反彈到空中,又無力的落下。

“噗!”青龍偃月刀掠過戰馬的脖子,戰馬悲嘶,身首分離。刀勢不停,又劈中高覽的胸口,刀鋒劈開高覽的戰甲,劈開了半個身體。

高覽劇痛,狂呼,翻身,落馬。

關羽猛然勒住坐騎,赤菟馬前蹄騰空,人立而起。關羽雙腿夾緊馬腹,左手勒住馬韁,右手持青龍偃月刀,手腕用力,青龍偃月刀在空中劃了半個圈,倒轉而至,一刀劈在高覽的后脖頸上。

高覽的首級飛起,在空中翻滾,血珠四濺。

關羽單手持刀,平放刀身,穩穩的接住了高覽的首級。高覽圓睜雙目,與關羽四目相對,鮮血從脖子里流下,漫過刀身,又成串滴下。

“匹夫,就憑你也想伏擊關某?自不量力。”關羽冷笑一聲,手腕一抖,將高覽的首級挑起,伸手接過,高高舉起,單手舞刀,再次踢馬向前沖。所到之處,無一合之敵,身后留下一路的鮮血和尸體。

高覽的身體轟然倒地,人和馬的鮮血混在一起,浸濕了土地。

關羽一人一刀一騎,突入高覽的中軍,如入無人之境,所向披靡。

——

聽到城外戰鼓聲響,袁譚第一時間沖上了城頭。

城外的大營已經成作一團,正對著城門的大營正門已被攻破,大量中山軍將士正在涌入,魏軍將士抵擋不住,被殺得節節敗退。可是和大營中部的混亂比起來,營門前只是熱鬧而已。

隔著三百多步的距離,袁譚看不清關羽的身影,他只能看到關羽帶來的混亂。那是一條隱約可見的線,在大營里不斷延伸,勢不可當,無休無止。所到之處,戰旗傾頹,戰鼓炸響,人喊馬嘶,驚恐連城頭都能感受得到。

袁譚臉色蒼白,扶著城墻,喃喃自語。“想不到關羽如此驍勇,也不知道元觀能不能穩住。”

沮授沒有說話,臉色卻青得嚇人。他盯著遠處,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神焦慮而無奈。

“祭酒,奈何?”袁譚轉過頭,求助地看著沮授。

沮授緊緊地抿著嘴唇,一言不發。他是謀士,不是大將。他料到了關羽會來,卻無法代替袁譚或者高覽指揮大軍。高覽一個不慎,被關羽一擊而中,原本為關羽準備的陷阱被踏得粉碎,他又能如何?

“大王莫慌,且守緊城池,因敵制變。”

“如何因敵制變?”

“關羽雖勇,畢竟兵力相當,可以擊潰高覽部,卻不能全殲。若高覽能夠穩住陣腳,進入僵持階段,則大王率部出城,助高覽一臂之力,未嘗不能反敗為勝。若高覽不敵,大王亦可接應他撤出戰場,盡可能保存實力,以備再戰。”

袁譚點了點頭,稍微鎮定了些,傳令沮鵠,讓他安排郎衛們準備作戰。戰鼓聲此起彼伏,命令一道接著一道的傳出去,郎衛們從各自的營房里沖出來,在不同的戰旗下列陣,上城的奔上城頭,進入戰斗位置,準備出城的則聚集在城門口。

“關羽的襲擊如此精準,怕是張郃的行蹤也掩飾不了多久。逢紀識破了我軍的計劃,必然會發起攻擊,柏人非堅守之地,大王當進至廮陶據守。”

袁譚沉默不語。初戰不利,高覽部受到重創,劉備、逢紀一定會趁勢進攻,形勢變得很嚴峻。柏人只是一個普通縣城,不利于防守。廮陶是巨鹿郡治,不僅城堅池深,扼守南北大道,而且是濟水、洨水匯入泜水之處,水道縱橫,不利于進攻,可長期堅守。

只是這樣一來,他離鄴城就遠了,鄴城的安全只能托付給袁尚。

“若是無法前進前進至廮陶呢?”袁譚說道:“顯奕戰陣經驗不足,兵力也少,恐非劉備對手。何不退守邯鄲。邯鄲是趙國國都,舊為都會,百姓富足,可以堅守。至于廮陶,就留給顯奕吧。”

沮授暗自嘆息。他聽明白了袁譚的意思。袁譚懷疑袁熙向劉備、逢紀透露了消息,生怕他們里應外合,不愿意去廮陶冒險,要退到更安全的邯鄲。可是邯鄲在趙國南部,離魏郡很近,退守邯鄲,就等于放棄了常山、巨鹿、趙國大部,就連安平、清河都會落入劉備手中,只剩下魏國。

以一郡之地對抗劉備,哪里還有反敗為勝的希望可言?

