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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恒遠的秘密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二:深更半夜你不睡覺,吵什么吵?】

隔著地書“屏幕”,也能察覺出飛燕女俠不滿的情緒,現在肯定是披著袍子,坐在桌邊,有些慵懶,有些不悅的查看傳書。

另一邊的楚元縝,本能的覺得李妙真的態度有些不妥,畢竟三號許辭舊和李妙真關系并沒有達到可以嬉笑怒罵,隨意指摘的地步。

而且,李妙真還寄宿在許府。不過李妙真江湖氣太重,率性慣了,為人處世上難免欠缺火候。

【四:咦,恒遠大師沒有回應.........】

又等了片刻,六號恒遠還是沒有回應,有了之前恒遠說養生堂周圍遭人埋伏的鋪墊,眾人立刻意識到不對勁。

許七安傳書道:【恒遠出事了,他卷入了一樁大案里,元景帝派人搜捕他,不僅僅是為報復,極可能是殺人滅口。】

卷入大案,殺人滅口,事關元景帝?!

天地會眾人吃了一驚,不明白三號為什么會有這樣的判斷,說出這樣的話。

楚元縝發來信息:【三號,恒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發現了什么?】

他問出了天地會所有人的疑惑,沒有人說話,急性子的女俠,吃貨小黑皮,身居高位的一號,以及窺屏的金蓮道長,都在等待三號開口解釋。

【三:三言兩語說不清楚,現在緊要的是去一趟外城養生堂,查看情況。】

【二:好!】

當即,許七安放下地書,抓了一件袍子穿在身上,說道:“我要出去一躺,你隨著我一起去吧。”

鐘璃點點頭,從小榻起身,繡花鞋當拖鞋穿,跟著他出門。

雨聲嘩嘩,打在屋瓦上,淅淅瀝瀝地沿著檐角滴落,閃電亮起時,就象飄搖不定的珍珠簾;被寒風一刮,又飛花碎玉般地斜斜地打入。

庭院里積了一層淺淺的水,粗暴的雨點砸下來,砸起蒙蒙的水霧。

許七安迎著潮濕的水汽,看見庭院的另一頭,李妙真穿著羽衣道袍,靜靜站在屋檐下。

兩人目光交接,沒有多余的言語,李妙真拋出飛劍,懸于庭院,三人縱身躍起,踩在飛劍上。

天宗圣女單手捏訣,飛劍“咻”一聲,破開雨幕,直入云霄。

在京城上空飛行,對于他們來說,只要監正默許,就不會有任何問題。

很快,他們飛過內城上空,來到外城,李妙真腳尖發力,劍尖往下一壓,朝著南城方向斜刺而去。

李妙真沒有魯莽的降落,而是低空盤旋一陣,問道:“怎樣?”

“暫時安全。”

許七安回應。

他暫時沒有捕捉到敵意,要么是埋伏在周圍的人很好的控制了自己,沒有抬頭觀望。要么是已經離開了。

李妙真一本正經的分析:“他們很可能隱藏了自己,沒準已經布下天羅地網,等著我們到來。”

許七安皺了皺眉:“不排除這個可能,元景帝知道我們和恒遠是同伙,圍點打援的計策不可不防。”

“圍點打援?”

李妙真感慨道:“形容的妙,不愧是你,那就由你打頭陣,你的金剛不敗,即使是四品高手的“意”也很難破開。”

許七安頷首,深表贊同:“你在上空幫我掠陣。”

兩人分析了一通,相視一笑。

這時,他們聽鐘璃小聲說:“下方沒有埋伏,沒有武者.........”

許七安和李妙真表情一僵。

差點忘記鐘璃是術士,精通望氣術,唉,都怪她平常展露出的軟弱,給了我太深刻的印象.........許七安心說。

李妙真同樣是這么想的,她不再盤旋,于雨幕中降落,街面凹凸不平,年久失修,兩側低矮的房屋在雨中顯得蕭索、破敗。

養生堂,大門緊閉。

許七安瞇著眼,在周圍掃了一圈,剛想說“沒有戰斗痕跡”,就聽鐘璃和李妙真齊聲道:“有人死了。”

他心里一沉。

三人躍過圍墻,進入養生堂內。

生滿雜草的院落漆黑一片,雨滴噼啪砸落,東邊的堂內,窗戶里透出一點黯淡的昏黃。

三人靠攏過去,看見堂內架著簡陋的木板床,一具尸體被白布蓋著,體型消瘦。

許七安一眼就看出不是恒遠,但這并不能讓他心情放松。

一個老吏員坐在尸體邊,頹喪的低著頭,蒼老的臉龐溝壑縱橫,布滿悲涼和無奈。

許七安來過養生堂很多次,認識他,這位老吏員姓李,也是個孤寡老人,只不過身體狀況健康,被安排在養生堂工作。

“老李,發生了什么事?”

許七安刻意制造出響亮的腳步聲,吸引老李的注意力,但他仍是嚇了一跳,渾身明顯顫抖,似乎剛遭受過驚嚇。

“許,許銀鑼.........”

見到許七安,老吏員渾濁的眼睛,迸發出希冀的光芒。

他一下驚喜起來,顫巍巍的起身,激動的說道:“許銀鑼怎么來了。”

許七安握住他的手,重復問道:“發生了什么事?”

聞言,老吏員再次激動起來,說道:“下午時,有街坊鄉親跑來告訴我們,說外頭有人在找恒遠大師,還拿著他的畫像。

“我就讓恒遠大師出去避一避。到了黃昏時,一群神秘人闖入養生堂,沒抓到恒遠大師,就問了我一些關于他的事,然后就離開了。

“誰知道,等天黑以后,他們又回來了,把養生堂的老人孩子們強行帶到了門口,揚言說,如果恒遠大師不回來,他們每過一刻鐘,就殺一個人.........”

老吏員說到這里,老淚縱橫:“老張倒霉,被那伙人抹了脖子,他死的時候很難受,在地上不停的掙扎,血噴了一地。

“后來恒遠大師回來了,他們抓了人就走,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恒遠大師現在是死是活,老朽也不知道........”

李妙真臉色已是鐵青。

“你看清那些人的樣子了嗎?”許七安問道。

“他們穿著黑色的袍子,帶著面具,看不到臉。”老吏員哀聲道。

淮王密探!

許七安和李妙真對視一眼,因為早有預料,所以并不驚訝,更多的是憤怒。

毫無疑問,如果恒遠不出現,養生堂里的所有人都會被殺死。

“我們都低估了淮王密探的心狠手辣。”許七安低聲道。

一群冷血的畜生。

再怎么樣,人命也不該如草芥,說殺就殺。而且還是個孤寡老人。

“我要殺光他們。”

李妙真從牙縫里擠出聲音:“我師父以前說過,不尊重生命的人,他的生命也不需要被尊重。”

許七安沉默片刻,道:“其他人還好嗎?嗯,后院那個孩子..........”

老吏員點點頭:“都受了些驚嚇,沒什么事的,睡一覺就好了。”

后續肯定會有悲慟和傷心,只不過從來沒有人在乎這些鰥寡孤獨的感受罷了。

“今晚我們歇在這里了,你一把年紀的,先回去休息吧。”

許七安把老吏員送回屋,返回東堂,鐘璃和李妙真站在堂內,誰都沒有說話,氣氛有些死寂。

現在的情況非常糟糕。

恒遠被淮王密探帶走,注定兇多吉少。

地宗至寶,地書碎片落入元景帝手中,而元景帝和地宗妖道有勾結.........

甚至,他們可能從恒遠口中撬出天地會內部成員的資料,恒遠當然不會招供,但地宗有辦法讓他招供,比如殺人招魂。

而一旦許七安是地書碎片持有者的身份曝光,地宗道首就會反應過來,楚州出現的那位神秘強者,就是許七安。

元景帝八成也會猜到,桑泊底下與佛門有關的封印物,就在許七安身上。

剎那間,壓力洶涌而來。

許七安抹了把臉,沉聲道:“妙真,告訴他們,恒遠被帶走了,生死未知。地書碎片也落入元景帝手中。”

李妙真點點頭,取出地書碎片,把事情告知天地會眾人。

【四:事情果然朝著最糟糕的一面發展。】

楚元縝感慨傳書。

【五:那現在怎么辦?】

即使是不太聰明的麗娜,也感覺到了棘手。

沒有人回答她,現在連恒遠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而且,他們的對手是皇帝。

楚州屠城案那次,對手也是皇帝,但“盟友”有文武百官,有監正,有云鹿書院的趙守。

情況是不一樣的,當時,可以說是攜大勢而行。元景帝是逆大勢,所以他敗了。

這一次,只有天地會。

令人沮喪的沉默中,金蓮道長突然傳書:【貧道感應了一下,發現恒遠的地書碎片就在你們附近。】

許七安眼睛霍然一亮。

金蓮道長沒說“你們”指誰,但許七安知道,是他們。

對啊,我心亂了,低估了恒遠大師,他既然決心用自己換養生堂的人活命,肯定不可能隨身帶著地書碎片..........許七安連忙看向天宗圣女:

“妙真!”

