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醉枕江山最新章節 >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第559章 歸去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仙長,楊某公務已了,這就要離開潘州了,咱們京※城再見。 M”

    楊帆趕到什方道人居所辭行,此時萬國俊、李千里和許多潘州官員都在。萬國俊很想問一下:“不知足下在潘州都干了些什么公務?”

    不過話到嘴邊他又忍住了,對一位失敗者,不需要逞口舌之利,他萬中丞這點涵養氣度還是有的。

    什方道人向楊帆微笑稽首道:“無上天尊!貧道祝郎中一路平安!”

    什方道人其實是被楊帆邀請來潘咐的。

    當然,這件事楊帆不會說,什方道人做什么事都喜歡推到天機上面去,自然也不會說。所以除了他們兩個,誰也不知道。

    反正潘州官吏已經被萬國俊這位從京中趕來的朝廷大員嚇破了膽,一聽說潘州又來了一位更有來頭的道人,連皇帝都尊稱他為仙師,個個畢恭畢敬,竭力巴結,什方道人對此次潘州之行異常滿意,這就夠了。

    楊帆在潘州是沒有得到任何好處的,既沒有人給他送金銀珠寶,也沒有人給他送如花美眷,因為誰都清楚他是萬國俊的對頭,對他表示好意,就是與萬國俊為敵。

    楊帆去姚州和蠻州的時候,爾是去的狼狽,走的風光,唯獨這一次潘州之行,卻恰恰反了過來,他是來的風光,走的狼狽。

    別看他說得冠冕堂皇,可明眼人誰看不出來,他是在潘州處處受到萬國俊的壓制,根本施展不開手腳,這才狼狽離去的。

    萬國俊坐在上首,笑吟吟地舉杯道:“今日楊郎中還朝,我等就借什方仙長這席酒宴,為楊郎中餞行吧,還請郎中滿飲此杯,此去一帆風順太太平平!”

    左右文武官員和潘咐貍僚土酋就跟一群牽線木偶似的紛紛舉起杯,鸚鵡學舌地道:“今日楊郎中還朝我等為楊郎中餞行,還請郎中滿飲此杯,此去一帆風順,太太平平!”

    楊帆笑著舉杯滿面春風,貌似根本沒有看出萬國俊眼中隱隱露出的譏消之色。

    楊帆來時的接風宴雖是萬國俊的威風宴,好歹也算是給他置辦了一席酒宴可這臨行,根本沒人理他,還是他主動來向什方道人告辭,萬國俊順口說了一句,借著什方道人的酒,就當給他餞行了。

    可是楊帆似乎真的毫不在意,落座之后,居然談笑風生,這般情形落在萬國俊眼中自然以為他是強作鎮定,以保臉面。

    一席盛宴,各懷機心。

    待到曲終人散,楊帆回到自己居住的院落,進了寢室大門,把門關好,一邊往內室走,一邊說道:“元一此間事情已了,明日一早咱們就走。”

    楊帆沒有聽到馮元一的回答,走到侍婢所居的那間小屋,也沒看見馮元一的身影楊帆怔了怔,快步走到自己臥室門前猛地一掀門簾,還是沒有馮元一的身影,楊帆不禁變了臉色。

    楊帆所居院落的高墻之外,有一排奴仆冇雜役所居的房舍,高墻與房舍之間,有一人寬的縫隙,縫隙里潮濕陰暗,生長著及膝的野草,馮元一和呂家姑娘口呂小袖正在這里相擁哭泣。

    “小袖,你放心,我會回來的!”

    馮元一擦擦眼淚,對呂袖兒認真地說道:“阿姐要被送去京※城。楊大哥答應我會救阿姐出來,等我接了阿姐,我就回來!”

    說到這里,馮元一咬緊牙關,目中露出仇恨的光芒:“楊大哥還說,別看那個萬狗賊現在風光,只要他一回洛陽城,必死無疑!我要去洛陽,我要親眼看著他死!”

    說到這里,馮元一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了,ī動的渾身發抖,呂袖兒善解人意地抱住他,直到他完全平靜下來,這才輕輕放手,用力地點頭道:“嗯!袖兒會乖乖地等元一哥哥回來,元一哥哥,你……,可一定要回來呀!”

    不遠處,楊帆隱隱探出墻頭的腦袋縮了回去,發出一聲輕微的嘆息。

    楊帆臥室的后窗打開了,馮元一從外面悄悄爬了進來,天色已經陰暗,房※中沒有點燈,直到馮元一爬進來,回身掩上窗子,再一扭頭,才赫然發現楊帆正靜靜地坐在桌邊。

    馮元一嚇了一跳,低呼一聲道:“楊大哥!”

    楊帆沉著臉色問道:“你干什么去了?”

    馮元一垂首站定,脹紅了臉龐不敢回話。

    他對楊帆既親且敬,既崇且畏,一見楊帆露出不悅的語氣,哪里還敢說話。

    楊帆沉默了片刻,沒有再苛責他,只是問道:“令尊身為潘州刺史,想必你也是自幼讀書的,你可知‘不出戶庭,無咎,何解?”

    馮元一垂著頭,嚅囁地道:“亂之所生,以言語為階。君不密則失其臣,臣不密則失其身,機事不密則成大害,是以君子慎密!,

    楊帆道:“你知道就好!明天就要出發了,你的食物我已放在桌上,早些吃了安歇吧!”