沮授還想再勸,袁譚卻固執起來,堅持不肯前進,只說安排袁熙守廮陶。沮授無奈,只得答應。這時,高覽的親衛趕來,向袁譚報告,要求他們不要輕易出城。

沮授有些奇怪,連忙追問大營里的情況。當他得知高覽離了中軍,準備去營門時,不禁大驚失色。高覽不在中軍指揮作戰,跑到營門前干什么,這不是去送死么,營門前亂成這樣,不像是有人指揮的樣子,高覽恐怕已遭不測,再觀望下去,只怕要全軍崩潰了。

沮授不敢怠慢,建議袁譚命城上擊鼓,鼓舞士氣,并命沮鵠率部出城接應高覽殘部。這些都是中軍的精銳,是多年作戰積累所致,不能就這樣讓關羽砍。沒有了人,再多的城也守不住。

戰鼓聲再次炸響,城門大開,沮鵠率部出城,刀盾手、長矛手在前,強弓硬弩在后,緩緩壓向高覽的大營,同時派出騎兵,沿營奔馳,命令高覽的部下堅守大營,等待救援。

聽到雙方的戰鼓聲,正殺得痛快的關羽不敢怠慢,立刻返回大營南門,與部下匯合。他麾下的校尉雖然有一定的獨立指揮能力,對付失去指揮的高覽殘部沒什么問題,卻無法面對新出城的援軍。一旦被對方包抄,后果不堪設想。

關羽率部緩緩撤出戰場,重整戰陣。

初戰大捷,中山軍士氣如虹,摩拳擦掌,準備再戰。

第二千二百二十六章 無人可信
策行三國全文閱讀作者:莊不周加入書架

袁譚、沮授在城上看著關羽撤出,都有些驚訝。

高覽所領皆是中軍精銳,是袁譚主政之后花費數年心血練出的精兵,高覽也是官渡之戰中展露頭角的良將,平時練兵很用心,可是今天和關羽所領的將士對陣,雙方差距也太大了。即使高覽沒有意外被殺,雙方列陣而戰,高覽恐怕也不是關羽的對手,最多只是支持的時間久一些而已。

如果考慮到關羽是急行軍百里而來,雙方的差距可能還要更大一些。

“這是吳王練兵之法。”袁譚轉頭看了沮授一眼,意味深長。“我們只學了皮毛,關羽卻學到了精髓。”

沮授不解。“臣愚昧,還請大王指點其中微妙。”

“吳王練兵,日日不輟,且常有考校,優者賞,劣者罰,極是辛苦。何以將士能堅持不懈?以其厚賞重賜。將士家有田宅,從軍即可減免賦稅,立功另有賞賜,愿為官者,可入講武堂進修。這些都不是我們能學的,所以我們只學到了皮毛,沒有學到精髓。”

沮授眉梢輕顫。他明白袁譚的意思。孫策之所以能厚賜將士,是因為他從世家手中奪走了土地,這一點是冀州無法效仿的。有恒產者有恒心,有了土地,百姓才愿意從軍,保護自己的產業,才愿意吃苦訓練,奮勇作戰。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兗州兵,那些逃入豫州的兗州人得知從軍征戰可以分田,踴躍從軍,二十萬大軍數日即得,滿寵還有挑肥揀瘦的余地。

冀州兵沒有這樣的條件,他們大多是世家的部曲,訓練得再刻苦,立功再多,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還是世家的附庸,功勞、利益大多歸世家所有,他們能拿到的賞賜極其有限,除了世家子弟,升遷的機會也很渺茫。相比之下,自然沒什么戰斗力可言。

“關羽所領也與冀州軍差不多。”

袁譚說道:“關羽雖自負,卻愛惜士卒,我軍中諸將沒有一個能像他那樣對待普通士卒的。當然,他如果遇上江東諸將,就沒什么優勢可言了。”