李妙真打開腰間香囊,釋放出一道道青煙,裊裊娜娜的散開,以養生堂為核心輻射出去,尋找地書碎片。

一炷香時間后,一道青煙裹著一面鏡子返回,輕輕放在桌上,青煙飄到李妙真面前,邀功似的扭了扭。

“明日給你雙倍的陰氣。”

李妙真做出承諾,然后打開香囊,張嘴,發出無聲的尖嘯。

俄頃,一道道青煙受到召喚,洶涌而回,鉆入香囊。

“恒遠把地書碎片丟在了路邊的雜草叢里,距離養生堂不遠。”天宗圣女說著,傳書告訴了其他碎片持有者。

金蓮道長傳書道:【很好。諸位,貧道覺得,接下來我們該好好商議了。】

【一:正有此意。】

一號很快回復,顯然,他(她)一直在關注著失態的發展。

楚元縝隨后傳書:【三號,這件事是你發現的,具體是什么情況,是不是該告訴我們了。】

許七安措詞片刻,以指代筆,傳書道:【還記得恒遠大師曾經闖入平遠伯府,殺害平遠伯的事嗎。當時,還是我救了他。】

這件事發生在去年,桑泊案之前,眾人當然記得。

【四:元景帝這次對付恒遠,與此事有關?】

李妙真愕然的抬頭,看了許七安一眼。

【三:我從某個隱秘渠道得知一件事,平遠伯操縱的牙子組織,背后真正效忠的人是元景帝。】

【一:不可能!】

一號直接反駁了他的話,短短三個字,態度堅決。

【四:這,我雖不喜元景帝,但也不覺得他會是操縱牙子組織,拐賣人口的幕后真兇,因為并沒有必要這樣。】

皇帝是什么人?

整個朝廷權力巔峰的人,還有誰比他更有權力?沒有了,監正比他強,但論權力,不得不承認,皇帝手里握著的權力是最大的。

不說平民百姓,就算是王公貴族,皇帝也有主宰他們生死的權力。

堂堂九五之尊,需要拐賣人口?

我知道這很讓人難以置信,就好比馬云要靠偷電瓶車來維持體面生活..........許七安心里吐槽。

他繼續傳書:【楚兄,你是讀書人,但思維依舊不夠敏銳,元景帝這么做,必然是有理由的。】

【九:什么理由?】

這次是金蓮道長率先發問,他看來也蠻好奇。

【三:我并不知道具體內幕,但我知道,牙子組織會定期送一批活人進宮。這個過程維持了多久,暫時無法確認,但肯定是很多很多年。】

他沒有停頓,繼續傳書:

【平遠伯自以為握住了元景帝的把柄,野心膨脹,想要獲取更大的權力和地位,與梁黨合作,害死了平陽郡主。

【在這個案子里,元景帝什么都知道,但他選擇包庇平遠伯。直到平遠伯不知收斂,惹來魏淵的主意。元景帝為了不讓事情暴露,想了一個法子,他借平陽郡主案殺平遠伯滅口。】

李妙真猛的抬頭,美眸圓睜,臉上極度震驚的表情,預示著她猜到了后續。

【一:你的意思是,恒遠成為了陛下手里的工具,殺了平遠伯。】

除了麗娜,天地會成員智商在水平線之上。

當然,麗娜的戰力也在水平線之上,南疆小霸王,力拔山兮氣蓋世。

【四:那么,淮王密探這次針對恒遠,是元景帝為了殺人滅口?不對,如果要殺人滅口,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呢?】

【三:不,你錯了。殺人滅口也得看時機,看有沒有必要。試想一下,恒遠是誰?青龍寺的一個武僧罷了,他在平陽郡主案里,只是一個棋子,微不足道。一個不知道內幕的棋子,有殺人滅口的必要?】

【四:但現在,元景帝覺得,有殺人滅口的必要了。】楚元縝傳書。

【三:沒錯,那是什么原因讓元景帝決定要殺人滅口呢?大家想想,恒遠大師最近做了什么事。】

阻攔宮中禁軍、劍州守護蓮子!

天地會成員悚然一驚。

【三:恒遠大師和你們走的太近了,和我大哥走的太近了,我大哥是什么人?是魏淵的心腹,世上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

【楚州屠城案中,元景帝其實暴露了很多東西,這個時候,他發現恒遠大師和你們混在一起,他擔心了,有了忌憚,絕對要殺人滅口。

【而他殺人滅口的原因,我猜測是恒遠大師在追查師弟恒慧下落時,知道一些重要的線索,他自己可能沒有意會,但元景帝害怕他透露出去。】

【一:你說的有道理,但我仍然有兩個疑惑,第一,陛下為何要暗中劫掠城中百姓。第二,宮中禁衛森嚴,任何往來都有記錄,宮中勢力錯綜復雜,有各方眼線,有監正有國師有魏淵有各黨派........

【絕不是陛下想送人進去就能送進去的,更何況是一定數量的人口。】

說白了就是運輸渠道不合理唄........許七安皺了皺眉。

這時,麗娜傳書道:【這還不簡單,挖密道就成了。】

這蠢丫頭一語中的了........

地書聊天群猛的一靜。

是密道的話,平遠伯肯定知道,但平遠伯已經死了,還有誰知道呢?牙子組織里的小頭目?如果是這樣,魏公啊魏公,你就太可怕了..........嗯,也不一定,密道必定是極其隱秘的,平遠伯怎么可能讓手下知道..........許七安捏了捏眉心,傳書道:

【我們現在要考慮的不是元景帝的秘密,而是恒遠大師怎么辦?】

沒有人回答他,因為所有人都覺得無解。

沉默的氣氛里,金蓮道長傳書道:【先找到他在哪里,至于他的安危,你們不用太擔心。恒遠不會死的。】

你憑什么這么肯定?

地書聊天群的眾人,同時在心里質問。

【九:這涉及到恒遠的一個秘密,未經他允許,我不便透露。但我可以告訴你們,那是我選擇他作為地書碎片持有者的原因。

【當然,該找他還是要找,現在沒事不代表以后也沒事。】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我不擔心短期內身份曝光了,也就不用帶著家人離京.........許七安松了口氣,他傳書道:

【這方面交給我大哥處理吧,打更人負責巡街,淮王密探今日出入記錄能夠查到。】

金蓮道長補充:【想辦法誘騙出淮王密探,在城外殺了他們,讓妙真招魂審問。】

又商議了幾句之后,天地會結束了這次漫長的議事。

............

天亮后,李妙真和許七安返回內城,后者去了一趟打更人衙門,委托宋廷風和朱廣孝查閱昨日內城、皇城的出入記錄。

并約定好明日去勾欄聽曲,這才離開打更人衙門。

許七安騎著心愛的小母馬,噠噠噠的回了府,然后獨自離開,在勾欄變換衣著、容貌后離開,幾經輾轉,來到了未亡人慕南梔的院子。

敲了半天門,無人響應。

又敲了許久,院子里終于傳來腳步聲。

“吱!”

院門打開,王妃素面朝天,頭發凌亂,睡眼惺忪的站在門檻里。

“這么晚敲門,院子里是不是有奸夫?”許七安哼哼道。

王妃白了他一眼。

許七安踏入院門,忽然被一股微弱的靈氣吸引,他愕然的看向院子里的水缸。

缸里水波清澈,沉淀著淺淺的淤泥,一小截蓮藕半埋在淤泥中,生長出細密的根須。

它,真的活了。

...........

PS:明天上班,睡覺睡覺,這章五千多字,算是彌補上一章的短小。

:。:

第202章 洛玉衡的秘密
大奉打更人全文閱讀作者:賣報小郎君加入書架

這才多久啊,這就活了嗎?

不愧是花神轉世,太厲害了吧,沒有她養不活的天材地寶?

九色蓮藕是地宗至寶,放眼天下,或許就只有一株。它一甲子成熟一次,它結出的蓮子能點化萬物。

太平刀由此晉升絕世神兵行列。

而現在,九色蓮藕有兩根了,一根在天地會,一根在他手里。

“論珍貴程度,在我的寶貝、底牌里,九色蓮藕可以排前三,即使太平刀都不足以與它相提并論。地書碎片只是碎片,目前除了傳書和儲物,沒有其他效果...........也就氣運和神殊要比蓮藕排名高。

“額,不對,我得問問,它能不能繼續生長,能不能結出蓮子.........”

悄然咽了口唾沫,許七安按捺住狂喜的情緒,趴在水缸邊看了一眼,笑道:

“王妃,想不到你養花種花的本事如此了得,連這個寶物都能養活。嗯,它能生長嗎?能結蓮子嗎?”

王妃淡淡道:“草木生根發芽,開花結果,乃自然法則。”

她這話的意思是,蓮藕能結蓮子,能從一小截生長成一大根?許七安心里狂喜。

那你能催生它嗎..........他沒問出口,忍住了,因為這樣就太赤裸裸了,相當于明示了王妃花神轉世的身份。

這樣會造成未亡人的恐慌。

“也不知道它多久能成長起來,我過陣子還要用..........”

許七安故作感慨。

余光瞥見,王妃抿了抿紅唇,似有些猶豫,然后下定決心一般,說道:“它長勢不錯,不會太久。”

我的未亡人果然有辦法催生蓮藕,王妃這條魚,突然間就成為我池塘里的魚王了..........許七安一邊欣喜,一邊開玩笑調侃。

九色蓮藕現在靈力微弱,但隨著它的成長,靈力會越來越強,我得找楊千幻幫個忙,布置困靈法陣,這樣即使有高手路過此地,也感應不到靈力..........許七安心道。

他在院子、屋子里轉了一圈,該有的都有,不缺不漏,也沒損壞。

到了王妃的主臥,本來是想看看家具和梁木有沒有白蟻,前陣子,嬸嬸剛指揮家里的下人,在梁木、家具等木質用品上涂抹驅蟻藥粉。

這些東西女人干不了,還是得許七安自己親自來。

剛進屋子,王妃從后頭追上來,急惶惶的把掛在屏風上的幾件小衣、肚兜收起來,塞進被褥里。

少婦王妃臉蛋微微酡紅,強撐著假裝若無其事。

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肚兜..........許七安想了想,問道:“對了,怎么沒見你晾衣服?”

