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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心慈手軟的主上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一個佞臣,絕對不是那么好當的;

    讓上位者覺得你有本事的同時還要覺得你有趣,這難度,著實不低。

    簡單來說,嚴肅和活潑之中的這個度,你得把握好,但這又是最難以把握的,每一次,都相當于是在刀尖上跳舞。

    鄭凡不是很喜歡這種在大人物面前“表演”自己的感覺,但有時候人在屋檐下,你不低頭,連雨都沒辦法躲。

    所以,只能期待著自己能蓋一座屬于自己的房子。

    隊伍行進中途,鄭凡就得令可以返回翠柳堡了。

    靖南侯沒給賞賜,也沒給其他說明,但有時候,不責罰,讓你像是個沒事兒人一樣回家,就已經是一種態度上的表示了。

    身為軍人,沒軍令的前提下擅自做主跨越國境線去外國搞事情,回來后還嘛事沒有,這不是鼓勵是什么?

    最重要的是,鄭凡覺得自己加深了在靖南侯心里的印象,有時候,什么金銀珠寶財貨這類的,都抵不上一個“簡在帝心”。

    鄭凡沒打算掙錢退休養老,從一定程度上來說,他類似于一個在這個世界處于打拼階段的創業者。

    擱在后世,你讓一個創業者兩個選擇二選一,

    “一百萬本金”和“認識馬云”,

    他會選哪個?

    當翠柳堡出現在眾人視線中時,已經是午后了。

    翠柳堡的墻郭已經被搭建了起來,雖然還需要不少工日去進一步地完善和充實,但終于有點屬于堡寨的內味兒了。

    鄭凡深吸一口氣,去外面浪了幾天后,心里其實分外想家。

    瞎子北等人已經在外面路上等著,大家臉上都洋溢著熱情的笑容,仿佛是家鄉的親人在迎接歸來的游子。

    鄭凡被四娘先帶著去沐浴更衣,同時傷口也需要做進一步的處理。

    等鄭凡離開后,

    瞎子北、阿銘、薛三以及樊力四個人,臉色當即陰沉了下來。

    梁程把自己的馬匹拴好,

    似乎早有心理準備,

    束手站定,

    似乎在等待著……面對疾風吧!

    薛三瞇了瞇眼,開口道

    “玩得開心么?”

    梁程很實在地回答

    “很開心。”

    “哦,很開心啊。”

    薛三跳了起來,拍了一下梁程的肩膀,

    “自己爽了就忘記兄弟們了是吧!”

    梁程依舊很平靜地回答

    “是主上做的決定。”

    梁程的確沒說假話,這確實是鄭凡自己做的決定,梁程一直以為那一天自己只是陪著主上去書院抓人的,但主上在書院事情結束后就直接決定去乾國逛逛,他事先不知情,當然了,他當時也很想去逛逛。

    這時,旁邊的樊力故作嚴肅的姿態,裝出一副老師教訓犯錯學生的態度開口道

    “主上不懂事你也不懂事么?”

    “…………”薛三。

    “…………”梁程。

    全場眾人,忽然安靜。

    “阿力啊,午飯吃飽了么?”瞎子北問道。

    “吃飽咧,中午的饃,很好吃。”

    “哦,吃飽了的話就去那邊搬磚去,早點把堡寨蓋好咱們也能早點住進去。”

    “好嘞,這就去。”

    樊力轉身,去搬磚了。

    剩下的人,瞎子、薛三、阿銘以及梁程幾乎同時地舒了一口氣。

    “阿程啊,你知道我們對這件事最不滿意的地方在哪里么?”瞎子北面向梁程開口道。

    “我不該不帶你們一起去。”

    “也算是吧,但這不算是重點,其實,我們每個人,活在這世上,誰都沒辦法保證自己不會遇到危險,我們也不怕遇到危險。

    但主上的安危,關系很重,我們并非是想把主上一直放在窩里,主上其實還是需要經歷風雨的,否則無法正常,主上無法正常,我們就無法成長。

    只是,我們有一個前提,因為主上一旦真的遭遇不測,很可能我們七個人,也會……”

    說到這里,瞎子北頓了頓,繼續道

    “所以,我們要做到的一點是,主上若是真的有危險了,可以,在我們死之前,主上再死,這樣,我們即使是死了,也死得心甘情愿,至少,沒什么遺憾。

    現在倒好,你和主上出去浪了,冒著生命危險在打仗,把我們五個留在這里,我們留在這里能做什么?

    等著暴斃?”

    梁程搖搖頭,道“我錯了。”

    瞎子北伸手,拍了拍梁程的肩膀,道

    “你知道我最后怕什么么?”

    “你有點特殊,我猜不出來。”

    “我后怕的是,其實,面對死亡的勇氣,我們是有的,一杯茶,一把二胡,再點一根香,就這樣走向死亡,意境上也不錯,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但前兩天,你們去浪的時候,如果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被牽連得沒了的話,我會很難接受。

    因為在死之前,

    我居然是在畫施工圖紙,在做一個包工頭。”

    梁程明白了,點點頭。

    死亡,可以接受,但死亡的儀式感都沒有的話,就無法原諒了。

    瞎子北似乎是將情緒發泄好了,

    從口袋里又掏出一個橘子,一邊剝一邊道

    “好了,現在把你和主上這幾天的事兒,說給我們聽吧。”

    說著,

    瞎子北將一瓣橘肉送到梁程嘴邊,

    梁程猶豫了一下,

    最后還是張開嘴。

    “甜不?”瞎子北問道。

    梁程搖搖頭,

    “有點酸。”

    瞎子北直接將手中的橘子丟在了地上,

    道

    “我就猜到這里的橘子沒北封郡的橘子甜。”

    “…………”梁程。

    ……

    “主上,您這背上的傷,是怎么弄的啊,嘖嘖嘖,這太慘了。”

    四娘一邊幫鄭凡處理傷口上藥一邊有些心疼地問道。

    鄭凡真沒好意思說是被梁程捅的,

    只能道

    “戰場上,刀槍無眼啊。”

    “這可真是太讓人心疼了,主上,下次可千萬不能把奴家丟下了,那頭臭僵尸,怎么知道伺候人呢。”

    “嗯,我錯了。”

    對自己的女人認錯,不丟男子氣概。

    “對了,主上,那位節度使的千金,沒帶回來呀?”

    “被密諜司的杜鵑派人帶走了。”

    “那可真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本來,是能湊一對的。”

    “梁程似乎對她不怎么感興趣。”說到這里,鄭凡微微皺眉,思索道,“他好像和阿銘一樣,他們兩個,都對女人不感興趣。”

    “哎呀,奴家不是說那位千金和梁程啦,時她和芳草,簡直絕配。”

    “芳草?”

    “對啊,一個是被阿銘殺了親爹,帶回來的,那位節度使的千金是被阿程殺了親媽,要是帶回來了,這倆丫頭,不是絕配么。”

    “呵呵呵…………”

    雖然鄭凡覺得這時候不該笑,但還是忍不住。

    “不過好像還真是的,似乎男人年紀大了,就對男女之事沒什么興趣了。”

    “我以前倒是聽說過不少老頭七老八十了,還寶刀未老的。”

    “那不一樣,老頭兒能和那倆死人比么?一個是不老的吸血鬼,一個是冷冰冰的僵尸,他們倆年歲加起來,幾十個老頭兒都比不上哩。”

    “也是。”

    “說到芳草,她們估計再過一陣子,也該到翠柳堡了。”

    “嗯。”

    “主上,您要休息休息么?”

    “還好,不是很困,有點餓了,這幾天,沒吃得好。”

    “那奴家下面給您吃?”

    “好。”

    “主上,您等著。”

    四娘起身,離開了房間去下廚了。

    鄭凡現在所在的房間,算是翠柳堡內少數的能住人的房間,絕大部分蠻兵,其實還住在堡寨外的帳篷里,想住進堡寨,還要等翠柳堡施工的進一步完善。

    從床上坐直了身子,鄭凡拿起一件外套披在了自己身上,也走出了房門。

    日頭,已經有些漸漸西沉了,余暉撒照下來,給人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但這種感覺,卻讓鄭凡有些留戀。

    以前只是玩游戲時“打過仗”,這一次,是自己親自帶兵出去遛彎兒,且自己也曾攻下了一座城,雖然是裝完逼就跑。

    然后,又是將近兩天時間的被大軍追殺。

    講真,到了這會兒,再回憶之前幾天的一幕幕,心里倒是沒多少澎湃,盤亙在腦子里更多的,還是死在烽火臺上的那個乾國戍卒,持槍逆行的乾國老將,以及,那數十個已經變成尸體的蠻兵。

    “主上,在看夕陽?”

    瞎子北的聲音從一側傳來。

    鄭凡吸了口氣,伸手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

    “以后你走路能不能出點聲?”

    “行,屬下以后白天出門也打燈籠。”

    “呵。”

    “主上剛剛在想什么?”

    “只是忽然有些理解,你為什么那么喜歡曬太陽了。”

    “屬下得多曬曬,心思重,不多曬曬容易長真菌。”

    “你有事?”

    “有事。”

    “說。”

    “屬下以前是做過心理醫生的。”

    “我知道。”

    “所以屬下剛剛聽梁程說完了主上這幾天的事,來給主上做做心理疏導。”

    “我不用,我沒事。”

    “喝醉的人最常說的話,是我沒醉。”

    “行,那就聊聊吧。”

    “喲,瞎子,你這鼻子屬狗的吧?”四娘端著一大盆的臊子面恰好走過來。

    瞎子北笑笑,道

    “先前去圖滿城做生意時,倒是碰到了一只挺大的二哈,比試過,它鼻子沒我靈。”

    “來找主上有事兒?”

    “肚子餓了。”

    “合著前幾天一直餓著你了怎滴?”

