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池旁的假山平臺上,鄭凡躺在上面,四娘則是正在給鄭凡按摩著。
“死僵尸也真是的,下手也不知道輕點兒。”
四娘看著鄭凡后背上的一塊塊淤青,說不心疼是假的。
“安啦,安啦。”
鄭凡倒是無所謂,反而安慰起四娘道:
“別人修煉要么是去瀑布下捶打要么是背著個大龜殼拉練什么的,
我這個,已經算是很舒服的了。”
鄭凡從沒想過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去練武,其實,上輩子,他是相信“武術”的,也認為這個世界上是有真正的武者存在,只不過應該沒有武俠小說里吹得那么神。
至于說網絡上的這個大師那個宗師,也就是當個樂子看看得嘞,真正的功夫,得從小苦熬,鄭凡清楚自己吃不了那個苦。
但形式比人強,他自己都沒料到自己這個漫畫宅男,居然會在死后來到這個異世界,不管是出于對自己負責還是對自己的這些手下負責,自己都必須操練起來。
“主上,咱能換個方式練習不?”四娘開口建議道。
修煉武者,有點太慢了,而且,太容易把自己搞殘了。
“嗯?怎么說?”
“這個世界,不僅僅是有武者,主上可以去修煉一些其他的東西,只要是能變強不就可以了么?”
“修煉其他的東西?”
“我聽說,魔法師的修煉,如果天賦好的話,很容易一日千里。”
“額…………”
“而且,那些魔法師基本都是細皮嫩肉的呢。”
“這個,以后再說吧,先把筋骨熬煉起來,再學一點基本的搏殺套路,總歸是沒壞處的。”
做事不能半途而廢的道理,鄭凡還是懂的,也不至于才吃了幾天苦就像是去走捷徑。
“那么……可以讓阿銘咬主上您一口,您差不多就能獲得低級血族體質了。”
“變成吸血鬼么?”
這個建議,鄭凡是真動心了。
吸血鬼那超越普通人的恢復力,這直接就意味著自己生存能力的直線上升啊。
哪怕已經在堅持修煉了,但鄭凡也不認為自己有朝一日真的能夠沖殺到自己手下這些魔王的前面。
他只是一個吉祥物,只要自己一直坐在后面,不掛掉,就是對這些手下的最大支持了。
如果條件允許的話,自己還能給自己弄點兒buff,群加藍或者群回血什么的。
“恩呢,待會兒奴家去找阿銘提一下,雖說他現在還沒恢復多少,初擁數目應該有限,但不管怎么樣,咱終究是自家人,與其便宜了外人,還不如肥水不流外人田。
您說是這個道理吧,主上。”
“嗯……”
鄭凡一開始還能保持著清醒和四娘聊著天,慢慢的,他就熬不動了,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四娘見狀,拿起旁邊的一條毯子,給鄭凡蓋了上去,然后輕手輕腳地離開了這里。
走出來,關了門,剛轉過身,四娘目光當即一凝,于其身邊位置,一道道宛若蛛絲的細線開始繃緊。
“咳咳……是我。”
那道忽然出現在黑影開口了,是瞎子北。
四娘長舒一口氣,周身的絲線撤除,有些埋怨道:
“大晚上的,你出來溜達也不曉得打個燈籠,冷不丁地往那里一杵,真要嚇死個人怎么辦?”
“我,打燈籠?”
“對啊,方便不了自己至少能方便一下別人吧,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特性,可以靠精神力能夠屏蔽別人的感知。”
“行,以后我晚上出門打燈籠。”
“有事?”
“有事。”
“行唄,但別在這兒說,主上這里已經睡下了,別驚擾到主上。”
“好,去涼亭。”
…………
讓四娘有些意外的是,亭子里,已經坐了不少人了。
梁程、阿銘、薛三以及樊力都坐在那兒,涼亭石桌上還預備好了一些簡單的小菜。
“喲,這是開會么?”
風四娘在梁程身邊的空位上坐了下來,隨即有些好奇道:
“什么香味?”
梁程的面色有些繃住了。
“哦嚯嚯……”四娘捂著嘴笑了起來,眼角余光還掃了一眼坐在對面的阿銘,道:“看來,你們倆關系挺好啊,剛弄出來的,我和主上都沒用呢,卻先給你用上了。”
“咳咳……”瞎子北干咳了幾聲,道:“說正事吧。”
“正事兒?對了,阿銘,改明兒你咬一下主上。”
阿銘搖搖頭,道:“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但現在不可能,我現在恢復的力量太有限,如果這會兒把主上變成我的初擁,主上是能獲得一些超越普通人的恢復能力,但大概半年后,主上就會淪為只知道喝人血的野獸,連理智都會喪失。”
四娘盤算了一下,道:“感覺,也挺不錯的啊,壽命能增加么?”
“只要新鮮人血充足,理論上,是能活過超過一百歲。”
“嘿,也不是不可以考慮嘛,唉,就是有一個問題,主上要是神志不清了,我們去舔他,他還能有感覺么?”
阿銘思考了一下,道:“人給狗喂食物,喂得久了,狗還能對人搖尾巴呢。”
“說正事吧。”
瞎子北忍不住打斷了現在的對話,
尼瑪,
這是大不敬啊!
涼亭里的眾人都下意識地挺直了后背。
瞎子北很滿意地點了點頭,像是自己真的看得到一樣。
“今晚小組會議的主題是…………”
瞎子北把自己面前杯子里的酒倒在了桌上,這些酒水冥冥之中被一股力量牽引著飄散在空中,形成了兩個字:
修煉。
“梁程,先說說主上最近幾日修煉的情況吧。”
這幾日,一直是梁程負責和鄭凡的修煉,肯定得先詢問梁程。
“主上以前,完全沒有搏殺經驗,不會套路,不會身體運用,反應力方面,也不夠敏銳。”
因為主上不在這里,所以無人反駁。
“不過…………”
梁程的這個轉折,讓在場眾人不由得都豎起了耳朵。
顯然,沒人真的希望自家老大,是個廢物。
雖然,不管主上是不是廢物,是不是廢柴,大家都會一如既往地尊重他、守護他、呵護著他和舔他。
“主上的力氣,很大。”
“有多大?”阿銘問道。
“主上從蘇醒到現在,還沒有一個月,按理說,一具臥床半年的身體,哪怕被照顧得再好,身體各方面的機能也會退化很大,后續,除非經過至少半年的調養,否則很難恢復。
但主上的力氣,卻堪比一個經常練武的成年男性。”
薛三抿了抿嘴唇,他腦海中馬上浮現出了在戰場上被主上一刀收了人頭的家伙。
“嗯,問題,大概就出在這里了。”瞎子北手指一會兒,浮在上空的“修煉”二字流入其嘴中,被他喝了下去,緊接著,繼續道:
“我一直有一個疑惑,那就是,我們力量的恢復和主上之間,到底有什么具體的關系。
有一點可以確認,那就是,我們需要獲得主上的認可,所以,堅持無條件舔主上的原則,不能動搖。”
大家一起點頭,
如果不是為了力量,誰愿意當舔狗呢?