沮授無言以對。袁譚是真的斗志全無,聽他這個語氣,如果可能,他現在就想投降。他承認袁譚說得對,比起他這個謀士,袁譚曾親臨戰場,與孫策交過手,還在平輿住過半年,對孫策的練兵之道有切身體會。其中的細微之處,的確不是他能體會的。

當實力差距到一定地步,就不是智謀所能彌補的了。士卒是否訓練有素從來都是兵法的根本。他清楚這一點,但他無能為力。讓冀州世家放棄既得利益,效仿孫策推行新政,他做不到。

“大王,田相曾與諸家商量過這件事,但是……”沮授咂了咂嘴,沒有再說下去。

袁譚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他知道這件事,田豐一開口,就被世家堵回去了。那些人說得很直接,自家的產業也不是天上掉的,是歷代祖先辛苦積累的,憑什么要讓出去?如果要讓,何必讓給袁譚,直接讓給孫策好了。冀州世家之所以不遺余力地支持袁氏父子,就是因為他們能代表我們士人的利益,如果要身份,與農夫、工匠為伍,何必支持袁氏?

世家說的話,田豐也沒有如實匯報,但袁譚猜得到。袁家在道德上并非沒有白玉無瑕,被人詬病之處甚多。情急之下,說出一些難聽的激憤之語在所難免。他不在乎那些人的態度,但他不再奢望冀州世家能夠支持他與孫策談判。他不像曹昂還有益州可去,他能選擇的只有歸隱。

戰鼓一通接著一通,沮鵠率領郎衛列陣,直面關羽,高覽的部下總算露出一些精兵的素質,依次撤退到大陣兩側,重新列陣,掩飾沮鵠的兩翼。粗略一看,還有三千多人,與沮鵠率領的郎衛合在一起,兵力上略有優勢。

袁譚心中略定。除非關羽瘋了,否則他繼續進攻的可能性不大。

這時,有人將高覽的遺體抬了起來,幾個幸存的親衛騎士跪倒在袁譚面前,痛哭流涕,請袁譚為高覽報仇。袁譚看著高覽的無頭遺體,心驚肉跳。高覽的肋下有一道極大的傷口,幾乎將高覽斬為兩半,即使沒有被梟首,高覽也活不成,沒人能縫合這樣的傷口。

“是關羽所傷?”

“是,是那口……青龍刀。”提到青龍刀,親衛騎士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他著高覽出戰,親眼目睹了關羽快馬長刀,一路斬殺,如戰神下凡,無人難擋。

“好快的刀,好大的力氣。”沮授忍著眩暈和欲吐的沖動,喃喃說道。高覽是大將,穿的是從南陽黑市上買來的精甲,花費近百金,卻還是被關羽一刀斬破,關羽這口青龍刀的鋒利可想而知。

袁譚面如寒冰,提醒道:“祭酒,你說得對,關羽作戰如行刺,防不勝防。提醒張郃小心,關羽有了好馬,臨陣交鋒無人能敵。高覽并非大意,他只是低估了關羽的武藝。”他頓了頓,又道:“讓伯志小心,多用強弩大盾,嚴防死守,不要輕易出擊。”

沮授深以為然,不敢怠慢,立刻派人傳令城下的兒子沮鵠。他可不希望沮鵠像高覽一樣身首異處。沮鵠收到消息,也是心驚肉跳,命令將武剛車推到陣前,結成車隊,配備強弓硬弩,死守城門。

關羽見了沮鵠陣勢,知道沒有奇襲的可能,強攻損失也太大,便放棄了再戰的打算。趁著與沮鵠對峙的機會,他派人到高覽大營里搜刮了一些糧食、物資,從容而退,在城南的土坡上立營。

第二天,夏侯蘭回營,他圓滿的完成了關羽交待的任務,毀掉了泜水津口的橋梁和船只,擋住了張郃的增援。關羽非常滿意,派他帶著高覽的首級去中丘勸降。中丘沒有重兵把守,根本無力阻止關羽的進攻,看到高覽的首級,中丘令明智的選擇了投降,大開城門,請關羽入城。

