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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江湖險惡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陳大俠,居然真的就叫陳大俠。

  好的,這個名字,也確實很貼切。

  雖然接觸不久,雖然對方要殺自己,

  但鄭凡依舊不得不承認,眼前這個相貌平平無奇的家伙,

  言談舉止間那股子憨憨傻傻的感覺,真的有種郭大俠的意思。

  盡管對方要對自己拔劍了,但鄭凡心里還真有一種自己是反派角色要被憨厚的正義化身給斬殺的既視感。

  薛三雙膝微微彎曲,兩只小手一翻,兩把軍刺落入了掌心之中。

  平日里,梁程要練兵,瞎子北要算賬和看設計圖紙,四娘訓練紅拂女,樊力在砍柴和搬磚,阿銘在被主上射;

  薛三則充分地發揮著自己的“矮人”天賦職業技能,

  沒事就琢磨琢磨趁手的暗器或者小兵器什么的,天知道他這小小的身軀里,到底掛上了多少配件。

  許文祖可以走,而且看起來,這位陳大俠似乎真的放許文祖走,而不是在開玩笑。

  但薛三和瞎子北不可能走,

  樊力那個憨憨曾建議過,把主上“咔嚓”掉的話我們是不是就獲得了大自由?

  可能直接解除限制,恢復全部實力,即刻走上人生巔峰;

  但根據墨菲定律,

  最大可能就是,自己七個人,可能會因此主上的死,而一同遭受抹殺,集體暴斃。

  鄭凡,只有一個,鄭凡,也只有一條命,你不能像殺條魚一樣釣一條過來殺殺看,你根本就沒辦法去做實驗!

  再多再多的計算,再多再多的推演,只要它存在一線可能,那對于當事人的七大魔王來說,所謂的概率,也就只剩下了0和1這兩種可能。

  他們心里,也沒有任何慶幸的想法。

  于瞎子北和薛三來說,他們并不是無畏死亡,但他們更畏懼的,是死得稀里糊涂和死得搞笑。

  只有懦弱的人,才會將自己的結局交給命運和天意,只有卑微的人,才會期盼那概率極小的慶幸。

  真正的魔王,就該勇于直面自己的人生。

  這話聽起來有些中二,是因為大部分人說這話時,真的只是說說而已。

  而此時,薛三動了。

  主上,肯定是留最后面的,一旦主上“烏拉”一聲沖上去被秒殺掉了,他跟瞎子那也是同樣的憋屈。

  瞎子的能力,肯定不適合沖在第一個,所以薛三很清楚自己現在該做什么。

  薛三的身形以極快的速度沖到了陳大俠的面前,薛三明白,自己現在面對的,可能是這個世界的五品劍修。

  軍刺,被遞送了出去。

  這并非說明薛三的動作慢,只是因為這世上任何事物的發展,其實都是相對的,在陳大俠的劍面前,薛三的軍刺,就真的像是緩慢遞送上去一樣。

  “鏗鏘!”

  兩把軍刺卡在了劍身上,薛三甚至沒看清楚陳大俠的動作。

  雙方的目光交匯,

  陳大俠的眼神,依舊純澈平靜。

  這不是在裝逼,陳大俠身上沒有絲毫裝逼的意味在里面,他就像是石碑上的律文,一舉一動,都是那么的一板一眼。

  劍身翻滾,

  一股強橫的力量隨之而來,

  “砰!”

  薛三直接被彈飛了出去,

  落地后雙足先著地,然后見這股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力道居然還沒褪去,不愿硬抗的薛三干脆在地上直接翻滾起來。

  這一滾,就直接滾到了鄭凡的身后,“吧嗒吧嗒”的摔破了一路的地磚,但身形止住后,薛三還是馬上又站起來了,雖然鼻青臉腫。

  打架,不是選秀。

  薛三先前倒是能夠直接站住身形,但未散去的力道會震傷自己的身體內部器官,然后自己大概率會噴出好幾口鮮血。

  這種情形,一般只在電視劇里出現,似乎為了撐這個面子,寧愿自己要受傷一樣。

  薛三不在乎面子,他寧可自己形象差點一路打滾跌摔下去把力道卸掉,寧愿自己一身狼狽,也要給自己留下第二次沖刺的本錢。

  “你是個優秀的刺客,比他們,都優秀。”

  陳大俠如是說道。

  他說的“他們”,應該是先前來殺鄭凡的這些刺客們。

  薛三聞言,臉上露出了鼻青臉腫的笑容,

  道:

  “你知道么,要不是爺爺我現在實力沒恢復,應該是爺爺我對你說:你是個優秀的劍客。”

  陳大俠依舊毫無所動,只是很平靜地道:

  “我只殺鄭凡,下一次,我不會留手。”

  “呸,爺爺稀罕你留手么,裝什么犢子啊,別以為爺爺不知道,你現在說這話時,心里別提多爽了!”

  陳大俠微微搖頭,

  道:

  “我不喜歡殺人,殺人,是不對的。”

  “爺爺就是不問你為什么還要殺我家主上,因為爺爺知道你會回答:因為有些問題,只有殺人才能解決。”

  陳大俠聞言,

  嘴巴微微張開,

  道:

  “我很滿意你這個回答,下次如果再有人問我這個問題,我可以借用么?”

  “…………”薛三。

  “用,盡管去用,版權費就是清明節,多燒點紙。”

  瞎子北往前走了兩步,雙手從口袋里伸出來,攤開在身前。

  陳大俠的目光,落在了瞎子北的身上,

  道:

  “你很特別,但你,不適合廝殺。”

  “嗯。”

  瞎子北承認了,

  然后閉上了他那一雙睜著和閉著沒什么區別的眼睛,

  無形的氣流,開始在其身邊盤旋,這是…………精神風暴。

  陳大俠拿著劍,開始向瞎子北走來,在雙方的距離被拉近到一定程度后,瞎子北的雙手猛地攥緊拳頭。

  “嗡!”

  強橫的精神力開始向陳大俠橫掃而去!

  陳大俠的身形,微微一晃,卻還是繼續地向瞎子北走來。

  瞎子北的臉上,開始出現汗珠。

  陳大俠一邊繼續往前走一邊說道:

  “我好像感覺到,有無數雙眼睛在盯著我,它們在找什么?”

  閉著眼的瞎子回答道:

  “你的心靈裂縫。”

  任何人,心里都有裂縫,這可能是你童年的陰影,可能是你某件傷心事,甚至可能是你的喜悅之事,只要有什么事可以讓你的心靈掀起漣漪,那么,它就可以被利用,可以被掌控,可以被當作一個突破點,可以去放大,可以去渲染,

  精神系者的存在,

  其實所擅長的就是“千里之堤毀于蟻穴”!

  陳大俠繼續往前走,同時,繼續問道:

  “那么,找到了么?”

  瞎子北搖搖頭,

  道:

  “沒有。”

  “哦,是么。”

  陳大俠的語調依舊平靜。

  瞎子北嘆了口氣,

  道:

  “之前覺得你在裝………”

  “現在呢?”

  “你不是在裝,你是真的二。”

  瞎子北很無奈,因為他碰上了一個……一個內心毫無裂縫的人,用句更通俗易懂的話來形容,就是赤子之心。

  這貨真的不是在裝腔作勢,這貨是真的缺心眼兒。

  “真二,是什么意思呢?”

  陳大俠問了這個問題后,沒等瞎子回答,

  有些遺憾道:

  “來不及了,步子,到了。”

  陳大俠舉起了劍。

  “起!”

  瞎子北衣服之下忽然飄出了一根根銀針,被其用意念力控制著懸浮在身前。

  “去!”

  一片銀針沖向了陳大俠。

  陳大俠的劍,

  也劈了下來,

  一道乳白色的劍罡出現,

  頃刻間就將瞎子北的銀針給崩散。

  瞎子北雙手下壓,

  脖頸上,青筋畢露,

  驛站一樓的地磚被掀開,卻又在下一刻被劍罡掃除。

  瞎子北再以念力凝聚于自己身前,形成了一道防護罩,但經歷了兩次削弱的劍罡還是在頃刻間劈破了護照。

  “噗……”

  瞎子北的身上,出現了一條從左肩膀到右下胯的傷口,

  “噗通……”

  瞎子北單膝跪在了地上,雙手撐著地面。

  先前,若非自己衣服里面還穿著金絲軟猬甲,可能自己已經被劈成兩半了。

  所謂的金絲軟猬甲,是鄭凡特意叫四娘織的東西,這對四娘來說,也就是小意思,所以她不光給鄭凡織了一件,也給其他所有人都織了一件。

  “瞎子!”

  鄭凡跑到了瞎子身邊蹲了下來。

  先前,是瞎子用精神力傳話,讓自己最后出手,千萬不能第一個出手,所以鄭凡照做了。

  陳大俠站直了身子,開始調整自己的呼吸,同時開口道:

  “我在調整氣息,你可以來偷襲我了。”

  “…………”薛三。

  你大爺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但沒辦法,薛三已經看出來了,瞎子已經被KO了,這時候自然就得自己再上了,否則就不能主上上吧?

  說白了,他跟瞎子也就是想要在主上被殺之前,自己先玩痛快了再說。

  薛三沖向了陳大俠,手中,再度出現了一把匕首。

  陳大俠就這么看著薛三向自己沖來,手中的劍,發出一聲輕鳴。

  雙方的距離,再度拉近。

  薛三的匕首刺了過去,當一個刺客,不得不要站在火燭之下卻和對方單挑時,往往會顯得有些蒼白和無奈,甚至有一種獨有的悲壯。

  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匕首和劍,再度碰撞在一起,一切的一切,似乎又是先前模式的重演。

  只不過這次當劍身上的力道傳來時,薛三的身形提前一步向下墜去。

  但陳大俠劍身上的力道則在此時改變了方向,開始向下砸去。

  力道,施加在了薛三身上,薛三的身形在加速下墜。

  而這時,

  在鄭凡身邊已然匍匐在地上無比凄慘的瞎子身體忽然一顫,空洞的眼眸里,兩縷鮮血溢出。

  “嗡!”