但只是舔一舔就能獲得力量的話,這世上還有比這個更為劃算的事情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也沒什么好矯情和看不開的。
“但問題在于,我們所有人的力量,確實是都恢復了一點,但在這基礎上,反正我是用了各種各樣的方法,都沒辦法再這已恢復的基礎上提升絲毫了。”
“嗯。”
“嗯。”
在座諸人一起點頭。
他們對于力量的渴望,是超乎正常人想象的。
他們不在乎錢,不在乎名,他們只在乎一個自由自在,而沒有力量,你根本就自由不起來。
“瞎子,你到底發現了什么,直說吧。”四娘對瞎子北說道。
“我的猜測是,我們的實力恢復程度,很大可能,是和主上的實力,有關。”
“這是什么意思?”薛三有些不明所以。
四娘則是微微皺眉,若有所思。
梁程則是繼續古井無波,阿銘嘴唇挑了挑。
其實,在座的,都不是蠢人,一些猜測,不一定他們就真的沒想過,哪怕是發問的薛三,天知道他是不是只是習慣性地給瞎子北搭個臺子?
“主上昏迷時……嗯,用一種類似網游的說法,就是主上處于離線狀態,我們作為主上的手下,其實也是相當于主上的坐騎……”
“咳咳…………”
四娘咳了一聲。
“好吧,相當于寶寶。
可能也因為主上的離線狀態,導致我們自己的等級,也是灰色的,我們雖然能行動,但我們的屬性面板上,是灰色的。
而當主上蘇醒后,主上的等級,可能是1級。
那么,我們的等級,也就變成了小于等于1級。
這個基礎,是先要獲得主上的承認,有點像是和站在新手村村口的老大爺聊天。”
大家都在思考著瞎子北的話,阿銘則率先開口道:
“也就是說,因為主上還處于1級狀態,不,換句話的意思就是,只要主上自身的實力水平不提升,我們就得一直被主上給壓制著?”
“是這個意思。”瞎子北點頭道。
也就在這時,
平時聚餐開會時,都少言寡語,只知道悶頭吃喝的老實人樊力,他的一句話,讓涼亭內的氛圍,瞬間降入到了冰點。
樊力先是很憨厚地笑了笑,
有些靦腆地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發,
開口道:
“那么,如果把主上砍了,限制是不是就解除了?”
全場,
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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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慌,
抱緊龍!
“如果,把主上殺了,我們的限制,是不是就沒了?”
此時的涼亭,真的很涼。
樊力的話音過后,是一段很長時間的沉默。
而這種沉默,卻也同時意味著一件很可怕的事實,且這個事實,會讓在場的六個人,都感到一種羞愧和自責。
因為,
沒有人在第一時間站起來駁斥樊力的大逆不道,
沒有人發聲去迅速呵斥樊力你的思想很危險啊!
沉默,
意味著大家在思考,
而思考,
意味著大家在猶豫,
猶豫,
則意味著,大家……心動了。
大家真的是在自己心里去權衡利弊,真的是去在猜測,這么做的話,是否能成功。
如果一開始沒發聲的話,其實已經將自己這點小心思給表露無疑了,這時候再去說什么表忠心的話,再去說什么割裂的話,
糊弄誰呢?
尤其是在座的,以前哪怕不在一本漫畫里還好說,但都在這個世界聚集在一起生活了半年了,互相是個什么德行,誰心里沒譜?
但,
總得有人開口來把這一場沉默給結束掉,否則,整個團隊也將因此出現裂痕。
而開口的,
不是瞎子北,也不是四娘,
而是梁程。
“我以前帶過兵,打過仗,別的不說,類似鎮北侯家的這次拿幾千民夫的命當誘餌的事兒,甚至比之更過分的事兒,我也做過不少。
但不管怎么樣,對自己的部下,對自己的士兵,哪怕讓他們去斷后,哪怕讓他們去送死,我都會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
一個將軍,可以欺騙自己的敵人,甚至可以欺騙自己國內的君主,但如果連自己的屬下自己的袍澤都欺騙,他就失去了其存在的意義。”
梁程拿起自己面前的酒杯,
緩緩地舉起,
“我們,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用世俗的評價標準來看,我們其實都是十惡不赦的惡魔。
我們看透了很多事,我們可以更灑脫,也可以更自由,可以去更加恣意地追求自己所想要的那種感覺。
鮮血,生命,殘虐,暴戾,
我們可以以此為樂,我們可以無拘無束,
但我們終究,還是我們。
我們之所以還是我們,是因為我們,有性格,有棱角,有特色,有追求,而不是一具,單純地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機器。
否則,我們都可以改名了,還需要什么名字?
就像是一個氣泡,它的出現,就是為了上浮,等浮出水面后,再爆掉。
真的,說起來,是不是很好笑,當初我們還只是普通人時,我們對人家承諾過,讓他自己去選擇,是想要富貴平凡的過一生還是去追求一些刺激的事情。
在那時,我們愿意守護他,讓他一輩子當一個富家翁。
現在,
我們已經恢復了部分實力,雖然很少,
但我們心里卻開始得隴望蜀了!
我為自己感到羞恥,真的我也知道我沒資格說這種話,我也不干凈;
這杯酒,大家一起喝了,然后,剛剛樊力的那句話,剛剛大家心里所動的那些想法,全都……忘了吧。”
阿銘舉起了酒杯,薛三舉起了酒杯,風四娘舉起了酒杯,樊力舉起了酒杯,瞎子北也舉起了酒杯。
然后,大家一飲而盡。
涼亭內的溫度,回升了一些。
瞎子北囁嚅了一下嘴唇,重新開口道:
“其實,有一點道理,大家應該能想明白,玩家的號如果被銷了,他名下的坐騎……
不,他名下的寶寶,還能繼續存在著么?