院子里一件衣服都沒有,按理說,炎炎夏季,應該是勤洗澡勤換衣,院子里怎么會一件衣服都沒有呢。

“我讓張嬸幫我洗了。”

慕南梔吐出一口氣,坐在床邊,翹臀壓住被褥下的小衣,一邊假裝整理裙擺,一邊說:“她兒子已經有兩個月沒給銀子,不,一文錢都沒有。

“我見她實在拮據,就讓她幫我漿洗衣裳,多付兩成的銅錢。”

“你還記得財不露白的道理嗎。”許七安提醒。

“當然記得,你教我的嘛。”王妃哼哼兩聲,笑容透著狡黠,“我故意給她看我藏在衣柜里的錢盒子,只有一兩銀子,而且都是碎銀和銅錢。”

進步很大嘛,比以前要聰明多了..........許七安滿意點頭。

一個在內城獨居的婦人,身邊有一兩銀子的積蓄,既不多也不少,屬于中等偏下。

上午,許七安帶她出門閑逛,逛鬧市,逛首飾鋪子,逛綢緞鋪,期間,她很中意一支銀簪,要五兩銀子。

而她頭上的首飾是一錢銀子的劣等貨。

離開首飾鋪時,她亦步亦趨的跟在許七安身后,一步三回頭,但就是不開口要。

在酒樓用過午膳后,兩人回到家,許七安從屋里搬出小馬扎和小圓桌,和她下五子棋。

“你這步棋走錯了,你不應該走這里。”王妃大聲說。

“沒錯啊,我走這一步,下一步就五星連珠了,我就贏你了。”

“所以你走錯棋了,你贏了我,那還怎么繼續玩。”

“.........”

.........

“能不能我走兩步你走一步?”

“你說呢?”

........

“你光欺負一個弱女子算什么本事。”

“我連弱女子都欺負不了,我還怎么欺負別人。”

“不玩了!”

她賭氣的丟開棋子,側過身去。

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許七安腦海里,沒來由的浮現這首詩,掏出銀簪放在棋盤上:

“給你的。”

她眸子轉動,試探的掃來一眼,接著,臉上迅速洋溢起笑靨,喜滋滋的握住銀簪。

見許七安一臉戲謔的表情,王妃立刻板著臉,挺著腰,矜持的說:“我其實也不是特別喜歡........”

“那你還給我。”許七安伸手去奪。

王妃立刻把銀簪藏在身后,瞪眼道:“就當是我幫你養蓮藕的報酬。”

“有道理。”

許七安笑著點頭,閑聊的語氣說道:“這里離鬧市比較遠,天氣熱,最好別在家里囤菜,回頭我幫你看看,讓貨郎每天早上送一些新鮮蔬菜。”

城里有很多貨郎,清晨會去集市找菜農低價收購蔬菜瓜果,然后挑入內城,提供給不愛早起出門的富裕人家。

王妃點點頭。

許七安略作沉默,又道:“我以后可能要離開京城,而且不會太久,你,你.........是隨我一起走,還是留在這里。”

王妃輕哼一聲,道:“我才不跟你走呢,京城這么繁華,為什么要走。等你哪天要走了,就去通知一下國師,我和她交情深厚,她會安排我的。”

許七安有些失望:“到時候給你留一筆銀子。”

王妃看了他幾眼,沒應答。

過了片刻,她低聲道:“是不是元景帝要對付你了?”

“暫時沒有,但我預感不會太久。”

“這天下是他皇室的天下,走了也好。”王妃點點頭,輕聲道:

“只不過你那個堂弟,如今是翰林院庶吉士,他愿不愿意跟你走?嗯,我想想,你是不是準備給他找一個靠山?”

“你還挺聰明的。”許七安笑道。

元景帝恨的人是他,不是許二郎,只要自己離開,而許二郎又有一個堅實的靠山,前途可能一片渺茫,但不會有生命危險。

再者,許二郎身后有云鹿書院撐腰,元景帝頂多是把他罷官,貶為庶民。

“聰不聰明,得看是什么事,這幾天我一個人過日子,常常就覺得自己不夠聰明,燒火做飯,手忙腳亂,摔了幾處碗,差點把自己氣哭。”

王妃感慨道:“元景帝是聰明人,但有時候,他又顯得愚不可及。為了虛無縹緲的長生,后宮佳麗不要了,名聲也不要了,可他二十年修道,卻沒修出什么花來。即使是在蠢的人,也懂的放棄對吧。國師說,元景有很強的執念,只是不知道他這股執念源于何處。”

“你和國師關系很好?”

“京城里能暢所欲言的女人,就只有她啦。”王妃感慨道。

沒道理啊,國師看起來挺聰明的,怎么跟你這種蠢女人有共同語言.........許七安心里腹誹道。

“不過她也是個可憐的女子。”

王妃“嘿嘿嘿”的笑道:“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想不想聽?”

你現在的樣子就像一個女流氓........許七安洗耳恭聽:“什么秘密。”

“人宗修行之法有一個很可怕的后遺癥,會讓修行者業火纏身,每個月發作一次,品級低的,靠自身意志便能抵擋。

“但品級越高,業火灼身越恐怖,若是不能想辦法消弭業火,就會身死道消。”王妃壓低聲音,像是在說天大的機密。

..........許七安面無表情的看著她:“我早就知道了。”

金蓮道長與他說過人宗修行功法的弊端。

道門三宗,各有各的毛病,人宗業火纏身,地宗很容易墮入魔道,天宗滅絕人性,莫得感情。

王妃又“嘿嘿”了兩下,像個說壞事的女流氓,小聲道:“那你知道如何解決嗎?”

許七安斜她一眼:“你知道?”

王妃用力點頭,小雞啄米似的頻率,滿臉寫著“快求我快求我”。

“什么秘密?”許七安配合的露出相應表情。

“我聽說啊,得找男人雙修,才能度過大劫。”王妃鬼祟的說。

“?”

許七安第一反應是她騙人,第二反應是她瞎聽來的八卦,第三反應是.........臥槽,原來如此?!

人宗要借氣運修行,緩解業火,所以洛玉衡成了國師,指導元景帝修道。

換一個角度想,如果找一個擁有大氣運的人雙修,也能達到同等效果,不,效果要強十倍百倍。

許七安不是無端猜測,因為他掌握了上古道門遺留的,完整的房中術,盡管一直沒有雙修對象,但經過他長期以來的理論研究,雙修術練到高深處,男女之間知根知底時,會進行短暫的“融合”。

氣機、元神等,會短暫的交互。

真正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洛玉衡是二品,如果她不能熄滅業火,會身死道消,為了活命,無奈選擇成為國師,因為元景帝是皇帝,氣運加身。

“洛玉衡需要一個有大氣運的男人,有大氣運的男人........”

許七安臉色突然凝固了。

...........

PS:感冒頭暈,本來想請個假的,但想想又沒必要,小毛病而已,就是腦子不舒服,碼字慢一些。接著碼下一章。

第203章 密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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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玉衡需要氣運加身的男人雙修,她當了國師,卻一直不愿與元景帝雙修..........

金蓮道長八成知道我氣運加身的事,金蓮道長多次向洛玉衡求藥,并指名道姓要我去.........

出發楚州前,洛玉衡托楚元縝送了一枚符劍給我..........

劍州守護蓮子時,金蓮道長強行把護身符給我,讓我在危機關頭呼喚洛玉衡,而她,真的來了..........

各種看似合理,或不合理的細節,在許七安腦海逐一閃過。

你要這樣的話,那我的頭可就要大了!他的臉上露出了復雜的神色。

“可我聽說國師并沒有選擇和元景雙修。”

許七安穩定情緒,以閑聊般的語氣說道。

王妃眼睛往上看,露出思考表情,搖搖頭:

“嗯........這我就不知道了。我經常勸她,干脆就委身元景帝算啦,選擇皇帝做道侶,也不算委屈了她。

“但她對元景帝似乎不滿意,各方面都不滿意,不,我能感覺到她對元景帝的嫌棄。”

各方面都嫌棄,而不僅僅是因為氣運不夠.........許七安目光一閃,問道:

“以國師這樣修為的女子,應該不會像凡俗女子一般,注重三從四德這種繁文禮節吧。”

王妃“嗯”了一聲:“洛玉衡自然不會,但選道侶和繁文縟節有什么關系?選道侶是極為慎重的事。”

這洛玉衡是一條鯊魚啊..........許七安心里一沉。

雙修便是選道侶,這能看出洛玉衡對男女之事的慎重,所以,她在考察完元景帝之后,就真的只是在借氣運壓制業火,從未想過要和他雙修。

如果我剛才的猜測是真的,洛玉衡同樣也在考察我。

一旦她覺得不妨和我雙修試試,就意味著她要選擇道侶了。

以小姨對道侶的看重,還有她二品高手的位格,只要她選擇了我,那我魚塘里的魚,還有活路嗎?