  下墜的薛三被意念力強行推向了陳大俠的身體一側。

  陳大俠目光一凝,手中的劍順勢下去。

  薛三沒躲避,只是骨頭一縮,身形蜷曲在了一起,竟然成了一個肉球,這一次縮小的,比先前從琴弦網里逃出時還要過分,劍尖也因此沒能刺入薛三身體,錯了過去。

  但陳大俠卻在此時抬起腿,

  像是要準備踢足球一樣,

  一腳踹向薛三。

  薛三卻在此時,張開了嘴。

  “砰!”

  薛三被踹飛了出去,直接砸在了驛站柱子上,柱子被砸凹陷了下去,薛三身體里也傳來了一陣骨節脆裂的聲響。

  落地后,身體攤開,臉上滿是鮮血,進氣沒出氣多。

  陳大俠的目光,落在了鄭凡身上,

  道:

  “你有兩個,很優秀的仆人。”

  鄭凡沒理陳大俠,而是看向自己身邊的瞎子,

  “現在,我可以上了?”

  瞎子北低垂著身子跪在地上,點點頭,然后額頭抵在了地磚上。

  “其實,我們剛剛可以一起上的。”

  鄭凡真的不解,為什么先前要讓自己在旁邊看著,他雖然只是個九品武者,但他可以激發出魔丸的力量。

  三個人一起上的話……雖然好像也沒太多的贏面,

  但也總好比一個一個地車輪戰上去等著被解決吧?

  陳大俠持劍,向鄭凡走來。

  他來這里,就是要殺鄭凡的。

  鄭凡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

  老實說,

  這還是自自己醒來,所碰到的最強的對手,

  以往自己這邊出手無論是陰人還是滅人家滿門,其實都有一種“貓戲老鼠”的意思在里頭,很從容,甚至還能追求一種美感。

  但當自己變成老鼠時,就真的很討厭這種感覺了。

  而且,今晚的事,鄭凡隱隱有一種感覺,似乎并沒有那么簡單。

  鄭凡的左手放在了自己胸口位置,在那里,有一塊石頭安靜地躺在那里。

  “兒…………”

  忽然間,

  陳大俠身體一頓,

  腳步也為之以挫,

  他有些疑惑地低下頭,

  劍尖,

  劃開了自己的褲腿,

  發現自己小腿位置,已然青黑一片,且這股黑色,還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

  “呵呵呵…………呵呵呵…………”

  額頭抵在地磚上的在瞎子北發出了笑聲。

  “桀桀…………桀桀………………”

  一邊,癱在地上的薛三猙獰著自己血肉模糊的臉,也在發出著笑聲。

  “呸…………”

  好幾顆斷牙帶著一灘血沫子被薛三從嘴里吐出來。

  這幾顆斷牙上,赫然插著幾根銀針!

  先前薛三被當作皮球踢出去前,張開嘴,牙齒里藏著的銀針在自己被踹飛時,恰好刺入了陳大俠的皮肉里。

  銀針里,

  淬上了自己磨了梁程半個月才求來的僵尸精血,

  這尸毒效果,

  絕對是可怕得很了!

  “桀桀…………桀桀…………”

  已經癱瘓如死狗一樣的薛三在此時還是用最后一點力氣要說話,

  老子就算是死,就算是要被丟棺材里了,也要堅持把這個逼裝完:

  “孫賊…………爺爺我今天再教教你…………什么…………什么叫…………江湖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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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翠柳堡的………禮物!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魔王的本性,在這一刻被詮釋得淋漓盡致,不是說只有站在王座身側呼風喚雨才是魔王的唯一形象,他們真正可怕的地方在于,他們在算計在心性上的高度成熟。

  先前的一系列鋪墊,其實就是為了給薛三最后張開嘴提供一個契機。

  現在,成功了。

  陳大俠沒有繼續往前走,而是盤膝坐下。

  “主上,趁現在………有機會。”

  瞎子北低著頭開口道。

  梁程的尸毒確實霸道,但一來梁程現在遠遠不是真正的完全體,如果是真正的完全體,梁程只要顯露出真身和氣息,完全可以和旱魃那般玩一出赤地千里的出場秀;

  二來眼前的這個人,大概率是一個五品劍修,劍修的體魄應該和純粹的武者體魄相比有不小的差距,但你要說這種級別的高手沒點解毒的手段那也是太小瞧人家了。

  而那邊,盤膝坐下來的陳大俠一邊用自己的劍尖刺入自己的小腿一邊道:

  “你可以趁這個機會來嘗試殺我。”

  鄭凡心里忽然一陣好笑,

  難不成這位陳大俠以為自己會和他學什么宋襄公的春秋仁義?

  “兒子,該我們了。”

  頃刻間,

  鄭凡胸口位置的石頭開始釋放出寒意,

  災厄、詛咒、苦難、陰狠等等負面氣息開始從石頭內浸入自己的身體,鄭凡控制著自己的氣血不去抵觸這股力量,放任其控制自己的身軀。

  “咔咔咔咔咔咔…………”

  鄭凡的眼睛閉了起來,

  臉上露出了些許痛苦之色,這種感覺,真的很不舒服,有點類似于你的身體變成了一個氣球,開始給你身體強行打氣。

  只不過,這個氣是無形的,倒是不會讓你膨脹,但能讓你的意識神經被瘋狂地扭曲,比那種暈車的感覺難受百倍。

  可能,唯一的優勢就在于,暈車的話得下車才能緩解,但這種痛苦的感覺,鄭凡心里清楚只要扛過去后就能很快結束。

  當然了,至于等魔丸離開自己身體后自己身體所承受的透支折磨,這就是后話了。

  身體的骨節,發出一陣陣的脆響,像是一把手槍,先前是一個菜鳥拿著,現在換到了一個真正玩槍高手手中,高手開始按照自己的習慣進行槍械的調整磨合。

  這一切的發生,并沒有花費太多的時間,等到鄭凡身體一顫,挺直了脊梁后,鄭凡的嘴角就開始大幅度地拉扯出笑容,笑容弧度的夸張使得嘴角位置似乎都已經有點被撕裂了,有輕微的鮮血溢出。

  鄭凡微微低下頭,看向了跪伏在自己身邊很是凄慘的瞎子北,他的眼里,帶著一抹極為清晰的幸災樂禍。

  似乎看見瞎子倒霉,對于他來說,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兒。

  “我知道你還有其他心思…………”

  瞎子北的聲音傳來,帶著極為明顯的虛弱感,

  “但如果你不殺了眼前的這個人,你有再多的心思,都會落得一個和我們一樣的結局。”

  鄭凡抬起頭,

  看向前方的陳大俠。

  陳大俠正在嘗試以劍為媒,將自己腿部的尸毒給抽出來,但他很快發現這尸毒擴散性極大,除非自己現在封閉全身氣血,否則根本就無法控制住尸毒的擴散。

  但現在封閉全身氣血,

  等于是把自己給綁起來,

  送給對面的人殺。

  陳大俠有些感慨道:

  “這毒,厲害。”

  “桀桀…………桀桀…………”

  掉了好幾顆牙的薛三又發出了笑聲。

  可不是么,如果不厲害,他怎么可能低三下四地求了梁程半個月,要知道,給了自己精血后,那頭僵尸得虛弱半個月的。

  陳大俠見黑色的毒素已經開始從小腿向大腿處蔓延,干脆將劍身持起,揮舞半圈,劍鋒上帶上了熾熱的罡氣。

  “噗!”

  陳大俠一劍之下,

  直接將自己左腿膝蓋位置,斬斷!

  有毒的那部分左腿,在地上滾落了好幾圈。

  斷口處,因為劍罡的熱量,傷口直接被燙出了疤,強行止血成功。

  陳大俠再拿起自己的劍鞘,和劍鋒擦過,劍鞘被斬斷了三分之一。

  緊接著,

  劍鞘被陳大俠直接刺入了斷腿位置。

  “噗!”

  隨即,

  陳大俠站了起來,

  在這短短的時間內,

  他給自己裝好了假肢。

  “我…………擦…………”

  癱在地上的薛三強行吐出臟話。

  這他娘的,第一次,薛三覺得缺心眼兒的人,是那么的可怕。

  原本相貌平平無奇的陳大俠,變成了殘疾人陳大俠。

  他的左腿在地上敲了敲,劍鞘和地面發出了清脆的撞擊,隨后,劍身側握于左臂,開始主動向鄭凡這邊走來。

  鄭凡的左肩膀比右肩膀高,整個人微微有些傾斜,邁開了腳,也向陳大俠走去。

  陳大俠因為左腿是“假肢”,所以走路時,也是左邊比右邊要高,至少,兩個人相向而來時,在走路風格上,達成了一種對照。

  鄭凡開始加速,陳大俠也開始加速,劍鞘敲擊地磚的頻率開始越來越快。

  “吼!”

  鄭凡發出了一聲咆哮,撲壓了下來,雙腿蹬地,離空。

  陳大俠手中的劍向上斬去,一時間,劍罡噴發,如長虹貫日。

  但鄭凡的身形在空中滯空之后,身體猛地一顫,竟然強行改變了方向,躲過了這一劍。

  只是,當鄭凡下落同時想要偷襲陳大俠身側時,陳大俠的手,直接松開了劍柄。

  他的劍,像是有了靈性一般,在氣血的催動下于空中扭轉了過去。

  “砰!”

  長劍,直接洞穿了鄭凡的肩膀,且同時將鄭凡帶著倒飛向了柱子那里。

  “嗡!”

  劍身釘在了柱子上,鄭凡也被釘在了柱子上。

  “差距…………太大了…………”薛三有些絕望地閉上了眼。

  其實,個人實力的高低,在單挑或者小規模的對決時,影響真的非常之大。

  強如沙拓闕石,在面對數千鎮北軍鐵騎的絞殺時,最后依舊得氣竭而敗,落得個“身死”的結局。

  鄭凡也曾在乾國,用放風箏的方式將一個入品的高手直接吊死。

  可以說,若是此刻,翠柳堡的數百騎在這里的話,如果陳大俠不接戰選擇逃跑,如果地形不是很開闊的話,大概率真會被其逃掉,但若那時他還是鐵了心要殺自己的話,鄭凡有信心靠著自己麾下的騎兵拼著付出一定的傷亡代價給他耗死!