事情要真那么簡單,孫猴子取經時為什么不干脆把唐僧腦袋割下來腌好帶著去大雷音寺交差?
所以,這件事,就此打住吧。
下面,繼續聊正事。
根據我的那個猜測,我們下面要做的事,分為兩大類;
一類,則是經濟財富上的發展,勢力的發展,包括那三百騎的編制,包括他們的訓練,他們的裝備以及主上這個水分很大的護商校尉在虎頭城這一畝三分地,如何去爭奪話語權和影響力。
另一類,則是尋找方式,不惜一切代價,去提升主上的實力!
這個世界,有魔法,有斗氣,有修士,有武者,有太多太多的體系,而且還統一地分為九品,我們要做的,就是讓主上一步一步地把品級提上去!”
第二類,才是重中之重。
因為只有將七人的實力給提升上去了,實力握在自己手上,才是以后發展的真正根本,而不用去借用太多的術和合縱。
我拳頭夠硬,直接一拳將敵人打破,這才是最為正道的發展路線。
“所以,給主上選擇什么路線好呢?”四娘嘀咕道,“僵尸說主上的力氣有點大。”
“斗氣,怎么樣?”
薛三提議斗氣。
“還是武者吧,斗氣畢竟有點偏西方了一點,想學有點困難。”阿銘說道。
“是的,還是需要因地制宜。”瞎子北附和道,“西方的力量體系,以我們現有的條件,很難真的深入接觸到。
據說,魔法師和斗者,燕國是有的,但數目很少,且大部分都在燕國國都的書院里做交換生又或者是在類似使館的地方當武官。
我們目前,沒有能力去大燕國都綁老師。”
“綁老師?”風四娘吸了一口氣,像是終于明白了什么,道:“瞎子,你今晚把我們喊過來,是為了給主上綁……不,是為了給主上請老師?”
瞎子北“嗯”了一聲。
“所以,已經確定了是么?”阿銘忽然覺得有些無語,這死瞎子,賣什么關子,害得樊力那個鐵憨憨把那句話說了出來,讓大家大晚上的如此尷尬。
瞎子北聳了聳肩,似乎知道大家此時對自己埋怨,但他也沒辦法,因為就是他,也沒想到會有人說出這種話。
“是的,這,才是我召集大家今晚聚集在一起的原因,結合現有條件以及主上自身的現狀,我覺得,給主上找一個武者老師,是很有必要的一件事。”
說著,
瞎子北開始繼續分析道:
“梁程,雖然格斗能力很強,但他的方式,更多的還是依靠自身僵尸的血統,阿銘也是一樣,這些東西,除非你們能將自己的血統完美地移植到主上身上,否則,主上不可能走上和你們一樣的路,你們的方向,也不適合主上。
薛三的身法和一些能力,更多的是經驗和對力量運用的理解,包括四娘和我的能力,也都要靠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機緣,本身并不帶有很強的復制性。
魔丸,就更不用說了,它的存在設定,被主上弄得就跟孫猴子一樣,出道即巔峰,怎么去復制?”
大家都太特殊了,正是因為太特殊,反而不適合一張白紙的鄭凡去臨摹。
因為,大家的存在,很大程度上,都源于種種意外,你怎么去臨摹意外?
自己人當主上的老師不好么?
肥水不流外人田啊!
而且大家肯定都會傾盡全力,毫無保留地去教,但能成么?
“嗯。”四娘應了一聲,道:“是的,主上如果模仿我們的路,只會把路給走窄了。”
“所以,既然這個世界上人口這么多,修煉體系又這么豐富,這也就意味著,每一個成熟的修煉體系,都是經過很多很多人成功驗證過的,首先,就具備了很強的復制性。”
“抓一個武者是吧?”薛三急不可耐道,“有目標么?”
“要找肯定不能找二把刀,那種只會一閃一閃亮晶晶的肯定不能要。”
風四娘如是評價道。
梁程點點頭,道:“至少,得抓一個真正入品了的,得是一個貨真價實的九品武者。”
“九品武者,有多強?”風四娘看向瞎子北,“你那個送腹水的那個女人的男人,
不是巡城校尉么,半步九品武者,有多強?”
薛三在旁邊嘿嘿一笑,道:“嘁,瞎子做事隱蔽,肯定沒被捉奸在床。”
“半步九品的,不難對付,但如果是真正的九品武者,我們單獨去面對的話,危險系數會很大。”
說這些話時,梁程想到了當初在戰場上,那位鎮北候家女將軍身邊的那位持劍老者。
“所以,就先得找目標,確認好目標后,我們六個,要一起出手,確認將其生擒!”
瞎子北說出了最終計劃。
“唔。”樊力舉起了手。
阿銘瞥了一眼樊力,沒好氣道:“阿力,如果是屁話的話,就別說了。”
樊力認真思考了一下,
似乎真的是在分析,自己將要說的,是不是屁話。
“說吧,阿力。”瞎子北嘆了口氣。
“我在商隊里,聽蠻族人說,王庭那里,有祭祀所,有天賦的蠻師都能去那里進修和學習,燕國也有軍校和學院,主上,可不可以去進入學院學習,這樣效果,會不會更好?”
薛三聞言,打了個呵欠,嘴唇開始像馬克沁機槍一樣開始瘋狂輸出:
“是的,主上先經過海選,好不容易從虎頭城里的天驕手里拿到了進入學院的資格;
然后身為廢柴的主上在學院里被排擠,被打壓,被瞧不起,不管是阿貓阿狗哪個疙瘩出來的都會刻意跑到主上面前來得瑟一番拉一波仇恨;
別問為什么,主上就是主上,是這個世間最獨一無二的煙火。
然后,主上在學院受欺負,我們又不在主上身邊,主上就跑去后山那里,要么失足掉落山洞取得了秘籍或者遇到天山童姥要傳功又或者撿到了一枚戒指,戒指里還住著一個老奶奶;
老奶奶開口就問:‘請說出你的夢想!’”