你要是這樣的話,我的頭突然又大不起來了.........他心里吐槽。

凡事都有利弊,好處是,我的底牌又多了一個,將來迫不得已,我可以賣身給洛玉衡,以此來換取回報。

當然,前提是她對我比較滿意,把我列為道侶候選名單首位。

嗯,找個機會試探一下她。

“你問這么清楚干嘛?”王妃狐疑道。

“國師這樣傾城傾國的美人,如果能成為她的道侶,那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許七安故作感慨。

“你少做夢了,就你這點資本,洛玉衡怎么可能看上你。”

王妃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一頓冷嘲熱諷。

然后,她不經意般的摸了摸自己手腕上的菩提手串,淡淡道:“洛玉衡姿色固然不錯,但要說傾國傾城,未免過譽了。”

說罷,她昂起下巴,睥睨許七安。

這副姿態,分明是在說“看我呀看我呀”、“我才是大奉第一美人呀”。

許七安不屑的嗤笑道:“你回屋照照鏡子唄。”

王妃大怒,抓起小石子砸他。

“行吧行吧,國師比起你,差遠了。”許七安敷衍道。

王妃仍不甘心,捏住菩提手串,非要現出真面目給這小子看看不可,叫他知道究竟是洛玉衡美,還是她更美。

“你可想好了,這里是京城,你把手串摘了,可能明兒司天監就帶著官兵來抓你。”許七安威脅道。

王妃一下就慫了。

監正是監正,司天監是司天監,監正知道的東西,司天監其他術士未必知道。他們若是發現王妃瑰麗萬千的氣象,也許扭頭就報給宮里了。

許七安雖然能攔住,但同時也會暴露他私藏淮王未亡人的事。

秘密一旦被人知道,就很難守住。

另外,還有一個不能說的小秘密,他害怕看到王妃的真容,那個被隱藏起來的女子太過耀眼,完美的不似人間俗物。

即使面對一個姿色平庸的婦人,許七安依舊能感覺到自己對她的好感與日俱增,倘若再見到那位絕色美人,許七安難保自己今晚不對她做點什么。

比如讓她明白什么叫瓜熟蒂落。

雖然許七安對洛玉衡的推崇讓大奉第一美人心里不是很舒服,但總體來說,她今天過的還是挺開心的。

所以第二天清晨,許七安離開前,她下面給許七安吃。

............

“又黏又糊,明顯煮過頭了,王妃下面是真的難吃,雞精這么多,是要齁死我嗎.........改天讓她嘗嘗我的手藝,好好學一學。”

許七安一邊吐槽一邊進了勾欄,改變容貌,換回衣著,返回家里。

修行了兩個時辰,他騎上小母馬,噠噠噠的去了一家檔次頗高的勾欄。

在熟悉的包廂等待許久,宋廷風和朱廣孝姍姍來遲,穿著打更人制服,綁著銅鑼,拎著佩刀。

因為要談正事,所以就沒點姑娘,三人圍坐在桌邊,看著下方大堂里的戲曲,邊喝酒邊嗑花生米。

“讓你們查的事怎么樣了。”許七安踢了宋廷風一腳。

“昨晚,確實有一群穿黑袍的家伙進入內城,從南城的城門進去的。還警告守城士卒不要泄露出去。呵,楚州來的北方佬,根本不知道京城是誰的地盤。我花了一錢銀子,就從昨晚值守的士卒那里問出情報來了。”

宋廷風喝了一口小酒,嘖吧一下,說道:“他們沒進皇城,進了內城之后便消失了。今早拜托了巡守皇城的銀鑼們打探過,確實沒人見到那群密探進皇城。”

沒有進皇城?

恒遠被囚禁在內城某處?不,也有可能通過秘密渠道送進了皇城,乃至皇宮,就如同平遠伯把拐來的人口悄悄送進皇城。

“道長說恒遠大師短期內不會有生命危險,留給我們的時間應該相當寬裕,不能太著急,如果恒遠被帶進了皇宮,那么我們解救他的同時,勢必要和元景帝決裂。

“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得提前留好退路,做好準備,不能急惶惶的救人.........”

念頭閃爍間,許七安道:“通知一下巡街的兄弟們,如果有發現內城出現異常,有看到穿黑袍戴面具的密探,一定要及時通知我。”

朱廣孝點頭,“嗯”了一聲。

宋廷風突然說道:“對了,我聽說三天后,北方妖蠻的使團就要進京了。”

妖蠻使團進京?妖蠻兩族剛聯手破了楚州城,這才過去多久,他們敢進京?許七安皺了皺眉:

“我沒聽說這件事。”

宋廷風“嘿”了一聲:“陛下昨日召開了小朝會,秘密商議此事。姜金鑼昨晚帶我們在教坊司喝酒時透露的。”

北方打仗我是知道的,根據消息傳遞的滯后性,北方的戰事應該早就開啟,可就算這樣,北方妖蠻派使團來京,這足以說明戰事不利啊..........許七安沉吟道:

“妖蠻兩族未免太不濟了,這么快就求援了?”

北方妖蠻、大奉和巫神教,是三者制衡關系。

宋廷風道:“靖國的騎兵是九州之最,山海關戰役前,蠻族騎兵能與靖國騎兵爭鋒,山海關戰役后,蠻族強者死傷殆盡,如今是靖國騎兵稱雄九州。

“我覺得北方戰事不會拖太久,北方蠻族撐不過今年。”

朱廣孝補充道:“吉利知古死后,妖蠻兩族只有一個燭九,而巫神教不缺高品強者。況且,戰場是巫師的主場,巫神教操控尸兵的能力極其可怕。”

燭九經歷過楚州城一戰,重傷未愈,這么想倒也合理..........許七安點點頭。

朱廣孝嘆口氣:“相比大奉國力日漸衰弱,巫神教統轄的三國國力卻蒸蒸日上。要不是還有魏公在...........”

朱廣孝和宋廷風是打更人,監察百官,眼界不差,能清晰察覺到大奉國力衰弱。

一年不如一年。

不過憂國憂民的感慨,很快就被小娘子們的嬌笑聲取代。

宋廷風和朱廣孝各自挑了一位清秀女子,摟著她們進屋埋頭苦干。

許七安一個人坐在桌邊,默默的喝著酒,沒什么表情的俯瞰大堂里的戲曲。

............

夜里,許二郎書房。

許七安端著茶盞,聽完許二郎的念誦,皺眉道:“只有這么一點?”

“近來翰林院事情頗多,朝廷要修兵書,我沒什么時間去背先帝的起居錄。”許二郎無奈的解釋。

“修兵書?”

“每逢戰事修兵書,這是慣例。”許二郎喝了一口茶,道:

“我告訴你一個事,三天后,北方妖蠻的使團就要入京了。北方戰事如火如荼,不出意外,朝廷會派兵支援妖蠻。

“其實早在楚州傳來情報時,朝廷就有這個決定,只不過還需要醞釀。呵,說白了就是鼓動人心嘛。明日國子監要在皇城舉辦文會,目的就是傳揚主站思想。”

這事兒懷慶跟我說過,對哦,我還得陪她參加文會.........許七安記起來了。

他上輩子沒經歷過戰事,但古代近代史看過不少,能明白許二郎要表達的意思。

每逢戰事搞動員,這是自古以來慣用的方法。要告訴百姓我們為什么要打仗,打仗的意義在哪里。

當然,在這個時代,朝廷要動員的不是普通百姓,是士大夫階層。

“那,我背的這些起居錄,對大哥你有用嗎?”許二郎問道。

“有!”

許七安給出了肯定的答復,說道:

“通過這份起居錄可以看出,先帝請教人宗長生之法的頻率不多,但也不少,這說明他對長生抱有一定的幻想。

“但因為某些原因,他對長生又極為不抱必要幻想。我暫時沒看出先帝想要修道的想法。”

“先帝本來就沒修道啊。”許二郎說完,皺眉道:“因為某些原因?”

先帝是聰明人,知道自己的斤兩..........許七安笑了笑,沒有解釋,轉而說道:

“先帝直到駕崩,也沒修過道,但他對修道確實有幻想,我猜可能是先帝影響了元景帝。你繼續去看起居錄,盡早記下來吧。”

第二天,暴雨嘩啦啦的下著,風卷起雨沫,帶著幾分涼意。

雨水順著屋檐流淌,形成一道道水珠簾。

夏季漸漸走到尾聲,田里的青苗也有了泛黃的跡象。

今天休沐,許二郎站在屋檐下,頗為感慨的說道:“看來文會是去不成了啊。”

許七安走出房間,與他并肩看雨,笑道:“我也這么覺得,所以二郎,借你官牌用一用。”

兄弟倆的對面,是東廂房,許鈴音站在屋檐下,揮舞著一根樹枝,不停的“切割”屋檐下的水珠簾,樂此不疲。

她的小鞋,褲腳都被雨水打濕了。

這個點,麗娜還在呼呼大睡,李妙真在房間里打坐修行,許二叔披著蓑衣戴著斗笠,悲催的當值去了。

許七安今天也有事,他要去靈寶觀做兩件事,一:試探洛玉衡對他的真實態度。

二:問一問上一代人宗道首的事。

...........

大雨滂沱,魏淵的馬車行駛在雨幕中,雨點不斷在馬車頂棚爆開,噼啪作響。

大青衣打開車窗,默默的看著雨,模糊了世界。

某一刻,雨水仿佛凝固了一下,宛如錯覺。

“雨水能沖刷塵埃,卻洗不凈人心啊。”

感慨聲在馬車里響起,聲音帶著滄桑。

魏淵依舊看著雨幕,淡淡道:“清云山的雨景,難不成還沒我這里的好看?”

無聲無息出現的院長趙守,臉色嚴肅:“山海關戰役后,大奉本該蒸蒸日上,但因為,因為........”