關羽接管了中丘,隨即派人向劉備匯報。這是一個陷阱,袁譚的主力根本沒有隨袁熙北上,究竟是情報失誤,還是另有原因,我需要一個合理的解釋。

與此同時,袁譚不顧沮授的勸阻,等張郃趕到后,率部南撤。關羽兵力有限,無力阻擊袁譚,只能派夏侯蘭帶著人尾隨偵察。

——

得知伏擊關羽失敗,袁譚率部后撤,袁熙大吃一驚,帶著五六千人連夜撤退百余里,進入廮陶。

事出倉促,劉備也沒來得及反應。他以為袁熙真的率領主力而來,正和逢紀商量著如何圍殲袁熙,不料袁熙忽然撤了,一時也搞不清虛實。等他派出斥候,搞清楚情況,袁熙已經進了廮陶城。緊接著,關羽的軍報到了。得知高覽、張郃率領的主力都在柏人伏擊關羽,劉備和逢紀這才明白他們被袁譚、袁熙騙了。雙方都想玩陰的,最后卻敗給了關羽。關羽以力破巧,臨陣斬殺高覽,立了大功。

劉備顧不得考慮如何封賞關羽的麻煩,率部趕到廮陶,派人進城勸降。

袁熙已經亂了陣腳。他現在誰都不敢信。袁譚一口氣撤到邯鄲,把鎮守廮陶的責任扔給了他。說得好聽,這是考驗他的能力,給他立功的機會,以便得到冀州世家的認可,將來好順理成章的接任魏王,說得不好聽,這是借刀殺人,要借劉備的刀殺他。不管他是投降劉備,還是戰敗而走,他都無法在冀州立足了,更別說接任魏王了。

劉備、逢紀也不能信。他們聯絡了那么久,關羽一直潛伏在柏人附近,劉備、逢紀都沒告訴他。如果關羽偷襲得手,到時候劉備再次這個消息一公布,他就成了弒君弒兄的小人,千夫所指,哪里還有臉面稱王。就算劉備為他隱瞞,有這個把柄在劉備手里,他也只能做一輩子的傀儡。

就連袁尚都不能信。袁尚說得好聽,不想做魏王,要讓給他。可是就現在的情況而言,如果他出了事,受益最多的就是袁尚,袁尚的嫌疑也不小。

袁熙不知道能相信誰。他拒絕了劉備的勸降,據城死守,能守一天是一天。對他來說,戰死也許是他最好的歸宿。

劉備急了。廮陶城雖不算很大,卻很堅固,又是諸水匯聚之處,不利大軍展開。如果圍攻,必然曠日持久,而他最缺的就是時間。一旦太史慈收到消息,得知他進攻冀州,必然趁虛而入。到時候他進退兩難,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條。

逢紀也有些急。本想弄巧,沒想到卻中了計,若非關羽謹慎,這一次真要一敗涂地。當然現在的情況也不妙,關羽要說法,劉備要攻廮陶,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個勝利來證明自己的價值。

廮陶不是普通縣城,而是郡治,有完善的城防,攻城不僅要有足夠的兵力,還要有攻城器械,蟻附登城的傷亡難以承受。且劉備雖有四萬多步騎,卻以胡族騎兵為主,用騎兵來攻城不是不可以,但代價太大,而且極易引起胡人的反對,甚至倒戈。去年草原大敗,劉備的威信一落千丈,這一萬多胡騎是為數不多還愿意支持劉備的,一旦傷亡增大,劉備很難補充。

逢紀想來想去,對劉備說道:“欲取廮陶,非前將軍不可。”

第二千二百二十七章 剛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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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備摸著光溜溜的下巴,沉默不語,眼神晦澀。

逢紀靜靜地看著他,心跳如鼓。他知道劉備會猶豫,但他沒有退路,只能奮勇向前。雙方已經撕破了臉,就不能再猶豫,必須分出生死勝負。冀州如是,關羽亦如是,無一例外。

劉備沉吟良久。“國相,容孤再考慮一下。”

逢紀心中焦急。“大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

劉備點點頭,揮了揮手。逢紀只能躬身答應,起身退了大帳。劉備又獨自坐了好一會兒,起身出帳,叫上幾個侍從,上了馬,直奔張飛的大帳。

張飛正在喝酒,見劉備來了,很是意外,連忙起身相迎。聞著滿帳的酒氣,看著張飛泛紅的臉膛,劉備皺了皺眉。“益德,你怎么又中軍中飲酒?”