  但現在,偏偏是自己等人落單了,等于是在和他單挑。

  陳大俠走到了鄭凡面前,伸手一探,氣機牽引之下,釘住鄭凡的劍飛回其掌心之中。

  鄭凡落地,落地的瞬間,雙腿蹬在柱子上向陳大俠再度撲殺而來,陳大俠沒有后退,先以一道平沙落雁式,強行阻滯住了鄭凡的來勢,緊接著長劍刺出,宛若在畫卷上點出三朵梅花,鄭凡的身上就被開了三道窟窿。

  “砰!”

  最后,鄭凡身形倒退著摔倒在了地上。

  上一次在乾國,魔丸附身之后,一個八品武夫都能將其殺死,但眼下這名五品劍客,呈現出的是和八品武夫截然不同的氣象。

  沒有足夠的人數來幫鄭凡堆出對方的破綻的話,憑借著自己的力量,根本就是被他碾壓。

  當然了,陳大俠為此也付出了巨大的代價,他的半條左腿,已經沒了。

  但這個人真的就跟一塊木頭一樣,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惋惜,甚至都沒怎么生氣。

  鄭凡躺在地上,魔丸的力量在褪去,打不過,是真的打不過啊。先前兩次,要不是魔丸力量護著,鄭凡已經被卸掉好多塊了。

  其實,魔丸的實力,在鄭凡看來,應該是強于瞎子他們的,但魔丸附身于自己之后,目前只能操控自己的身體去肉搏,所以反而沒辦法像瞎子和薛三他們那般取得一些戰果。

  這里面,其實也有一條腿被廢掉后,陳大俠更小心了的原因在。

  陳大俠走到了鄭凡面前,長劍舉起。

  鄭凡一邊喘著氣一邊開口道:

  “還能再問一個問題么?”

  “你已經問完了問題。”

  顯然,陳大俠不打算再回答鄭凡的問題。

  鄭凡笑了,

  道:

  “我覺得,在殺我之前,告訴我,我是因為何種罪孽而死,那些被我禍害的人,他們的在天之靈才能夠得到真正的安息,我也才能為我以前的暴行而后悔,而悔恨,這才能起到報仇的目的,不是么?”

  跟二貨交流,你得順著他的思路,既然打不過他,那就得順著他的脾氣。

  陳大俠的劍停頓住了,

  他緩緩道:

  “你說得對。”

  “那么,請告訴我,你是為誰來找我報仇的。”

  “岔河村上下八百余口人的亡魂,來向你,索命。”

  “岔河村?八百余人?”

  怎么可能!

  這次去乾國,鄭凡拔了一座雞堡,破了綿州城,但所殺的,大多還是乾國的士兵和官面上的人物,哪怕綿州城被自己攻入后,自己也不過是殺入了知府衙門里將那些官老爺的腦袋帶回來當紀念品。

  村民?還八百多個村民?

  這是把人家整個莊子都屠了吧?

  但自己沒屠過村啊。

  這一點,鄭凡真的可以確定,因為哪怕是在乾國最后兩天被乾國騎兵追著跑時,為了獲得給養補充,也只不過是打劫了兩個商隊,就這,還是只拿走人家的馬匹和干糧,也沒殺他們。

  所以,這樣子的話……

  鄭凡胸口忽然一陣起伏,如果不是現在身體太虛弱而且已經有幾個洞洞在流血的話,他真的可能直接郁悶地狂噴好幾口血出來。

  你大爺的,你是找錯人了吧?

  普通的誤會,普通的找錯人,問題不大,但你丫的,都快把我們仨給團滅了啊!

  鄭凡不認為對方是在騙自己,這位陳大俠自始至終,都保持著一種真正大俠的腔調,再說了,都到這個時候了,自己都已經淪為對方砧板上的魚肉了,對方也沒必要來騙自己。

  “你搞錯了,我沒去屠村,那不是我干的!!!”

  鄭凡用盡全力喊道。

  “死到臨頭,還想狡辯,你當我傻么?”

  “…………”鄭凡。

  鄭凡忽然覺得,眼前這個陳大俠,和沙拓闕石當初的經歷很相似,沙拓闕石是因為沙拓部被滅,老弱婦孺也被屠殺,這才卸掉王庭左谷蠡王的職位只為了去鎮北侯府門前要一個說法。

  這哥們兒是因為村子被滅了,從乾國特意跑到這里來,就是為了殺自己。

  唯一的區別,

  可能就在于鎮北侯府和翠柳堡完全不在一個級別吧。

  也因此,沙拓闕石死了;

  但這貨,卻近乎成功了。

  “我真的沒有屠村啊!”

  說真的,你讓鄭凡去下令屠村,他還真下不了手,自我內心的道德感根本不允許自己那么做,除非那個村子的村民全都拿起了鋤頭主動要和自己廝殺或者阻攔,否則平白無故地,他又不是嗜血的瘋子,干嘛會去做這種事?

  “不要狡辯了,他們的亡魂,在下面等著你呢。”

  鄭凡真的是對這位大俠無語了。

  “那個村子,是你的家鄉?”

  “不是。”

  “那是?”

  “去年,我游歷經過那里時,村里人請我吃了兩碗面。”

  “…………”鄭凡。

  “今年,我經過那里時,發現村子已經沒了。”

  “真的,真的,真的不是我做的。”

  “戰陣廝殺,國戰與國戰,乃軍人之事,和手無寸鐵的村民何干?”陳大俠開口道。

  “對啊,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別說了,你下去,對他們贖罪吧。”

  陳大俠舉起了劍,對著鄭凡的腦門。

  在這一刻,

  鄭凡腦子開始快速地旋轉,

  沒辦法解釋了,因為不知道為什么,這位陳大俠已經認定屠村的事兒是自己干的。

  劍,落下了。

  鄭凡馬上開口喊道:

  “村里人沒死光!”

  劍尖,在鄭凡鼻尖停了下來。

  這種生與死的距離,已經微小到一顆小小的黑頭了。

  “還有人,活著?”

  陳大俠盯著鄭凡問道。

  邊上,薛三安靜了,沒死,但卻屏住了呼吸。

  瞎子也身體微微一顫,在等待。

  大家都已經被這位大俠給干翻了,能否活下來,能否還有希望,就看自家主上的思維能力了。

  雖然大家才見面沒多久,但鄭凡感覺自己已經把眼前這個人的性格給摸清楚。

  這貨,是真的俠者,那個村子,只是在去年,曾有村民請他吃了兩碗面,他就為了還這兩碗面,特意從乾國跑到燕國來殺自己。

  為此付出了一條腿的代價后,他臉上也依舊沒有絲毫懊悔之色。

  “是,還有幾個人活著,幾個女娃娃,我從乾國把她們帶回來了,她們之前的名字,之前的名字好像,好像叫……

  好像叫花花還是妞妞還是大妮兒來著……”

  鄭凡在心里祈禱,讓我碰中吧,碰中吧,碰中吧!這個時代,似乎女孩子叫這個小名的比較多的樣子。

  就例如后世,有一段時間里,很多女孩兒的名字叫“勝男”或者“亞男”。

  陳大俠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

  驚呼道:

  “什么,小花、妞妞和大妮兒她們沒有死?”

  “…………”鄭凡。

  臥槽,全對!

  鄭凡自己都驚呆了!

  “咳…………”薛三忍不住開始咳嗽起來,一口血一口血地往外噴,顯然,他也憋不住了。

  瞎子北依舊跪伏在那里,額頭抵著地磚,但身體在輕微地抽搐。

  可惜他們現在都是重傷,否則若是當作旁白的話,大概是千言萬語匯聚成一句話:

  尼瑪,這也行?

  “對,妞妞,小花和大妮兒,還活著,我把她們抓回乾國了。”

  “她們,現在在哪里?”

  “在……在翠柳堡附近一個村子的宅子里。”

  陳大俠聽到這個地方,微微皺眉,看著鄭凡,道:

  “我感覺,你在騙我。”

  大俠的預感,真準確!

  “我沒騙你,如果我騙你的話,我怎么會知道她們三個的名字呢,你說對吧?”

  陳大俠聞言,點了點頭。

  “我沒有殺她們,因為我覺得她們能值錢,你知道的,乾國的小娘子,在我燕國的達官貴人那里很受歡迎,如果能賣去荒漠蠻族的那些部落首領那里,就能賺得更多了!”

  “無恥,卑鄙。”陳大俠這般評價鄭凡。

  “是,我這人貪財,我好色,我嗜殺,我殘暴,我就是個人形的畜生!”

  為了活命,罵自己,值得!

  “但我沒虐待她們,我想靠她們賺錢的,想靠她們發財的,想靠她們去做人情送給貴人好讓我升官的。

  我也沒碰她們,她們也沒受到什么傷害,因為年紀還有點小,我就專門在我的駐地堡寨附近租了個民房宅子,養著她們,等她們養得再大一點,再好好調教調教,就能有大用處了。

  我還特意找了一個很有經驗的開青樓的老鴇子來教導她們,真的,真的,她們現在還活著,還在那個宅子里,還活得很好!”

  “我會去把她們救出來的。”陳大俠說道。

  “但你不知道具體位置,而且,我告訴你,你看那邊躺在地上的兩個手下沒有,在我堡寨那里,還有好幾個手下,他們很忠心,我今晚如果沒回去,他們肯定會按照我之前對他們的吩咐,處理完所有財產和攤子,退去其他地方,省得大家被一鍋端。

  所以,我今晚如果不回去,我那幾個手下就可能把宅子里的那些小娘子都賣掉,甚至,直接殺了!”

  這個邏輯有點不通,但一時半會兒間,鄭凡已經沒辦法編造出一個更合適的理由了。

  好在,

  陳大俠,

  實誠!

  “快,帶我去你的堡寨,我要把她們接走!”

  “我可以把她們還給你,但你能不能,留我一條命。”

  鄭凡臉上露出了反派的期待之色。

  陳大俠繼續很實誠地搖搖頭,

  道:

  “不,你,必須死,必須贖罪!”