不愧是在客棧說了半年書的“小先生”,
這么多話說出來,都不帶打頓兒的,直接把阿力給說暈乎了。
薛三端起酒壺,對著壺口直接對嘴喝了好幾口,然后放下酒壺,擦了擦嘴,道:
“我支持瞎子的計劃,這個計劃,絕對比主上去什么勞什子的學院要好得多。
咱們先一起抓一個九品的武者回來,可以拿他家人也可以拿他自己的命去威脅,讓他教授主上。
等主上到了半步九品時,我們再看看自己實力提升了沒有,如果提升了,好,接下來的節奏就簡單明了了。
主上到了九品時,我們七個,六個,媽的,那個懶貨啥時候出來了,艸!
不說他了,繼續,當主上到了九品時,我們實力也提升了,我們就去抓八品的回來,折磨他,讓他教授主上。
等主上八品時,我們實力又提升了,我們就去抓七品的,然后五品的,四品的…………”
說完,
薛三“砰”的一聲,拍了一把桌子,
喝道:
“這世上,還有比這個更爽的升級方式么?”
很多孩子,在小時候并不清楚,當她正在呼呼大睡時,她的父母們,為她的教育,真的是操碎了心。
當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比如,
此時的鄭凡。
許是因為白天在挨打的緣故,經過四娘的推拿后,鄭凡睡得格外香。
醒來時,天都已經大亮了。
推開自己的房間門,門口有兩個小娘子站在臺階下候著。
見鄭凡起了,其中一個去廚房拿早食,另一個則是打熱水幫鄭凡洗漱。
對這種腐敗的生活,鄭凡心里是拒絕的。
但有時候,你如果不需要她們,其實也是在否定她們的存在價值,畢竟,她們是奴,大部分的老家都在燕國內地甚至更遠的乾國晉國。
所以,為了她們能夠安心地繼續住在這里生活,鄭凡也只能默默地“忍受”她們的服務了,唉。
洗漱好,又用了餐,鄭凡按照前幾天的習慣,拿著自己的木劍,趕到院子里來準備挨打。
不過,讓他有些意外的是,前幾日都會提前在這里等候自己的梁程,今日,卻不在。
“人呢?”
鄭凡并不認為是梁程放棄了自己,因為自己還是很有進步的,至少,扛挨打能力方面,一天一天地進步了。
“主人,四娘提前吩咐了我,讓我告訴您,今兒個他們有點事,所以今日就沒辦法再來接受主人的指點了呢。”
說話的是個少女,她原本名字里有一個“芳”字,在進宅子后,被四娘取名叫芳草。
很潤土的一個名字。
鄭凡倒是見過她幾次,似乎每次都跟在阿銘后頭,好像,她就是被阿銘“撿”回來的。
“都出去了?”
“是的,一早上就都出去了呢。”
“哦,行吧。”
鄭凡干脆自己拿著木劍,開始練習劈砍動作。
等到中午時,見四娘他們還沒回來,鄭凡就又喊來了芳草,
“他們有說去哪里了么?”
“回稟主上,好像是去了城東呢,都騎著馬。”
…………
虎頭城外的一處土坡上,六個人,各自或蹲或站著在打量著四周環境。
“瞎子,這不是你全都安排好的吧?”薛三有些不敢置信地問道。
因為這實在是太巧合了,
昨晚大家才商量出了計劃,要給主上抓一個入了品的武者回來當老師。
結果大早上的,瞎子卻忽然通知大家,目標已經找到了。
等于昨天才第一次相親,今天就去民政局了,哦不,是去婦產科了。
“是心里早就已經盤算好了,目標也選擇好了,再讓我們自由討論,然后自己站在背后默默地享受一切盡在掌握的快感?”
四娘嗔道。
瞎子北搖搖頭,臉上掛著哭笑不得的笑容,道:
“我有必要這般多此一舉么?其實,昨晚我們在涼亭內商議時,我確實還沒有找到目標,畢竟,雖然已知那種入品的強者可以更持續的閃光,但人家總不可能像是電燈泡一樣一直亮在那兒吧?
想隨隨便便找出來一個合適的,也不容易。”
“那你昨晚?”阿銘問道。
“昨晚巡城校尉的夫人派丫頭來給我傳信了,說是明天她丈夫要出公差,讓我明天去她府里給她送符水幫忙求子。”
薛三蹲在那里,呵呵一笑,身下三顆海草迎風飄搖。
“你們要清楚,燕國官制雖然很復雜,也很混亂,但這個巡城校尉,已經算是虎頭城里有頭有臉的人物了,至少,目前來看,雖然都是校尉,但身價可比咱們主上現在頭上頂著的這個護商校尉要高出太多。”
燕國官制的復雜,是由來已久的問題,因為門閥林立的關系,朝廷在地方上的控制力很弱,地方上的很多事情,甚至不得不和當地門閥家族進行“雨露均占”。
所以在原有正常官制的基礎上,又為了施恩于地方,又加開了不少官制,校尉這種的,算是軍職,有實權的也有掛名的,甚至還有買來的走關系弄來的,只基本只要是當地有頭有臉的家族,家主身上都能背個校尉的官稱。
這一點,和那個世界的清末很相似,只要是有錢,無論是地主還是富商,都能給自己捐一個頂戴花翎加一套官服,甚至是連南洋那邊的華人聚居地,舉辦個宗族活動時,也能看見滿滿一大片的滿清僵尸。
“我當時就問那個丫鬟,說明天城里是有什么事兒么?那個巡城校尉也是個嘴巴沒把門的,把事兒居然都跟自家夫人說了,恰好這丫頭也知道,就告訴我了。
說是明兒個會有一個要犯,從北康城要押送過來,她家老爺要負責帶隊去接手,然后再護送到圖滿城去。
我又問那個丫鬟,那個要犯是誰啊?
那丫鬟回答我,說是一個馬匪,叫丁豪,早年,曾是自家老爺的上司,自家老爺當初還在他手下當過佐官,后來升遷去了圖滿城,結果前幾年因為什么事,一個人屠了上司滿門后逃出了圖滿城,落草為寇去了。
這一次,是他運氣不好,出去打劫時,碰上了剛剛討伐蠻部返程的鎮北軍,這貨好死不死地還想去打劫鎮北軍滅了那個部落后得來的戰利品運送隊伍,被鎮北軍派出一支騎兵,直接剿了他的山寨,自己也被活捉了。
因為他以前是個官身,又是個在逃案犯,鎮北軍就將其腳筋手筋都挑斷了后移交給了就近的北康城,然后由北康城負責押送,經過虎頭城轉手后,最后送去圖滿城,這個北封郡首府所在地。
我又問那個丫鬟,那個姓丁的很厲害么?