趙守幾次想開口,卻發現自己記不起來。

“因為期間出了變故,京察之年的年尾,極淵里的那尊雕塑裂開了,東北的那一尊同樣如此,到頭來,你只為大奉,為人族爭取了二十年時間而已。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監正當初不袖手旁觀,結局就不一樣了。”

魏淵依舊沒有表情,語氣平淡:“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世上任何事,不會依著你趙守的意思走,也不會依著我的意思。監正與你我,本就不是一路人。”

趙守點了點頭,說道:“蠱神是上古神魔,卻也是無根浮萍,但巫神不同,祂主宰著東北,統治數百萬生靈。人族的氣運,祂至少占三分之一。

“祂若解開封印,九州無人能擋。除非儒圣復活。”

魏淵嘆口氣:“我來擋,去年我就開始布局了。”

趙守盯著他,問道:“你若失敗了呢?”

魏淵笑了:“你可曾見我輸過。”

............

馬車緩緩停靠在宮門外。

南宮倩柔松開馬韁,推開車門,道:“義父,到了。”

他審視了車廂一眼,除了魏淵,并沒有其他人。但他駕車時,武者的本能直覺捕捉了一絲異常,轉瞬即逝。

南宮倩柔撐開一把大傘,引著魏淵下車,雨點噼里啪啦敲打在油紙傘上。

魏淵接過傘,淡淡道:“在這里等我。”

他撐著傘,獨自進宮,青衣在風雨中擺動,仿佛獨自一人,面對世間的狂風暴雨。

第204章 妖蠻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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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掩蓋自己的身份,許七安沒有騎乘小母馬,畢竟像小母馬這樣神駿的馬中美人,很容易被人認出來。

大雨傾盆,他乘坐著許府的馬車,車輪滾滾,駛向皇城。

馬車在皇城門外遭到阻攔,守城的士卒見到車身寫著的“許”字,不敢大意,上前查看。

放眼京城,能進皇城的許家只有一個,而這個許家里,某人刀斬國公,得罪了皇室、宗室和勛貴集團。

是絕對不能放他進皇城的。

許七安掀開簾子,把官牌遞過去。

士卒檢查一番后,仍然沒有放行,通知了羽林衛百戶。

羽林衛百戶冒著大雨,匆匆趕來,接過官牌端詳了幾眼,而后看向端坐車廂內的俊美年輕人,在他臉上審視了片刻,道:

“許大人今日休沐?”

許七安沒有穿二郎的官袍,一身便服出行。

許新年是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衙門在皇城內,他有資格出入皇城。但因為今日休沐,所以羽林衛百戶才會有次一問。

皇城守衛對我們家警惕性很高啊,我敢肯定,如果是我本人,恐怕就算有懷慶或臨安帶著,也進不去皇宮了。這是午門罵街和擄走兩個國公事件的后遺癥...........他捏著許二郎的聲線,平靜道:

“本官去拜訪首輔大人。”

拜訪首輔大人.........羽林衛百戶又審視了他幾眼,終于點頭:“讓許大人進去。”

馬車穿過城門的門洞,駛入皇城,朝著王首輔的府邸方向行駛。

城墻上的羽林衛目送馬車遠去,方向沒錯。

行了一刻鐘,許七安道:“往左。”

車夫依言,改變方向,馬車駛離了原本的路程,在許七安的指揮下,從未來過皇城的車夫憑借優秀的車技,把許大郎成功送到靈寶觀前。

許七安撐著傘下車,經過守門的小道士通傳后,不出意外,順利進入靈寶觀。

他沒忘記讓馬車從側門進入靈寶觀,而不是顯眼的停在觀門口。

如果元景帝那個老家伙正好過來修道,看到馬車,情況就不妙了。

穿過一座座供奉人宗祖師的殿宇、小院,來到靈寶觀深處,在那座僻靜的小院里,靜室內,見到了國色天香的女子國師。

她表情淡然,氣質冷清中透著不染凡塵的素雅,宛如天上的仙子。

懷慶也是清冷高傲的美人,但懷慶的氣質偏向矜貴,高傲,而洛玉衡的清冷,搭配她的穿著,還有眉間的艷紅朱砂,凸顯出的是神圣和仙氣。

此時此刻,再見國師的傾城容顏,許七安心態略有變化,想到的是:她是我在床上也舍不得褻瀆的女人。

下一個念頭是:還好國師不懂佛門他心通,否則我可能原地去世。

洛玉衡盤坐在桌邊,早有兩杯熱茶擺在桌上。

許七安默契入座,捧著茶喝了一口,眼睛霎時間綻放精光:“好茶!”

入口微微苦澀,饒舌三秒,立刻回甘,咽入腹中后,余味殘留唇齒,經久不散。

“可惜。”

洛玉衡搖頭輕嘆。

“可惜什么?”

許七安下意識的問道。

“這茶是本座一個朋友栽種,一年只產一斤,分到我這里,不過三四兩。可惜的是,她失蹤許久,下落不明。”洛玉衡道。

小姨,我怎么感覺你話里有話?

嗯,這茶是王妃種的.........我又發現了王妃的一個妙處,以后把她關在小黑屋里,不種出茶就不給飯吃.........

許七安面不改色的感慨:“那確實可惜了。”

洛玉衡輕飄飄的看他一眼,聲音柔和但不含情緒的開口:“有何事?”

“在下想問一問關于上一任人宗道首和先帝的事。”許七安道。

“我父親和先帝的事?”

洛玉衡有些詫異的反問了一句。

“我查過先帝的起居錄,先帝雖未曾修道,但亦對長生之法頗感興趣。我想知道,他有沒有修道?”許七安直言了當的開口。

洛玉衡沉吟片刻,道:“我父親死于天劫。”

這,和我的問題有什么關系嗎.........

“他原本不用死,只是監正不允許人宗搬入皇城,這才導致我父親業火纏身,在天劫之下身死道消。”洛玉衡淡淡道:

“因此,先帝并未修道。”

先帝并未修道..........許七安皺了皺眉。

“你查元景,查的如何?”洛玉衡妙目凝視。

許七安有過幾秒的猶豫,牙一咬心一橫,沉聲問道:“國師,你知道得氣運者不可長生嗎?”

洛玉衡看著他,直到這一刻,許七安才感覺國師真正的在看他,正眼看他。

“正確的說法是氣運加身者不可長生。”她糾正道。

洛玉衡果然知道此事,那她就不奇怪元景帝為何癡心妄想的修道?許七安表達了這個疑惑。

“總有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世上修行者不計其數,大部分人都幻想過成為一品高手,乃至超越品級。”

洛玉衡淡淡道:“元景或許自以為看到了希望,或許有什么隱情。對我而言,不管他打什么算盤,與我又有什么干系。我修我的道,他修他長生。”

她知道元景帝或許有秘密,但沒有深究,她借大奉氣運修行,與元景帝是合作關系,深究合作伙伴的秘密,只會讓雙方關系陷入僵局,甚至反目..........許七安咀嚼出了國師話中之意。

沉吟片刻,許七安不再糾結這個話題,轉而說道:“符劍在劍州時使用了,我今后如何聯絡國師?”

潛臺詞:快再送我一枚符劍。

符劍蘊含洛玉衡一劍之威,制作起來相當困難,不是說贈人就贈人。

正因為這樣,許七安才問她要,這是一個試探。

洛玉衡聞言,蹙眉道:“符劍煉制極其困難,非一朝一夕能成..........”

頓了頓,她一副淡然的語氣說道:“我恰好還有一枚,索性留著無用。”

袖子一揮,一枚符劍安靜的躺在桌上。

真的給了..........許七安心情復雜的看著符劍。

............

御花園。

閣樓,眺望臺。

元景帝負手而立,俯瞰暴雨中的御花園,笑道:“朕宮里花雖然爭奇斗艷,美不勝收,奈何過于嬌嫩,經不起風雨摧殘。”

雨幕中,一簇簇鮮艷的花朵彎折了身軀,花瓣隨著雨水漂浮。

身后,魏淵捧著茶,小口淺啜,淡淡道:“花本就是取悅主人的,越是柔軟,主人越是喜歡。陛下既喜歡她們柔弱,卻有嘲笑她們不堪摧殘,委實是沒有道理啊。”

背對著魏淵的元景帝,眸中銳利光芒一閃,笑呵呵道:“對朕來說,只要呵護最美的那朵花就行了。魏卿,你覺得呢?”

魏淵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嘴角。

元景帝繼續看雨,嘆息道:

“楚州動蕩后,淮王戰死,吉利知古殞落,燭九同樣遭受重創,北境虛弱。巫神教這次來勢洶洶,若是北方妖蠻領地淪陷,大奉從北到東所有邊境,都將被巫神教包圍。

“魏卿,你是兵法大家,你有什么看法?”

魏淵沒有猶豫,回答道:“朝廷自然是要派兵支援東北的,但該要的利益不能少,北方蠻族常年滋擾邊關,這回,輪到大奉在他們身上割肉吸血了。”

元景帝露出笑容:“翰林院要修兵書,朕看了,修來修去,毫無新意,蠻族使團入京后,只怕得笑話我大奉。魏卿是百年罕見的帥才,不妨去翰林院指教一二。”

兵書是向妖蠻使團展示“國力”的一部分,兵書越多,說明大奉的兵法大家越多。其重要性,僅次于火炮演習。

大奉如今用的兵法,仍是云鹿書院讀書人以前留下的,再就是當代兵法大儒張慎所著的《兵法六疏》。

反倒是魏淵這位公認的絕世帥才,未曾留下一字半句。

魏淵搖頭。

元景帝絲毫不生氣,道:

“國子監今日原本想在蘆湖舉辦文會,一場大雨阻礙了文會。朕打算等使團入京后再讓國子監舉辦文會。屆時,魏卿可以去坐坐。”

魏淵這才點頭。

............