  鄭凡臉上又露出了反派的失望之色。

  最后,

  鄭凡咬了咬牙,

  側過頭,

  看向遠處倒在那里的瞎子北和薛三,

  道:

  “那就請你,放過我這兩個仆人,他們,沒有跟我去乾國。”

  陳大俠聞言,點點頭,道:

  “他們兩個,雖然跟錯了人,但忠義可嘉,好,我可以不殺他們,留他們一命。”

  “行,我走不了了,你現在帶我去翠柳堡那里,我把她們,還給你。”

  呵呵,

  五品劍修,

  很強大,真的很強大啊,真的很強大嘛,

  那就和我去翠柳堡吧,

  那里,

  有我給你準備的,

  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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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2章 大俠,請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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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驛站門口的馬廄里,存著不少馬,還有兩輛馬車,只是不見許文祖的那頭貔獸。

  許是覺得自己現在的左腿不合適騎馬,外加還要再帶一個人,陳大俠選擇了馬車。

  陳大俠趕車,鄭凡就斜靠在陳大俠的身側。

  馬車奔馳,冬日夜間的寒風像是一道道巴掌對著你的臉就是無息止地呼上來。

  為了防止鄭凡失血過多而死,陳大俠封住了鄭凡體內的氣血流動,但這種感覺,其實非常地難受。

  你甚至連呼吸都很勉強,每一次地艱難呼吸,都感覺自己的肺部像是鼓風機一樣在“嗡嗡”作響,同時心臟的每一次跳動都如同有人拿著大錘在你耳旁狠狠地敲下。

  陳大俠操控馬車的技術還不錯,雖然沒有瞎子北駕車時的那種舉重若輕,但似乎馬匹也懂得趨利避害,三匹馬撒著蹄兒在狂奔著。

  鄭凡的目光在四周不停地逡巡,只可惜,身后沒有傳來戰馬的追逐聲。

  有一點,讓鄭凡很是奇怪,驛站的位置,就在尹城的城郊,雖然尹城作為首府,名聲上有點類似于后世的海口之于三亞;

  但不管怎么樣,尹城也是大城,尹城里也是有駐軍的。

  許文祖早早地就走了,他只要不傻,肯定會直接去尹城搬兵。

  尹城兵一出,包圍驛站或者追上這輛馬車,問題都不大。

  但一切的一切,都顯得這般的寂靜。

  陳大俠似乎能看出鄭凡在想什么,開口道: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么,但我知道,今晚,驛站那里會一直很安靜。”

  “為…………為什么?”

  鄭凡很艱難地開口問道。

  其實,倒不是自己不能腦補出來,會出現這種情況,顯然是有燕國的內部勢力和這幫刺客進行了勾結,為他們的進入做了安排和遮掩。

  驛站這種地方,雖然不算是什么軍事重鎮,但也不能算是什么普通客棧,這里出了事,按照慣例,肯定很快就能被相關方感應到,同時會馬上做出反應。

  也就是說,勾結這幫刺客的燕國內部勢力,它的影響力,肯定不小。

  但這就是最讓鄭凡納悶的地方了,一個大勢力,為什么要對付自己?

  雖然鄭凡不算是什么善男信女,甚至是站在當權者的角度,直接下令砍了自己以及自己的七個手下都可以說是“極為英明”和“高瞻遠矚”了。

  但問題是,鄭凡不認為現在有勢力要這般對付自己的必要。

  但坐在自己身邊的陳大俠又做不得假。

  不過,岔河村,鄭凡是真的不知道,他是真的沒下令屠過村。

  但這會兒鄭凡已經懶得和陳大俠掰扯這個了,

  真要再說自己沒屠過岔河村,

  陳大俠這腦子說不定會吼一句:你是不是已經把小花、妞妞和大妮兒都殺了!

  然后,

  陳大俠一劍下去,直接了結了自己這罪惡骯臟的一生。

  馬車,在快速地奔騰,路上倒是碰到過一些商隊,也看見過一些趕夜路的百姓,鄭凡也沒叫,也懶得去發出什么暗示的了。

  而且,鄭凡倒是挺希望陳大俠能安安穩穩地把自己帶到翠柳堡附近的。

  似乎是因為鄭凡這路上都很乖巧,

  陳大俠對鄭凡的態度稍微軟和了一些,

  他,本來就是個好人,且不是發好人卡的那種好人。

  這一點,就是連要被他殺的鄭凡都無法否定。

  但真不是鄭凡打算去坑這個老實人,是這個老實人打算以莫須有的罪名要殺自己。

  “你們燕國人,練劍的真的不多。”

  鄭凡猶豫了一下,這是要找自己聊天?

  想了想,鄭凡很痛苦地回應道:

  “刀……更好砍蠻子一點。”

  “一直聽說荒漠上的蠻子很厲害,但還未見識過。”

  “有機會的話,可以去看看,荒漠上,是另外一種不同的格局和氣象。”

  “真的么?”

  “是的,去了荒漠,看了蠻人,你就能更好地讀懂燕人。”

  “你說話的方式,很特別。”

  “是不是很有味道,也很好聽?”

  陳大俠是個實誠人,

  聞言,

  點了點頭,道:

  “是的。”

  “你可以不殺我,我可以天天講話給你聽。”

  倒不是鄭凡矯情,其實,這么可愛的二貨,他也不想坑人家。

  如果能化敵為友,那最好不過。

  “你,必須死。”

  “好的,我知道了。”

  “其實,在我看來,燕人和乾人以及晉人和楚人,沒什么區別,都是人。”

  “不一樣的,橘生淮南則為橘,生于淮北則為枳……”

  “橘子和枳我知道是什么,但淮南和淮北,是哪里?”

  “傳說中天上有一條河,叫淮河,淮南指的是淮河的南岸,淮北指的是淮河的北岸。”

  “天上,還會長橘子?”

  “天上還會養兔子,據說是嫦娥當年奔月,帶上去了一公一母兩只兔子,然后它們繁衍出了很多的后代。”

  “嫦娥為什么要養這么多兔子?”

  “因為她喜歡吃紅燒兔頭。”

  “哦,是么,這個故事,我沒聽說過,你們燕國人的嫦娥奔月故事,細節如此深入的么?”

  “是蠻族人聽了這個故事后,在荒漠上傳播時變了樣。”

  “哦,原來如此,蠻人,果然是蠻人,不識風趣,可惜了,原本這次游歷,想先去岔河村,再吃兩碗面,然后通過燕國去荒漠看看的,誰知道村子沒了,就想著來燕國殺了你,再去荒漠看看,誰知道腿又沒了一條。

  等接走花花她們后,我就要回乾國去安置她們,腿沒了不方便騎馬,估計去不了荒漠了。”

  陳大俠說起腿沒了這件事時,沒帶絲毫的怨氣,仿佛是在說一件極為尋常的事。

  他為了兩碗面的恩情,來燕國找人報仇;

  又為了那仨不是很熟的女孩兒,將害得自己截肢的瞎子北和薛三給留下沒殺。

  鄭凡自認為是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的,也相信這世上大部分人也都做不到這個地步。

  “你出自乾國哪個門派?”

  “我沒有門派。”

  “自學成才?”

  “小時候掉懸崖沒死,在溝澗下撿了一本劍譜,自己練的。”

  “…………”鄭凡。

  鄭凡有一種感覺,自己現在應該坐著的是這個世界“主角”的車。

  然后,是這個世界的主角,要殺自己。

  “那個劍譜,在哪里?”

  “你問這個做什么,都是要死的人了。”

  “好奇嘛。”

  “送人了。”

  “送……送人了?”

  “前些年,很多人都來找我要劍譜,說不給他,就要殺我,一本劍譜而已,我就送出去了,后來聽他們說,這只是一本很普通的劍譜。

  很多人一開始不信,以為我給出的是假的,就又來找我,還想抓我和殺我,沒辦法,我只能殺了他們。

  再之后,他們可能是發現我的劍術沒什么特別的,就信了吧。”

  “估計也是被你殺怕了。”

  “那本劍譜,確實很普通,我曾在晉國劍閣進修過,看過很多精妙的劍譜,才發現,我最開始撿到的那本,確實是很普通的東西。”

  所以,這就是天賦?

  “可惜,我來燕國后,發現燕國人,都不怎么喜歡佩劍。”

  “我記得我先前說過原因。”

  “但這個原因,無法使我信服。”

  “賣蔥油餅的大爺,會覺得這個世界上最美味的東西,就是蔥油餅。”

  “嗯,我懂了。”

  “其實,劍,真的不適合廝殺,除了你這種劍修。”

  在最混沌的時候,劍和刀,其實沒有太多的區分,都是混為一談的,到之后,隨著鍛造技術的發展,劍的實用性就開始被刀給超越了。

  現在,劍代表的更多的,還是一種象征性的作用,再加上類似陳大俠這種劍修。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馬車上,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像是兩個認識許久的朋友。

  過了許久,

  “翠柳堡,應該不遠了。”陳大俠開口道。

  “哦。”鄭凡應了一聲。

  “我改變主意了。”

  “不殺我了?”

  那我也可以改主意。

  “你,還是要死的,但我可以在殺了你后,幫你挖個墳,立個碑。”

  “呵呵,謝謝哦。”

  “不客氣,你這人,挺有趣,以后如果我再來燕國的話,也能通過你的墓碑,再找到你,和你再聊聊天。”

  “好主意。”

  …………

  翠柳堡上的星,是閃閃的星。

  阿銘和樊力坐在堡寨的城墻上,在下著象棋。

  寒風呼呼的吹,他們卻毫不在意,畢竟,他們都算是“冷血動物”。

  “主上,還沒回來呢。”

  “說不定和那位深海同志久別重逢太開心了,被那位深海同志留下來大被同眠了。”

  “你也就只敢在背后這樣議論議論主上。”

  “當了一個月的花灑,每次喝水都像是在洗澡,背后議論議論,很過分么?”

  “不過分。”

  “這不就對了嘛。”

  “但我還是擔心主上會不會出什么事。”

  “沒事,主上出事的結果,無非就兩個,要么,我們倆下著棋聊著天,然后對視一眼,一起暴斃;

  要么,就什么事都沒有,回去躺棺材睡一覺后,又是嶄新的一天。”

  “然后呢?”