那丫鬟說,她老爺當初也是跟著那姓丁的學武的,那姓丁的,據說早就入了品了,所以當地守城部隊想去剿滅他時,幾次都沒成功,這次也是運氣不好,碰上了鎮北軍才被拿下了。”
瞎子北說到這里,舔了舔有些發干的嘴唇,道:
“事情,就是這么一回事了,你們還有什么想問的,可以問了。”
薛三皺著眉頭吸了口氣,問道:
“瞎子,我倒真有一個問題想問。”
“問。”
“那個丫鬟是不是也想要你的符水生個孩子?”
“…………”瞎子。
阿銘則在此時解圍道:
“讓一個殘疾人舍身飼虎,
為我們獲取情報,已經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大家嘴上,積點德。”
“我也可以去啊。”薛三理所當然道。
“好了,別廢話了,所以,瞎子,先前紅巴子過來找你,其實就是為你探查那邊接手路線和時間后回來匯報的是吧?”
“紅巴子這人,想當吸血鬼想長生想瘋了,這個人,很可靠,本來,車幫是最適合去做這件事的,但誰叫你逼著人家殺了他老子呢?”
“我當時又不知道!”四娘有些發怒了。
“嘁,好,那我問你,你當時如果知道了,你會怎么做?”
“肯定讓他殺啊,多有意思的一件事吶,哦嚯嚯嚯……”
四娘捂嘴發笑,笑得花枝招展,風情流露。
瞎子北聳了聳肩,一種:你看,我就知道是這樣的表情。
“押送的人有多少?”梁程問道。
梁程還是比較務實的一個人……務實的僵尸。
“因為只是押送一個手腳筋都挑斷的殘廢,哪怕之前是高手,現在也就是一個廢人,所以,紅巴子的匯報說,那位巡城校尉,就帶了五十騎。”
五十騎……
梁程在心里默算著五十騎的陣容。
如果是五十騎的鎮北軍這種野戰精銳鐵騎的話,
在這種比較空曠的地形下,只要對方一結陣,以自己現在的實力,估計真撼不動他們,甚至自己哪怕是僵尸,也會在對方一輪又一輪地沖鋒之下力盡而死。
不過,虎頭城的守兵,肯定沒辦法和鎮北軍精銳相比。
二者差距就跟中央軍和地方保安團一樣;
同時,自己身邊,還有五個小伙伴。
以自己這六人的力量,好好配合之下,不說解決掉那五十騎,至少把那個叫丁豪的殘廢從押送隊伍里劫出來,應該問題不大。
“但我還是覺得有些太冒失了。”阿銘有些猶豫,繼續道:“首先,對方是一個廢人,估計已經沒辦法發光了,這種人抓回去給主上當老師,效果上會不會大打折扣?
二來,我們這就急匆匆地上,是不是太倉促了一點?”
這時,
瞎子北忽然站起身,
雙手撐開,
然后大吼道:
“啊!!!”
“…………”阿銘。
“…………”四娘。
“…………”薛三、樊力。
大家都被瞎子北這忽然的神經給嚇了一跳。
“啊!我們昨晚才坐在一起商量為主上選擇一個良師,今天,符合條件的目標就來了!
這意味著什么?
這是天意啊,伙伴們!
這是天意,這就是上天的旨意,這是命運的安排!
是上蒼,對我們主上的眷顧,我們的主上,就是天選之人!
我們不能愧對上天的旨意,我們要遵從命運的安排!
能跟隨在主上身邊,是我們畢生的榮耀!”
薛三白了瞎子一眼,有些生氣道:
“你發什么神經啊死瞎子,主上又不在這里,你舔給誰看啊……”
“駕!”
話音剛落,
土坡后面就有一人騎馬而來,不是鄭凡又是誰?
瞎子北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薛三當即氣急敗壞道:
“媽的,你靠精神探測作弊!”
“所以,你們是要準備給我請老師?”
鄭凡在聽完了他們的敘述后,還是有些……恍惚。
別人家請家教,都得給錢,找關系,談待遇,到自己這邊倒好,直接動刀子搶人了。
不過,想來想去,似乎好像也沒什么不對。
“可是,如果只是請老師的話,需要這么急切么?”
這是鄭凡很疑惑的一點。
薛三張口欲言,卻在此時,瞎子北的聲音在他心底響起:
閉嘴!
薛三愣了一下,沒說話。
瞎子北則開口道:
“主上,在這個世界,無論要做什么,我們都得去只爭朝夕,我們現在攤子已經鋪開了,接下來還需要籌建商隊把肥皂香水這類的東西賣出去,到時候,我們會受到來自很多方面的窺伺,主上您的身份以及您即將建立起來的三百騎也是我們的保障,但真正的根本保障,是我們自己的實力,所以,屬下希望主上能夠明白,我們已經走上這條路了;
既然走上這條路了,不是走向成功就是死在路上,沒有第三種可能。
我們沒時間去思考,也沒機會去躊躇,至少,現在的我們,還沒有。
除非,我們擁有了至少能夠和鎮北侯家族那般,可以和燕國朝廷扯皮的實力。”
瞎子北說了很多,一條條一筐筐的,其實,是為了掩飾。
他不想讓鄭凡知道,至少目前不想讓鄭凡知道,自己七人的實力,很大可能和鄭凡的實力掛鉤。
雖然主上還稍顯“稚嫩”,
但人家到底是一個浸淫恐怖漫畫許久的作者,
思考人性的黑暗幾乎是他的本能,
樊力那個腦袋都能想出來:我們把主上殺了是不是就沒有桎梏了?
那么,
主上想不到么?
至少,目前,大家不適合關系產生裂縫,而只要等到主上實力提升,大家實力也都提升后,這些事就算被主上知道了,問題也就不大了,因為大家已經走上了一個正確的道路。
“哦,好吧,你們決定就好。”
在事情處斷方面,鄭凡并不想越俎代庖,因為他知道自己的水平,和眼前這些魔王們比起來,還是不夠格。
他所能決定,也敢于決定的,大概是今晚不需要小娘子來侍寢以及明天早飯是吃面還是吃胡辣湯。
“多謝主上信任!”
