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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小侯爺
魔臨全文閱讀作者:純潔滴小龍加入書架

    闕木被戰馬拖得面目全非,早已經死透了。

  而大軍在短暫地休整之后,繼續向東行進,附近不少部落在觀望著這支黑甲騎兵遠去之后,都長舒一口氣。

  基本上每個部落都有去助戰的族人,但謝天謝地,這些恐怖的燕人并沒有懲罰他們的意思。

  不過,他們的慶幸注定不會持續太久,因為夜里跟進來的兩萬左、右兩軍靖南軍在發現自家侯爺仗都打完了不等自己又往東進發了后,四位領軍的靖南軍總兵將心中的抑郁之氣全都發泄在了這些野人部落身上。

  在見證了白天燕人的強大恐怖后,面對晚上殺來的燕人,諸多部落根本就沒有勇氣去阻止什么抵抗,只能看著燕人的騎兵徑直殺入自家的帳篷。

  燒殺搶掠,盡情發泄,這是屬于戰爭中丑陋的一幕;

  哪怕是被田無鏡親手締造出來的這支以軍紀嚴明而著稱的靖南軍,也不例外。

  今夜,血色和慘叫聲是這里的主旋律。

  沒有什么正義不正義可講,燕人可以容忍成國的存在,但卻不能允許在自己的東北方向,再出現一個類似荒漠蠻族的族群發展起來。

  哪怕野人的王,曾在燕軍當過差,說不得心里對燕國還很向往,但燕皇不會去賭,尤其是在他完全有能力去將這個民族的崛起之路給掐斷時,又何必去冒險去賭這種虛無縹緲的好感?

  這也算是,黑暗森林法則。

  翌日,

  左右兩軍重新出發,跟隨著中軍的痕跡,繼續向東。

  數日后,

  一支由盛樂城發起,諸多豪強塢堡主組成的“烏合之眾”,終于穿過了天斷山脈。

  這是一只………撿漏大軍。

  ………

  大軍連續行進了七日,可以看出來那位野人的王,他的影響力似乎僅僅局限在雪原的一部分,并未完全實質性地覆蓋整個雪原。

  尤其是在雪原的西方,他的勢力存在感很弱,這里,基本還是諸多大小野人部族的地盤,而最開始主動向自己發動沖擊的那支野人騎兵,應該是那位野人王派往這里的唯一一支力量。

  路上,燕軍又擊潰了三個大部落,夜襲、繞襲、再加個“圍魏救趙”,靖南侯因地制宜,本就實力強橫的靖南軍加上田無鏡的用兵如神,并未費太多的周折就將這三個人口上萬的部族給擊垮。

  至于那些更多的中小部族,田無鏡沒有去理會,反正過兩日,左右兩軍會幫忙清理后續。

  大軍,

  繼續東進。

  五日之后,大軍終于停了下來,開始安營扎寨,因為前方哨騎來報,前方出現了成建制的野人軍隊。

  不是那種以部落為形式湊出來的兵馬,而是真正的軍隊,這意味著,自家的兵鋒,已經快觸及到那位野人王的實際控制區域了。

  又或者,是那位野人王又組織了一支大軍,想要提前御敵。

  對方人數在三萬左右,且還在不斷地增加。

  田無鏡也終于停歇了下來,讓士卒歇息,同時等待后頭一路上除了燒殺搶掠沒其他事兒可干的左右兩軍。

  且今日還是燕國傳統的“萬福節”,該節以祈求身體康健無病無災為主題。

  如果說剛出天斷山脈就遇上的闕木那支野人軍隊,是一道開胃菜的話,那么接下來十于日在雪原奔襲中所擊垮的部落,就是小炒,接下來,才是真正的主食。

  “只有吃掉前面那位野人王的真正本部,才算是削減了他的實力,否則,我們大軍之前所做的一切,看似是削減了雪原部落的力量,但實際上,卻是在為這位野人王做嫁衣。”

  鄭凡一邊煮著奶茶一邊說道。

  先炒糖色,再加茶葉繼續炒,然后加羊奶進去。

  “本侯還以為你只顧想著做生意。”

  田無鏡坐在鄭凡的對面。

  有了當初二人一起進天斷山入雪原來回的經歷后,二人在吃飯時,就著篝火坐一起,已然是習以為常的事兒了。

  且鄭凡總是能鼓搗出一些新鮮的吃食出來。

  “雪原和荒漠很相似,和我們大燕以及乾國不同,那一個個部落之間,哪怕有同盟,卻依舊是關起來門來算各自的,若是其他的部落忽然遭難,其余的部落反而會很高興,因為他們可以借機吞并那些部落的人口和牧場,實力反而會大增。”

  這是大家的政治軍事形態的區別,正統的大夏遺國里,哪個地方遭了災或者出了其他禍事,只要中樞還沒完全癱瘓掉,必然會組織力量去救援,其國力,自然也會因此被削弱。

  但這種國家意識形態并不存在于荒漠和雪原上,他們,更像是養蠱模式。

  “所以,前面的那支軍隊,本侯必然要將其吃掉。”

  “侯爺,奶茶煮好了。”

  鄭凡將煮好的奶茶倒出,遞給了田無鏡。

  田無鏡接過杯子,喝了一口,問道:

  “這是什么?”

  “焦糖奶茶,我自創的。”

  “有點膩。”

  “下次我多放點茶葉。”

  “嗯。”

  軍寨內,四處都是篝火,彌漫著烤羊肉和羊湯的香味。

  在這個時代,頓頓吃肉,對于普通人而言,那真是太奢侈了,哪怕靖南軍士卒有餉銀,但那得養活一家子呢。

  就算是在后世生產力進步的年代,普通人家頓頓吃肉確實是沒問題,但那是肉絲肉片兒,真的讓你頓頓烤羊排又有多少人家能造得起的?