接下來的兩天里,北方戰事以及使蠻族在朝廷的推動下,開始在京城流傳,先是在士大夫階層傳播,之后是商賈和市井。

一時間,官場、士林、學院、茶樓、酒樓、勾欄、教坊司..........掀起了熱議,宛如狂潮的熱議。

市井百姓們對于妖蠻使團懷著恨意,對大奉打算出兵援助妖蠻的意向持反對態度。

平民的愛恨直來直往,不會去管大局觀,他們只知道北方妖蠻是大奉的死敵,自建國六百年來,大戰小戰不斷。

遠的不說,就最近的,楚州屠城案前后數月,北方妖蠻就不停的滋擾邊境,燒殺劫掠。

而貴族階層眼界更高,更理智客觀,主戰思想和觀望思想激烈碰撞,不像市井百姓,幾乎是一邊倒的反對。

其實不僅是京城,朝廷決定出兵時,便已發邸報給各州,不需要太久,當地官府就會推動主站思想,廣而告之。

在這樣全民熱議的環境里,一支來自北方的使團隊伍,乘坐官船,順著運河來到了京城碼頭。

這支妖蠻組成的使團,由蠻族十二部里的精銳,以及妖族六部里的高手組成。

而領隊的兩位卻是年輕人,其中一位青年白發,俊秀的容貌在蠻族里屬于異類,他臉上總是帶著笑,眼睛始終是瞇著的。

裴滿西樓,蠻族十二部中,白首部首領的長子。

白首部以智慧著稱,算是蠻族里的異類,而這位裴滿西樓,是異類中的異類。

他對中原文化研讀頗深,蠻族劫掠楚州邊境時,搶的都是女人和糧食。唯獨他,不要糧食不要美人,只搶書。

四書五經,文人傳記,乃至一些沒有營養的趣味話本,來者不拒,嗜書如命。

另一位則是妖族狐部的公主,黃仙兒,她穿著北方風格的皮質衣裙,裙擺只到膝蓋,露著兩條纖細筆直的小腿。

衣服只遮住重要位置,露出小麥色的肌膚,渾圓的香肩,線條緊繃的小腹,透著野性的美感。

而她的臉蛋嬌媚。一顰一笑透著勾人的魅力,與性感野性的身軀恰恰相反,雜糅出動人心魄的美。

妖族狐部的女子,最是嫵媚多姿。

兩人站在甲板上,望著等待在碼頭的大奉官兵,黃仙兒嬌笑道:“書呆子,這趟要是空手而歸,搬不來救兵,我們可就慘啦。”

裴滿西樓迎著江風,語氣平靜:“援兵能不能請來,只取決于我們付出多少。”

他遙望著京城,瞇著眼,笑道:

“京城有云鹿書院,儒家圣人大弟子所創的書院,兩百年前,儒家最輝煌的時候,四海臣服,別說我們神族,便是西域佛國,也得忍受儒家的出爾反爾,將傳承從中原挪回西域。

“京城有國子監,雖不修儒家體系,但正因如此,讀書人有更多時間和精力開拓學問,天文地理,士農工商等等,涉獵頗多,如果能把國子監的藏書閣搬回北方,我這輩子都不用南下。

“京城有魏淵,譽為大奉開國六百年來,屈指可數的兵道大家,元景6年,鎮守北方的獨孤將軍逝世,我神族十幾萬騎兵南下劫掠,他只用了三個月,就殺的十幾萬騎兵丟盔棄甲。二十年前,山海關戰役,如果沒有他,整個九州的歷史都將改寫。

“京城有監正,俯瞰中原五百年,心思宛如天機,神鬼莫測。

“京城有詩魁,號稱兩百年來,詩壇第一人,便是兩百年以前的大奉,也難找出第二個。

“京城,向往已久。”

裴滿西樓吐出一口氣,笑道:“京城人杰無數,我滿肚子學問,終于有了敵手。”

書呆子........黃仙兒撇撇嘴,媚眼如絲的笑道:“舌戰群儒是你的事,我狐部的女子,只負責在床上打贏大奉的男人。”

使團里有狐部美女五十人,各個姿色出眾,身段婀娜,其中有三名內媚女子是天生的鼎爐。

素聞元景帝修道,渴求長生,雖不近女色多年,但想來是不會拒絕鼎爐送上門的。

這時,黃仙兒妙目一轉,詫異道:“咦,好俊的人族小子。”

一位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輕人站在碼頭上,他皮膚白皙,雙眸燦燦,唇紅齒白,是極罕見的美男子。

裴滿西樓瞇了瞇眼,不見情緒的說道:“青袍溪敕,七品小官。”

隨著官船靠岸,妖蠻使團下船,那位俊美年輕人迎了上來,朗聲道:“本官許新年,奉旨迎接諸位使者。”

........

PS:一頓操作猛如虎,真實字數4000。我以為我碼了4萬字,這個世界太不真實了。

第205章 大儒裴滿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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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滿西樓做了一個正規的揖禮,瞇著眼微笑:“許大人在哪個衙門任職?”

許新年禮貌回應:“翰林院。”

“大奉朝廷派一個七品小官來接待我們?”

冷笑聲傳來,裴滿西樓身后,一位氣質陰柔,雙眼豎瞳的少年不滿道。

“你是何人。”許新年反問道。

氣質陰柔的豎瞳少年下巴一揚,正要說話,便聽許新年道:“哦,忘了,你不是人。”

豎瞳少年被他冷淡嘲諷的語氣激怒了,冷哼道:“小爺身負遠古神魔血脈,豈是爾等凡人能比。”

“那你怎么還不上天?留在凡間作甚。”許新年詫異道。

“你........”

豎瞳少年臉色憋的通紅,惡狠狠瞪著他,在北方有人敢這么和他說話,現在已經是腹中美食了。

“玄陰,不得無禮。”

裴滿西樓瞇著眼,面帶微笑:“玄陰是大妖燭九的血脈,目中無人慣了,許大人罵的好,他確實欠缺教訓。”

被裴滿西樓掃了眼,豎瞳少年噤若寒蟬。

“這位許大人雖然官職不高,確實清貴中的清貴,翰林院是拔尖讀書人才能進的。豈是你一個孽畜可以比擬。”

裴滿西樓奉上溢美之詞,道:“在下裴滿西樓。”

我沒罵他,我要罵他的話,你們得等明兒才能進京........許新年頷首示意。

黃仙兒狡黠一笑,轉動眸子看著許新年,白首部裴滿氏的第一個字與中原人族的裴姓相同,絕大部分中原人都會錯把裴滿氏當做裴氏。

她期待看到這個年輕的大奉官員混淆姓氏,因此出糗,她好借機展現溫柔一面,配合魅惑,撩撥這位年輕官員的心。

許新年頷首,“裴滿使者,本官帶你們去驛站歇息。”

黃仙兒頓時有些失望,這個年輕的大奉官員有幾分真才實學,這讓她后續的引誘無法施展。

裴滿西樓從未想過靠這種小聰明讓翰林院的清貴出糗,乘上馬匹,帶著使團隊伍,在大奉兩百名官兵的保護下,離開碼頭。

穿過幾條小街,終于來到城中主干道,眼前的一幕,讓妖蠻使團眾人目瞪口呆。

街道寬敞到難以想象,可以容納五十名騎兵并排飛馳,兩側房屋鱗次櫛比,排列到視線盡頭,商鋪的牌坊在風中獵獵招展。

如此繁花似錦的畫面,是他們這輩子,首次看見。

黃仙兒柔媚的眼波一下迷離,終于知道為什么祖輩如此渴望南下中原,渴望奪取這片土地。

但隨后,黃仙兒意識到不對勁,因為主干道兩側站滿了人類百姓,他們手里挎著籃子,籃子里放著菜葉子、臭雞蛋,甚至石頭。

他們臉上是憤怒的表情,眼里燃燒著仇恨。

“打死妖蠻!”

有人怒吼一聲,朝妖蠻使團丟出臭雞蛋,就像點燃了火藥的導火索,瞬間炸鍋。

“打死妖蠻。”

“滾出京城。”

“........”

菜葉子、臭雞蛋、石頭、臭飯團等等,一股腦兒的砸向妖蠻使團,臟物漫天亂飛。

妖蠻性格沖動、暴虐,最受不了挑釁,當即齜牙咧嘴,露出怒容。

“許大人,大奉的百姓非常熱情啊。”

裴滿西樓鼓蕩氣機,把兩側砸來的穢物擋開,笑瞇瞇的說道。

許新年淡淡道:“是啊,生怕你們吃不飽。”

裴滿西樓噎了一下,一時竟不知如何回應。

妖蠻劫掠邊關是常態,為的,不就是一口吃的嘛。

黃仙兒連連皺眉,有些惱怒,雖然可以用氣機擋開人族百姓丟來的穢物,但這樣的對待足以讓泥人生出怒火。

這時,她聽裴滿西樓問道:“這些百姓,似乎對許大人特別關照?”

黃仙兒這才發現,周遭的百姓丟菜葉子臭雞蛋時,刻意避開了這位年輕官員,但隨行的大奉士卒卻沒有相同的待遇。

有了這個發現后,黃仙兒瞇著眼,觀察了一陣,看出了更多細節。

百姓們何止是關照,甚至仍的時候會特別注意,很慎重的避開他。

人族百姓似乎很愛戴他,唯恐砸到他..........