瞎子北長舒一口氣,
隨即,轉身看向自己的伙伴們,
開口道:
“主上已經同意了,下面,就請大家做好準備吧,這一次的事情,牽扯很大;
四娘,你現在回客棧,將易容的東西帶上,我們要集體易容。”
四娘點了點頭。
“押送的隊伍大概在黃昏時候到達虎頭城外,也就是我們此時所在的位置,無論是車幫還是聚義幫的人,我都不打算調用,所以,這次出手的,是我們六…………七個人!”
瞎子北心下一凜,
好險,
差點沒把主上當人。
…………
這是一場倉促的伏擊,說實話,大概也就只有這一群瘋子,才能做出這種“沖動”的事兒。
雖然現在身有燕國“國籍”,但真要甩開膀子去沖殺官兵,他們也沒有絲毫的不適應和畏懼。
更何況,這里面還有一個正在磨刀的鄭凡,他自個兒身上本就帶著官身。
擱在正常的一個年代,他們現在所準備要做的,其實就是造反。
然而,對于他們來說,和大家準備準備今晚去偷隔壁王二娘家的老母雞沒什么區別。
薛三、瞎子、以及風四娘三人去了附近探測地形。
薛三是負責放哨,他需要去遠遠地吊著那一支押送隊伍,身為刺客的他,極為擅長隱藏身形,做這方面的活兒是再合適不過了。
瞎子則是用自己的精神力,開始將伏擊地點的情況一點一點的摸清楚,不放過任何一個犄角旮旯,同時,還要幫四娘一起來布置陷阱。
土坡后面,
鄭凡還在反復地磨刀,
這就跟上考場前多看點兒知識點多背幾個單詞一樣的感覺。
阿銘斜躺在土坡上,嘴里叼著一根草莖。
樊力則是蹲在鄭凡的身側,
一臉憨厚地傻笑著。
看著鄭凡的目光,像是在看著自己最敬愛的人。
崇拜、信任、依賴……
任誰都不會想到,昨晚就是這憨貨提出要把主上“咔嚓”的建議。
梁程則是有些感慨道:
“要是現在那三百騎不僅僅是停留在紙上的話,問題,就容易解決多了。”
經歷過那場戰陣之后,梁程對鎮北軍那種鐵騎,可真是眼熱得很。
尤其是,他早年曾當過將軍,對騎兵的喜愛,和宅男喜歡二次元女神一樣。
只可惜,羅馬不是一天能建成的,尤其是騎兵,更是一個燒錢的東西。
據說,百年前,乾國那位以太弟身份奪了自己侄子位的皇帝想要靠北伐來換取自己的聲望,
且那時燕國正在和荒漠蠻部王庭較勁著。
這位乾國皇帝親征,捅了燕國的菊。
一開始,勢如破竹,因為燕國主力都在北方邊境戰場上,后方很是空虛。
到后來,隨著乾國大軍深入燕國境內,徹底進入了燕國平原地區,遭遇到了一支從北方戰場上極速調派來的燕國鐵騎的突襲。
那一戰,哪怕在百年之后,也依舊在各國軍事學院里被屢屢地當作經典案例來提起。
因燕國面對后方被捅后作出的堅壁清野反應,使得乾國五十萬大軍陷入了疲敝,再加上平原地形的原因。
三萬燕國鐵騎,化作了一道黑色的洪流,直接將乾國這五十萬大軍在平原上沖散。
乾國軍隊丟盔棄甲,向回奔逃,燕國騎兵一路掩殺過去,從燕國平原到乾國邊境,漫長的道路上,處處布滿了乾國士卒的尸體。
那位皇太弟出身的乾國皇帝,倒是運氣極好,屁股中箭,被親兵以牛車護送,一路逃了回來。
當年,那位率三萬鐵騎一舉踏破乾國大軍的將領,因此建功封侯——鎮北侯。
所以,燕國的鎮北侯,可不是在荒漠上和蠻部廝殺時掙來的,而是建立在五十萬乾國軍士的尸身上。
隨后,初代鎮北侯更是一鼓作氣,率軍連踏乾國北方三郡,搶糧、搶人,近乎將乾國北方三郡擄掠一空。
若非當時燕國和荒漠王庭已經進入了決戰階段,無法再分出更多軍隊出來支援鎮北侯,可能初代鎮北侯真敢再來一波孤軍深入,去乾國都城下面來一場公費旅游。
那一戰后,燕國確立了對乾國的戰略優勢,百年時間內,乾國不敢再有一兵一卒北上,反而是在自家的北方邊境開始瘋狂地修建城池塢堡,將自己打造成了一個縮頭烏龜。
同樣是那一戰后,牛,在乾國成了被祭祀的存在,甚至為此創造出了一個牛頭神祇,畢竟,若非當初那輛牛車給力,可能自家老祖都已經被燕國給俘虜了。
梁程覺得,百年前的燕國鐵騎,應該更為彪悍,畢竟,那個年代,是和北方蠻部互相廝殺的年代,但哪怕是百年后,在親眼見過兩千鎮北軍鐵騎沖鋒時,梁程也依舊認為他們確實可稱精銳。
“嘁,真要是那支部隊建立起來了,你敢拉他們過來做這種造反的事兒?”
躺在一側的阿銘調侃道。
“所以,選人時,得需要更慎重一點,我們要建立的,不是燕國的護商騎兵隊伍,而是屬于我……我們主上的私兵。
到時候讓他們每人給你咬一口,三百擁有吸血鬼體質的騎兵…………”
梁程雙手微微握起,顯然,一向淡漠的他,在此時已經有些激動了。
“呸,你當我是下種的公豬啊?”
緊接著,
阿銘又忽然笑道:
“下三百個初擁,那得是老子巔峰時刻了吧,都到那時候,還要個屁三百騎兵,老子直接血影分身下去,不比騎兵好用?”
“你現在分給我看看唄。”梁程反問道。
“呵,三百吸血鬼騎兵算什么,你比我厲害,大可以去弄個三百喪尸騎兵啊,不怕死不怕痛,上來還能給對面加恐懼buff。”
正在磨刀的鄭凡有些好奇地抬起頭,問道:
“騎兵人選,不好找吧?”