  “如果是我和你一起暴斃的話,還行吧,也沒什么痛苦。

  如果什么事都沒有的話,證明樊力當初的那個提議,是正確的,我們也就都……自由了。”

  “下棋吧,輪到你了。”

  “不下了,我輸了。”

  “呵,和你下棋,真沒意思。”

  “那你怎么不去找瞎子下棋?”

  “和他下棋,更沒意思。”

  “也是,瞎子下棋,說不定比阿爾法狗更厲害。”

  “嗯?你聽到什么聲音了沒有?”梁程開口問道。

  阿銘側耳聽了聽,搖搖頭,道:

  “沒有啊。”

  “不對,是有聲音的,我確定。”

  阿銘又認真聽了一下,還是搖搖頭,不過隨即,他就趴在了地上,將自己的耳朵貼在了地面,

  “嘿,好像還真有點動靜,在地下。”

  “對,在地下。”

  “不會是地基在動吧?”

  “地基問題的話,動靜不會這么小,再說了,這座堡寨是瞎子盯著建的,質量應該沒問題的。”

  “說不準,說不準,哦,對了,我看過瞎子的圖紙,咱這堡寨下面,有一條密道,瞎子特意挖的,密道的另一頭,連在對面的柳林子里。”

  “這是怕圍城么?”

  “城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也沒那么高的節操為大燕死戰不退什么的。”

  “其實這初始陣營選得還可以,如果出生點在乾國,那日子估計得過得挺憋屈。”

  “還行吧,不對,這聲音還在唉,不會是地道里進老鼠或者鉆進什么獐子了吧?”

  “要不,你去看看?”

  “不去。”

  阿銘很干脆地搖搖頭。

  “為什么?”梁程問道。

  “安置地道入口的那個房間,原本是我的房間,只不過后來在瞎子的安排下,讓我和沙拓闕石換了個房間放棺材。”

  說到這里,

  阿銘和梁程都愣了一下,對視起來,

  二人近乎異口同聲道:

  “不會是沙拓闕石動了吧?”

  ………

  “是哪個村子?”

  馬車,停在了柳林子里,是鄭凡要求的。

  “別急,出了這林子,就快到那村子了。”

  “你是不是想等你堡寨里的兵過來救你?”

  陳大俠顯然不傻。

  “這一路上,你見過我對他們發消息了么?而且,我已經傷成這樣了,還怎么發消息?”

  “你那個瞎了眼的仆人,他似乎有能力在不說話的前提下,進行交流,而仆人的本事,大多數都是從主人那里學來的。”

  “那你可真高看我了。”

  “你的兵,就算能收到你的消息,也趕不及救你的,我敢帶著你回這里,就不擔心會發生什么意外。

  只要有任何的風吹草動,你馬上會被我一劍斬殺。”

  “我知,我知,大俠,之所以叫你停在這里呢,是想在我死之前,完成最后一個心愿,我想,在這里插一根柳條。”

  “冬天插柳條,能活么?”

  “萬一呢?”

  “可以,你快點,別耽擱我待會兒給你挖坑的時間。”

  “哦,對了,說到挖坑,地兒得挖大一點,寬敞一點,行么?”

  “盡量。”

  “大俠,你知道遠處那座我現在守備的堡寨,為什么叫翠柳堡么?”

  “不知道。”

  “那我和你說道說道。”

  “可以,但坑挖不大了。”

  “沒事,死之前多說幾句話,也算是賺了,相傳,一百年前,初代鎮北侯曾在這里插了一枝柳,期待柳樹長成之際,可以在上京皇闕里飲馬。”

  “妄想。”

  “嘿,還以為你會連這個也不在意呢。”

  “我是乾國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但改變不了的,一百年前沒能做成的事,一百年后的今天,很可能就要被實現了。

  可惜啊,可惜啊,我是見不到了,跨上戰馬,為我大燕開疆拓土,滅蠻,平乾國,逐王庭,破上京,

  這是我,自兒時以來的夢想。

  陳大俠,你今日可以殺我一人,但我大燕,還有千千萬萬個鄭凡,你殺不光,也殺不絕的!”

  陳大俠看著鄭凡,眼里,多出了一些敬佩的味道。

  “我今日,要在這里插一根柳,我相信,日后,等這枝柳長成樹時,你乾國的皇帝貴妃被押送到這里時,可以在這里歇腳。”

  “雖然我要殺你,但我不得不承認,站在燕國的立場來看,你真的很讓人敬佩。”

  說罷,

  陳大俠持劍對鄭凡行半禮。

  鄭凡對著陳大俠翻了個白眼,

  心想這娃兒這么容易被騙,怪不得會莫名其妙地跑來殺自己。

  所以,只有缺心眼兒,才能成為高手?

  “大俠,幫我折一根柳條下來。”

  陳大俠聞言,下了馬車,伸手折斷了一根柳條。

  “就插在那里吧,那個低洼的地方。”

  陳大俠點了點頭,

  他雖然下了馬車,雖然把鄭凡一個人留在了馬車上,但這點距離對他來說,也依舊是一劍罷了。

  就算此時翠柳堡里沖出來一群鐵騎,他依舊能夠輕松斬下鄭凡的頭離去。

  有本事的人,才有自信。

  陳大俠將枝條插入了地面,站起身,拍了拍手。

  靠在馬車上的鄭凡看著陳大俠,

  很認真地道:

  “岔河村的人,真的不是我殺的,我發誓。”

  陳大俠臉上當即露出不愉之色,

  道:

  “在此時,還想狡辯?”

  “我沒有狡辯。”

  “速速告訴我小花她們的位置,我也可以給你挖坑。”

  “陳大俠,我再問你一次,你,能不能放過我!”

  陳大俠舉起了劍,道:

  “小花她們,是不是已經不在了?”

  鄭凡則喊道:

  “你今日放了我,我保你離開燕國!”

  “小花她們,已經死了或者被你賣了,是么?”

  鄭凡搖搖頭,道:“沒有,我沒賣她們,也沒殺她們,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陳大俠松了口氣,

  道:

  “那就好,快點帶我去接她們,我,可以給你挖一個寬敞的坑讓你躺得舒服,讓你滿意。”

  鄭凡笑了,

  咬了咬牙,

  拼著這具重傷身體的剩余所有力氣,

  大喊道:

  “陳大俠,禮尚往來,這是我特意為你準備的坑,請你……笑納!”

  地面之下,

  忽然傳來一聲咆哮,

  “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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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沙拓闕石與大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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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瞎子北對翠柳堡的設計,是下了功夫的,其實,堡寨的防御型倒不是瞎子北最追求的,因為他從未想過會有在這里苦守待援的一天,不提乾國那邊不大可能主動攻過來,就算是真的有一天敵軍打來了,若是對方勢大,大不了帶著部下和家當跑路就是。

  但在一些細節方面,瞎子北是動了不少心思,包括這一條密道,瞎子也曾對鄭凡報備過,且特意帶著鄭凡走了一次。

  那里,本是阿銘的房間,但自己去乾國時,瞎子北就讓阿銘和沙拓闕石換了房間,這也才有鄭凡回來后走錯房間說“心里話”的烏龍。

  后來,瞎子也對鄭凡解釋過了,說一來可以讓沙拓闕石的棺木來鎮壓那個極為重要的密道入口,二來,也是方便沙拓闕石出來。

  大概是沙拓闕石“天上掉下個林妹妹”的出場方式,

  給當時在梅家塢正和薛三配合越劇的瞎子留下極為深刻印象。

  按照瞎子北的說法是,萬一真有哪一天需要將希望寄托于沙拓闕石身上,他能否蘇醒且不說,先做最美好的設想,他蘇醒了,他也愿意來幫鄭凡也就是幫自己這邊,那你總得讓人家好出來吧?

  一般情況下,變成僵尸后,腦子都會變得有些木木的。

  別沙拓闕石蘇醒后,想出來幫忙救人還得先砸墻……

  所以,在沙拓闕石的房間里,不光有下面的密道,其上面還有一個很寬敞的出氣口,且和翠柳堡廚房的煙囪口相連。

  這樣一來,若是沙拓闕石真的有一天會蘇醒,上天入地,他都能快速出來,不用先拆家。

  而鄭凡將陳大俠引到這里來,目的,就是想要用一座更高的山去將這座已經幾乎將自己、瞎子以及薛三壓垮的高山給鎮壓掉。

  不過,至于沙拓闕石是否會“蘇醒”,是否會出手救自己,甚至是否會感應到這邊的情況,鄭凡不清楚。

  沙拓闕石畢竟不是自己的干爹,

  人家已經死了,已經變成僵尸了,

  能否還和以前那樣為了自己的幾頓飯就幫忙將許文祖所在的馬車砸爛,就配合自己演戲“救”下六皇子,沒人知道。

  但,這真的是眼下唯一的方法了,陳大俠是二,但人家不是智障。

  鄭凡相信若是自己想忽悠人家去南望城,陳大俠肯定會二話不說地先一劍斬了自己。

  甚至于就在鄭凡讓陳大俠去密道出口上面插柳枝時,都不清楚沙拓闕石到底在不在下面,當鄭凡喊出那一聲:“…………請你笑納”時,

  其實心里已經做好了裝逼不成反被斬的心理準備了。

  但,

  當自己話音剛落,

  下方出現那一聲咆哮時,

  鄭凡知道,

  自己賭對了。

  一股暖流當即在鄭凡的心底蕩漾,這世上,就算是算上夫妻父母這類的關系,能心甘情愿哪怕死后也要去守護你的,又到底有多少?