    “主上不在,你就不下廚了,其他人做的飯,真不好吃。”

    “行,搬凳子。”四娘也不是小氣的人。

    瞎子北拍了拍手,四張凳子飄浮而起,落在了自己和鄭凡的面前。

    兩張凳子拼湊在一起,另外兩張凳子側放當椅子。

    一大盆的面,兩個碗,四娘又擺上了兩雙筷子。

    本來,她是準備和鄭凡一起進餐的,但現在只能便宜瞎子了。

    “瞎子,自己撈面。”

    “好。”

    瞎子北拿起筷子開始撈面。

    “怎么不用意念力了?”四娘有些好奇地問道。

    “用意念力撈出來的面,是沒有靈魂的。”

    “行行行,說不過你,主上,您慢慢吃著,我去給他們送一點兒去。”

    “哎,別走,有蒜么?吃面沒有蒜,滋味少一半。”

    “瞎子,我記得你以前可不好這一口。”

    “忽然想吃了。”

    “等著,我去給你拿。”

    四娘很快就拿來了一碗蒜,都是剝好了的。

    鄭凡和瞎子北相對而坐,鄭凡是真的有些餓了,拿起筷子就吃了好幾口。

    “主上,吃蒜。”

    瞎子北拿起兩瓣蒜,遞給了鄭凡。

    “我沒這個習慣。”鄭凡搖搖頭。

    “總得試試。”

    鄭凡猶豫了一下,接過蒜,放了一個進嘴里,咀嚼著。

    “主上,再來一個?”瞎子北又遞上一瓣蒜。

    鄭凡搖搖頭,道“你吃吧,我這樣吃不來。”

    “我不吃,吃了嘴里味兒重。”

    “…………”鄭凡。

    “人生也是這樣,主上,自己不習慣的東西,不用去勉強,自己不想做的事情,也不要強行去做,不要有負擔。

    可能,上輩子,主上的人生太過于普通人,也有著太多條條框框的壓力,但這輩子,在這個世界里,開心就好。”

    “我明白了。”

    “其實,對主上的心理承受能力,屬下是不擔心的,到底是能創造出我們這些角色的人。”

    “你這是在夸我?”

    “是的,主上。”

    “好吧。”

    “主上可以找人說說心里話,比如我,這樣的話,可以讓主上的心理得到很大的緩解。”

    “我會的。”

    “嗯。”

    “對了,這次出去折損了一些人。”

    “主上回來的時候,屬下已經數過了。”

    “能補充么?”

    “即戰力方面,很難迅速得到補充了。”

    畢竟,原本的蠻兵本就是刑徒部落出身,弓馬騎射都是俱佳,進行一下思想教育后,再配上優良的甲胄戰馬兵器,就是極為優秀的騎兵,但這種優質兵源,想源源不斷地補充,顯然對于現如今的翠柳堡而言,還是太苦難了一些。

    “不過,屬下認為,我們當務之急,不是招兵買馬,一來,該做的,我們其實已經做過了,相信這一次在靖南侯心里,肯定已經對主上您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接下來,我們已經不適合再過多的出頭,否則,就不是真有趣,而是真煩人了。

    況且,用不了多久,應該會有大量的燕國刑徒會被發配到咱們邊地,到時候,這些刑徒,我們只會嫌多,而不會嫌少。”

    “你是說,門閥?”

    “主上英明。”

    一旦燕皇見時機成熟,和鎮北侯一起做秀配合之下,開始對國內的門閥開刀,門閥家族肯定會血流成河。

    人,是肯定要死很多很多的,但全部都殺掉也不現實,到時候肯定會有很多家族被判定有罪進行流放,成批成批的刑徒注定會被發配到南方邊境,成為對乾開戰后的“燃料”。

    這些刑徒本身就有著極高的素質,而且他們對于立功贖罪為自己為家族擺脫刑徒身份有著極大的渴望。

    瞎子北放下了筷子,道

    “主上,屬下待會兒還要去和那些匠師商量一下工程圖紙的一些細節,屬下就先告退不打擾主上休息了。”

    “辛苦了。”

    “主上客氣了。”

    瞎子走后,鄭凡也放下了筷子,就這樣干坐了一會兒。

    隨即起身,拐了個彎,走到斜對面的一個很逼仄的屋門口,推開門,走了進去。

    里面,放著一口棺材,讓鄭凡有些意外的是,棺材前面的地上,放著一尊香爐,香爐里還有一些香灰,同時,在香爐旁還有一個碗,碗口殘留著紅色的印記。

    鄭凡走到棺材邊,后背靠著棺材坐了下來。

    “第一次帶兵出去打仗,有點緊張,也有點激動,不過你曉得么,乾人比我想象得還要不中用…………”

    很多時候,當你想找人傾訴時,往往很難找到合適的人。

    不想在別人面前展露出你的軟弱以及你的真正情緒,但又想把這些東西分享出去,這是一種矛盾,而人,本身就是一種矛盾的結合體。

    許是在梅家塢那陣子每天吃飯時養成的習慣吧,鄭凡覺得沙拓闕石是一個很好的傾訴對象,他死了,但他又沒死透;

    他似乎能聽見你說的任何話,但他又好像永遠都不會再開口說話。

    鄭凡就靠在棺材上,絮絮叨叨地說了很久,說了很多人,說了很多事。

    說累了、也說完了之后,鄭凡長舒一口氣,他覺得待會兒自己回去好好地睡一覺后,明天醒來后,將重新恢復精神滿滿。

    起身,

    鄭凡準備離開這個屋子時,猶豫了一下,出于一種禮貌,他覺得自己應該和沙拓闕石見個面,道一聲晚安。

    伸手,推開了棺材蓋,當鄭凡把目光投向棺材里時,

    整張臉,

    當即沉了下來

    “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躺在棺材里的,居然是阿銘,齊整的夜禮服,胸口還放著一朵紅色的紙花,剪成了玫瑰模樣。

    空氣,忽然安靜,氛圍,開始尷尬;

    這種感覺,就如同你去教堂的暗室里對神父說出了你心底的一切秘密,但不巧的是,坐在暗室里傾聽的,是你爹地。

    “主上,我也是睡棺材的。”

    阿銘開始解釋。

    鄭凡看著阿銘,不說話。

    “主上,是您走錯房間了,沙拓闕石,他住隔壁。”

    “一開始時,你為什么不出聲?”

    阿銘伸手敲了敲棺材壁,有些無奈道

    “這該死的隔音效果。”

    “哦。”

    “主上,我其實也是剛醒。”

    “沒事,我相信你。”

    “主上英明。”

    “明天開始,陪我練箭吧。”

    “這是屬下的榮幸,屬下確實會一些西洋劍術。”

    “是弓箭。”

    “嗯?”

    阿銘心里忽然升騰起了不祥的預感。

    “我問過那些射術好的蠻兵,他們說,用活物當靶子來練箭術效果最好。”

    “屬下明白,明日屬下就去為主上抓一些動物來讓主上……”

    “我這人,心軟,小動物太可憐,我下不去手。”

    “………”阿銘。

    。
第106章 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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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翠柳堡外的小河已經結了冰,冬天的蕭索已經將一切遮蔽,唯有這太陽,還能給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帶來僅存的慰藉。

    阿銘斜靠在河邊的樹下,嘴里咬著一根枯莖。

    小河對面,梁程騎馬經過,看見阿銘后,他勒住了韁繩。

    阿銘閉上了眼,裝作沒看見。

    沒多久,一片陰影遮蔽了陽光對他的照拂,他有些無奈地睜開眼,看著站在自己面前的梁程。

    “聽他們說,這個月你一直在陪主上練箭?”

    “有何見教?”

    梁程搖搖頭,“沒有。”

    隨后,

    梁程從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個袋子,里面裝著葡萄干,遞給了阿銘。

    冬日的暖陽撒照在這里,冰凍的小河下蘊藏著的是期盼春天的躁動。

    寒風里,夾雜著些許杏仁的味道,寒苦之余,仿佛也能品出那么一點甜。

    葡萄干,

    兩個男人,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

    這一幕,仿佛被定格成了油畫,總能許人更多的聯想。

    阿銘看著梁程,

    開口道:

    “有病啊?”

    “芳草叫我帶給你的。”

    阿銘沒伸手接,而是道:

    “你知道葡萄干曬好了后是拿鏟子鏟和掃帚掃回去的么?你當曬好了后還會拿去洗洗?”

    “不吃?”

    “不吃。”

    梁程無所謂地伸手抓了一把,在阿銘旁邊坐下,開始咀嚼。

    “你也不嫌臟。”阿銘笑道。

    “這世上,可能真沒多少東西比咱們倆還臟的了。”

    一個,是吸血鬼,一個,是僵尸。

    都是陰邪陰晦的存在,是一種超出普通臟的“臟”。

    “看不出來,你還會自卑?”

    “我承認我自卑,我真的很怕黑。”

    “你今天是真的有病是吧,想笑死我?”

    “芳草說你這陣子心情不好,讓我來安慰安慰你。”

    “你看上人家了?”

    “沒有。”

    “也是,人家節度使家的千金主動勾引你,你還坐懷不亂,喂,你是不是對女人不感興趣?”

    “一般他們談起這個話題時,你,是和我綁定在一起的。”

    “………”阿銘。

    “四娘跟我說,她很看好芳草的潛力,讓你有空的話,去找人家姑娘談談,把事情說開了。”

    “我和她,什么事情都沒有。”

    “你把人家爹殺了。”

    “說得好像你沒把人家姑娘親媽給殺了一樣。”

    “是魔丸動的手。”

    “哦,抱歉,不是,四娘是什么意思?”

    “不是讓你去和芳草談戀愛,雖然這里是古代,但小姑娘單相思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擱在后世,表白、失戀,都是習以為常的事了。”

    “這是四娘的原話?”

    “是,四娘覺得,你得幫忙把小姑娘的心思給斷掉,說開了,也就沒什么事了,她想培養芳草。”

    “行吧,我過幾天去找芳草說一說。”

    “嗯,”

    “然后呢,葡萄干我不吃,你要吃的話拿走慢慢吃,還坐在這里做什么?”

    “只是有點好奇地想問問,每天陪主上練箭的感覺如何?”

    “哦,我懂了。”阿銘恍然大悟,“你是來看我笑話的?”

    “對。”

    “那我和主上說說,明天換你去陪他練箭,你不就懂了么?”

    “不同的。”

    “有什么不同,反正你也很難被射死。”

    “對于練箭者來說,自己的箭,射出去,射中目標后,是被彈開,還是被射入箭箭倒到肉,這所帶來的快感,可是天差地別。”

    “呵呵呵。”

    梁程將自己的水囊遞給了阿銘,

    “天干了,要多喝點水。”

    “無恥。”

    “我想看。”

    “卑鄙。”

    “反正已經笑過了,讓我笑得更開心點唄?”

    “無情。”

    “快點吧,我還有事,要去一趟南望城領器械錢糧。”

    阿銘伸手接過了水囊,

    拔下塞子,

    “咕嘟咕嘟”喝了好幾口,

    喝水時,阿銘并沒有讓水從嘴邊漏下來,但沒多久,他身上的衣服,已經開始濕了。

    梁程看到這一幕后,搖搖頭,

    道:

    “真慘。”

    “滿意了?”阿銘放下了水囊。

    梁程又搖搖頭,道:

    “下次換水缸給你喝水吧,我想看噴泉。”

    “………”阿銘。

    “就算是陪主上練箭,穿堅甲不合適,披一件軟甲應該問題不大吧?最起碼,不會被射成蜂窩煤。”

    “我穿了皮甲。”

    “然后還被射成這樣?”