張飛摸摸頭,嘿嘿笑了兩聲。“閑來無事,小酌兩杯。大王放心,我絕不會誤事的,若有敵人來攻,我一樣能上陣殺敵,斬將奪旗。”

劉備哼了一聲,脫下頭盔,交給侍從,在主席坐下。張飛連忙讓人再上一案,準備酒肉。劉備端起酒杯,卻沒喝,一聲長嘆。“可惜云長不在,否則你我三人同飲,豈不快哉。”

“是啊,是啊,若是云長在,那就更好了。”張飛連聲附和,舉起酒杯。“大王,謹以此杯,恭賀云長斬殺高覽,又立新功。”

劉備笑了笑,與張飛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張飛興奮,隨即斟滿酒,再次舉起。“大王,謹以此杯,預祝大王全取冀州。”

劉備握著酒杯,卻沒有喝。他打量著張飛,欲言又止。張飛見狀,知道劉備有話要說,也放下了酒杯,垂了眼皮。“大王,你我君臣,還有什么話不能說的?”

“是啊,你我雖是君臣,其實兄弟,的確沒什么話不可說。可是……益德,你也知道,我們時間不多,必須盡快拿下廮陶。你說說,誰能速取廮陶,須時幾日?”

張飛劍眉微蹙,沉吟不語。廮陶城堅,原本就有郡兵,現在又增加了袁熙的五六千人,總兵力近萬,速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至少他沒這把握。但劉備說得也對,如果不能速取廮陶,冀州就更不可能了。當然,劉備的意思其實說得很明白,他意在關羽,只是擔心關羽桀驁,不聽調遺。畢竟不久前的事讓人生疑,換成他,他也會不快。以關羽那性子,懷疑劉備的可能性不大,懷疑逢紀想害他卻是妥妥的。

“大王,云長練兵有道,所部戰力的確很強,斬顏良、誅高覽,威震河北,若能臨陣,必對戰事有幫助。只是他潛伏山中數月,又剛剛奔襲柏人,如今放著幾萬大軍不用,偏讓他來攻廮陶,未免厚薄不均。”

“是啊,我也這么想。若是時間多一些,子經、國讓和你都能承擔此任。只是現在時間緊,若是少了他,不知又要耗到什么時候。萬一拖延久了,太史慈來襲,我中山前后受敵,如何是好?”

張飛舉起酒杯,送到嘴邊,慢慢地呷著。他當然知道劉備的難處,但這些難處不能由關羽一個人承擔。

劉備長嘆一聲,舉起酒中,將杯中酒全部倒入嘴里。他喝得急了,嗆得咳嗽起來,一手支著案,一手撫著胸口,咳得滿臉通紅,氣喘吁吁。張飛不忍,過來為他撫背。劉備揚手示意他沒事,強笑道:“益德,不是我高看云長,小瞧你,實在是云長此戰出神入化,令人嘆為觀止,你我皆不及他,諸將更不用說。論練兵、用兵之妙,云長可冠三軍。他啊,就是這脾氣太臭了,發起火來,連我都罵啊。我也是沒辦法,只好來找你。”

張飛深有同感,也忍不住笑了兩聲。“人無完人,這就是他的短處。”

“是啊,人無完人。他不是,我也不是,你也不是。”劉備指指案上的酒杯,神色變得嚴厲起來。“你這毛病不改,將來遲早要吃苦頭。”

張飛干笑兩聲,連忙轉換話題。“大王,云長臨陣,的確有助于提升我軍士氣。可他那脾氣,立了功,怕是更目中無人,指不定說出什么不中聽的話來。屆時沖撞了大王,大王奈何?”

“奈何?”劉備一攤手,聲音大了起來。“這么多年了,他沖撞我何止一次兩次,我能奈何?打又打不過,罵又罵不過,我只能捏著鼻子忍,實在不行,找你喝酒解悶。”

見劉備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張飛依稀又看到了當年他們三人喝酒笑罵的情景,心中一軟。他想了想,又道:“大王,我可以出面請云長來助陣,但是有一點,還請大王答應我。若是云長一時失禮,或是有人中傷,還請大王寬宥。三軍易得,一將難求,如今天下大亂,群雄逐鹿,正是用人之計,切不可因小失大。”

劉備斜睨著張飛,笑容從眼角綻放。他握起拳頭,捶了張飛一下。“這還用你說?雖說我是中山王,中山國又何曾是我一人的?你我兄弟當年同患難,生死相依,如今自然也當共富貴,至死不渝。”他嘆了一口氣。“益德,我的事,別人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嗎?”