  只是,這種感動并沒能持續太長時間就被打斷了,陳大俠的劍,來了。

  陳大俠的劍很快,非常非常的快;

  他之前就對鄭凡說過,不管鄭凡耍什么花招,他都能在瞬間斬下鄭凡的頭顱。

  他確實有資格說這種話,也確實有能力說這種話。

  然而,

  當他的劍即將刺中鄭凡時,

  在其腳下,

  一股強橫的煞氣直接宣泄而出。

  陳大俠的這一劍,固然能殺死鄭凡,但失去一切防御的他,也將在下一刻被下方的這個存在給撕碎。

  不是怯懦,面對失去一條腿還能淡定自若的陳大俠,從不懂怯懦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覺得,自己現在還不能死,因為他還保留著小花她們還等待自己去救的幻想。

  所以,陳大俠收劍了,同時,陳大俠也后退了。

  當陳大俠的身形退后了十多丈站定時,

  發現自己先前所站的位置也就是馬車旁那里,出現了一道深坑。

  在深坑的旁,站著一名身穿著獸皮袍子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的體格很大,看起來也很巍峨,尤其是他的眼睛,只有單純地黑色在流轉,在其周身,更有濃郁的煞氣正在彌漫。

  靠坐在馬車上,剛剛才經歷了生死一瞬的鄭凡看著此時站在自己面前的沙拓闕石的背影,心里,百味雜陳。

  如果可以的話,他多么希望沙拓闕石還是那個邋遢男,每天到飯點時比狗還準時,等著開飯吃菜。

  但有些東西,已經回不去了,鄭凡心里也清楚,變成僵尸后的沙拓闕石,已經不算嚴格意義上的沙拓闕石本人了,更像是一尊具備著些許生前思維意識的…………野獸。

  倒不是說完全沒有辦法讓沙拓闕石成為有自己思想能思考繼承以前思維記憶的僵尸,但那個難度,真的太大。

  唯一的希望,就在于梁程恢復全盛狀態時以僵尸始祖的身份去改變沙拓闕石的僵尸命格,但那真的是太遙遠太遙遠了。

  陳大俠的劍橫于身前,

  開口道:

  “你,騙了我。”

  不知怎么滴,在聽到這句話時,鄭凡心里真的有些羞愧感。

  老實人,老好人,真的很容易讓人心疼。

  但鄭凡是真的沒得選擇,不騙他,不忽悠他,自己和瞎子以及薛三,都得死于他的劍下。

  “你走吧,我不想殺你。”

  鄭凡開口道。

  自這個世界蘇醒以來,鄭凡一直在黑化,他殺過人,也鼓噪過虎頭城的兵卒滅了人家滿門,還率軍殺入乾國境內。

  但在這個時候,鄭凡想心軟一下,倒不是他對沙拓闕石沒有信心,純粹的是因為,他心里挺希望這位劍客可以活著離開這里。

  “我不會走。”

  陳大俠依舊很倔。

  鄭凡嘆了口氣,道:

  “行,我會給你挖個很寬敞的坑,還會給你墳頭上立個碑,明年的今天,我會帶著酒來,找你聊聊天。”

  這都是陳大俠答應鄭凡的死后待遇,鄭凡原樣奉還。

  “呵呵,好。”

  陳大俠動了,他向沙拓闕石舉起了自己的劍。

  先前,鄭凡是被“虐”的一方,說實話,當時只顧著一門心思被虐了,還真沒什么精力去欣賞人家的劍術。

  陳大俠的劍纏繞上了一道道劍花,宛若一縷縷流光開始逸散,那是恐怖的劍罡,能夠頃刻間將數件精良的甲胄攪碎!

  沙拓闕石沒有后退,甚至,他主動地向前邁了一步。

  “轟!”

  一腳踏下,柳林子的地面發出了一聲震顫。

  狂躁的煞氣開始自沙拓闕石身前凝聚,視線在經過這里時都被強行拽入和扭曲。

  陳大俠劍氣縱橫,一道道劍罡宛若銀蛇亂舞,但看似來勢洶洶,但其釋放出的劍罡卻都在沙拓闕石身前的煞氣漩渦中被湮滅。

  沙拓闕石舉起了手,握緊了拳頭。

  鄭凡見識過在鎮北侯府門前叩門的沙拓闕石,也見識過于數千鎮北軍鐵騎之中沖殺的沙拓闕石,那時,沙拓闕石的戰斗方式就很是簡單粗暴,眼下,已經變成僵尸的沙拓闕石,他的戰斗方式,比當初更為直接!

  腳下的地面,開始沸騰起來,當沙拓闕石掄起拳頭開始沖鋒時,仿佛連周圍的風,都在給其讓路。

  這是一記,比劍更快的拳頭!

  先前還在主動展開攻勢的陳大俠開始不由自主地后退,人生和準則,不容許后退絲毫,但這并不意味著打架時也得一味地蠻上。

  后退之際,陳大俠的劍轉瞬間就在自己身前布置下了十三道劍罡防御,這足以看出陳大俠對這尊忽然冒出的惡煞有多么重視。

  然而,

  沖鋒中的沙拓闕石根本就沒有用自己的拳頭去穿鑿對方的防御,

  而是挺起了自己的胸膛,昂起了自己的腦袋,

  以一種狂霸之姿強行以自身體魄開路!

  “砰!砰!砰!砰!砰!!!”

  一道道劍罡防御,撞擊在了沙拓闕石的身軀上。

  四娘是一個完美主義者,她不光是為鄭凡織了金絲軟猬甲,也給了其他的魔王們每人都織了一件,甚至給沙拓闕石的獸皮袍子里面,也編織了一層。

  然而,

  沙拓闕石上半身的袍子,在這一刻也被完全撕裂了,其上半身的身軀,一次次地承受著劍罡的洗禮,宛若金鐵猛烈撞擊,發出著一道道刺耳的摩擦聲。

  一條條白色的紋路以及一道道裂縫已經出現在了沙拓闕石的胸膛上,但他依舊一往無前!

  武者、僵尸,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體魄,才是他們真正的依仗!

  戰爭之中,將領最頭疼的,其實不是對方有強大的魔法師煉氣士這類的存在,而是武夫!

  因為其他類型的強者,他們固然很可怕,但是在大規模的戰爭中,他們其實也很脆弱。

  有時候,一道流矢就能要掉一名強大魔法師的性命。

  但武夫,高階武夫,除非你用同等級別的存在去和他兌子,否則就得調動軍馬去和他消耗。

  真正的高階武夫,以體魄為根基,真的是太難殺死了。

  陳大俠的十三道防御,頃刻間就被沙拓闕石以肉身撞破了九道!

  而陳大俠許是因為自己左腿現在只是一把劍鞘的緣故,使得其的移動和身法難免受到了極大的制約,所以,在自己的防御被破開了一道道后,他并沒能拉開和沙拓闕石之間的距離,反而被沙拓闕石這邊不斷地拉近。

  終于,

  沙拓闕石舉了很久的拳頭,

  向著前方,

  砸下!

  剩余的四道防御宛若紙糊的一般,頃刻間消融了三道,就是剩下的最后一道防御,也已經岌岌可危。

  這就是劍修極為尷尬的地方了,劍修之路,是公認的強橫和凌厲,但他們的身軀,雖然比魔法師煉氣士們肯定要強很多,但和真正的武者體魄比起來,又顯得那般脆弱。

  沙拓闕石的拳頭打出時,周遭的所有方向,都已經被其氣機封鎖住。

  這也就意味著他已經封死了陳大俠的退路,

  陳大俠現在沒有選擇,

  就如同兩車相撞時那般,打方向盤,你只能死得更慘,只能硬著頭皮對撞上去!

  陳大俠已經沒有退路了,身為劍客,他也沒想到對方一出現,第一輪照面,第一次交鋒,對方就已經以強勢之姿毫無試探之意地將其變成了真正的決戰!

  長劍向前,劍尖指向了沙拓闕石的拳頭。

  陳大俠周身氣血灌輸長劍之中,長劍也發出一聲鳴顫,每一把劍自其造出來后,其實都有著屬于自己的靈魂,雖說不可能都是干將莫邪那等絕世名劍,但在真正的劍客手中,它們往往會和自己的主人達成信念上的相融。

  長劍之上,宛若浮現出了一道白色的鳳凰,展翅呼嘯而起。

  “轟!!!”

  劍尖和拳頭,已然撞擊到了一起。

  “咔嚓…………”

  沙拓闕石的拳頭開始出現裂紋,經由梁程和四娘一起修補過的身軀,也出現了松動。

  然而,

  長劍在發出一聲悲鳴后,

  “砰!”

  竟然直接崩斷!

  劍為什么一直在實用性上比不上刀?

  因為它太脆,容易折。

  這一刻,它依舊是折斷了,哪怕它的主人,是一名強大的劍客。

  在劍身崩斷的那一刻,陳大俠也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的身體一顫,隨即就如同斷線的風箏一般倒飛了出去。

  其身上的所有毛孔中都溢出了血珠,剎那間,甚至沒等陳大俠落地,其衣服已然被自己的鮮血給染成了紅色。

  沙拓闕石確實不是其巔峰,雖然有蠻族王庭大祭祀攜一眾祭祀的加持呼喚,雖然有梁程這頭僵尸始祖的修補,但沙拓闕石肯定和其生前沒法比。

  但陳大俠才剛剛廢掉一條左腿,本身就是重傷之中,這么一對碰之下,又在一開始就被沙拓闕石強行拖入硬碰硬的對決之中,落得這樣子的一個凄慘下場,其實真的一點都不奇怪。

  可能,唯一讓鄭凡有些沒想到的,就是這場對決,結束得會如此之快。

  沒有雙方你來我往的大戰數百回合,也沒有沙拓闕石當初在數千鐵騎中縱橫沖撞,也就一個照片,你攻一次,我也來一次,勝負,就出現了。

  “駕!!!”

  柳林子外圍,傳來了馬蹄陣陣,這是翠柳堡內的人感知到了這里的狀況趕來了。

  先前沙拓闕石出現時弄出的聲響,自然傳出了很遠,不驚動堡寨是不可能的。

  蠻兵們蜂擁而至,打前的是四娘梁程阿銘樊力四人。

  他們在看見馬車上的鄭凡后,馬上策馬沖了過來。

  沙拓闕石向前走,陳大俠已然躺在地上不能動彈,勝負已分,現在是屬于勝利者的收割時間。

  鄭凡猶豫了一下,

  開口喊道:

  “停!”