    “主上將氣血,灌輸在箭頭里了。”

    “哦?”

    “這個聲調,有點奇怪,我好像聽出了你的興奮。”

    “看來,芳草確實和你不合適,你哪里是情緒低落,你是被主上越射越開心。”

    “我知道我們倆很臟,但你也不要說這種模棱兩可的話,會讓我覺得自己臟得有點受不了了。”

    “我沒記錯的話,丁豪曾說過,氣血外放,是進入八品武者的標志。”

    “對。”

    “這么說,主上確實是這個世界里的武道修煉奇才。”

    “還早,但已經算是摸到門道了,我感覺,可能再過幾個月,就能做到平穩的氣血外放了,到時候,也就差不多進入八品。相較于這個世界人的普遍修煉速度來說,主上確實是天才。”

    “你辛苦了。”

    確實辛苦了,還要再被射幾個月,這是要從冬天射到開春的節奏。

    “沒辦法,大家不是都等著升級么。”

    “對了,還有一件事。”

    “說。”

    “我聽誰說來著,你之所以被主上選來當練箭的靶子,是因為你偷聽了主上的內心獨白?”

    “有那種走到你臥室床邊靠著你的床榻對你說話的那種……偷聽么?”

    “雖然我不知道具體情況,但大概能猜出來,你一開始是在裝睡沒提醒主上他走錯了房間。”

    “這也是我的錯嘍?”

    “主上不可能錯。”

    “對,是我的錯。”

    “我有點好奇,主上那天的獨白,有說到關于我們么?”

    “你知道么,這個問題,你是第一個來問我的。”

    “哦?”

    “樊力想不到這一出,薛三知道自己嘴巴大來問我我也不會說所以就沒來問我,四娘和主上關系親密不用再問這個。”

    “瞎子呢?”

    “瞎子以前做過心理醫生,他沒來問,因為他知道,任何東西,可能在肚子里時,確實是真真實實的真,然而一旦從嘴里出來,再真的東西,也都會摻上了假。

    有時候,是自己故意摻假,有時候,則是可能連自己都被自己騙了還不知道。”

    “你是說,主上他……”

    “我可什么都沒說,你是僵尸,你說說,砂拓闕石現在有意識么?”

    “有的。”

    “這不就得了,樊力可以什么話都能不過腦子地說出來,因為他就是這個人設,但我們不一樣,以后,對主上,還是客氣點兒。

    以前瞎子逼主上練武,有點太心急了,你還用指甲去插主上。”

    “所以,你就直接把自己給洗白了?”

    “我對主上一向忠心耿耿,不是一片忠心,我會心甘情愿地陪主上練了一個月的箭么?”

    “這是被箭給射傻了?好端端地,為什么連自己都騙?”

    阿銘抬起頭,

    嘆了口氣,

    看著頭頂的太陽,

    感慨道:

    “為了生活。”

    …………

    “左兄,你怎么這般了?”

    鄭凡很是震驚地說道。

    “鄭兄,能把臉上的笑容收一收再關切地問我么?”

    “抱歉。”

    “唉。”

    左繼遷拄著拐杖,示意身后的兩個手下把帶來的禮物送進去。

    “左兄,進屋坐。”

    鄭凡將左繼遷迎進了堡寨。

    芳草端來兩杯熱茶和一些點心就退下了。

    左繼遷有些好奇地掃視里面的布局,感慨道:

    “鄭兄可真是個雅致人,連堡寨里面,都裝飾得這般別致。”

    堡寨廳堂里,陳設和裝飾,都堪稱豪華,甚至還掛上了名人字畫。

    這不是什么“鄭宅”,這是翠柳堡!

    況且,進來時,左繼遷也留意到了,自己那邊工程款和材料才剛批下來,但真正開始動工的話,還得等開春化凍后,但人家這里的翠柳堡已經蓋好了,同時這占地,可真是大啊。

    不說是容納幾百人了,上千人住進去,也沒什么問題。

    不過,左繼遷到底是世家子弟,做人還是會拿捏分寸的,他認為翠柳堡的修建很大可能離不開鎮北侯府的關系,所以他沒問堡寨修建的問題,而是拿這拿來待客的廳堂裝飾入手。

    “我一直覺得生活需要一點儀式感,尤其是我們這種把腦袋系在腰上的丘八,指不定哪天人就沒了,所以更要認真過好每一天。”

    “可不是嘛,鄭兄,兄弟我這一次,差點就再也見不到你了。”

    “正欲問呢,左兄這是怎么了?”

    “說來慚愧,因為鄭兄你帶了個頭,所以前陣子,我們好多個堡寨,其實或多或少,都主動派兵去了南邊轉悠轉悠。

    其他人都沒事,轉悠過去又轉悠回來了,還多少有些斬獲,當然了,自然是比不得鄭兄你百騎奪城那般聲勢驚人。

    兄弟我呢,也心下癢癢,也帶了幾百騎兵想去乾國那邊打打草谷,鄭兄,你也應該能理解的,身為武人,看別人能去領兵沖殺自己卻縮在后頭,真的是憋不住啊。”

    “理解,理解。”鄭凡很認真地點點頭。

    這樣看來,左繼遷應該是栽了。

    “可是吶,兄弟我走背字兒了,穿過燧堡群沒多久,就正好碰上了陳鎮的一支騎兵,對方足足一千多騎。

    不過,我當時也沒怕,想著好不容易能真當真槍的干一場了,論騎戰,我大燕還沒怵過誰,可誰曉得交鋒后,又有一支乾國騎兵殺出,打了我一個猝不及防。

    不怕鄭兄你笑話,我這條命,差點就交代在乾國了。

    好不容易,撿了一條命回來,這帶出去的幾百騎,回來的,還不足一百,損失,可大了。”

    鄭凡也跟著嘆了口氣,

    心里則是在盤算著,

    這損失,應該不是最主要的,憑借左繼遷左家的背景,補充回來,應該問題不大,最大的問題,則在于靖南侯應該是對下面堡寨私自出兵去調戲乾國人這件事,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就是想制造制造邊境摩擦,給乾國施壓,同時讓乾國那邊往邊地加派駐軍。

    但你出去浪沒問題,浪也就浪了,但你浪崩了,也浪流了,

    被人家打了滿頭包回來,

    著你到底是去給乾國人施加壓力還是給乾國人找自信去的?

    其實,這也是鄭凡之前的事跡給了他們一種過分的自信,乾國人軍備廢弛是不假,乾國人不經打也是不假,但破船還有三根釘呢。

    再者,和靖南軍比起來,乾國能拉出來的邊軍確實是有點不中用,但問題是,各個堡寨的兵外加銀浪郡的郡兵,它其實不屬于靖南軍的體系,類似于民國時的中央軍和地方保安團的差別。

    這一點,北封郡的情況也是一樣,鎮北軍和地方駐軍之間的差距,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同時,鄭凡麾下的蠻兵,裝備和騎射功夫,哪怕丟靖南軍里,同等數目之下,估計靖南軍都比不過鄭凡的翠柳堡派出所。

    看著在那兒唉聲嘆氣的左繼遷,鄭凡臉上表示關切,但心里倒是挺幸災樂禍的。

    誰叫你真的一點都不把乾國人當人呢。

    這時,左繼遷終于將自己的來意說了,

    “鄭兄,據說,三日后,南望城新任總兵就會到任,到時候,吾等這些守備都要去南望城述職的,這一次,兄弟我犯下此錯,折了我燕人臉面,兄弟我確實心疚不已,但兄弟我一直想著重新在戰陣上找回場子來。

    要是著新任總兵新官上任,想要拿人開刀立威的話,還請鄭兄,幫我多多美言幾句。”

    鄭凡有些意外道:

    “左兄,你這話說得就太見外了,我和左兄你是一起拿過刀經歷過生死的過命交情,但凡有所需要,兄弟我肯定不會說二話。

    但,兄弟我位卑言輕,若是這信任總兵連左兄你左家的面子都不賣,兄弟我在旁邊說些什么,又有什么用處呢?”

    左家,應該是有地位的,而且地位還不小。

    因為當初鄭凡見過靖南侯在得知左繼遷是左家人后,還和左繼遷聊了幾句天。

    不管燕皇接下來打算如何對門閥動刀子,不管靖南侯對門閥的態度到底是什么,總之,在這個語境下,鄭凡并不認為一個可能會不給左家面子的總兵,會給他面子。

    雖然鄭所長一直扯虎皮,扯自己上面有人。

    但那是忽悠別人的,可不能自己把自己給忽悠瘸了真當自己現在是個人物了。

    “鄭兄,你可真得幫兄弟我,否則…………”

    左繼遷這時居然主動離坐走到鄭凡面前,作勢要下跪。

    鄭凡很震驚,

    然后震驚到似乎忘記要伸手去攙扶和阻止左繼遷下跪,

    左繼遷的膝蓋彎在一半的位置,

    “…………”左繼遷。

    臥槽,你怎么不扶我!

    鄭凡繼續一臉震驚,且還在持續震驚中。

    左繼遷尷尬了,

    廳堂里的氛圍,有些凝滯。

    “噗通!”

    左繼遷閉上眼,跪了下來。

    鄭凡馬上站起身,驚訝道:

    “左兄,你這是做什么,你我是共同經歷過生死的兄弟,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非得這般?”

    口頭上震驚,但手還是沒去攙扶。

    左繼遷深吸一口氣,

    道:

    “這一次,真的只有鄭兄你能救我了。”

    身為家族子弟,被家族選出來外放為官,吃了家族的資源,你要是還把官職給丟了,那等于就是在浪費家族對你的投資,不說家族長輩,就是那些嫉妒你的同輩也不會放你好過!

    “左兄,把話說清楚,新人總兵到底是誰,敢這么不給你左家面子?”

    前任的南望城總兵蕭大海,死得莫名其妙,鄭凡都說不清他到底是自然死亡還是……

    然后,南望城知府是在蕭大海的葬禮上被刺殺的。

    按照制度上來說,南望城總兵,才是鄭凡在內的這些個堡寨守備的頂頭上司。

    只不過現在的情況是,靖南侯將靖南軍開入了南望城,總攬全局,有點軍權干預地方的意思。

    但朝廷選派的新任南望城總兵還是要來了,他的職責就是統帥地方上的保安團。

    “這位新任總兵,是從北封郡右遷來的。”

    “這個,左兄,真不是兄弟我推脫,其實,兄弟我在北封郡,并不認識多少人。”

    “鄭兄,這次真的只有你能救兄弟我了,這次兄弟出了這個事,靖南侯一句問責都沒下來,這是擺明了等新總兵上任賣新總兵一個面子呢。

    這位新總兵,前些年在地方上可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最敢于處理權貴子弟,我這左家人的身份,這一次不光是幫不了我,甚至可能反而還會害了我。”

    “左兄,這個,我真的…………”

    “鄭兄,我聽說你當初是在北封郡虎頭城任護商校尉?”