黃仙兒詫異的審視著許新年,對他產生了極大的好奇。

僅憑庶吉士的身份,絕不可能讓人族百姓如此相待,他或許有另一層身份?而且是人族百姓識得的身份...........裴滿西樓瞇著眼,心里猜測。

許新年呵呵一聲,“他們不是關照我,他們關照的是馬匹上掛著的牌子。”

牌子?

黃仙兒一愣,她和裴滿西樓才發現馬脖子上真的掛著一個木牌子,先前沒有注意到。

許新年附身,把牌子摘下來,展示給兩人看。

牌子上寫著五個字:許銀鑼之弟。

許銀鑼之弟?!黃仙兒聲音軟濡,宛如撒嬌,嗲聲嗲氣的道:“這是何意呀?”

裴滿西樓的瞇瞇眼,微微睜開些許,終于恍然大悟:“難怪,難怪!原來許大人是大奉銀鑼許七安的弟弟。”

白首部有一間密室,專門存放機密卷宗,這間密室的背后是白首部的龐大情報網,而這個情報網的頭目,正是被蠻族譽為書呆子的裴滿西樓。

他曾親自書寫那位大奉的傳奇銀鑼。

崛起于京察之年的年尾,至今一年不到,從一個平平無奇的長樂縣快手,一躍而成大奉最閃耀的新星。

他的天賦可怕至極,但最讓人忌憚的絕不是他的戰力,而是他那堪稱一呼百應的聲望。

楚州屠城案后,他的聲望達到了巔峰,一個讓人喟嘆的巔峰。

這份聲望有多大,裴滿西樓當時的評價是,京城百萬之民,無不愛戴。而現在,目睹了一塊木牌的威力后,他決定回蠻族后,再添一筆:福及家人。

黃仙兒顯然也想起了那位傳奇銀鑼,一臉驚訝。

在我們神族里,只有首領才有這樣的威望..........黃仙兒對這趟京城之行愈發期待。

蠻族擁有神魔血脈,一直自稱神族。

在京城百姓夾道歡迎中,許新年帶領妖蠻使團進入驛站。

安頓好使團后,被元景帝打發來做苦差事的許新年,在裴滿西樓的強行挽留下,待了半個時辰,這才匆匆告退。

他也沒回衙門報到,曠班半天,悠哉哉的回家去。

............

“兄長已是罕見的人杰,沒想到這個弟弟,牙尖嘴利,才華也不錯。”裴滿西樓送走許新年后,坐在院子里喝茶。

半個時辰里,他說的每一個典故,對方都能接上,談歷史談經義,那許新年妙語連珠,聊到大奉和北方神族的舊怨時,他還會口吐芬芳,話中帶刺,冷嘲熱諷。

黃仙兒坐在石凳上,故意擺了一個撩人的坐姿,把周圍的驛卒勾的魂不守舍,聞言,嬌哼道:

“一個不解風情的臭書生而已。”

她途中不斷暗示,不斷勾引,誰知那臭書生視而不見,真是拋媚眼給瞎子看了。

黃仙兒吃著石桌上的干果和肉脯,問道:“明日進宮去見人族皇帝,你有什么打算?若是沒把握在短期內搬回救兵,記得早點通知我。”

裴滿西樓打發走院子里的驛卒,含笑道:“你待如何應對?”

黃仙兒打著哈欠,姿態慵懶嫵媚:

“那我就不回北方啦,在京城挑個當大官的,做人家小妾,不比回北方受罰更好么。也不怕族人報復對吧,京城有監正俯瞰,咱們神族沒人敢來。”

裴滿西樓笑了笑,說道:“要讓大奉出兵相助我神族,割讓利益在所難免,我等前來的意義,無非就是“討價還價”四個字。

“神族有求于大奉,失了先機,要想讓彼此對等,咱們就得先打擊他們的銳氣、傲氣。他們敬你三分,才能在談判桌上的退讓三分。

“當然,還得需要你們狐部在談判桌之外出力。酒、色、財三毒中,色字當頭。”

豎瞳少年玄陰,找到插話的機會,冷哼道:“人族卑微如螻蟻,上古時代,是我們神魔先祖圈養的牲血食。即使神魔時代結束的而今,人族平民依舊是食物。”

他知道使團這次來大奉是求援,但他依舊看不起個體弱小的人族。

裴滿西樓看了他一眼,瞇著眼睛笑起來:

“這些話,私底下說說便是,你若敢在外頭口無遮攔,我剝了你的皮。”

玄陰撇嘴:“我知道,我不是等驛卒走了才說嘛。”

裴滿西樓從本次攜帶的貢品里,取出一只小箱子,他小心翼翼,鄭重其事的打開箱子,里面擺著一本本書籍。

這些書,都有共同的名字:《北齋大典》

“北齋是我的書屋,我自幼好讀書,不求甚解,只會死記硬背,后來隨族人南下劫掠人族讀書人,前三年,聽他們講學。中三年,與他們論道。后三年,北境能劫掠到的讀書人,學問再無人能及我。

“那年我十八歲,為南下求學,不惜把頭發染黑。二十歲那年,我突然萌生了著書的念頭。在中原求學十年,把自身所學編著成書,修修改改。那時候還沒想給書起什么名字。

“直到我返回部落,回到北齋書屋,突然就明白它該叫什么了。而后六年里,我嘔心瀝血,《北齋大典》終于問世。

“此書卷帙浩繁,共三百零八卷,囊括了士農工商史天文地理。大奉不是說我妖蠻無史嗎?其實是有的,因為他們還沒看到北齋大典。大奉的史官若是看到這本書,必定欣喜若狂。

“當然,我這一生最得意的,還是兵書。大奉的兵書我幾乎都看過,前人之作不談,當世真正拿得出手的兵書,是云鹿書院大儒張慎所著的《兵法六疏》。所說不錯,但過于注重修行者在戰爭中的作用。

“忽略了尋常士卒在戰爭中的重要性,倘若把修行者剔除出去,只剩普通士卒,那他的《兵法六疏》就是狗屁不通。”

黃仙兒聽的昏昏欲睡,聽到兵法,終于來了點興趣,問道:

“凡人在戰斗中能發揮的作用本就微小,注重修行者的作用有何錯。”

裴滿西樓搖頭:

“你知道魏淵為何能打贏山海關戰役么,他一代軍神的威名是如何來的?只有魏淵能把普通士卒用出神來之筆。他是真正的領軍之人。剔除掉修行者,只用普通士卒的話,給魏淵五十萬大軍,他能橫掃九州。

“我研究過當年那一戰,各方兵力投入超過百萬,普通士卒的數量積累到了相當可怕的程度。當這股力量被完美的掌控,調度時,它將所向披靡。”

很厲害,但我聽不懂.........黃仙兒嫣然道:“你說我去勾引魏淵如何,若能搞定他,咱們這次才算功德圓滿。”

“你不想活了?”裴滿西樓反問。

黃仙兒咯咯嬌笑,媚態橫生。

她當然只是隨口一說,能被選為使團領袖之一,她是極聰慧的女妖。

...........

次日,妖蠻使團進宮面圣,穿過午門,過金水橋,在金鑾殿中朝見皇帝。

這一路上,黃仙兒絲毫沒有面見一國之君的自覺,煙視媚行,勾搭著侍衛、大臣,途中的一切男人。

進了金鑾殿,兩側是袞袞諸公,元景帝高居龍椅。

黃仙兒這才稍稍收起媚態,依舊嗲聲嗲氣的拜見皇帝。

而后是妖蠻兩族向元景帝進貢,除了貢品之外,還有三名千嬌百媚的狐族女子,上品鼎爐。

外族朝貢時,貢品里有美人是正常現象。

等老太監唱誦結束,元景帝滿意的開口,說道:

“聽聞北方戰事如火如荼,朕亦是心憂的很,然秋收將近,百姓忙于秋收,抽調不出兵力北上。朕著翰林院修撰兵書,望能助汝等抵御外敵。”

先表達一下朝廷的難處,秋收將盡,不宜輕啟戰事。再送上兵書,彰顯大奉兵道強盛。

“多謝陛下!愿大奉和我神族永結同約,友誼千古。”裴滿西樓跪伏在地,恭恭敬敬。

結束朝見,裴滿西樓直至離開,也沒有提過半句求援之事。

倒是沉得住氣!

朝堂諸公有詫異,有冷笑,有戲謔。

在他們看來,妖蠻是比武夫還要粗鄙的存在,在朝堂上迫不及待的要求朝廷發兵援助才是正確打開方式。

沒想到這個裴滿西樓竟是個沉得住氣的,但就算如此,他終究還是要開口的,在朝堂上展現一下城府,并無太大意義。

出了宮,豎瞳少年玄陰再也憋不住,急忙問道:

“裴滿大兄,你不是說大奉兵法稀爛呢,不是要在他們最驕傲的領域擊敗他們,贏得尊重么,為何剛才不說?”

黃仙兒咯咯笑道:

“你顯擺給那些人看有什么意思,便是顯擺到天上去,他們也會視而不見。該怎么吃你,還是怎么吃你。”

她扭頭看向裴滿西樓,道:“你打算先拿誰開刀?”

裴滿西樓淡淡道:“國子監!”

...........

午后剛過,便有一則消息從國子監里傳出,蠻族使團領袖,裴滿西樓拜訪國子監,與大祭酒比斗學問,勝之。

此人博學而精,吾不如也..........這是大祭酒的評價。

他并未就此離開,堂而皇之的在國子監講學,并將自身所著《北齋大典》留在了國子監。

區區一個蠻子竟然還著書?