  沙拓闕石的步伐停住了。

  四娘從馬背上跳到了馬車上,先檢查鄭凡的傷勢,

  “主上,您怎么又把自己傷成了這樣?”

  周遭的蠻兵也包圍了過來,其中有一些個蠻兵似乎認識沙拓闕石,當他們看見自己的左谷蠡王竟然出現在這里時,隊伍里,當即出現了些許騷動,有人甚至已經打算下馬跪拜了。

  “這里,只有唯一的主人,包括你們的左谷蠡王,也是聽主人的命令行事!”

  梁程馬上用蠻話喊話。

  蠻兵們馬上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

  其實,也難怪蠻兵們出現這種騷動,因為沙拓闕石的存在,本就沒向他們公布過,從北到南的一路上,沙拓闕石一直被封存在棺材里。

  “他是誰?”阿銘有些好奇地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血人”,情不自禁地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這鮮血的味道,好鮮美啊。

  “殺了他!”

  四娘馬上喊道。

  周遭的蠻兵馬上準備沖鋒去割下陳大俠的首級。

  “退下!”

  鄭凡開口道,因為聲音很輕,所以四娘馬上又喊道:

  “主上有令,退下!”

  蠻兵們又馬上縮了回去。

  “抬我過去。”

  四娘聞言,雙手下壓。

  “換個姿勢。”

  鄭凡可不想當著自己手下的面被四娘公主抱起來。

  身邊的阿銘馬上伸手將鄭凡托著讓鄭凡的身體靠在他的身上,下了馬車。

  這個姿勢,就好看多了。

  “過去。”

  在鄭凡的命令下,阿銘扶著鄭凡走到了沙拓闕石身后,距離躺在地上已經變成血人的陳大俠很近了。

  “嘖嘖,真是個劍癡啊,這假肢還真有特色。”阿銘下意識地調侃道。

  “我……沒殺岔河村的人。”鄭凡開口道。

  陳大俠有些艱難地抬起頭,

  看向了站在沙拓闕石身后的鄭凡,

  嘴巴張開,露出了滿是鮮血的牙齒,

  “你………過來…………對我說…………”

  阿銘沒動,鄭凡也沒下令說攙扶自己過去。

  陳大俠笑了,

  艱難道:

  “你過來…………我不…………不殺你…………”

  阿銘正準備發笑,

  卻忽然聽到自己攙扶著的鄭凡開口道:

  “扶我過去。”

  阿銘有些驚愕地看向自家主上,這是瘋了吧?

  “扶我…………過去,這是命令。”

  阿銘猶豫了一下,還是咬咬牙,攙扶著鄭凡走過了沙拓闕石的身側,走到了陳大俠的身前。

  全場人,都屏住了呼吸,尤其是阿銘等人,真的不清楚為什么鄭凡會冒這種風險,尤其是他們都知道鄭凡的為人的,能慫絕對慫,不會好什么面子。

  看著躺在地上的陳大俠,

  鄭凡很鄭重地說道:

  “岔河村的人,真不是我殺的,你肯定是搞錯了。”

  陳大俠臉上的笑容斂去了,

  道:

  “你剛剛…………騙了我…………”

  忽然間,

  一縷血劍自陳大俠的掌心之中成型,當即散發出令人心驚的殺意!

  阿銘見狀,馬上將鄭凡拉到自己身后,自己擋在了鄭凡身前。

  鄭凡眼里也露出了驚恐之色,

  臥槽,

  這二貨學壞了!

  無盡的后悔之意當即在鄭凡胸口填滿,自己人生,可能是第一次如此地“任性”,想要裝一把英雄,秀一把自己的氣概和人格魅力。

  但真的是裝逼不成反被艸的下場!

  這一刻,鄭凡是不可能去思考到,陳大俠到底是跟誰學壞的,陳大俠剛剛,又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毒打”才得以成長了!

  空氣,在此時仿佛凝滯。

  沙拓闕石開始動了,四娘、梁程和樊力也開始動了,甚至連周圍的馬兵也都舉起了手中的弓箭,但顯然,因為距離原因,他們來不及的!

  根本,來不及!

  然而,

  下一個瞬間,

  陳大俠掌心中剛剛凝聚而出的血劍,

  卻又直接散掉了。

  危機,殺機,瞬間消弭。

  陳大俠的頭,再度躺回了地上,

  有氣無力道:

  “你會騙人……但……我陳大俠……一生守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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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風波起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許文祖帶著兵回到了驛站,他帶來的不是尹城的守軍,而是尹城南郊郡兵所里的兵。

  燕國地方官制有些混亂,分實缺兒和虛缺兒,外加打賞安撫地方門閥家族用的象征性意義的官職一大堆,總給人一種大雜燴的觀感。

  不過,燕國的軍制倒是很簡練,總計分為三大軍,一為鎮北侯府所轄的鎮北軍,二為京中禁軍,三為一直駐扎銀浪郡的靖南軍。

  這三支軍隊,可以稱得上是燕國的王牌野戰軍,乃是國之基石。

  鎮北軍受鎮北侯府節制,一定程度上,甚至可以不聽燕皇的詔令,而禁軍和靖南軍,則是歷代燕皇手中的禁臠。

  這三支軍隊下面,就是郡兵,郡兵實力和裝備各郡差別很大,天成郡作為京畿之地,由大皇子統領天成郡郡兵,自然是在忠誠度和裝備素質上,都是上等,而其余郡國的郡兵,無論是在素質上還是在被地方大族的滲透上,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因素在。

  再下面,就是純粹意義的地方守軍部隊了,類似于虎頭城的守軍和鄭凡現在在銀浪郡翠柳堡的守備兵,說白了,七成以上都是地方門閥大族自己碗里的肉,例如左繼遷的嵇退堡,完全是背靠左家的支持才撐起的攤子。

  按理說,許文祖先一步離開,肯定是去喊人的,應該喊的是距離驛站最近的尹城守軍,但結果尹城守軍沒來,來的確實尹城外的銀浪郡郡兵所里的郡兵。

  這里面,就有很值得玩味的東西了。

  就像是后世的香港警察,人來時,事兒,已經結束了,只剩下瞎子北和薛三重傷躺在地上。

  原本,許文祖是打算把薛三和瞎子北送去附近的醫官治傷,卻被瞎子北拒絕了,瞎子北堅持要回翠柳堡。

  許文祖答應了,他親自和兩名郡兵所校尉率八百郡兵先一步趕赴翠柳堡,瞎子北則和薛三被后續的馬車載上也向翠柳堡行進。

  等到瞎子北和薛三所乘的馬車到達翠柳堡時,天早就亮了,車子駛入翠柳堡時,恰好遇到一臉陰沉的許文祖率兵離開,看這方向,應該是直驅南望城。

  阿銘和梁程一個抱著一個,將馬車內重傷的瞎子北和薛三抱入了房間。

  屏退了其余人后,

  四娘用剪刀將瞎子北上身的衣服全都剪開,然后拿出了針線開始幫瞎子北縫補胸口上的那道恐怖的傷口。

  梁程則在幫薛三接骨和固定,同時吩咐樊力去外面打石板來。

  阿銘也沒閑著,將事兒對著瞎子北說了一遍。

  瞎子北一邊聽一邊在思索著,正在給他縫補傷口的四娘則有些關切道:

  “別再想了,等縫補好了就歇息吧。”

  瞎子北搖搖頭,道:

  “歇不得,至少,現在還歇不得,那個陳大俠,也被送入了堡寨里了吧?”

  “嗯,按照主上的吩咐,已經給他上了一些藥了,但沒做其他的處理,主上已經睡下了,大概是被魔丸上身后,被掏空了身體,太疲憊了。”

  瞎子北點點頭,道:

  “那個陳大俠,雖然人憨了點,二了點,也莽了點,但總歸還是個不錯的老實人,主上做得對。”

  “做得對什么啊,先前主上讓阿銘攙扶著他走到那人跟前,差點被那人臨死前拖了個墊背下去。”

  瞎子北搖頭,道: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主上這么做,是有他的深意在里面的。”

  “你是在贊美主上還是在寬慰自己?”阿銘問道。

  “都有吧。”瞎子北頓了頓,咬了咬牙,顯然,四娘在自己身上的縫補,痛楚感還是很強烈的,但瞎子北還是在強打著精神說道,“阿銘,你馬上去聯系六皇子留在我們這里附近負責聯絡的人,讓他們在乾國的商隊探子去查一查,岔河村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訴那個人,這件事很重要,必須要以最快的速度查出來。”

  “嗯,好。”

  瞎子北又張了張嘴,忍著劇烈的痛楚繼續道:

  “陳大俠那邊,給他上最好的藥,再從宅子里調兩個小娘子日夜貼身伺候著,好吃好喝地不能斷。”

  給一個把自己差點殺死的家伙這種待遇,尋常人,還真難以做到。

  “我知道了。”四娘應道。

  她訓練出來的小紅拂女們現在出去執行任務還太小,但這種照顧人的活兒還是沒問題的。

  “阿程,對手底下的蠻兵吩咐好,沙拓闕石和陳大俠都在我們堡寨里的事,絕對不允許傳出去,你們已經對許文祖說陳大俠被你們趕跑了,我覺得許文祖應該沒全信,但他不會去追究這個的。”

  “好。”梁程應下了。

  “這次的事情,太詭異了,牽扯里面的勢力很大,目標雖然是我們的主上,但很可能主上只是被順手殃及到了。”

  “是誰會對主上出手?”阿銘問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仙,誰都有可能,但還得看事態接下來的發展,不行了,我精力已經透支嚴重了,待會兒,可能密諜司的人會過來查看情況,四娘,你去應付一下。

  估計,估計用不了幾天,這件事的風波就要來了。”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也補好了。”

  瞎子北低下頭,看著自己胸口上已經被縫補好的傷口,有些不滿意道:

  “不是叫你用美容針的么……”

  “這么大這么粗的一條傷口,用別的線收不住,沒事,等傷口愈合了結出一條疤,看起來還挺威武的。”

  “三兒…………”

  薛三躺在那里,不出聲。

  “三兒…………”

  “沙琪瑪?”(啥事嘛)

  薛三不想說話,他牙齒不是漏風了,是穿堂風。

  “等你能下地后,你指揮樊力,做……做一個假肢給陳大俠。”

  薛三沒生氣,也沒不解,

  只是很平靜地道:

  “嗖掉。”(收到)

  “為了人家幾年前的兩碗面,就能幫人家跑燕國來報仇。

  我們……我們要加倍地對他好,讓他在得知真相后,愧疚,羞憤,不能辜負主上拼著被殺的風險做的鋪墊。”

  “明白。”四娘點點頭。

  “知道了。”阿銘應下了。

  “還有,還有,最重要的一點,等事情真相被查出來后,告訴他前,注意一下……”

  “注意什么?”梁程問道。

  “注意別讓這逼羞憤過頭了直接自殺!”