    “對啊。”

    “這不就對上了么,那位被右遷到咱們這里的新任總兵,當初也是在虎頭城坐衙過,鄭兄你應該是認識的。”

    “等下…………”鄭凡叫停了左繼遷,吸了兩口氣,問道:“新任總兵,是不是姓許?”

    “正是,許文祖,字明正,因最喜懲戒制裁權貴子弟,人稱明正公。”

    “嘶…………”

    深海同志,你被調到這里當我頂頭上司了?

    左繼遷面露驚喜之色,道:“看來,鄭兄和這位許明正認識嘍?”

    鄭凡點點頭,道:

    “認識。”

    “那兄弟我這事,有轉機了?”

    鄭凡嘆了口氣,道:

    “左兄,其實你可以派人去虎頭城打聽打聽。”

    “什么?”

    “虎頭城里的人都知道,這位明正公,和兄弟,勢同水火啊。”

    “啊!”

    左繼遷當即跌倒在了地上,原本以為抓到一個救星說客,沒想到居然抓到一個災星。

    “那,那,鄭兄,兄弟我豈不是難了?”

    鄭凡伸手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

    一臉愁苦道:

    “左兄,我也難了啊。”
第107章 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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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我們的深海同志很快又要來這里和我們一起奮斗了啊。”

    薛三一邊往鍋子下面加碳一邊調侃道。

    “嗯。”

    鄭凡點了點頭,拿起旁邊的水壺,給白水鍋里又加了一點水。

    這是個小碳爐火鍋,里面的湯底很是簡單,

    一點鹽,兩根蔥,三片姜。

    配菜則更為簡單,就是嫩豆腐,再無其他。

    等水開了后,鄭凡向鍋里下入了幾塊嫩豆腐,煮了會兒后,鄭凡、瞎子和薛三三人都各自夾了一塊出來。

    料碟更是簡單,就是醬油。

    嫩豆腐沾了點醬油,吃下去,口感滑嫩,鮮美燙乎。

    “呼……”

    三人都是一邊吃一邊呼著嘴。

    瞎子北又順了一口銀浪郡的黃酒下去,神情是相當的享受了。

    “這種吃法,在冬天,可以說是相當愜意了。”薛三感慨道。

    瞎子北點點頭,補充道:“擱以前,還是窮人的吃法,因為豆腐便宜。”

    不過至少翠柳堡里的魔王們,吃喝條件都很不錯,偶爾來點清淡簡單的口味,就當是換換心情了。

    緊接著,

    瞎子北一邊又往里面下了幾塊豆腐一邊對鄭凡道:

    “主上,左繼遷的事,主上打算如何做?”

    左繼遷昨日已經求上門了,雖然鄭凡敷衍了過去,其最后也悻悻地離開,但等許文祖上任后,這事肯定會做個了結。

    “什么也不做。”鄭凡回答得很實誠。

    瞎子北點點頭,表示同意,道:“主上英明。”

    “算算日子,許文祖今兒個應該進銀浪郡了,咱們吃完后就去驛站,提前迎一迎吧。”

    “那是當然,主上思慮周到。”瞎子北贊同道。

    不管如何,深海同志來了,在他進入南望城上任前,就先提前私下里見個面,這是百利而無一害的事情。

    他鄉遇故知本就是人生一大暖事,峨眉峰和深海在另一條戰線上再度合作,也算是一段佳話了。

    左繼遷他有多緊張和惶恐,鄭凡是無法感同身受的,但可以預知的是,胖胖的許文祖許大人來這里做了自己頂頭上司后,鄭凡的日子,會過得更加舒服。

    鄭凡喝了口葡萄酒,道:“行,那咱們吃完了就動身。”

    小房間里,三個人就著嫩豆腐小火鍋吃得是相當愜意,只不過,吃到一半時,外面傳來了叩門聲以及芳草的聲音:

    “主人,梁先生派人來問,南望城那邊聚攏了不少難民,問我們翠柳堡是否要接收?”

    “難民?”鄭凡放下了筷子,問道,“有說哪里來的難民么?”

    “是從南邊來的。”

    “南邊來的?”

    翠柳堡所在的位置,算是燕國最北一線了,其南邊來的,那就很顯然是乾國那邊過來的。

    鄭凡放下了筷子,對瞎子北道:

    “走,咱們去瞧瞧,然后再提前去驛站等許文祖。”

    …………

    難民的隊伍不算很龐大,但也絕對算不上小了,道路兩側,都是難民的身影,初步估算,足足有好幾千人。

    鄭凡坐在馬背上,在其身側,是瞎子北和薛三。

    許是因為上次鄭凡玩嗨了去乾國浪了一次讓手底下的魔王們后怕不已,所以,那之后鄭凡每次出門,身邊都至少會跟著兩個人,如果把一直被鄭凡帶在身上的魔丸也算上的話,那就是三個魔王保鏢的陣容。

    有一些也不知道是哪個堡的燕國騎兵正在維持著隊伍的秩序,同時也是在引領著隊伍的行進的方向。

    這些難民基本小到以家庭為單位,大到以一個村子為單位地在移動,拖家帶口的,因為老弱婦孺不少的原因,所以青壯在里頭的比例,并不算很高。

    薛三特意策馬過去詢問了一下情況,回來稟報道:

    “主上,的確是從乾國來的,他們原本去的是南望城,但中途被重新引領分配了出去,那些騎兵是嵇退堡的人,據說是左繼遷下令,他嵇退堡接收所有的乾國難民。”

    “還真的是乾國人。”鄭凡感慨道。

    因為乾國一直給人的印象是:慫富慫富的。

    雖然軍事實力不行,但在經濟和文化上,那可是有著相當的優勢。

    所以,乾國人居然會偷渡國境線跑燕國來,這真的是讓鄭凡有些沒想到。

    瞎子北察覺到了鄭凡的驚訝,道:

    “主上,這也算正常,乾國富庶是富庶,但乾國因為百年前初代鎮北侯一事,本就沒有認真經營過北方三郡,外加北方三郡戍卒又多,勞役負擔又大,被壓迫得狠了后,對這些普通老百姓來說,反而不如北面的燕國更容易生活。”

    燕國這邊門閥林立是林立,但這些世家門閥對自己掌控下的田戶其實還真沒那么不堪,至少,主家也會想辦法讓自己家的田戶能盡可能地生存下去,同時,在自己條件允許的前提下,也會釋放出一些經濟上乃至于政治上的利益和他們分享。

    因為這些田戶,其實就是世家自己的“子民”,他們的用戶和政治影響力,包括自家的“私兵”,其實最根本的來源,還是自己土地上的田戶人口。

    這有點類似于后世的那種“公家的東西不糟蹋白不糟蹋”,自家的東西卻得格外珍惜。

    對于朝廷官僚來說,朝廷治下的民眾,其實和公家的財產差不多,而一旦變成自家的田戶,則就成了自己的私產,態度上肯定不同。

    外加這些年燕國仗著絲綢之路的便宜,商貿發達,燕國又不像乾國那般無法真正地抽取商業稅,也因此,燕國朝廷一來本就對地方的掌控力不算很高,二來又已經從商稅上獲得了實實在在的財政補充,也就造成了燕國治下普通百姓的生存壓力,確實比其余三國,要小不少。

    這也是鄭凡當初第一天來翠柳堡時對這附近民戶精神面貌的第一印象。

    “就是不曉得乾國的官老爺和文人們知道這事兒后,會做何感想。”

    “主上,其實這也能理解,文化這類的東西,對于底層人來說,有點過于遙遠了,他們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但知道用腳投票。

    宋朝也有相似的記錄,宋朝境內的百姓主動放棄宋民的身份逃去遼國當遼國的子民。”

    “燕國可不是遼國。”鄭凡提醒道。

    “是,主上說的是。”

    “左繼遷將這些難民都引去他的嵇退堡安置,應該是想要在許文祖上任前,盡可能地再表現表現吧。”

    這些難民的出現,本身就是一種功績,證明天命和人心在燕而不在乾,許文祖人還沒上任呢,就等于是一波政績已經主動上上門來了。

    但這也是幾千張嘴,每天是要吃飯的,所以有著左家在背后做財力支持的左繼遷,才敢將這些難民都引到他的嵇退堡那兒去,他來養著。

    相當于左家花錢,給新任總兵許文祖養一個政績,左繼遷大概是希望許文祖能看在這件事上,對左繼遷先前在乾國軍事失利的過錯輕拿輕放。

    “這些人,咱不要吧?”鄭凡看向瞎子北。

    瞎子北搖搖頭,道:“如果全是青壯的話,咱們倒不是不能接受,但還有這么多的老弱婦孺,咱就不和他左繼遷搶表現的機會了吧。”

    “對,畢竟他左繼遷的雞腿堡里雞腿管夠。”

    其實,真的要算財力的話,有六皇子在背后支撐的翠柳堡,真的不怵嵇退堡。

    首先,翠柳堡已經營建完成了,雖然還有一些需要修繕和完善的小細節,等開春解凍后再敲敲打打小小地縫補一下也就可以了,本身就具備著吸納人口的能力。同時,鄭凡可是清楚,自家堡寨的庫房里,不光是額外屯了一些兵甲器械,還有很豐富的糧食儲備。

    六皇子確實大氣,要么不出手,一出手就絕對是把你奶到咯奶。

    甚至瞎子北還說,那邊商行的人傳話過來,詢問自己這邊為什么不擴兵,顯然是六皇子那邊的示意。

    一個守備負責的堡寨,朝廷一般只負責五百人的軍餉開銷,但你如果自己有能力,你養到八百人,一千人,一般來說,朝廷也會對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時下燕國風氣就是如此。

    同時,朝廷的主要注意力和主要矛盾還是放在那些大門閥身上,那些大門閥根治下田戶上萬都很常見,想要的話,隨隨便便拉出幾千上萬的私兵都算是尋常了。

    只不過鄭凡這邊一直想走的是精兵路線,你湊一大堆的雜兵過來,意義真的不大。

    還是安心地等燕皇對門閥開刀后再擴張吧,門閥里面的人一來素質高,二來被流放發配后更是立功心切,說不定以后還能接收到會發光的崽,不比靠這些農民兵湊人數有用得多?