  “兵,是人,不是物,你那《鄭子兵法》里,有些地方,確實過于籠統,一如現在,從盛樂城出發至今,已快月余,士卒雖說不至于思鄉,但此間疲憊,也確實到了一個程度,所以本侯才讓他們這兩日樂騰樂騰。”

  鄭凡聞言,點了點頭,若有所思,他清楚,這是田無鏡在很具體地教自己。

  “再強的兵馬,一旦士氣低落下去,都會出問題,為將者,不僅僅需要關心士卒的糧草伙食,還應感同身受,所謂的將士一心,不單單指的是你去他們中間一起拿一個勺子吃頓飯而已。”

  “是。”

  “為將者,不可過于親昵士卒,過于親昵,則士卒無畏于你;也不可過于疏遠士卒,過于疏遠,則士卒必將與你背離,此間,也是有一個度,需要自己去拿捏。”

  鄭凡繼續點頭。

  “左右兩軍兩萬兵馬倒是不用擔心這個,等過兩日他們到了后,我軍即可繼續東進向野人開戰,那兩萬人馬一路上,除了燒殺搶掠就是燒殺搶掠,硬茬都被我們挑掉了,從將領到士卒心里,其實都憋著一股子火氣。

  他們之間,其實都是有較量的,不想等仗打完回去后,論功起來,自己居然連一場像樣的仗都沒打過。”

  “是。”

  “這些,記到心里去。”

  “末將明白。”

  “我大燕日后用兵,無論是繼續下雪原,還是去荒漠,又或者是南下攻乾,都是勞師遠征,距離極遠,所以如何在此間維系住兵馬的士氣,也就極為重要。”

  鄭凡點頭如啄米,而且還得保持著極為真誠感激之色。

  這時,遠處的一伙兵士似乎是吃喝得過于痛快了,居然開始高歌起來。

  燕人的歌,帶著一種屬于燕人的豪邁,很粗狂,也很高遠,漸漸的,應喝者越來越多。

  這個時候,軍歌其實還沒出來,他們所唱的,也是銀浪郡的地方民歌,畢竟靖南軍大部分老卒,都是出身自銀浪郡。

  這給鄭凡提了個醒,等仗打完了后,自己可以給自己麾下兵馬寫個軍歌什么的,也能增強一下凝聚力。

  這時,幾個參將聚攏了過來,給靖南侯敬酒。

  酒是奶酒,度數不高,平時不喝的人,真的喝不慣,不過在這個時候,有酒精飲料已經算是很不錯的了,大家也不會挑剔這個。

  “侯爺萬福!”

  “侯爺萬福!”

  一眾將領跪了下來,舉起酒碗。

  萬福節這天,互相恭賀萬福,寓意著身體健康不生病恙。

  田無鏡默默地端起鄭凡剛剛給他煮的焦糖奶茶,

  虛敬了一下,

  而后大家一同飲下。

  都是軍中摸爬滾打出來的漢子,這幫將領又沒有鄭凡那么厚的臉皮,也不敢跟鄭凡一樣對著田無鏡嬉皮笑臉的。

  但情緒發泄之下,

  大家一起舉起手臂,

  高呼:

  “侯爺萬福,小侯爺萬福!”

  田無鏡夫人懷孕的事兒,靖南軍上下自然是都知道的。

  一開始,只是幾個將領在喊,很快,四周越來越多的兵士開始舉著手臂高呼:

  “侯爺萬福,小侯爺萬福!”

  緊接著,

  整個軍寨上萬人開始一起高呼:

  “侯爺萬福,小侯爺萬福!侯爺萬萬福,小侯爺萬萬福!”

  鄭城守默默地繼續煮焦糖奶茶,沒去湊這個熱鬧。

  尼瑪,

  這群人喊萬萬福的感覺,感覺和喊“萬萬歲”一個味兒。

  且鄭凡清楚,這里頭估計絕大多數人在心里可能喊的還真是“萬萬歲”。

  暗潮,已經在洶涌了。

  不,確切地說,是很早就已經蕩漾起來了。

  在這些丘八眼里,什么讀書人對自家侯爺的看法,什么民間對自家侯爺的看法,那都是扯淡,

  刀在手,敢叫老天爺閉口!

  靖南侯掌握靖南軍十余年,他的影響力,體現在靖南軍的方方面面,且伴隨著靖南侯帶著大家打了一場又一場勝仗,這種影響力,開始逐漸地轉化為一種個人崇拜。

  同時,

  全營上下,喊的都是“小侯爺萬福”,沒人去加個(或)小郡主。

  這可能是一種省略,也可能是一種祝福,畢竟,祝你生男孩兒,哪怕是在后世的很多地方,也依舊是一種吉利話,更別說是在這個年代了。

  但,真的僅僅是如此么?

  鄭凡抓了一把茶葉丟入小罐中,

  全軍上下都想的是小侯爺,因為這意味著靖南侯有后,意味著田家有后,也意味著靖南軍……有了傳承人。

  雖說外界一直有傳聞,鎮北侯有一個兒子,一個很神秘的兒子,自小在軍隊里長大,沒人知道是誰,但沒人確定是真是假;

  但至少明面上,鎮北侯府,只有一位郡主,眼下二皇子已然入主東宮成了太子,那么鎮北侯府郡主入燕京成為太子妃,也應該要被提上日程了。

  日后,不出意外的話,燕國的皇太孫,將是鎮北侯府的外孫,身上流著一半的李家血脈。

  雖說二皇子是田無鏡的外甥,但如果田無鏡有了自己兒子的話,

  外甥,在自己兒子面前,屁都不是。

  一時間,

  鄭凡有些愣神了,

  他腦海中忽然浮現出一個多月前自己和靖南侯在天斷山脈里說的話,

  田無鏡說他想要個女兒。

  鄭凡的后背忽然開始發涼,

  如果,

  杜鵑生下來的是男孩,

  會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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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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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邊的燕人正在慶祝著萬福節,而那一頭的野人大軍王帳內,一位面容瘦削的男子正坐在雪狼皮制成的皮榻上,左手手指輕輕地撫摸著自己臉上的那道疤痕,目露思索之色。

  他是野人的王,你很難從其外表上看出來他到底是什么年紀了,因為十余年前他是什么樣,十余年后,他依舊是什么樣。

  哪怕當初和他一起出去闖蕩游走天下的昂達,都已然看出上了年紀的鬢霜了,而他,歲月似乎在其身上,已然止步。

  燕人來了,那么,闕木和昂達應該已經戰死了。

  王伸出手,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涼茶。

  茶是劣茶,北封郡的軍頭子們好這一口,茶澀,甚至還有些刮喉嚨,和北地的風沙給人的感覺一樣。

  王在那會兒學會了喝茶,也將習慣保留到了現在,哪怕如今他手底下不少將領和頭人都已經喝上了名貴的茶葉,但他依舊保持著自己喝這種劣茶的習慣。

  不是為了憶苦思甜,而是很多時候,一個習慣養成后,你就懶得再去更改了。

  王帳的簾子被掀開,一名脖子上掛著一串頭骨的老者走了進來,他恭敬地彎下腰,雙手放在身前,誠聲道:

  “王。”

  王點點頭,指了指自己身下,

  “坐。”

  老者坐了下來。

  野人自稱圣族,信奉的是星辰,他們相信,星辰的璀璨深處,是諸神的世界,每一個虔誠的野人在死去后,都將會被接引去那里。

  而星辰在人間的使者,則叫接引者。

  每個部落,都有接引者,和蠻族的祭祀很相似,同時,每個部落的接引者在日常神棍之余,一般還會兼職:醫生、教師、心理輔導家、預言家、氣候學家等等職業。

  這就像是小學課本里但凡介紹到歷史名人時,后面總是會加一長串:政治家、思想家、什么什么學家。

  不過,桑虎雖說穿著接引者的衣服,但他并不是一個接引者,恰恰相反,當初的他,曾因為自己的家人被部落接引者欺凌,憤然之下將自家部落里的接引者全部斬殺,隨后在雪原流亡了二十多年,成了一股流寇,別的野人還好說,只要乖乖拿出自己的一部分牛羊就能得到饒恕放行,但只要遇到接引者,必然虐殺之。

  為此,他也成為了雪原諸多部落的公敵,因為他這是在公然挑釁整個雪原的統治秩序。

  真正的大部落首領家族,他們會相信接引者的傳說么?

  他們清楚,自己相不相信無所謂,只要下面的族人相信就好了。

  王崛起之后,他的光輝撒照雪原,桑虎率領伴隨著自己出生入死十多年的一千多老兄弟來投奔王的麾下。

  桑虎說,他有罪。

  王說,你是有罪。

  然后,王讓他穿上了接引者的衣服,讓他成為王麾下,接引者的代表。

  這之后,王曾問過他,你還恨它么?

  桑虎說,不恨了,它就是個笑話。

  明明半生都在殺戮接引者,做這種放肆之事,臨到頭,卻近乎快成為整片雪原接引者的大頭目,這不是笑話又是什么?

  桑虎坐下后,王開口道:

  “雪海關那邊的晉人,有什么反應么?”

  桑虎回答:

  “沒有任何反應。”

  王的手,繼續摸撫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道:

  “之前還一直在鬧騰著,現在卻居然毫無反應了。”

  “王是認為,晉人已經得知燕人進入雪原的消息了?”

  “你以為我們下面的這些部落,全都和我們一條心么?總是有人會去通風報信的。”

  “該殺。”

  “這無所謂,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晉人在雪原上經營了數百年,要是連通報消息都做不到,那不是晉人無能,是我們太愚蠢了,居然被這般無能的晉人壓制了數百年不得抬頭。

  再說了,就算他們不告密,燕人既然出兵了,又怎么可能不去通知晉人?”

  “所以,晉人已經清楚燕人來了。”

  “是。”

  “屬下實在是想不通,為何燕人會千里迢迢進入雪原,晉人和燕人,不是剛打過仗么?”

  王笑了,

  道:

  “雪原上諸部落,平日里各自攻伐吞并,但每次晉人大舉來犯時,又很快會組成聯盟抵抗晉人。”

  “屬下明白了一半。”

  “另一半呢?”

  “那就是我們野人是因為有滅頂之災才聯合,但燕人和晉人,并沒有。”

  “嗯。”

  “王?”

  “所以,我們雖然自稱圣族,但外面的人,都叫我們野人,因為我們,還沒有開化,我們也,確實是沒有開化。”

  桑虎低頭,沉默。

  這是種族歧視,任何人面對沖著自己的種族歧視,都不會舒服;

  且這次,居然是來自于他們的王。

  “野獸,餓了,去捕食;渴了,去喝水;到了季節,就去繁衍,追逐牧草水源行進,吃飽喝足之余,也就是曬曬太陽。

  我們圣族,和野獸,真的沒太大的區別,大難臨頭時,才想到去短暫的聯盟。

  燕人,沒有大難臨頭,卻知道主動去布局。”

  “屬下,明白了。”

  “不急的,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我族是困頓在雪原太久太久了,久到了族群的眼界,也變得過于狹窄了。”

  “那燕人………”

  “燕人不好對付,這次來的,是燕人的靖南軍,而且是燕人的那位南侯親自掌軍。

  燕人兩大騎兵,一則為鎮北軍,二則為靖南軍。

  燕人兩大侯爺,一個是鎮北侯,一個是靖南侯。

  不過說句老實話,鎮北侯強大,是因為鎮北軍強大;而靖南軍強,則是因為靖南侯強大。

  北封郡毗鄰荒漠,那里的燕人少年郎,早早地著甲上馬,就能和蠻族直接廝殺,一把刀,磨了百年,自是無比鋒銳;

  靖南軍則從未經歷過大的戰事,由靖南侯接手打造十余年后,入晉之戰,不遜鎮北軍絲毫,唉。

  所以,本王一直認為,明面上,鎮北侯是燕國軍方首屈一指,但實際上,那位靖南侯才是燕國真正的軍神。”

  “燕人這次幫晉人,是為了什么?”

  “燕人,想當大夏之后的另一個共主,最早開始,本王向司徒家那位老爺子傳信,愿意和他一起攜手抵御燕人。

  那個老東西,是答應了的。

  結果沒成想,司徒雷居然直接喊來了晉國劍圣,帶著他入皇宮,殺了自己老子,奪了位置。

  一登基之后,竟然放著燕人不管,御駕親征來雪原。

  這司徒雷究竟是知道打不過燕人所以破罐子破摔,還是想要刻意地向燕人擺出一種兄弟共御外辱的姿態,本王不知道,可能除了司徒雷本人,沒人知道。

  但司徒雷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他不想和燕人開戰,甚至愿意低于燕京那位燕皇陛下半頭,說好聽點,叫為大夏遺民鎮守東北雪原。”

  “那他為何還登基?”

  “方便以后討價還價嘛,做生意,都是這么來的,以前本王隨著商隊出去時,也都是這樣的一種道道。”

  “所以,雪海關的晉人,會出關來支援燕人?”

  “必然是會出來的,他晉人,還沒有隔岸觀火的資格,聽那些一路從西邊逃回來的部族來報,燕人在我西部雪原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諸多大部族被燕人擊垮。

  晉人是明白的,若是燕人的這位南侯折在了雪原,他們一方面要面對的,是來自燕皇的怒火,另一方面,是燕人為本王剔除了西部雪原那些不聽話的大部落后,本王的力量將徹底控制住那塊區域,他晉人所面對的壓力,將會更大。

  最重要的是,所謂的大成國,剛剛建國不到一年,皇帝御駕親征,居然接連吃了敗仗,其實就算是燕人不來,晉人也會迫不及待地繼續出關對外出擊的,在他們眼里,面子,比牛羊以及勇士的命,更為重要。”

  “王,雪海關一線,屬下會率您最忠誠的麾下勇士幫您擋住,王您可以騰出手來,解決燕人的這位南侯。”

  “咱們現在在這里已經聚集多少兵馬了?”