  ………

  鄭凡被接回堡寨后,只來得及對陳大俠的事吩咐了兩句,隨后就陷入了昏迷。

  這一昏迷,就是三天三夜。

  上次被魔丸上身,殺了那位八品銀甲衛倒是沒昏迷這么久,這次這么久的原因還是因為本就透支的身體還受了重傷,又和陳大俠連夜趕回翠柳堡,不停地強打著精神斗智斗勇。

  三天的昏迷后,鄭凡醒了過來,得益于有四娘的精心呵護,醒來雖然身體還很疼,但已經處于恢復階段了。

  許文祖每天都派人從南望城來翠柳堡查看鄭凡的情況,當得知鄭凡醒來后,第二天就親自來到翠柳堡。

  屏退左右后,許文祖直接對著鄭凡跪了下來。

  鄭凡沒下床阻止,一是他行動不便,二是鄭凡清楚,讓許文祖踏踏實實地跪一次,許文祖心里才能放下那一夜自己先跑的芥

  許文祖離開后,鄭凡被四娘用輪椅車推著,來到了外頭曬太陽。

  一同出來曬太陽的,還有一樣坐在輪椅上的瞎子北和薛三。

  翠柳堡可以改名,叫傷殘堡了。

  冬日的陽光,總是那么的讓人舒服,鄭凡情不自禁地瞇起了眼睛。

  隨后,鄭凡又扭頭看向了瞎子北和薛三。

  鄭凡發現,三個人的輪椅,居然大小尺寸都很合適,尤其是薛三,他的輪椅明顯是小號的。

  而自己和薛三的輪椅上,都帶著把手,就是方便你轉動這個讓輪椅前進的,但瞎子北的輪椅上卻沒有,因為瞎子北可以用意念力推動輪椅前進。

  “這輪椅,誰做的?”鄭凡開口問道。

  這么貼心的么。

  瞎子北有些無奈地笑笑,

  道:

  “三兒做的。”

  坐在輪椅上說話依舊漏風的薛三忙看向鄭凡,帶著請功的表情道:

  “主上,這輪椅,還合身不?”

  “很合身,這是你,提前做的?”

  薛三也是受了重傷被運回來的,很顯然,他不可能在回來后馬上就開始做輪椅。

  “可不是嘛主上,之前一個月你們都有事兒做,就我,太閑了,就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干脆按照咱們七個人的身量尺寸和習慣,做了七個輪椅。”

  “有心了。”

  “客氣了,主上,您覺得舒服就好。”

  鄭凡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夸獎薛三了,這提前做輪椅和后世提前做壽衣有什么區別,這不是在咒自己人么?

  但換個角度來看,大家平日里遇到危險去廝殺的情況太多了,提前預備下來方便養傷,也確實沒什么問題。

  “主上,最近幾天,事情經過醞釀,終于開始起風了。”

  瞎子北在第二天就醒了,然后就著手進行情報分析,至于搜集情報的工作,還是依賴于六皇子商隊的人。

  修建堡寨只是第一步,六皇子的“資助”,其實還在源源不斷,光是堡寨庫房里堆放的兵器甲胄,再拉五百人馬起來都是輕輕松松的,只是鄭凡聽了瞎子的建議沒急著暴兵罷了。

  至于情報共享,在這個時代,真的沒有什么是比做商隊的更情報消息靈通了,各國其實都普遍的會在商隊里安插自己的細作去探聽消息。

  “說說。”

  鄭凡從四娘手里接過了一杯茶,吹了吹。

  “那一日刺殺我們的,是一伙人,但有三個成分,陳大俠是一個人,第一批殺入的那群刺客是一個成分,那個傀儡師則來自晉國的天機閣,是晉國專司負責為達官貴人打造器物和打造戰爭兵器的一個部門。”

  “嗯。”鄭凡抿了一口茶,這些,他其實已經在那晚坐馬車時聽陳大俠說過了。

  “因為上一任南望城知府和總兵死得都很蹊蹺,外加靖南侯又在葬禮那天率靖南軍入主了南望城,此舉,確實太過稽越了。

  且,至今,靖南軍都未曾將人馬移出南望城,靖南侯本人更是住在了南望城里。

  所以,外面都在傳說是靖南侯擔心從北地來的許文祖被朝廷派來南望城當總兵是為了制約制衡他的,所以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讓人在尹城驛站處對其截殺。”

  “不對啊,刺客喊著要殺的,是我啊。”

  “許文祖確實是如實上報的,但從各方反應看來,這是許文祖和朝廷為了照顧靖南侯的面子,所以故意這般說的,怕的,就是在這個當口,朝廷已經和鎮北侯府對立的情況下,又和靖南侯撕破臉皮。

  所以,哪怕許文祖的上奏和其他渠道的上奏,都說的是刺客的目標是主上您,但各方勢力和反饋,都直接認為要殺的,還是許文祖。”

  “哦,我知道了,就是老子太沒牌面了是吧?”

  你沒牌面,連死都不配死。

  一個小小的堡寨守備,有被這般大張旗鼓刺殺的資格?

  “不過,靖南侯這人我接觸了兩次,怎么說呢,我不大覺得他是能干刺殺這事兒的人,如果要對付許文祖,應該不至于用這種手段。”

  靖南侯的囂張跋扈,鄭凡是見識過的,這種人,他要殺許文祖,鄭凡腦海中腦補出來的,是許文祖來到南望城下時,被靖南侯下令直接在城樓下射殺,然后把許文祖的肉割下來做臘肉。

  “晉國的那名天機閣的傀儡師,師承晉國天機閣大司丞,前途不可限量,卻參與了這次刺殺,且死在了燕國。

  然后,就在刺殺發生的當天,是田家家主七十歲壽辰,晉國使節也去賀壽,在送去的賀表上,將其子田無鏡寫成燕國靖南王而非靖南侯。”

  “靖南王?”鄭凡笑了笑,“太刻意了。”

  大燕規矩,非皇子不得封王,強大如鎮北侯府,至今也是侯爺,而侯爵,已經是大燕異性勛爵的頂峰了。

  “晉國使節給出的解釋,是賀表寫錯了,已經責罰了寫賀表的人。”

  “呵呵。”

  “還有一條,那就是第一批殺入驛站甲等院的刺客,他們是官軍,是靖南軍后營的士卒。”

  “后營?”

  “是這樣子的,主上,靖南軍實額五萬兵馬,但單單五萬兵馬就鎮守燕國南疆還是有些太單薄了,所以,靖南軍有自己的后營,平時都被打散在各處訓練或者充當郡兵一樣的工作,實則,是屬于靖南軍的預備役。

  一旦戰事起,這些人會被靖南軍馬上整編入伍。”

  “還是太刻意了。”

  “許文祖在離開驛站后,先去尹城北門叩門,結果尹城北門守門校尉拒不開門,也不放許文祖入城,許文祖只得轉去郡兵所,喊來了郡兵。

  尹城北門校尉曾是靖南侯的親兵,前年被外放出去。

  這名校尉已經于翌日自盡,沒有留下遺言。”

  “嘖………”

  “主上,昨日乾國三邊都督楊太尉發來公函,希望能和靖南侯會晤一次,以解決如今燕乾邊境的摩擦問題,并希望銀浪郡能在靖南侯的治下和乾國和睦如初。”

  鄭凡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

  道:

  “這樣一來,再假的事,也已經和真的沒什么區別了。”

  “是的,主上,不管是陰謀還是陽謀,其目的,已經達到了。晉國的幫助,乾國的認可,靖南軍的支持,就差一套龍袍了。”

  鄭凡點點頭。

  這已經不是燕皇姬潤豪是否依舊雄才大略能容人的問題了,因為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無限接近黃袍加身了。

  天下興亡,于皇族于皇帝來說,他玩的是一場只要輸就是死全家的游戲,古往今來,能善終的皇族,近乎沒有,哪怕你已經退位了,明面上雖然會給你一個優待,但帝系這一脈,必然是個絕嗣下場。

  而下面的大臣家族,其實還有洗牌重來的機會,大不了換一張牌桌繼續打罷了。

  “就是不知道,靖南侯會選擇如何應對了。”鄭凡說道。

  瞎子北點了點頭,附和道:

  “田家本就是當今第一外戚,田家本族也是大族門閥之一,若是借著這股子風頭,趁著朝廷和鎮北侯府正對峙的時候發一把力,甚至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說,燕皇,都必然要捏著鼻子將一尊王爵送上來。”

  這時,

  梁程從外面走了進來,手里拿著一封信,

  “主上,乾國岔河村的調查結果出來了,商隊的探子快馬加鞭送回來的。”

  “你看。”

  鄭凡指了指瞎子。

  讓瞎子念信,這是翠柳堡的獨特風格。

  梁程將信封遞給了瞎子,瞎子接過信,沒拆開,只是用手捏了捏,沉吟片刻,扭頭面向鄭凡,

  道:

  “主上,這件事查起來不難,因為參與的人很多。”

  “說。”

  “是乾國的一位參將領兵追擊主上時,在途中去岔河村征補給,和岔河村村民起了沖突,底下兵士殺了人。”

  “然后呢?”

  “然后那位參將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岔河村直接屠了。”

  “所以,陳大俠真是個二貨么,看見一個村子沒了,就直接想到是我屠的,也不知道去自己調查一下?”

  “那位參將在屠村洗劫之后,在村口的牌坊上,題了一行字。

  大燕翠柳堡守備鄭凡到此一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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