    “其實,屬下覺得,有一點不正常,往年乾國那邊有百姓逃到燕國來討生活也就罷了,今年因為主上在入冬前去那邊刺激了一下乾國,按理說,乾國邊軍再是不堪,窩里橫還是沒問題的,邊境線上又是燧堡林立的,小股小股的偷渡還可以,一下子這幾千人一起偷渡過來,這里面,說不定有乾國人的暗招在。”

    暗招,也就是指間諜,而且數目可能還不少。

    “乾國的邊軍素質先不談,但那邊的銀甲衛,至少給我的印象,還不錯,而且他們還包分配老婆。”

    “呵呵。”瞎子北也笑了,“其實,屬下覺得左繼遷應該也清楚,這里面肯定是有定時炸彈的,但他現在是先一口氣吃飽了再說,也不在乎以后是否會拉肚子了。”

    “行了,不看了,咱出發去驛站等許胖胖。”

    和深海同志提前見面,鄭凡還是決定不要太大張旗鼓的好,所以也就帶了瞎子北和薛三前去,沒帶兵馬。

    三人策馬,從午后行進到黃昏,這才趕到了尹城外郊的驛站。

    南望城是銀浪郡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城,但尹城,才是銀浪郡的首府所在,只不過和后世的一些省份城市一樣,沒什么存在感罷了。

    燕國的驛站接待出公差的官員同時負責信使備馬和招待,但也不是不對外做生意,從北封郡到翠柳堡的一路上,鄭凡也住過不少驛站了,感覺大部分驛站都弄得跟后世的綜合性酒店差不多,同時官員都不用買單。

    因為不是公差在身,外加又有意想要遮掩一下自己和許文祖的關系,所以鄭凡選擇“自費”,考慮到和許文祖見面后估計還要再聊不少時間,所以鄭凡干脆要了兩間客房。

    點酒菜時,薛三負責上去套話,問問那位從北封郡來的客人住哪間房。

    因為許文祖的身材特點太過于明顯了,所以套話很容易,得到的消息是,許文祖他們一行人是包下了甲等院。

    嗯,作為南望城新上任的總兵大人,這點牌面還是有的。

    只不過,當鄭凡去甲等院對那里門口的親兵說明來意后,親兵的回復是許文祖下午時就出去訪友了,大概要到夜里才回來。

    至于他訪的友人是誰,住哪里,留守在這里的親衛也不清楚。

    沒辦法,鄭凡三人只能草草吃過了驛站準備的晚食就先在各自房間里休息等著了。

    薛三給驛站里的小吏使了點銀子,讓他等見到許文祖回來時,來通報一聲。

    這個倒是不用擔心被懷疑,因為每天想在驛站里“偶遇”達官貴人的人,可有的是,這小吏顯然也是司空見慣了。

    瞎子北和薛三住一個房間,鄭凡一個人住他們隔壁。

    好在鄭所長在翠柳堡也算是個小“土皇帝”,也沒人會去記所長的考勤,所以在外面逗留一天不回去也沒什么問題。

    躺在床上,鄭凡雙手做張弓的姿勢,一遍一遍地體會著。

    這一個月,有阿銘陪自己練箭,鄭凡覺得自己的進步很大,但對氣血外放的拿捏上,還沒辦法很好地掌握方寸。

    九品武者,在普通人眼里,算是高手了,在軍隊里,也能混個小兵頭目的位置,但鄭凡清楚,靠這點修為想要保命,有時候還真的很難。

    自己這一趟去乾國,在戰陣上殺死的入品武者都不止一個了。

    鄭凡覺得,最起碼得有沙拓闕石那種層次的修為才足夠保證自己的安全,事實上,沙拓闕石當初要不是一心求死,想掛還真的挺難掛的。

    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心中有箭勝于手中無箭”,時間,不知不覺就到了深夜。

    鄭凡有些擔心許文祖不會今晚留宿友人那里不回驛站了吧?

    又或者,干脆那個友人其實是個以前老相好的寡婦?

    “咚咚咚……”

    門口,傳來了輕輕的敲門聲。

    鄭凡一開始以為是薛三或者瞎子,起身下床,打開了門。

    打開后,才發現站在門口的是以為年紀在四十多的矮胖女人,女人臉上涂抹著厚厚的脂粉,油膩油膩的。

    “大人,晚上需不需要人作陪?”

    所以,后世酒店客房的服務,在古代其實早就有了是么。

    鄭凡伸手指了指這個女人,

    道:

    “你來陪?”

    “哎喲喲,瞧大人您說的,當然不是妾身啦,妾身下面可是有不少小娘子,晉國的俏馬、下杭的瘦馬、楚國的貴馬,咱們燕地的烈馬,妾身手底下可全都有,大人,您想挑哪個就跟妾身說,待會兒,姑娘上來,包管您滿意。”

    晉國的女郎俏麗身材好,下杭的瘦馬本就極為有名氣,連乾皇都一口氣收了下杭楊家三姐妹,楚國國內那種傳承數百年的貴族很多,因為內部的傾軋,經常會有貴女流落出來,至于是不是真的貴女,這沒人知道,但至少人家會裝得跟個貴女一樣來伺候你,燕地的烈馬,就顧名思義了。

    老實說,家里有一個這個世界最出色的媽咪四娘在,鄭凡還真沒什么興趣在外頭打什么野食,就算真的要打,四娘手底下調教的那些小紅拂女們,怎么可能比外頭的差了?

    再者,

    隔壁可是住著自己的倆手下,還有一個哪怕隔著一道墻也能給你玩“實況轉播”的瞎子,鄭凡怎么可能在這里找服務?

    “本官累了,不用了。”

    “那妾身就打擾了。”

    胖媽咪很知趣兒地對鄭凡一福,轉身離開,很快,隔壁就傳來了敲門聲。

    緊接著,

    就傳來了薛三的聲音,

    只聽得薛三很激動地喊道:

    “我要,我全都要,一樣來一份!”

    “爺,您等著,姑娘們馬上就到。”

    說完,那位胖媽咪就下樓去了,應該是喊姑娘去了。

    鄭凡走出了房門,站在二樓過道處,薛三這會兒也走了出來,看見鄭凡,還面露了羞赧之意。

    “好好玩,讓瞎子到我房間里來。”

    鄭凡自己有四娘了,雖然一直沒能上壘,但玩針線活的情調也是妙不可言,所以,總不能自己吃飽卻讓自己手下一直餓著。

    薛三卻搖了搖頭,從門口走到了鄭凡面前,因為二樓樓板有些年久了,所以走來時樓道地板上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主上,聽到了么?”薛三壓低了聲音問道。

    鄭凡恍然,他明白了。

    “屬下這么矮這么小的一個人,走這里時地板都得發出聲響,剛剛那位這么胖的媽咪走過去時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看來,是有人潛入進來,想對許文祖不利了。”

    那自己還算是許文祖的救星了,這都被自己給趕上了。

    不過想想也覺得挺可笑的,當初在鎮北侯府外,鄭凡是想干掉許胖胖的,為此還出動了蠻族王庭左谷蠡王,

    結果許胖胖無巧不巧地竟然在那會兒下馬車去拉矢了,

    簡直是名副其實地走了屎運。

    不過現在,許胖胖要當自己的頂頭上司,原本想殺他的自己現在卻又要保護他。

    這時,樓下一個打著燈籠的小吏走出來,對著上方站在樓道上的鄭凡晃了晃燈籠,然后就走了。

    這是告訴鄭凡許文祖已經回來了,因為他住的是院子,所以不走驛站的大門。

    這時,瞎子北也從房間里走出來,和鄭凡目光對視,

    “主上快去提醒許文祖,讓他做好防備。”

    鄭凡點點頭,一個人下了樓,至于薛三和瞎子北則沒跟著鄭凡一起去,他們應該是要負責外圍的接應。

    甲等院門口的親兵換人了,應該是白天陪同許文祖去訪友的親兵剛剛換了崗。

    能和許文祖白天出門訪友負責安全的,肯定是親兵中的親兵了,且這倆親兵居然認得鄭凡,見鄭凡居然出現在這里,二人先是一愣,隨即馬上面露戒備之色,更是將手放在了刀柄上,

    “鄭校尉,是你么?”

    一名親兵問道。

    “正是鄭某,勞煩通稟一下明正公,鄭某來訪。”

    若是換做別人,想投名次想混眼緣想走關系的,親兵們可能覺得許文祖剛回來累了就攔下了,但見是鄭凡,這可是自家大人的氣得牙癢癢的對頭角色,他們反而不敢怠慢了,其中一個親兵馬上進去通稟。

    “讓他進來,快,讓他進來。”

    許文祖的聲音從里面傳來,本人也在向門口這邊快速走來。

    門口親兵不再阻攔,鄭凡走了進去,看見一尊巨大的肉山正在向自己壓迫而來。

    許文祖在鎮北侯府回去的路上,瘦了不少,但現在看來已經完全補回來了,而且更勝往昔。

    這里是銀浪郡,不是北封郡,附近又都是自己信得過的親兵把守,所以許文祖很放得開,直接笑呵呵地走過來了呵呵地迎接鄭凡。

    鄭凡則沒功夫和許文祖傾訴同志再見面的喜悅之情,

    直接壓低了聲音快速道:

    “大人小心,這家驛站了混入了想要刺殺大人的刺客,卑職是得到消息馬上就來通知大人。”

    “啊!”

    “啊!”

    就在這時,

    院子外墻那邊傳來了兩聲慘叫,顯然是有許文祖的親兵被射殺了。

    讓鄭凡有些意外的是,他原本以為刺客會下毒會潛入又或者是靠上門服務來接近許文祖,

    但真的沒料到,

    刺客居然大大咧咧地殺上門了。

    同時,

    外面又傳來了齊聲怒喝:

    “燕狗鄭凡,血債血償,納命來!!!”

    “…………”許文祖。

    “…………”鄭凡。

第108章 刺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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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鄭凡覺得這些刺客真的很沒有職業道德,也沒有職業追求;

    你說你來刺殺人就刺殺人吧,叫叫嚷嚷罵罵咧咧地又做什么呢?

    罵罵咧咧就算了,還把要殺的人的名字喊得這么明白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這讓自己現在這會兒,多尷尬啊。

    許文祖和鄭凡對視了足足三秒,

    兩位同志的久別重逢,還沒來得及碰撞出專屬的愉悅火花,就被這突如其來的刺殺給打斷了。

    許文祖本人更是一臉懵逼,

    以至于他都有些搞不懂自己現在到底是該謝鄭凡還是該罵鄭凡,話語硬是被硬生生地卡在嗓子眼兒里,咳不出來又咽不下去。

    “保護大人!”