  “已經近四萬了,明日還能再聚集兩萬,都是王麾下最善戰的勇士。”

  “好,明晚開始分批次撤出,給本王留一萬勇士在這里就好,你和他們都去雪海關,等晉人出來時,將他們全部吃掉。”

  “王,只留一萬勇士在這里,您怎么可能打贏燕人,這……”

  王打了個呵欠,

  道:

  “本王的王帳在這里,再搭上個一萬勇士,對那位燕人南侯而言,也算是一盤重頭菜了,用這個來招待遠道而來的燕人,也足夠體面。

  那位燕人南侯想來殺人,本王就送上去給他殺,而我們,只要吃掉這次敢于出擊的晉人軍隊,雪海關也就能順勢攻破。

  燕人,再善戰,也不可能滅得了我圣族的,只有將雪海關破了,我圣族的天空,才能重新變得寬闊起來。”

  “王,這對于您來說,實在是太………”

  “放心,我不是闕木和昂達那倆蠢貨,關鍵時刻,我會讓這一萬勇士為我斷后的。”

  “可是………”

  “下去吧。”

  “屬下知道了,王,請保重,屬下一定攻破雪海關等待王的歸來!”

  桑虎離開了。

  王帳內,

  又只剩下王一人。

  王伸手從自己的皮榻下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

  打開,

  盒子里裝著的是一只小女孩的繡花鞋。

  王將鞋子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

  湊到自己鼻前,

  深深地吸了一口,

  臉上當即露出了迷醉之色。

  “真香……”

  隨即,

  王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自己臉上的那道十多年前的疤痕,

  喃喃自語:

  “聽說,你快要嫁人了。”