張飛激動不已,舉起酒杯。“大王,我親自去一趟中丘,面請云長。”

——

張飛帶著兩百親衛騎,奔馳兩百余里,趕到中丘。

關羽很意外,也很興奮。當他得知劉備、逢紀都認為非他不能速取廮陶時,他得意地放聲大笑,指著張飛說道:“益德,當年你我同在吳王軍中,為何我能學,你卻不能?愛兵如子乃是關鍵,古今名將莫不如此。你這喝醉了就打人的毛病不改,這輩子都別指望成為名將。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待他們好,他們才能待你好。反倒是那些讀書人,自以為高人一等,讀圣賢書,行禽獸事,有什么好敬重的?你倒好,偏偏要做逐臭之夫。”

張飛訕笑著,也不與關羽爭辯。這種事,他們已經爭辯過多次,從來不會有結果。

說到戰事,關羽建議張飛與他換防,移鎮中丘。張飛所領以烏桓騎兵為主,擅長野戰,卻不擅長攻城,他留在廮陶沒什么意義。劉備身邊還有牽招所領的中軍騎兵,有什么事也用不上張飛,不如到中丘來,阻擊可能從南面來的援兵。

張飛贊成關羽的建議,但是他覺得這件事要請示劉備。關羽不以為然,索性越庖代俎,寫了一封軍報,派人送往廮陶。很快,劉備就下達命令,將張飛的部下調到中丘換防,同時遣使拜關羽為領軍將軍,增邑三百戶,合前共八百戶,改封易侯,命令關羽立即趕往廮陶,主持攻城大戰。

關羽很滿意,欣然從命,留下夏侯蘭協助張飛,率部趕往廮陶城。

劉備收到消息,率領文武出營三十里相迎,設宴為關羽慶功,熱鬧而隆重。

關羽坦然而受,無半絲愧色。不僅如此,他還當面質問逢紀為何出現那樣的失誤,有無隱情。逢紀心中惱羞,表面上卻非常謙虛,再三致歉,表示謀劃不周,致使關羽赴險,攬過了全部責任。又盛贊關羽用兵如神,化險為夷,此次必然一舉攻克廮陶,再建新功。

關羽慨然,當眾表示會在十日內拿下廮陶,否則便辭去這領軍將領。

諸將見狀,心中不快,只是敢怒不敢言。

回到廮陶城下,關羽顧不上休息,帶著一些親衛騎士繞城巡視,查看廮陶的城防。他命人將高覽的頭盔挑在長矛上,高聲勸降,要求袁熙立刻棄城,否則高覽就是他的下場。

袁熙雖然沒有投降,卻也嚇得不輕。城中將士大部分人雖然知道敗了,卻不知道高覽被殺的事,此刻看到高覽的頭盔,大驚失色。若是別人說這話,他們或許會有所懷疑,偏偏說這話的關羽之前就有過臨陣斬殺顏良的戰績,又驕傲自負,不屑撒謊,無形中便增添了三分說服力。

一時間,那首童謠又傳唱起來,城中人心惶惶,士氣低落。

關羽巡城一周,回到大營,聚將議事。他直言不諱地說,劉備貽誤了戰機。廮陶本來并沒有作戰的準備,袁熙來得很匆忙,如果當時劉備猛攻,有機會一鼓而下。現在袁熙已經做了不少準備,攻城的難度更大,要付出的代價也會更大。

當著文武的面被關羽如此指責,劉備很沒面子,幾乎按捺不住。逢紀再一次攬過了責任,自稱是他失機,沒能立刻建議劉備發起攻擊,隨即又說明了當時沒有攻城的理由。諸將所領都是幽州步騎,騎兵固然不擅攻城,步卒也需要有攻城器械才能攻城。這幾天一直在準備攻城器械,就等君侯來。

諸將聽在心中,既感激逢紀解圍,也對關羽益發不滿。他們這幾天的辛苦都成了關羽立功的資本,關羽卻對他們頤指氣使,指手劃腳,實在令人惱火。

關羽撇了撇嘴。他知道逢紀的小心思,但他不在乎。一介老朽,縱能吹枯噓生,又能玩出什么花樣,還不是要等我來攻廮陶。只要拿下廮陶,是非自然清楚。

關羽隨即命人取來廮陶的城防圖,解說城內城外的形勢,排兵布陣,強攻廮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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