    鄭凡是見過世面了,在這時直接拔出了自己的佩刀對身邊許文祖的親衛喊道。

    已經有親衛死了,這會兒許文祖的親衛也不會糾結刺客的目標到底是誰,當院墻那邊有人跳下來后,親衛們主動殺了過去。

    “大人,我們先進屋。”

    “好!”

    院子里殺成一團,許文祖也沒矯情,馬上和鄭凡一起跑向屋子里,同時,鄭凡關門后毫不猶豫地將屋子里的桌子給踹翻擋在了門后。

    “大人,蹲這里來。”

    鄭凡指了指柱子那邊喊道。

    古代的木質門窗防御性實在是太差了,萬一刺客從外面射箭根本就起不到什么阻礙作用。

    許文祖從善如流,馬上站到了柱子后。

    “大人,趴下來!”鄭凡喊道。

    原本很粗壯的柱子,被許文祖一躲后,忽然覺得袖珍了起來。

    “哦,好!”

    許文祖馬上趴在了柱子下面。

    鄭凡也在許文祖身后蹲下,手里拿著刀。

    許文祖看了看門口方向又回頭看了看鄭凡,

    “鄭校尉,不,鄭守備,你…………”

    許文祖想問的是,鄭校尉你怎么躲到我后面來了?

    其實,在第二次見到許文祖也就是在衙門時報道的那一次,鄭凡腦海中就想過要是忽然殺出來一群刺客,那許文祖簡直就是天生的防御沙袋。

    不過,鄭凡當然不可能直言說我是拿你當防彈衣,只是迅速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抬頭向上看了看。

    許文祖大吃一驚,抬頭看向房梁,同時伸手指了指上面,示意房頂上也有刺客?

    鄭凡很認真地點點頭,同時手中的刀掂量了幾下,做出了嚴陣以待的架勢。

    許文祖則繼續默默地趴在地上,很是乖巧。

    外面的廝殺聲還在不斷地傳來,也不清楚到底哪方占優勢,許文祖這次來上任,具體帶了多少親兵鄭凡也不清楚。

    至于許文祖現在這個樣子,鄭凡也沒覺得有什么丟人的,不會武功的文官,遇到這種情況時躲一下不也很正常不是么。

    嗯,文官身邊有一個武官在旁邊護衛著保證其安全,當然也很正常。

    鄭凡清楚,瞎子北和薛三他們肯定會在外圍找時機行動,他很信任這倆手下的實力,所以自己現在還是也縮點好一些。

    只是,那幫刺客之前在外面喊的是要殺自己?

    鄭凡心里琢磨著,自己今天來驛站提前和許文祖碰面,其實也是中午吃豆腐時才做出的決定。

    如果對方真的目標是自己的話,要么是在難民群里發現了自己要么就是對方很可能在翠柳堡外圍就有眼線布置著,但偏偏自己今天去看難民也是隨性做出的決定,所以,很大概率是自己早就被人盯上了。

    到底是誰想殺我?

    終于,外面的廝殺聲落幕。

    鄭凡和許文祖對視了一眼,彼此其實都在猜測到底是哪邊贏了,但一直等了將近兩分鐘的時間,還沒人過來敲門,這就意味著,許文祖的親兵們大概率已經交代了。

    就在這時,鄭凡忽然聽到了一串腳步聲。

    “噗通……”

    鄭凡馬上貼著許文祖的身體在后面也臥倒,許文祖龐大的身軀哪怕趴在地上,也是上佳的壕溝沙包。

    “嗡!嗡!嗡!嗡!!!!!”

    弩箭疾射而入,木質門窗直接被穿透。

    因為鄭凡和許文祖都很從心地提前趴在了地上,所以弩箭只是從自己二人頭頂上飛過,并未對二人造成什么傷害。

    不過,在下一刻,大門就被從外面踹開了,五名身上都帶著傷手持大刀的男子沖了進來。

    這會兒,是躲也躲不過去了。

    鄭凡單掌猛地一拍地磚,整個人彈了起來,隨后,黑色的光芒自其身上釋放而出,且手中的刀也直接劈砍了過去。

    每天拿箭射射阿銘,再和梁程喂喂招,鄭凡這些日子的進步還是很大的,至少,不會再跟以前那般輸出還帶吼的了。

    一刀下去,打前的大漢用大刀格擋,但其應該沒有入品,沒吃得住鄭凡這一刀下來的強橫力道,手臂一歪,鄭凡的刀順著對方的右臂切了下去,沒能直接斬斷對方的胳膊,但還是將對方胳膊上的一塊皮肉給削了下來。

    大漢身邊的幾個人當即舉刀沖向了鄭凡,鄭凡一擊得逞,就開始后退。

    “嗡!”

    忽然間,最左側的那個大漢腳下莫名一滑,直接摔倒在了地上,腦袋就在鄭凡腳下。

    這名大漢的同伴都愣了一下,鄭凡也是目光一凝,

    這是在演么?

    但這種送上門的人頭怎么可能不要?

    鄭凡手中的刀一劃,刀口抹過了對方的脖子,旋起一片血花。

    薛三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忽然出現在了這幾個人身后,左右手各執一把匕首,分別送入兩個刺客的后背,兩聲慘叫當即傳來。

    鄭凡也不客氣了,長刀再度揮舞而出,剩下的兩個人在面對攻勢時,忽然身子一陣搖晃,像是貧血癥發作了一樣,幾乎沒做什么反抗就被鄭凡一刀一個給砍了。

    “外面還有刺客么?”鄭凡開口問道。

    薛三搖搖頭,回答道:“主上,這也是我跟瞎子奇怪的地方,一群刺客沖進來,一通亂殺后,居然就剩下這五只小雜魚還活著,所以我和瞎子就多等了一會兒,但還是沒看見其他后手。”

    鄭凡聞言,點點頭,隨后彎腰把許文祖扶起。

    許文祖只是有些喘氣,但你要說他有多害怕,那還真不至于,畢竟也是見過風浪的人物,只是,到底是不會武功的文官,該慫時就慫一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三人走出了屋子,看見外面的院子里,有二十多具尸體橫躺在那里,門口位置,還有七八支軍弩被丟在地上,應該是先前沖進來的五個人射完后丟在門口的。

    瞎子坐在臺階上,手里把玩著一支軍弩,等鄭凡三人出來時,瞎子開口道:

    “是乾國的軍弩。”

    乾國邊地的將領和主事文官們其實更像是商人,忙著在做生意發財,不說軍弩了,戰馬、甲胄等等軍械,都賣,上次鄭凡拔掉的那個堡寨其堡長都得靠開紅帳子來賺錢就大概能看出此間風氣了。

    也因此,瞎子北說的這番話的意思就是,靠軍弩來分辨這批刺客到底是哪里來的人,很難。

    鄭凡則看向許文祖,問道:

    “還請大人示下,我們現在是進尹城還是屬下直接護送大人去南望城。”

    這座驛站并不在尹城城內,而是在郊外,忽然出現的刺客雖然已經被斬殺,但這里顯然已經不再安全。

    許文祖聽了這話,嘴唇囁嚅了一下,

    似乎很想說:小鄭啊,這些刺客好像是來殺你的,和我有什么關系?

    但許文祖明顯不可能那么愚蠢的說讓鄭凡離自己遠點兒這種話,他手下親兵已經損失光了,這會兒他除了身上三百多斤肉還剩下什么依仗?

    況且,他也認為刺客如果要殺鄭凡的話,估摸著應該不介意順手給自己也來一刀,刺客動手前可是明明白白地喊了“燕狗”,而自己可是比鄭凡官位更大只的燕狗啊。

    “去南望城。”

    許文祖下了決斷。

    雖說去近在咫尺的尹城看似最保險,但刺客既然敢在尹城郊外驛站動手,天知道尹城內有沒有他們的人?

    倒不如干脆地直接去南望城,到了那里,至少城里有靖南侯和他的靖南軍在,也算是自己的地盤,在那里,自己才能獲得安全感。

    不過,就在這時,鄭凡心里忽然傳來了瞎子北的聲音:

    “主上,先前敲門的那個胖女人,并不在刺客里面。”

    鄭凡看向瞎子北,瞎子北對鄭凡微微點頭,鄭凡也做出了回應示意自己知道了。

    這是瞎子在向自己警示,刺客,可能還有藏匿。

    驛站的馬廄在正門的西側,那里單獨開辟了一個棚子專門用來飼養馬匹,投宿客人的馬匹以及驛站騎兵需要更換的馬匹也都被安置在那兒。

    所以,去取馬的話,最近的路,就是從甲等院穿過驛站。

    當鄭凡三人帶著許文祖從甲等院進入先前自己等人所住地方的一樓時,看見的,是一排排被整齊排列在地上的尸體。

    他們有的穿著驛站司丞的衣服,有的穿著驛卒的衣服,有的穿著普通人的衣服,有的,甚至穿著官服。

    大概二十多具尸體,被整齊地排列在那里。

    鄭凡先前就在疑惑,甲等院明明被刺客這般大張旗鼓地圍攻了,怎么前面的驛站里卻沒有什么動靜?

    原來,人都已經死了。

    “唉…………”

    瞎子北嘆了口氣,往前站了兩步,許文祖回來時,主上直接去甲等院找許文祖,自己和薛三則離開這里去了甲等院外圍潛伏觀望,當時,他可以確認,驛站里其他的住客和驛站人員,在他們三人離開這里時,其實都還是活著的。

    也就是這么一會兒的功夫,都死了,這只能說明兩點,要么,剩下的刺客還有很多,要么,剩下的刺客很是厲害,畢竟,必須滿足其中一個條件才能在這么短的時間里,殺掉這么多人。

    但不管是滿足哪個條件,似乎對自己等人來說,都不是什么好消息。

    也就在此時,二樓過道欄桿處,出現了那個胖媽咪的身影。

    她臉上的脂粉,依舊重得一塌糊涂。

    “哦呵呵,你們的動作,還是有些慢了,害得老娘我都在這里等你們好一會兒差點等睡著了。”

    “主上,這個女人和先前那批刺客,應該不是一伙的,可能是一起聯合,但不是一家人,驛站后門那邊,應該還有刺客在埋伏。”

    瞎子北的聲音再次在鄭凡心底響起。

    這些,都是瞎子北從女人的話語中分析出來的。

    先前,瞎子和薛三一直在等沒急著出手,就是感覺那群殺入甲等院的刺客無非也就仗著弩箭的先手之利外加人數優勢將許文祖身邊不是太多的親兵給殺掉了,其實這群刺客本身實力并不強,連能發光的都沒有。

    現在答案出來了,如果說先前那群人只是小嘍啰的話,那么BOSS,是在這里。

    而且,這個胖女人是一點都不在乎那群刺客的生死,先前也沒有出手,所以應該不是一路人。

    再者,自己等人選擇走了前門,其實也可以走后門,對方有恃無恐地在這里等著,想來是不擔心自己等人會走后門;

    這證明,后門位置,應該還有一個后手。

    “這位小爺,您要的四匹馬,我可都給您找來了呢,還請您過目。”

    胖女人拍了拍手,

    “咦呀…………”

    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傳來,

    仿佛是被絲線吊著一樣,

    四個女人從上方垂落下來。

    她們都閉著眼,身上的衣物裝飾也完全不同。

    有身著楚服的貴女,有身穿皮甲的燕地女子,有身著舞裙的乾國女子,還有身形俏麗婉約的晉國女子。

    薛三是誰?他當然不會怯場。

    當下,

    薛三主動地往前走了幾步,一只手放在下巴位置在仔細地欣賞著,

    道:

    “嘖嘖,看起來不錯,來來來,還不趕緊讓姑娘們下來伺候爺爺我!”