  王的臉上沒有絲毫落寞,

  反而“嘿嘿嘿”地笑出了聲,

  又自言自語道

  “等著我,我會來搶你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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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金蟬脫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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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右兩軍趕到的第二天,燕軍開始試探性地對前方野人盤踞的區域進行試探,一股股游騎被散出去,近乎差不多的時候,野人那邊也近乎是同時加大了哨騎的覆蓋范圍,雙方的大軍還沒有真正地接觸,但雙方的哨騎早已經拉開了廝殺的序幕。
  “很熟悉的感覺。”
  坐在貔貅背上的田無鏡遙望著遠處野人的營盤說道。
  靖南軍總兵王戈在此時上前,調侃道:
  “鎮北軍那幫家伙,扎營盤,也就是這點兒手藝了,這野人王居然連這個都當寶貝學了去,呵呵。”
  鎮北軍,其實是不怎么擅長扎營安寨的,因為近幾十年來,鎮北軍在荒漠上對蠻族,基本都是以攻勢為主。
  前方野人的營盤乍看下去還算不錯,似模似樣,但在大方之家眼里,好幾處關鍵性的布置以及整個營盤的架構,都很有問題。
  田無鏡則開口對鄭凡問道:
  “你覺得如何?”
  鄭凡看了一眼王戈,先對他抱了抱拳,
  然后才道:
  “回侯爺,末將覺得,野人居然會扎營盤了。”
  靖南侯點點頭,道:
  “是啊。”
  野人之所以被稱為野人,那是因為他們在世人眼里,沒開化,但現在,這個民族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方式在學習和進步。
  營盤扎得好賴先不提,他們居然已經在扎營盤了,才是最值得警惕的事情。
  就像是近視眼和盲人,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
  王戈也沒覺得鄭凡是故意落自己面子,到底是總兵大人,又不是后宮里爭寵的妃子,還不至于吃這種飛醋,
  這會兒開口道:
  “侯爺,讓末將帶三千騎,先試著沖一沖這個營盤看看成色吧?”
  王戈等總兵之前都是在大軍后頭掃尾,老是燒殺搶掠也會吐的啊,但偏偏路上能算得上大一些的部落,也就是那些刺頭兒,都被前面的侯爺給拔掉了,他們現在從將領到士卒都憋得厲害。
  “你部剛剛趕至,士卒疲憊。”
  “侯爺,我部………”
  “鄭凡聽令。”
  鄭凡馬上單膝跪下,
  “末將在!”
  “命你部從西北方向攻打敵營盤,若是撕開了口子,就給本侯繼續往里打,若是敵營盤穩固,強撕不開,自行決斷后撤。
  王戈,張誠。”
  “末將在!”
  “末將在!”
  “做好跟進與接應準備。”
  “末將領命!”
  鄭凡接了命令,回到了自己兵馬那邊,對梁程通知了之后,兵馬開始發動起來,很快就出了軍寨。
  路上,鄭凡小聲對著身旁的梁程嘀咕:
  “怎么讓咱們打頭陣?”
  “主上,上午時屬下去前面觀察過了,三兒也跟著一起去了。”
  “哦?有什么發現?”
  “屬下們覺得,眼前的營盤內,野人的數目,可能沒想象中那么多。雖然不曉得野人為何忽然聚兵又退兵,但想來靖南侯肯定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所以才將這打頭陣的差事,交給了主上。”
  “意思是,故意推我?給我送軍功?”
  “應該是的,路上掃滅那些野人聚落,這些,算不得多大的軍功,但眼前是野人王的兵馬,概念就不同了。
  一如在荒漠的鎮北軍去清掃那些蠻族部落和殲滅蠻族王庭兵馬二者的區別。
  若是前方的野人營盤不是故布疑陣而是真的空虛的話,屬下有信心率部殺入對方營盤中,撕開一個口子。
  這樣一來,等后續援軍跟進,這一場頭功,自然非主上莫屬了。”
  鄭凡默默地掏出一根煙,在靖南侯面前時,他不怎么敢肆無忌憚地抽煙,只敢在自己的地盤時能享受一下這種樂趣。
  “嘿,你還別說,這種欽定的感覺,還真不錯。”
  以前嘛,田無鏡是刻意壓著自己,自己那時候也懂,也能理解;
  現在田無鏡是打算推自己上去了,嘖嘖,朝中有人好做官的感覺,終于感受到了。
  這是硬生生地把王戈他們的功勞給拿過來,戴自己頭上。
  上一個這么幫自己的,是小六子,只不過小六子那個空頭王爺,實在是沒靖南侯的招牌響亮。
  盛樂城的這支兵馬先一步出去,后頭則是其他幾路燕軍在后壓陣。
  鄭凡默默地將自己頭盔上的護面給拉了下來,左手在自己胸口盔甲上拍一拍,這是提醒魔丸你爹要上戰場了,
  喂,別睡了。
  “主上,要不您帶兩百騎兵游弋統攬全局?”
  “滾,老子在田無鏡那兒可是憋壞了,老子要打仗!”
  梁程點點頭,表示理解。
  任誰離開了學校出來工作那么多年后,又被強行“送”回了“學生時代”的生活,都會很煎熬。
  “老規矩,你來指揮。”
  “那主上來喊沖鋒吧。”
  “嗯,咳咳………”
  鄭凡清了清嗓子,拔出自己的刀,高高舉起,
  “唰!唰!唰!”
  四周,所有騎士都舉起了自己的兵刃,整齊肅穆。
  這可是專門練過的,雖說梁程沒按照“走正步”的方式去練兵,但倒是著重練了幾個配合動作,其目的,就是為了在此時配合主上爽一發。
  當然,訓練這個的時候,特意把樊力給撇開了,生怕樊力像最開始那般帶歪了這幫人又跑去喊“烏拉”。
  “燕軍!”
  所有人齊聲高吼三聲,同時將兵刃敲擊自己甲胄三下,
  “必勝!”
  “必勝!”
  “必勝!”
  呼………
  舒服了,舒服了,舒服了。
  鄭凡刀口向前,
  “殺!”
  ………
  野人的營盤內,王正端坐在箭塔上,看著遠處的情況,他的旌旗插在身后。
  燕軍營寨的異動自然瞞不住這邊,四下里,營寨內的野人們也馬上調集起來,開始準備防御,但因為不熟悉這種戰術,所以仍然顯得有些亂糟糟的。
  野人王伸手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
  其實他并不是不清楚將勇士們困在營盤內對于自己這邊而言簡直就是自縛手足,野人還是更擅長騎射馬上作戰。
  但沒辦法,誰叫對面是當世騎戰第一的燕軍呢?
  在營盤里,興許還能抵抗一會兒,這真要拉出去野戰,可能一波流就被沖沒了。
  這種呆仗,是這位野人王最不喜歡打的,但在對方單兵和群體實力都超過自己的前提下,也只能硬著頭皮這般玩兒了。
  王仰著脖子,伸了個懶腰,對身邊唯一留下的一位面戴鐵面具的護衛吩咐道:
  “開始吧。”
  護衛蹲了下來,將自己身上的衣服脫下。
  野人王也蹲了下來,一起脫衣服。
  下方的野人們不會知道,在他們頭頂的箭塔上,自家的王正在和一個男護衛一起脫衣服。
  “王,現在奴才知道,當初你給我這個鐵面具,說是獎賞給自己最信任最信賴的勇士,原來是騙我的。”
  “現在才發現,晚啦。”
  “虧我還高興了這么久,這鐵面具也一直戴著,睡覺都不摘,洗澡也不摘。”
  “我說呢,你都不洗洗的么,怪不得上頭的味兒這么重,這上面居然還有一層黑泥。”
  “王您又沒早點告訴奴說奴以后要給你當替身。”
  “誰叫你我身長體量差不多呢?就是這臉,也長得和我有七分相似。”
  “王,內襯也要脫?”
  “脫了,脫了,你見過幾個普通族人內襯還用絲綢的,要是一不小心摔倒了或者磨破了外甲,里頭的絲綢漏出來豈不是暴露了?”
  “王當真是深思熟慮。”
  “你的內襯呢?”
  “王,族內穿內襯的,就那么幾個人。”
  “你不覺得磨得慌么?”
  兩個人蹲在箭塔上面,快速地換好了對方的衣服。
  野人王將鐵面具拿在手里,覆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王,我這會兒是不是應該向您提一點要求?以前聽昂達講的那些四大國的故事里,基本都是這樣子的,死士去死之前,都會被賞賜的。”
  “快說,本王趕著逃命呢。”
  “王,我一直有件事放不下。”
  “你無親無故的一個孤兒,有什么放不下的?”
  “我還沒嘗過女人的滋味。”
  野人王伸手在這名護衛的肩膀上拍了拍,語重心長道:
  “阿萊,你放心,以后本王大不了多吃點苦,受點罪,幫你多嘗幾個女人。”
  “多謝王,王的大恩大德,奴只能來世再報了。”
  “嗯,放心,來世我還會來找你,讓你繼續當我的護衛。”
  “王,奴好激動啊,奴居然可以當王了。”
  “你得讓下面的勇士們看見,他們的王一直在這里,和他們在一起。”
  “王放心,奴這些年來,一直在注視著王,我肯定能扮得和您一模一樣。”
  說罷,
  這名叫做阿萊的野人護衛站起身,目光向下環視,下方此時也有不少野人在向箭塔上看,他們清楚,自家的王,此時就在上頭注視著自己。
  阿萊向身后椅子上一靠,
  微微側著,
  同時,
  左手開始摩挲著自己臉上的那道刀疤,
  臉上掛著似有似無的微笑。
  擺好動作和姿態后,阿萊問道:
  “王,你怎么還不下去?”
  野人王手放在鐵面具下方的下顎位置撫摸著,
  道:
  “難道本王以前一直喜歡擺這個傻樣?”
  