國子監學子起先憤怒難平,但隨著《北齋大典》的口碑發酵,謾罵聲漸漸平息,更多的是震驚與一個蠻子的學問。

《北齋大典》卷帙浩繁,涉獵之廣,之精,令人驚嘆,絕非一朝一夕能編撰出來。

這種規模的書,通常只有朝廷才會編撰。無法想象,它是由一位蠻族年輕人獨力編撰。

單憑此書,裴滿西樓便能躋身當世大儒之列。

最令人震撼的是,《北齋大典》其中幾卷,詳細記錄了妖蠻兩族的歷史,兩族的由來、演變,尤其是近代八百年歷史之詳盡,并不比大奉編寫的史書差。

給了國子監響亮的一巴掌,給了大奉讀書人響亮的一巴掌。

裴滿西樓一時間名聲大噪。

“難以相信,粗鄙的蠻族有這樣的讀書種子?”

“那裴滿西樓是白首部的,白首部以聰慧著稱,但像他這樣的,極少極少。”

“我若能著成此書,必定名垂青史。這蠻子太厲害了。”

“慚愧慚愧,老夫像他這般年紀的時候,還在求學。而今年事已高,再沒精力著書。”

“此人可恨,先是與大祭酒比斗學問,而后故作大方的留下《北齋大典》,這是打我們大奉讀書人的臉。”

正因為對方蠻族身份,有此學問,才凸顯出大奉讀書人的“無能”,因為絕大部分讀書人,都沒能力做出他這樣的壯舉。

“要說年輕一代里有誰學問能與此人比肩,只有懷慶公主了。”

“懷慶公主先后求學于國子監、云鹿書院,而此人蠻族出身,無師自通,孰高孰低,一目了然。”

妖蠻使團進京備受矚目,不僅是官場和士林矚目,京城里的平民們同樣關注這件大事。

他們的話題原本是朝廷該不該出兵援助妖蠻,慢慢的,北方蠻子有大學問的消息,通過酒樓、青樓等地方傳了出來。

“胡說八道,粗鄙的蠻子哪來學問可言,讓國子監大祭酒甘拜下風?哪個憨貨編造的流言。”

對于這樣的傳聞,但凡聽到的人,沒一個相信,嗤之以鼻。

國子監在百姓眼里,是官學,是盛產文曲星的地方。

讀書人的地位非常高。

但正因如此,消息被證實后,市井之中怒罵聲一片,京城百姓茶余飯后,不再討論是否出兵,而是共同抨擊國子監,罵他們辱沒國體,辱沒大奉。

尸位素餐,草包一群。

“許銀鑼一介武夫,都能能為大奉詩魁,可見國子監的讀書人有多差勁,一群酒囊飯袋。”

“你這話聽起來就像在鄙夷許銀鑼。”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氣不過國子監的廢物。”

“奇恥大辱,竟然在學問上輸給蠻子,奇恥大辱啊,我大奉無人了?”

............

驛站。

豎瞳少年玄陰從外頭返回,肩上扛著一小箱的書,故意用力放下,制造動靜,朝著院子里的裴滿西樓和黃仙兒,大聲笑道:

“國子監一群無用書生,我只說替裴滿大兄借書,他們攔都不敢攔。別看外頭罵大兄罵的狠,恰恰說明他們怕了。怕了您的學問。”

雖然他覺得讀書無用,但能在讀書領域殺一殺人族的銳氣,實在太爽,太揚眉吐氣了。

“換書而已,換書而已.........”

裴滿西樓如獲至寶,挑揀著箱子里的書。

“那個什么大祭酒,是最有學問的人,連他都不如大兄你,看來人族讀書人不過如此。”玄陰大笑道。

揚眉吐氣!

“大祭酒學問深厚,但人族文道昌盛,他代表不了整個人族。皇宮里有位奇女子,學問才叫厲害。”

裴滿西樓挑了一本四書注解,津津有味的讀起來。

距離國子監“論道”,已經過去三天,使團里的妖蠻們既錯愕又驚喜的發現他們的領袖裴滿西樓,一躍成為當紅人物。

成為話題中心,給人族帶來巨大震撼。

黃仙兒搗鼓著鋪子里買來的胭脂,隨口問道:“而今你名聲已經夠了,接下來便是談判?”

這幾天,她也沒閑著,給不少大奉官員塞了姿色極佳的狐女。

“還不夠。”

裴滿西樓頭也不抬,邊看書邊說道:

“我聽說后天皇城要舉辦文會,正好與北方戰事有關。文會好啊,文會好揚名。仙兒,你傳話出去,就說我要在文會上向云鹿書院大儒張慎討教兵法,希望他能出席文會。”

“云鹿書院的大儒,未必會搭理你。”黃仙兒語氣慵懶。

“戰書下了,不來就憑白便宜了我,豈不更好。”裴滿西樓笑道,旋即想起了什么,道:

“對了,清云山我們上不去,去了會被鎮壓。去找那個許新年,我打聽過了,他是云鹿書院的學子。”

“好!”

豎瞳少年興奮起來,他能感覺到,裴滿大兄在這些人族眼里,變的“強大”起來。

裴滿大兄的計劃順利進行著。

............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士林中人還在研讀、抄寫《北齋大典》,沉浸在這部巨著的浩渺之中,冷不丁的又被裴滿西樓向大儒張慎討教兵法的壯舉給震驚了。

這蠻子什么意思?

打完國子監的臉,又要接著打云鹿書院的臉?

這下子就熱鬧起來了,對于裴滿西樓的做法,國子監讀書人既惱怒又期待。

云鹿書院可不是好惹的。

那蠻子不知天高地厚向云鹿書院的大儒張慎討教兵法,自討苦吃。

他們只希望云鹿書院的大儒,暫時放下高傲,若是不屑一顧,拒絕蠻子的“討教”,那就成了蠻子揚名的踏腳石。

御書房,小朝會。

元景帝坐在大案后,臉色冷峻的掃過下方眾臣。

“眾卿對于近來之事,有何看法?”

他指的當然是裴滿西樓一系列高調做法,以學問制國子監,拋出《北齋大典》揚名儒林,以及欲在文會上討教大儒張慎。

“此人打算在京城揚名,無非是想樹立名望,好為談判增加籌碼。”

“哼,以為這樣,朝廷就會退讓?癡心妄想。”

“他就算真的贏了張慎,我們也不會退讓半分。”

元景帝皺了皺眉,他們越這么說,恰恰說明越來越忌憚那裴滿西樓,把他當成了大人物,當成了大儒。

心態一旦出了問題,就轉變過來了。談判時,便會受到影響。

和一位名不經傳的小子談判,換成和一位名震天下的大儒談判,心態能一樣?

王首輔出列,沉聲道:“需扼制其勢,最好能擊潰他的氣勢,摧毀他締造的聲勢。”

元景帝冷哼一聲:“而今也只有期待張慎了。”

魏淵搖頭失笑。

...........

懷慶府。

身穿素雅宮裙的懷慶,手里握著國子監借閱的一卷《北齋大典》,孜孜不倦的讀著。

許七安和臨安同坐一桌,一個眉頭緊皺,一個柳眉輕蹙。

裱裱趁著懷慶不注意,剝了一顆葡萄塞許七安嘴里,后者吐出籽,問道:“這破書真有那么神?”

懷慶微微頷首,頭也不抬,說道:“裴滿西樓若是生在大奉,必成一代名儒,青史留名。”

許七安深吸一口氣:“此人能做出《北齋大典》,想必兵法之道也醇熟的很。敢挑戰張慎,則說明他有相當大的把握。張慎的《兵法六疏》廣為流傳,這裴滿西樓知張慎,后者卻不知他。”

平心而論,他并不想看到蠻族得利,大奉出兵勢在必行,但不能這么便宜北方妖蠻。

過去二十年里,妖蠻頻頻劫掠邊境,燒殺戒律,甚至吃人。楚州時,許七安親眼見到逃難的百姓,流離失所,風餐露宿。

也見過因為戰事連連,貧戶們日子過的很苦。

放眼大奉,楚州是最貧困的州之一,常年受刀兵之累,這一切,全拜蠻族所賜。

懷慶抿了抿粉嫩的唇,語氣少見的透著凝重:

“張師,早年曾經上過戰場,隨后因為仕途不順,辭官。他在兵法之道頗有見解,但那畢竟是幾十年前的事了。這幾十年里,他隱居書院,恐怕早已荒了兵道。”

許七安心里一沉。

其實要說兵法的話,他上輩子唯一知道的兵法就是孫子兵法,不但知道,他還背過。

當然,許七安自己是不會去背這種東西的,這屬于老師交代的課外作者。

這么多年過去,早就忘了七七八八。

得益于煉神境后,元神產生蛻變,超脫凡人,他倒是能重新記起孫子兵法的內容。

而且,九州擁有超凡力量,在他看來,這個世界的兵法更趨于大開大合,武力蠻干。就比如四品高手在戰場上,可以橫躺普通士卒組成的騎兵。

不需要太講究戰術。

而誕生于凡人世界的孫子兵法,則偏向“微操”,更注重細節。

“后天文會,你隨我一起參加。”懷慶說道。

“如果張慎出席的話,二郎肯定要參加,我不好易容成他的模樣。”許七安皺眉。

“那便易容成旁人,充當我的侍衛。”懷慶腦子活泛,給出建議。

“好。”

..........

PS:小睡了一會兒,終于趕出這一章,雖然更新遲了這么久,但字數上誠意滿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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