    許文祖有些詫異地看著薛三小小的背影,然后再看向鄭凡,鄭凡則向前一步,擋在了許文祖身前。

    許文祖見狀,心里當即流淌起一股暖流,這是要把自己護在身后啊。

    其實是鄭凡經瞎子提醒得知后方大概率還有一個刺客,所以想著有許文祖這么一座大肉山在擋著,自己也能防止被從后面偷襲。

    二樓的胖女人捂著嘴,

    “呵呵呵呵…………”

    笑聲里,帶著一種油膩的嫵媚。

    “爺,瞧把您給猴急的,這長夜漫漫,咱們可有的是時間慢慢耍呢。”

    瞎子雙手放在了衣服兜里,打了個呵欠。

    薛三則笑道:

    “來來來,爺爺我上輩子幾萬塊的充、、、氣娃娃都玩過,這次來換你這更高檔的試試。”

    “充、、、氣娃娃是什么?”許文祖開口問站在自己身前的鄭凡。

    “東方傀儡秘術。”

    “哦,原來如此。”

    “好啊,姑娘們,伺候著!!!”

    胖女人聲調陡然尖銳起來,

    被吊在上方的四個姑娘忽然睜開了眼,她們的眼眶,是空的,沒有眼珠和眼白,但很快,一團紅色的火苗從她們的眼眶里搖曳而起。

    她們的身形,也開始動蕩,像是在做這熱身動作,隨時都會疾馳而下!

    薛三在心里道:

    “瞎子,給我鋪路,這他娘的是傀儡師,老子先去給她操控者干了!”

    大家都是老司機,老司機最大的優勢就在于能夠在第一時間發現對方的G點,從而一蹴而就。

    那個胖女人站在二樓,先提前拉開了距離,外加看似在這里以逸待勞地守株待兔,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在抓緊時間“布置主場”?

    和傀儡師的傀儡死纏爛打才是最愚蠢的行為,先干掉蟻后,蟻群也就亂了。

    瞎子北則用精神力傳話道:

    “我覺得,事情可能沒這么簡單,如果我是那個傀儡師,我可能會把自己的真身藏在這‘四匹馬’里面,二樓那個,很可能是吸引你上鉤的魚餌。”

    瞎銀幣開始給矮銀幣做戰術分析。

    “哪有你想得那么復雜,先送我一程,老子先上去用匕首透了她!”

    “這話真不吉利。”

    薛三開始預備,

    然后開始沖刺,

    奔襲了十米之后,猛地彈跳而起,瞎子放在口袋里的兩只食指向上一指。

    凸,凸!

    “嗡!”

    一股意念力直接加持在了薛三的身上,薛三整個人就像是小鋼炮一樣加速彈射,在下一刻,就直接出現在了二樓那個胖女人的面前。

    手中的匕首,對著胖女人的臉,就直接投擲了過去。

    胖女人似乎被這一幕給嚇傻了,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回來!”

    瞎子北喉嚨里發出了一聲低喝,雙手從口袋里探出,兩根食指向下,猛地下壓。

    “嗡!”

    上方的薛三被意念力倒拽下去。

    “噗!”

    而此時,薛三投擲出去的匕首刺入了胖女人的面部,一團刺鼻的腐蝕性黑色液體噴射而出,若非薛三被瞎子強行拽回,可能現在已經被淋成一塊人形蜂窩煤。

    阿銘變蜂窩煤還能跟沒事兒人一樣一邊喝水一邊在花圃里散步順帶澆澆花,

    他薛三要是被這般那就得徹底涼透了。

    落地后的薛三連續后退了好幾步,

    卻沒有害怕,

    反而有些欣喜若狂道:

    “哈,真特么刺激,瞎子,我還要!”

 

第109章 大俠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打架,是一件很好玩的事情,可以看出來,薛三玩得很開心。

    “四匹馬”已然俯沖了下來,當頭的烈馬手持一把大斧,對著薛三就劈砍了下去。

    薛三身形反應速度很快,很是輕松地躲過,同時身形一側,腳后跟一磕,小小的身軀在倏然間改變了方向,竄向了烈馬的身后。

    剎那間,小手一抖,另一把匕首出現,對著烈馬身后揮舞了下去。

    “嗡!”

    一根極為細微的絲線,被割斷了。

    薛三瀟灑地落地,似乎還想學阿銘來個西式貴族鞠躬禮,但動作做到一半時,斧頭卻被烈馬揮舞著劈砍下來。

    薛三眼角一抖,

    這傀儡不是拿絲線控制的!

    套路,媽的,又是套路!

    薛三的雙腿蹬地,向后彈射出去,但先前一直在外圍游弋的另外三匹馬在此時包抄了過來。

    瘦馬雙手探出,一根根琴弦交錯成了一張大網對著薛三就罩了下去,貴馬則雙臂張開,身體快速移動,這是要抱住薛三。

    但這一次,自始至終,瞎子北都站在那里沒動,也沒有出手,眼中露出了些許沉思。

    鄭凡距離又有點遠,這會兒薛三似乎把自己玩進死胡同了,但鄭凡這個主上想出手幫忙也來不及。

    誰成想,被琴弦網罩住的薛三身體忽然一縮,像是用軟骨功的方式,讓本就是侏儒的他,變得更為矮小。

    琴弦網的受力點是照著薛三的存在去鋪陳的,當薛三一下子縮小下去后,琴弦網就像是瞬間是瞬間失去了準星。

    薛三抱頭一滾,像是個小肉球一樣直接從網下掙脫了出來,貴馬也抱了個空。

    瞎子北在此時忽然睜開眼,鄭凡只覺得自己面前吹過了一陣風,而貴馬的身體則因此忽然一顫,像是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完全侵入。

    “砰!”

    貴馬炸裂,刺鼻腥臭且帶著劇毒的液體濺射開去,這個東西,本來應該是要抱著薛三后使用的,現在卻被瞎子北強行打開。

    在貴馬身邊的瘦馬和俏馬則被淋了一身,兩個傀儡身體開始被瘋狂地腐蝕,似乎內部的陣法紋路也被破壞,直接跪在了地上,不再動彈。

    四馬之中,只剩下烈馬一個人。

    瞎子依舊站在那里,很是平靜地看著眼前僅存的烈馬。

    烈馬的嘴巴張開,但聲音,卻不是從其嘴里發出,而是從腹部位置。

    “我聽說,西方的魔法師里,有一類極為稀有的存在,可以做到你剛才做到的事情。”

    瞎子北抬起手放在嘴邊,遮著嘴,打了個呵欠。

    他猜的沒錯,真正的操控者,其實藏身在自己的傀儡里。

    或許,冥冥之中,真的存在著一種屬于老銀幣的惺惺相惜。

    因為瞎子從一開始,就已經看穿了對方的套路。

    聲音,再度從烈馬腹部傳出:

    “我應該先對你出手才對。”

    瞎子北點點頭,

    “對。”

    這確實是對策失誤,竟然放任一個精神系加空間系的雙系“魔法師”在旁邊一直從容地輸出。

    團戰若是不懂先切后排,那必然會輸得很慘烈。

    其實,這一次也是辛苦薛三了,七魔王里適合和瞎子搭配的其實不少,

    高回血的阿銘,高防的梁程,高血條的樊力,

    但瞎子本人似乎更喜歡和薛三組隊,鄭凡有點腹黑地猜測可能是瞎子覺得看著薛三在自己面前蹦跶來蹦跶去吸引火力很有趣吧。

    “你太貪了,四個傀儡,你根本應付不過來。”

    烈馬腹部的聲音再度傳來:

    “因為,我以前沒遇到過你。”

    瞎子北微微一笑,

    道:

    “承讓。”

    “客氣。”

    說完,

    烈馬后退一步,薛三跟進了一步。

    烈馬的腹部再度傳來高呼:

    “陳大俠,你再不出手,我可就要被他們給殺了。”

    很顯然,這是在喊另一個人,不出意外的話,那個人,先前應該是負責把守后門。

    薛三的眼角瞇起,耳朵微微顫抖,但讓他疑惑的是,他沒能感應到任何人過來的氣機。

    瞎子北依舊站在那里沒動,但鄭凡相信,他其實一直都在提防著另一個刺客。

    可惜,這里沒有掛鐘,否則此時倒是可以切入指針走動的音效。

    但三分鐘后,

    驛站的一樓,還是他們這幫人。

    薛三舔了舔嘴唇,他有些等不住了。

    烈馬似乎有些驚愕,再度喊道:

    “陳大俠,你當真要見死不救?”

    可以很明顯地聽出來,烈馬開始慌了。

    先前,第一次聽烈馬喊“陳大俠”時,鄭凡只顧著警覺四周,等到聽到第二次喊“陳大俠”時,鄭凡心里則品出了一股子濃郁的潤土味兒。

    一聽到大俠,腦海中似乎就浮現出了帶著點油膩味道的老式武俠片的畫面,但這個詞,已經有點復古了。

    且在這個世界蘇醒已經這么久了,這還是鄭凡第一次聽到“大俠”為后綴的稱呼。

    但很顯然,大俠好像沒在線的樣子。

    烈馬這一次是真的慌了,

    再度喊道:

    “陳大俠,救我,救我!!!”