  
第74章 勝了,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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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騎兵沖鋒到營盤前,前排騎士已然將鎖鉤拋了出去,套上前方的柵欄后,開始向兩翼迂回,借助著馬力開始“拔寨”。
  后續跟上的騎兵則張弓搭箭,負責壓制營盤內的野人。
  再后頭的騎兵則分出一部分,撐起馬槊,開始調養馬力,余者已然下馬,準備步戰推進。
  營盤內有壕溝還有各種各樣的障礙物,在沒有充足沖鋒環境下強行扎堆騎兵沖擊,到最后只能是人和戰馬擠壓成一團,成了活靶子。
  前鋒軍所要做的,是在營盤上撕開一道口子,推出足夠的戰場面積,以供后續兵馬的進入。
  一支兵馬,整套動作,數個分工,都井井有條,這都是梁程在天斷山脈里打那些野人聚落時練出來的。
  為此還特意鬧出過一個笑話,就是那座野人寨子明明已經投降了沒有戰心了,但梁程依舊斬殺了兩個敷衍了事的校尉,讓麾下兵馬重新按照要求,把一個已經“投降”了的野人寨子給打了下來。
  人們總是很向往談笑間檣櫓飛灰湮滅的寫意,殊不知,真正的強軍還是歸功于平日里的嚴謹堆積。
  遠處,正在觀望著戰況的田無鏡在此時開口道:
  “如何?”
  王戈等一眾總兵官臉上都露出了欣賞之色,大家都是老軍伍,自然清楚要做到如此嚴整有序地進攻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尤其還是在以步戰為主之時。
  田無鏡開口道:
  “我燕軍野戰無懼任何對手,但攻堅之戰卻是明顯的軟肋,日后若是南下,乾人的堡寨城池將是我大燕鐵騎躲不過去的阻礙。”
  王戈開口道:
  “侯爺,鄭城守確實練兵厲害。”
  “等這次仗打完了,你們去學學。”
  “我等遵命。”
  “我等遵命。”
  田無鏡轉而又下令道:
  “王戈,張誠,不用等了,收整你部兵馬,準備跟進吧。”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此等攻勢之下,若是還不能撕開野人營盤的口子,那里頭就不是野人了,而是乾國最擅長防御戰的西軍了。
  王戈、張誠兩位總兵齊聲應諾后,策馬歸入己方陣列,隨即,兩部近萬騎兵開始了前壓。
  而在營盤西北口方向,在沒有多少意外地切開了野人營寨口子后,鄭凡這支人馬已經開始迅速地推進,雙方開始了近身廝殺。
  鄭凡手底下這次帶出來的兵馬,一千靖南軍那自是不提,剩下的晉國潰卒,在面對野人時,士氣也不是問題,況且三晉騎士本來的素質就不錯,一陣沖殺之后,營盤被撕開的口子正在越來越大。
  箭塔上,阿萊繼續撫摸著自己臉上的傷疤,野人王,早已離開。
  阿萊能清楚地看見,局勢,正在越來越不堪,且坐得高望得遠,西面大批量的燕軍已然在跟進了。
  不是因為自己這邊的勇士沒有去死戰,事實上,因為有自己這個“王”坐在這里陪伴著他們,他們一個個在廝殺時,都顯得很是無畏。
  但問題是,對面的燕軍,也不是貪生怕死之輩,當雙方在士氣上沒有太大的差距時,其他方面的素質就開始凸顯出差距了。
  燕人的甲胄、軍械以及燕人的作戰秩序,讓還沒脫離部落混戰廝殺習性的野人勇士們很是不習慣,往往就是一群野人沖上去,燕人先是穩住陣腳不去對沖,待得雙方僵持一段時間后,燕人再選擇幾個方向一起突進,很快這邊的野人就潰退了下來。
  阿萊腦海中浮現出王曾說過的話,他說我們圣族距離真正的開化,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但首先,得有那條路。
  阿萊清楚,阻擋住野人繼續在路上走的障礙,不是眼前的燕人,而是那道晉國的雪海關。
  “嘩!”
  阿萊站起身,
  他舉起了自己身后插著的王旗,
  這是一桿用雪原上雪豹皮革制成的旗幟,阿萊舉著它,揮舞起來。
  廝殺吧,圣族的勇士們,
  你們的“王”,
  和你們在一起!
  這一刻,阿萊感覺自己就是真正的王,他真的成了那個自己每天都會注視的那個人。
  王還說過,其實每個人圣族勇士,都是自己的王,也都是族群的王。
  阿萊當初還不是很理解這句話,和其他首領喝酒時,聽那些首領分析說,是不是王覺得我們手底下的勇士數量太多了,王開始不放心了?
  現在,阿萊才真正懂得了這句話的含意。
  當你的族群需要你站出來時,你就是你族群的王者。
  只可惜,阿萊不會寫字,野人的文字很早就已經斷代了,除了一些接引者會閱讀古老的文字以外,大部分野人都不熟悉自家的問題,有些類似“野人王”這種曾出去見過世面的,所學所會的,反而是昔日的夏語夏字。
  阿萊真的很想把自己眼下的感覺給記錄下來,如果有機會的,可以留給其他族人去看,他真的很想去分享自己此時的激動和感悟。
  “啊啊啊啊啊!!!!!!”
  樊力一聲怒吼,手中的雙斧頭揮舞,外加其身上套著的“鐵罐頭”甲胄,像是一臺推土機一樣,成功地沖破了野人的防線,后續的兵馬馬上跟進,硬生生地將這個口子給撕裂了。
  自此,野人在這塊區域的堵“口子”,算是完全失敗了,戰場不再僅僅局限于一小塊區域,開始快速地擴大。
  與此同時,身后的鐵蹄聲傳來,在前鋒軍成功打開了戰場面積后,王戈和張誠所率的增援兵馬不需要下馬,直接沖了進去。
  戰馬的沖勢加上刀口的鋒銳,讓這些悍不畏死渴望為王護駕的野人勇士們失去了最后的抵擋能力。
  一條條戰線被切開,被擊潰,一個個兇神惡煞的燕軍士兵殺了進來,戰局也如雪崩一般,開始崩塌,野人們已經潰不成軍,無法再進行指揮,只能被團團分割,等待絞殺。
  而此時,大營里還有最后的不到八百兵馬并未投入戰斗,他們是預備軍。
  阿萊停下手中的旗幟,不再揮舞。
  有時候,這種無力感,才是最為絕望的,這個世上,永遠都不存在一個你已經拼盡了一切卻必然會勝利的道理。
  阿萊翻身,單手抓著王旗另一只手則抓著箭塔的柱子滑了下來,當他落地后,附近的很多野人馬上向他這邊靠攏過來。
  野人們并沒有發現,自己的王,其實已經換人了。
  “上馬,沖出去!”
  阿萊大吼道。
  他清楚,王讓自己代替他,是為了爭取時間,而不是希望給他一個“體面”的死法。
  四周的野人馬上翻身上馬,營盤前方已然崩潰,所以阿萊毫不猶豫地率領身邊最后一群不到千人的野人勇士騎馬從后方營寨沖出。
  鄭凡撐著刀,身上甲胄已經被鮮血涂抹了一遍,一邊大口喘氣一邊對身邊的梁程道:
  “贏了吧?”
  梁程的表情則顯得有些嚴肅,他看著鄭凡,
  道:
  “主上,好像有點問題。”
  …………
  “侯爺,那是野人王的大旗。”
  總兵李定東向靖南侯說道。
  田無鏡目光微凝,搖搖頭,道:
  “這仗,有問題。”
  問題,從一開始就有苗頭了。
  “侯爺是擔心這是誘敵深入?”李定東問道。
  “不,本侯想的不是這個,那位野人王敢玩誘敵深入,那本侯倒是可以看看,他有多大的肚皮,才能吃得掉我們。
  本侯擔心的是,他們不是在誘敵深入,而是真的,在這里只布置下了這么一點兵馬。
  虛者虛之,疑中生疑。”
  說到這里,田無鏡眼里露出了一抹無奈。
  他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且這個可能在此時看起來,越來越現實了。
  一只王帳,一桿王旗,矗立在那兒,卻壓住了燕軍的腳步。
  眼下更是將一座偌大的營寨,只留不到一萬兵馬,似乎就是送到自己嘴邊一樣。
  一萬兵馬作為代價,拖延自己的腳步,所圖謀的,肯定是比這一萬兵馬要重要得多得多的東西。
  田無鏡的目光,緩緩地挪向東南方向。
  “侯爺,那桿王旗………”李定東問道。
  他這個層次的將領,可能知道如何打好眼前的仗,但大方向的東西,就不是他所擅長的了。
  “你部追擊。”
  田無鏡下達了命令。
  李定東馬上整軍出擊。
  田無鏡繼續坐在貔貅的背上,前方的戰事幾乎已經定居,他向來對已經拿到手的勝利沒太多的波瀾。
  反倒是在此時,腦子里忽然浮現出鄭凡嘴里曾冒出過的一句話:
  豬隊友。
  這個話,聽起來很新奇,但也能很快理解字面上的意思。
  嘆了口氣,
  田無鏡伸手抓了抓貔貅的鬃毛,
  貔貅臉上露出了享受之色,它很喜歡和自己主人的這種親昵方式。
  一如外面看起來再冷眼高貴的女人,只不過是因為你沒那個資格讓她在你面前顯露出柔弱嬌媚罷了。
  “司徒雷,你可千萬別是那個豬隊友。”
  ………
  大燕永平元年夏,
  成國八萬大軍再出雪海關北伐,于諾湖遇伏,全軍覆沒,雪海告破,野人入關。
  