軍械,錢糧,這些后勤方面的東西,可以靠商路來解決,畢竟在阿銘弄出肥皂和香水之后,客棧這邊,最不缺的應該就是錢了。
戰馬也可以通過走私渠道向蠻部去買,三百騎,奢侈一點來算,一人雙馬甚至更富于一點的話,八百匹馬是要預備的。
但穿盔甲騎大馬的人呢?
這時,
一直蹲在旁邊不說話的樊力開口道:
“主上,我聽商隊的人說過,在荒漠上,有不少的刑徒部落,他們,是罪人或者是被滅掉部落的遺民,那些大部落將他們的家眷控制起來,以此作為要挾,讓他們作為類似雇傭軍一樣的存在。
他們往往是在部落摩擦中被第一批消耗的炮灰,但也有一些有名的刑徒部落,在一次次廝殺中闖出了威名。
他們只是因為家眷被那些大部落掌握著,被人家要挾著罷了,所以,他們對荒漠,對蠻部是沒感情和歸屬感的,對燕國,也是一樣,他們都是最為精悍的騎兵,正好可以為我們所用。”
梁程聽了這話,開口道:“所以,我們需要先把他們的家眷給救出來,才能控制他們?”
阿銘則是反駁道:“那得多養活多少人口啊,負擔代價也太大了。”
鄭凡停下了磨刀,
帶著試探性地問道:
“我們可以把他們家眷都殺了,然后嫁禍給蠻部,我們再領著他們去復仇,不就………”
鄭凡發現梁程、樊力和阿銘都在盯著自己看,
一下子有些緊張不安,
不由地低聲道:
“剛只是開個玩笑,不當真,不當真,呵呵……”
來到這個世界后,很多個晚上,鄭凡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很多人第一次出國,去了另一個地域文化的國度時,都會有類似的恍惚感。
而現在,鄭凡所面對的,是一個推翻原有一切規則和熟悉的新世界。
對這個世界,他沒有歸屬感,也沒多少記憶,
所以,
他會同意和這些魔王手下們一起去瘋,
確切地說,
這里,這個世界,
對于鄭凡來說,
更像是坐在電影院座椅上欣賞著的幕布。
再逼真的效果,也沒辦法讓自己完全融入進去。
你會因為在電腦上刪除一份普通文檔而哭泣悲傷么?
“主上的這個提議,意外得不錯呢。”阿銘開口道。
樊力點點頭,很憨厚地道:“他們,也會感激主上為他們除去親人這種累贅的。”
話風,
開始逐漸拐向一個極端;
也就在此時,
土坡下面,出現了薛三的身影。
…………
負責盯梢押送隊伍的薛三忽然提前回來,肯定是出事了,瞎子北和四娘也馬上停下手頭的事,回到了土坡。
“這次的事兒,好像會多出點波折,我在跟蹤那支押送隊伍時,居然發現還有一撥人也在盯著他們,很顯然,還有一方勢力對那個叫丁豪的馬匪頭子感興趣。”
瞎子北聽完后,感慨道:
“現在請個家教,面對的競爭可真大啊。”
“人,已經是我們預定的了,怎么著,也得講一個先來后到吧。”四娘說得很理所當然。
全然忘記了他們也僅僅是昨晚才從巡城校尉府內丫鬟那里得來的消息。
瞎子北面向鄭凡,
很誠懇地道:
“還是需要主上拿主意。”
鄭凡看了眼自己手上已經磨了許久的刀,道:
“有人給我們探路有什么不好的,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做黃雀的爽感,不是更強么?”
瞎子、阿銘、梁程、薛三、四娘以及樊力六人一起后退一步,
拱手,
彎腰,
齊聲道:
“主上英明!”
…………
“王立,小立子,王校尉,王大人?呵呵呵,哈哈哈哈…………”
不是隔壁老王卻被隔壁老王老王了的王校尉,
長得,一表人才,
一身黑色的大燕軍方制式甲胄,
襯托出他的英武不凡。
“豪哥,喝酒。”
王校尉將手中的酒嚢丟進了囚車。
丁豪用手腕位置將酒嚢夾住,然后用嘴將酒塞咬開,嘴對著酒嚢,屁股撅起,開始大口大口地喝著酒。
因為這個姿勢實在是太過艱難,再加上這酒喝得太急了,
“咳咳…………咳咳…………”
丁豪跪伏在囚車里,開始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立轉過了自己的視線,沒忍心繼續看下去。
囚車里的男子,當初,曾是他的上官,曾是他的兄長,曾是他的師傅,甚至,連自己的妻子,都是他幫忙介紹的。
自己的妻子,溫婉美麗,知書達理,所以,他一直很感激丁豪。
可能,這就是命運的搞笑之處吧,王立萬萬沒想到會有這么一天,自己騎著馬在外面,而丁豪,卻被挑斷了手筋腳筋跪伏在里面。
“謝了,立子。”
咳嗽完后,丁豪靠在了囚車一角,嘴角,帶著笑意。
“前面不遠,就要到虎頭城了,今晚我們會在城內歇息,我會讓人做一碗虎頭城的臊子面給你端來。”
“嘿嘿,呵呵,哈哈哈哈…………”
丁豪大笑了起來,然后又牽扯到了自己身上的傷口,又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得,像是一條狗。
王立繼續坐在馬背上,隊伍基本都是騎兵,但囚車的速度肯定不會太快,所以大家都放慢了馬力。
“立子啊,聽哥一句話,帶著你手底下的兄弟,走吧,把我丟這兒。”
王立有些疑惑地看著囚車里的丁豪,雖然有多年沒見了,但他不認為自己曾經的大哥會變成一個傻子。
“他們,不會讓我活下去的。”
“誰?”
“你確定要聽?”