    三次呼喊,都沒能得到任何的反饋。

    薛三,動了。

    當一個已經完全處于下風的傀儡師只剩下一具傀儡時,她的結局,其實就已經注定了。

    薛三動的同時,瞎子北的精神力和意念力一同向烈馬施加了過去。

    烈馬發出了一聲悶哼,雖然依舊揮舞起了斧頭,但速度明顯慢得不是一點點,且本來以烈馬的戰斗方式面對薛三時就占不到什么便宜,更別提現在還有瞎子在旁邊幫薛三拼命給對方加各種削弱buff了。

    薛三很輕易地尋找到了空洞,手中的匕首刺入了對方的后脖頸位置,而后,向下切割。

    烈馬這次是真的變成了裂馬,

    從切開的傀儡之中,

    露出了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的身形。

    這個女人明顯有點畸形,她的身高和薛三差不多,但薛三是個侏儒,其實也就個頭矮,但如果你不給參照物的話,拍張照片看看,你也看不出薛三有什么特別的。

    但這個女人,腦袋是個正常人的腦袋,但四肢軀干卻是高度萎縮,不像是人了,反倒像是一只蜘蛛。

    當自己的真身暴露出來時,

    女人的身體開始顫抖,

    她似乎很不習慣將自己真正的模樣給別人看,那種本能地自卑和憤怒讓她的神情開始變得扭曲。

    “你是誰…………”

    瞎子的問題還沒問好,女人就發出了一聲嚎叫,似乎想要沖過來和瞎子拼命。

    但她其實失去的不僅僅是傀儡,傀儡,不光是能隱藏其身體的缺陷,同時,傀儡內部的陣法以及她對傀儡的操控,才是她真正戰斗的方式。

    一旦失去傀儡后,她,除了長相,真的就沒其他地方好可怕的了。

    尖叫之后,

    妄圖撲上來的人,直接摔倒在了地上,嚴重萎縮的四肢開始瘋狂地敲打著地磚,眼里,滿是怨毒的恨意。

    “殺了他吧,我告訴你們她是誰。”

    一道男子的聲音忽然傳入了這里。

    瞎子北的臉上當即露出了震驚之色,

    這還是鄭凡第一次從瞎子北臉上看見這種神情,

    因為以往不管什么時候,瞎子北一直恪守著屬于自己的三條行為準則:

    一,我有逼格;

    二,我很有逼格;

    三,我非常有逼格;

    鄭凡也不認為在這個時候,瞎子北會故意作怪來嚇唬一下自己。

    薛三的臉色也很難看,當他看見瞎子的臉色時,臉色就更難看了。

    身為刺客的“敏銳”沒能感應到說話人的位置也就罷了,瞎子的精神力也沒能感應到對方的位置,那里面所蘊含的東西,就相當嚴重了。

    不過,薛三還是走過去,將自己的匕首刺入了女傀儡師的體內,匕首有毒,女傀儡師的身體很快就開始變黑,而后死去,一動不動。

    “她輸了,她應該得到解脫。”

    那道聲音再度響起,只不過,這一次,那個人,也出現了。

    他就坐在一樓角落里的一張桌子后面,面前還放著一碗茶,似乎已經坐了很久了,但根本就沒有人發現。

    他放下了茶碗,起身,拿起放在旁邊椅子上的一把劍,走了過來。

    他站在了女傀儡師的尸體邊,

    開口道:

    “我答應過你們會替她回答,你們問吧。”

    他的面容,談不上清秀,甚至,只能講很是普通,屬于丟在人群里你根本就不會注意的類型,在相親市場肯定會被當作備用的車胎型號。

    而且,他也沒什么氣質,自然也就談不上什么用氣質去彌補他的容貌。

    但他的出現,確實給鄭凡等人帶來了巨大的壓力。

    瞎子北的聲音在鄭凡心底響起:

    “主上,你來問吧。”

    鄭凡在心中回應道:“是需要我來吸引他注意力然后你和薛三好動手么?”

    “是希望主上能抓住機會,能多說幾句話就多說幾句吧。”

    “…………”鄭凡。

    這時,薛三對著瞎子北比劃了一個“七”的手勢,意思是這貨起碼七品以上。

    瞎子北微微搖頭,比劃了一個“五”的手勢,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應該是五品。

    “她是誰?”鄭凡指了指已經死去了的畸形女傀儡師問道。

    “我不知道她的名字。”陳大俠這般回答。

    “那你知道關于她的什么?”

    “她是晉人。”

    晉國人?

    為什么一個晉國人要跑到燕國來殺自己?

    “她為什么要殺我?”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還和她在一起?”

    “嗯。”

    “你們總共來了多少人?”

    “就剩下我一個了。”

    “你們一起動手,卻不是一路的?”

    “三路。”

    鄭凡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問著,陳大俠一個問題一個問題的回答著。

    “她是一路,你自己是一路,最開始沖進院子的那群刺客,是一路,這樣么?”

    “是。”

    “那群刺客是什么人?”

    “不知道。”

    “那你們為什么會在一起?”

    “我需要他們帶路。”

    “那你你先前為什么不幫她?”

    先前“烈馬”死之前,可是曾三次呼喚這位陳大俠,但陳大俠卻沒有出手救她,看著她被殺。

    “她該死。”

    “為什么該死?”

    陳大俠伸手指了指地上躺著的二十多具驛站的尸體,

    “她殺了這些無辜的人。”

    鄭凡心里忽然升騰出了一股子希望,人,總是喜歡和老實人和善良的人做朋友的,因為這類朋友好坑。

    “你不知道她們為什么要殺我?”

    “不知道。”

    “那你呢?你在這里,是為了做什么?”

    陳大俠看著鄭凡,

    道:

    “殺你。”

    “你知道我是誰?”鄭凡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臉。

    “鄭凡。”

    “這個世界上叫鄭凡的人應該不少,你可能會找錯………”

    “大燕銀浪郡南望城治下翠柳堡守備——鄭凡。”

    “喲,還真是我,巧了么不是。”

    鄭凡有些尷尬地笑了笑,

    繼續問道:

    “你是乾國人?”

    鄭凡自蘇醒以來,確實殺過人,也坑過人,但論起自己傷害最深且能夠出現這種級別高手來殺自己的勢力……真的就只有乾國了。

    “是。”

    果然是乾國人。

    “大俠,你聽我說,有句話叫冤有頭債有主,我率軍去乾國,是受到了靖南侯的命令;

    這樣吧,如果你想真的為乾國謀福祉,為乾國除一大威脅,我可以幫你進入南望城,幫你接近靖南侯。

    我只是個守備,只是大一點的小卒而已,擒賊先擒王的道理,大俠你應該清楚。”

    在瞎子北已經明確表示,

    這位陳大俠,自己等人完全不是其對手之后,出于求生的本能,鄭凡開始禍水東引。

    當然,也是因為這位陳大俠看起來腦子好像不大靈光的樣子。

    “我打不過田無鏡。”

    田無鏡就是靖南侯的名字。

    “人,總要去嘗試,總要去找點挑戰來做,這人生,才能更有意義。”

    “我不是田無鏡的對手。”

    “…………”鄭凡。

    鄭凡發現腦子不太好的人,他似乎更難忽悠,因為這個理由,無解。

    我打不過他,我為什么要去找他?

    “我們可以從長計議。”鄭凡建議道,“我可以幫你謀劃。”

    為了自己活命,把靖南侯賣再多次,鄭凡也沒有絲毫心理負擔。

    “我不想殺他。”

    “那你可不可以也不要殺我?我知道你是好人。”

    “我就是要殺你。”

    “不是,兩國交戰,我又是軍人,打仗殺人,這是我的本職工作,你總不可能誰去乾國打仗你就要去殺誰吧?

    那個,我聽說前陣子嵇退堡守備左繼遷,才去了乾國,殺了不少乾國兵呢,我跟他熟,我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我不殺他。”

    “不是,你就認準了要殺我?”

    “是。”

    “為什么你不殺他們就要殺我?”

    “報仇。”

    再次聽到這個回答,鄭凡心里忽然產生了更多的疑惑,

    問道:

    “為誰報仇?”

    “為死去的人。”

    “哪個人?”

    鄭凡很好奇,自己之后,有很多人跟風自己也帶兵去乾國打草谷了,這貨為什么就單獨要盯著自己?

    “一群人。”

    “哪一群人?”

    “冤死的亡魂。”

    陳大俠似乎覺得自己回答得夠久也夠多了的了,

    他舉起自己的劍,

    左手握住了劍柄,

    道:

    “我拔劍,你拔刀。”

    許文祖這時從鄭凡身后走了出來,面色嚴肅,盯著陳大俠,冷哼了一聲,

    道:

    “你可知,就算你是武道強者,在我大燕境內殺我大燕的官,會引發怎樣的后果?

    豎子,真當我大燕無人否?

    今日你想學什么匹夫一怒血濺五步,那來日,當我大燕鐵騎殺入你乾國腹地時,必將橫尸千里以報今日之仇!!!”

    陳大俠似乎對許文祖的威脅毫不在意,

    只是依舊很平靜地道:

    “我從不傷及無辜,冤有頭債有主,今日,我要殺的只有鄭凡,你們,大可離開。”

    “哼!”

    許文祖怒氣沖沖地又瞪了陳大俠一眼,

    然后,

    轉身,

    走了……

    薛三和瞎子北沒走,依舊站在原地。

    陳大俠繼續很平靜地道:

    “你們可以站在旁邊,看著我殺他,只要不出手干預,你們就不用去死。”

    薛三沒說話,只是默默地站在了鄭凡的身前。

    瞎子北也沒說話,輕輕地打了個呵欠。

    見狀,

    陳大俠開口道:

    “那你們,也得死了。”

    瞎子北的聲音在薛三的心底響起:

    “我怎么覺得還挺激動的。”

    “我也是。”薛三在心底回應道。

    “上個月,梁程帶主上去乾國瞎跑玩打仗游戲,差點讓我們在家里莫名其妙地暴斃,現在想想都覺得不寒而栗。

    現在,輪到他們來體驗一下這種感覺了。”

    “是啊,死之前,咱們至少還能痛痛快快地被干一場。”

    “惡心。”

    “都快掛了,你就擔待一點。”

    “我覺得這家伙的話,有點問題。”瞎子北交流道,“看來應該是主上在乾國時,殺了他家人了。”

    “我感覺有問題的,是他的腦子。”

    鄭凡在此時則開口道:

    “大俠,我還有最后一個問題。”

    陳大俠目露猶豫之色,但還是點頭道:

    “你問,問完,我就拔劍。”

    “死,也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你叫什么名字?”

    陳大俠微微皺眉,

    道:

    “你不是一直在喊我名字么?”

    “…………”鄭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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