  
第75章 雞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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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這就像是那個黃飛鴻系列的一部電影結尾,好像是參加完獅王爭霸賽后黃飛鴻說的那句話:
  我們贏得了金牌,卻丟了江山?”
  鄭凡一邊喝著茶一邊說道。
  面前,薛三正在烤肉,樊力在幫忙堆柴火,梁程坐在邊上看著。
  那一戰結束后,燕軍再度向東挺進,就未曾再遭受來自野人王所部的阻擊,路上所遭遇的,基本都是當地野人部族的零星抵抗。
  然后,成國雪海關被攻破的消息傳來。
  靖南侯下令大軍停止東進,就地駐扎。
  這次駐扎和之前為了養精蓄銳大戰不同,這次純粹是因為這仗根本就沒法繼續打下去了。
  薛三將先烤好的半只兔子遞給了鄭凡,道:
  “主上,這司徒家起初一開始,還覺得吊吊的,沒想到,居然是個憨逼。”
  “啥事兒?”樊力喊道。
  “吃你的肉去!”
  薛三轉頭繼續對鄭凡道:
  “主上,這樣一來,這仗是真的不好打下去了啊,咱們是不是就得班師回朝了?”
  “不清楚,還得等著靖南侯拿主意,阿程,你覺得呢?”鄭凡問道。
  “主上,這仗,大概是真的打不下去了,繼續東進的話,我們這支兵馬很可能會遭遇那位野人王重兵的堵截,先前我們能一路勢如破竹,也是因為野人王的重點一直放在雪海關一線,現在,他完全可以騰出手來了。
  再者,大軍孤懸雪原,本就是很危險的一件事,最近我發現,軍中生病的士卒開始越來越多了。
  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沒有一個確切的戰略目標。”
  鄭凡一邊聽著一邊喝著茶,自從入雪原來,肉食真的是吃膩了,得需要茶水來刮一刮自己肚子里的油膩。
  “不好弄了啊,不好弄了啊。”
  鄭凡感慨著,這明明是一路打勝仗,結果卻打成了這樣子的一種局面。
  雪原太大了,大到你想去統治和想去玩什么“亡國滅種”,其成本,都是你無法承受之重。
  梁程開口道:
  “除非燕皇愿意拿出當初南下乾國時的那種魄力,調集三十萬以上的鐵騎,再入雪原,為此不惜打個兩年時間,才有可能徹底擊垮和平定雪原。”
  鄭凡馬上道:“這不現實。”
  打乾國,能得到人口和財富;打晉國,能得到土地。
  打雪原,能得到什么?
  也是能有,比如這次繳獲的牛羊馬匹肯定不少,差不離能讓鄭城守和盛樂城附近的一眾豪強地主們吃個飽,但想想看三十萬大軍出征,這得是多么恐怖的一個后勤負擔,到時候,繳獲來的牛羊根本就不夠吃的。
  而且,要是那位野人王和你玩兒個游擊戰,玩兒個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故意不和你決戰,故意躲著你,難不成真得讓三十萬鐵騎在雪原上和他們玩兒貓捉老鼠的游戲?
  事實已經證明,那位野人王,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兒。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平定了雪原,這么廣袤荒涼的區域,又該如何去統治?
  十年二十年后,必然會有反復,鎮壓下去還好,要是沒鎮壓下去,那就是辛辛苦苦那么多心血全都付諸東流。
  這時,有一名親兵走了過來。
  “鄭大人,侯爺喊您過去。”
  鄭凡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薛三拿起剛烤好的一塊山雞,道:
  “主上,帶上這個去,里頭有雞肋,可以湊個金句。”
  魔王們為主上在大人物面前的表現,也是操著不少心。
  梁程則無情地駁斥道:
  “楊修是怎么死的?”
  薛三不說話了。
  鄭凡用眼神和幾個屬下示意了一下,沒去拿什么雞肋,先收整了一下甲胄,就來到了帥帳。
  帥帳內,田無鏡一個人坐在那里,手里拿著一本書在看。
  旁邊有一個爐子,上頭應該是在燉著湯,還挺香的。
  等鄭凡走近一些,才發現田無鏡手里拿著的是居然“鄭氏兵法”。
  鄭城守的老臉當即一紅。
  見鄭凡進來了,田無鏡放下了手中的書,示意鄭凡坐下。
  鄭凡坐了下來,田無鏡指著那本書,道:
  “那一日的情況,很像是你書中‘空城計’。”
  瞎子在幫鄭凡“著書立作”時,是將孫子兵法和三十六計都加進去的。
  “侯爺………”
  “唉。”
  田無鏡發出了一聲嘆息。
  在鄭凡的印象中,田無鏡很少會露出這種情緒,他一直都宛若一座磐石。
  “局勢,已經糜爛了,你可能不曉得,雪海關往南,對于野人而言,相當于是一馬平川,現在最壞的估計,野人已經在小半個成國境內肆虐了。”
  “這么快?”
  “這個沒什么快不快的,百年多前開始,晉人就已經在雪原上建立自己的城池堡寨了。