王立搖了搖頭,有些迷茫道:“我不知道。”
“北封劉氏,不會放過我的,我死在外面還好,但他們不可能再讓我活著回到虎頭城受審的,尤其,還是在當今陛下決意削藩的今天。”
聽到“北封劉氏”四個字時,王立的眼皮當即跳了跳。
世人,包括燕人自己,說起北封郡世家時,第一反應肯定是鎮北侯李家。
但真正懂行的以及在世家門閥和朝廷體制內的人,都清楚,北封郡,還有一個和鎮北侯府并列的家族,那就是北封劉氏。
事實上,百年前,那一場持續多久且極為慘烈的大燕和荒漠蠻族交戰的歲月里,立下功勛最多,出力最大的,其實是北封劉氏。
而明明是在帝國南方反擊乾國戰場上立下最大功勛的李家先祖,卻被受封鎮北侯,則是因為那一代燕國君主的制衡之道。
否則,一旦戰爭結束之后,北封劉氏靠著自己是本地大氏族門閥的地位,估計不用多久就能將整個北封郡吃下去。
鎮北侯府的建立,則相當于在北封郡埋下了一顆釘子,用來制衡當地的北封劉氏。
不過,事物的發展是有變化的,百年之后,曾經鎖住惡龍的鐵鏈,自己,也慢慢的變成了一條新的惡龍。
當代燕國皇帝為了集權,又不得不對鎮北侯府先進行開刀,因為鎮北侯府掌握著大燕最為精銳的邊防野戰軍團——鎮北軍!
但不管怎樣,北封劉氏和鎮北侯府,一個在暗一個在明,都是北封郡內最大的勢力。
可能,北封劉氏沒辦法染指北封郡最大的大殺器鎮北軍,但他的子嗣繁衍以及宗族社會所構架出來的影響,足以將大半個北封郡置于其陰影之下。
“當年,我率一隊人馬去緝拿一伙走私商人,卻無巧不巧的抓錯了商隊,結果發現了數目龐大的軍械甲胄,這是北封劉氏用來資助荒漠王庭的軍械,極為精良,和鎮北軍所用的,無二!”
說到這里時,丁豪的眼里流露出了一抹深深的恨意。
王立感覺有些口干舌燥,但還是慣性使然,開口道:
“所以,大哥,你去向上峰舉報了么?”
“你當我傻啊?”丁豪說到這里,忽然大笑了起來,然后又是一番撕心裂肺地咳嗽,等咳嗽緩和下來后,丁豪咬牙切齒道:“那是北封劉氏,北封劉氏啊,我怎么敢去撩撥他們?”
“那又為何……”
“呵呵呵,結果我那位上司,也不曉得是為了討好北封劉氏還是被北封劉氏授意,他派人將我家里人給抓了過去,逼我就范,加入他們。
但結果,結果……結果你嫂子受了驚嚇,當時她已經有了,但因為受驚,孩子沒了。
我是低頭就范了,我愿意加入他們,我甚至愿意立下投名狀!
但我妻子肚子里的孩子沒了,等我知道消息回家時,發現我妻子因為孩子沒了,上吊自盡了!”
丁豪說到這里時,雙肘狠狠地砸著囚車下端,顯示出他此時的癲狂:
“我恨啊,我明明已經打算做人家的走狗了,我甚至已經答應了下一次由我親自負責派兵去幫他們運貨和蠻族王庭交易,我什么都答應了,我只想保住我的家人。
但給我的是什么?”
“所以…………”
“是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去了我那個上司的家,將他全家滅門!
立子啊,那天晚上,我第一次覺得,我是個入品了的武者有多好,至少,我還能靠自己的力量,去復仇!
但我又同時覺得,九品武者又算得了什么,連自己的妻兒都無法去保護周全!”
王立這才終于明白,當初的事情,竟然是這樣。
他還記得幾年前的夏天,自己收到圖滿城那兒傳來的消息時的無比錯愕,一直提攜自己的大哥在右遷到圖滿城后,居然殺了自己上司全家然后逃出城去了。
過了半年,傳來了丁豪在荒漠落草為寇的消息。
但與此同時,王立的手心忽然開始冒汗!
“立子啊,現在懂了吧?”
王立不說話了,牙齒咬著嘴唇,幾欲滴血。
“北康城,虎頭城,圖滿城,現在,已經快到虎頭城了,圖滿城附近,有只隸屬于李家的鎮北軍巡查,他們在那里動手,太冒險了。
所以,只可能在虎頭城地界動手,不可能讓我活著進圖滿城的。
若是以前,他們當然不怕,我是一個雙手沾滿鮮血的叛逆,是一個判出大燕的賊寇,
但現在呢,
咱們的陛下,削藩之意已經很明顯了,在已經對鎮北侯動手的情況下,怎么可能放得過北封劉氏?
而我,就是最好的一個借口,最好的理由!”
說到這里,丁豪抬頭看向身側騎馬的王立,
“現在丟下我,走,至多是個私放重犯的罪名,運作一下,頂多被貶為城門卒,還不至于在這里,陪我喪命。”
王立的一只手,死死地握著韁繩,臉色已經在發白了。
“還有一條路。”丁豪開口道。
“什么路……”
“現在,就殺了我,一樣是重罪,一樣是貶謫,但你有可能牽上北封劉氏的線,他們會感激你的,哪怕皇帝要削藩,但誰知道能不能削得成呢?
就算是削了,人家也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說不得,自此你投得高門,日后,也能給你夫人掙下個誥命。”
王立的呼吸,開始急促起來,眼里,出現了掙扎。
“哥哥我,不介意把命送給你,為你鋪路,也算是全了我們的緣分,但你最好快點做決定,別耽擱,否則…………”
“砰!”
原本平靜的天氣因為一聲悶響而揚起了沙塵!
“嗖!嗖!嗖!嗖!嗖!嗖!嗖!”
一聲聲刺耳的破空之音傳來,
周圍虎頭城騎兵的甲胄宛若紙糊的一般被直接洞穿,一時間,倒下了一片。
“他們動手了,快先殺了我,否則你也得死!”
丁豪對囚籠外的王立吼道。
………………
“這軍弩威力好大啊。”鄭凡看著前方的情景咂舌道。
瞎子北則面向身側的四娘,
道:
“記下來,買。”
“那批刺客手上的刀不是普通的刀吧,那些虎頭城士卒的刀居然直接拼斷了。”
瞎子北又很鄭重地吩咐四娘道:
“記下來,買!”
“那個剛剛揚起的沙塵,是符咒卷軸這類的東西么,效果好像很好的樣子。”
“記下來,買!”
鄭凡深吸一口氣,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黃昏落日,前方,是一片血腥的廝殺修羅場,和這夕陽晚霞,極為搭配,不禁感慨道:
“夕陽,好美啊。”
“記下來,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