  所以,雖說雪海關因為地形原因,乃是卡住雪原和三晉之地的一處咽喉,但實際上,它早就不是晉人防范野人的前頭堡。
  也正因此,雪海關往南,晉人根本就沒有什么重鎮和防御。”
  晉人幾百年來,都是壓著野人在欺負,等到司徒家確立了晉國東部最大氏族地位之后,也在不斷地對外開發。
  晉國和雪原,有天斷山脈做天然阻斷,盛樂城到雪原這條路,其實算是穿越天斷山脈比較好走的一條路了,否則這里也不會形成商貿路線,而在天斷山脈最東側,則有一條坦途,直接連系雪原和晉國,這條坦途上的那座關口,就是雪海關。
  但因為早早地將戰線推到了雪原上,所以雪海關固然地理很不錯,但在戰略上,不被重視快百年了。
  這次成國一連串的失敗,將關外雪原上的城池和據點幾乎葬送后,才想到了雪海關的重要,誰知道又是一波送,雪海關也丟了,再接下來,野人南下,當真是平順得很。
  “你之前說的,想在盛樂城領一個鎮壓野人的差事,這事,怕是不成了,成國那邊的情況可能比想象中嚴重,挺不挺得住,還很不好說。
  若是司徒家沒有挺住,三晉之地,有一半將淪為野人的牧場,且野人還將掌握晉人的工匠等各種技術,他們的勇士,也能披上甲胄,不會再像這次所面對的對手那般脆弱了。”
  “這是大事,末將曉得輕重。”
  以前,野人只是小患,時不時地敲打敲打也就行了,鄭凡倒是可以接這個差事。
  但眼下,野人很可能泛濫成大患,燕國朝廷也不可能讓鄭凡去應對,肯定會安排一位大將。
  現在成國還沒被滅,局勢沒徹底崩盤,所以朝廷很可能讓李豹部移師信宿城一線。
  如果局面繼續惡化下去,說不得就得讓靖南侯親自去統鎮那一線了。
  “那位野人王,也確實是一個人物,這一次,可以說是出兵不夠,也可以說,是那位野人王以最小的代價,換取了他想要的東西。”
  “侯爺勿憂,實在不行,日后我們再從司徒家地界那兒打過去,重新把雪海關奪回來就是了。”
  “這是朝廷上會考慮的事,不過,說到底,也不算盡是壞事,說不得面對如此局面,司徒家很可能會選擇向陛下請求內附。”
  內附,也就是舉國來投,歸順你,自降皇位。
  因為在這場戰事上,燕國一沒有趁火打劫,二還出兵幫了你,人情和道義上都可謂是滿分;
  二則是,眼下楚國在內訌不提,就算楚國沒內訌,司徒家和楚國之間可是斷斷續續摩擦小仗打了數十年,自是不可能求助楚國的。
  至于乾國,先不說乾國軍隊的戰斗力,就算司徒家愿意請,乾國也愿意派兵來,信不信你大軍剛出乾國境內,很快燕國鐵騎就過來收人頭?
  所以,司徒家眼下只有選擇內附大燕。
  這樣一算,燕國這次的獲益,還是很大的,當然了,前提是司徒家不能再被一波流給帶走,否則剛剛結束三國大戰的燕國,又將去收拾東晉這個爛攤子。
  “侯爺,我是真的想不通,司徒家怎么能蠢到這種地步的?”
  “這里頭,有內因,具體是什么情況,得等日后那邊軍報傳來。不過本侯猜測,應該是司徒雷弒父奪位,導致司徒家內部出現了分裂,司徒雷是老家主第三子,雖說不是嫡子,但卻是最優秀的一個,也被公認的是司徒家日后接班人。
  他兩個哥哥,則早早地被其踹開,美名其曰,鎮守雪原,以備邊患,為家族戍邊。”
  “所以,這里頭………”
  “暫時還無法確定,且看之后是否會傳出司徒雷兩個哥哥戰死的消息吧,不過密諜司最早對那位野人王的調查里,就有猜測,說這位野人王和司徒家的大公子二公子有著很密切的關系,在他們面前,自詡是義孫,喊著他們二人大爺爺二爺爺,也和那兩位公子有密切的生意上的往來。”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司徒家敗得還真不冤,當然,你也不能怪司徒雷自毀長城,因為在之前誰都無法預料,野人會再度成了氣候,原本他那兩位哥哥,只是被丟出去發配遠離政治中心而已。
  再有者,就是那位野人王,也真是能放得下架子,認司徒雷的兩個哥哥當爺爺,這比認做義子還要舔得過分。
  但這也算是舔盡甘來了。
  田無鏡指了指其身邊小爐上的鍋,道:
  “不說這個了,喝點雞湯?”
  “侯爺的雞湯,末將還是要喝的。”
  “呵。”
  鄭凡打算起身去端時,田無鏡抬手示意鄭凡坐下,他自己用手將鍋給拿起來放在了桌案上,又拿過兩個碗,開始盛湯。
  盛湯時,田無鏡舀出一塊雞肋,送入了鄭凡的碗里,同時問道:
  “雞肋,你喜歡吃么?”
  “喜歡!!!”
  鄭凡不顧燙,直接伸手拿起雞肋就用牙齒強啃,嘎嘣嘎嘣脆。
  田無鏡搖搖頭,道:
  “只是這雞肋,又沒什么肉,也沒什么味道。”
  “侯爺,這陣子肉吃多了,就想吃點沒味道的東西壓一壓,喜歡!”
  “呵呵。”
  二人都端起碗,慢慢的喝湯。
  等都喝完后,
  靖南侯將碗往桌案上輕輕一放,
  道:
  “明日撤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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