    “是!”

    馮元一答應一聲,垂著頭走出去。

    楊帆看著他可憐的模樣心下有些不忍,心腸一軟,便想安撫他幾句,但是轉念一想,他又狠下了心腸。

    看著落難之中的馮元一和他的袖兒妹妹,楊帆總是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的童年,叫他怎能說出重話來。可是,童年時候,哪怕他能為了小蠻豁出自己的命去,他的大秘密,終究沒有對小、蠻說,不是因為他信不過小蠻,可誰也不知一個年幼的孩子會不會說漏了嘴,有些秘密,只能藏在自己心里,它才是秘密。

    楊帆暗暗思忖道:“不知道保密,是會害人害己的,今日這幾句重話若能叫他忐忑一些,對他的未來,未必就是一件壞事!”

    萬國徑散了筵席回來,哼著小曲兒進了書房。

    不一會兒,一個心腹手下悄煞閃入,向他拱手一禮,一言不發地站在那兒。

    萬國俊把手中的書放下,吩咐道:“明日楊帆回京,你一路跟著他們,直到他們離弄潘州境界,再來回報!”

    那人向他拱手一禮,又閃身退了出去。

    萬國俊重新拾起書來,歪著頭想想,嗤地一笑…

    ※※※※※※※※※※※※※※※※※※※※※※※※※※※※

    秋風習習,天宇澄碧。

    一行人打馬揚鞭,離了潘州境,前方依舊是山套著山,水連著水,此情此景,無窮無盡。

    眾人此番是回轉京※城,趕路不似來時一般著急,又沒有什么心事壓著,所以放開馬蹄,甚是暢快。

    他們此去,還不能直接還京。當初是從長安來的,現在還要回長安去,接了祭祖已畢的太平公主,再一并回轉洛陽。

    想到很快就可以見到自己的嬌妻,想到小蠻已經快到分娩之期,楊帆就歸心似箭。雖然此時不是為了救人,不用日夜兼程,大隊人馬走的比較輕松,他還是不知不覺地加快了速度,打馬揚鞭,沖在了隊伍的最前面。

    “小蠻快生了,她會給我生個白白胖胖的大小子呢,還是生個漂亮可愛的小丫頭?”

    楊帆美滋滋地想著,忍不住嘿嘿地發笑:“管她呢,不管生的是小子還是丫頭,反正都得管我叫爹,都是我的孩子!”

    馬橋和胡元禮走在隊伍的中間,正興致勃勃地聊著孫宇軒。

    胡元禮捋著胡須,笑瞇瞇地說道:“此番出京,收獲最大的就是孫郎中了吧。孫郎中這一遭出冇京,可是不白來,居然得了一位千嬌百媚的佳人傾心,真是羨煞人也!”

    馬橋也來了興趣,笑道:“孫郎中與那位胡菲姑娘郎有情、妾有意,正是一雙兩好。只是不知道他此番回京,會不會抱得美人歸呢。”

    胡元禮遲疑道:“這個……,恐怕不能吧。

    好歹他是一位朝廷大員,家中又有父母長輩,除非是娶妾過門,否則哪有不稟明父母的道理,三媒六證、雙親點頭才行呀,直接把人帶回京去,太不合規矩了吧。”

    馬橋嘿嘿笑道:“由洛陽到蠻州,實在是太遠了,這一往一返費時良久,如果還要回京先稟明父母,再去蠻州迎親,那可折騰不起。我看他二人如膠似漆的,怕也不舍得分離。咱們此去荊咐,說不定就能看到胡菲姑娘。”

    胡元禮搖首一笑,不以為然。

    馬橋睨了他一眼,說道:“胡御史要不要與末將打這個賭啊?”

    胡元禮笑道:‘1賭就賭!你說,咱們賭點什么?”

    一文一武旅途寂寞,閑極無聊,竟然拿孫宇軒的終身大事打起賭來。

    馮元一騎著一匹紫駝馬,緊跟在楊帆身后,不時偷偷暖他一眼。楊帆自顧打馬前行,神思早飛到了長安去,一路走一路想,臉上總會在不經意間便露出笑容。

    追了良久,馮元一終于按捺不住,打馬揚鞭追了上去,與楊帆并肩馳騁片刻,按捺不住地問道:“楊大哥,此去京※城,那萬狗賊真會受到懲治嗎?”

    “嗯?哦!”

    楊帆醒過神來,哈哈大笑道:‘1放心吧!咱們這一走,萬國俊也該走了,而殺萬國俊的人早已經陸續上路了,等他回到京※城,必死無疑。送死送死,所謂送死,指的就是萬國俊這種人,這種事……。”

    凌晨,向諸友求月票!求推薦票!
第560章 意外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荊州是孫宇軒和楊帆等人相約碰頭的地方。m

    這幾天,孫宇軒陪著胡菲姑娘已經游覽了荊州多處景致,就連洪湖都去過了。

    苗家女子雖然也有他們的規矩,但因時就勢,絕對不會泥古不化。孫宇軒對胡姑娘一往情深,胡家的人都看在眼里,而且蠻州距洛陽也確實太遠,如果等他回京稟明父母高堂,再返回蠻州迎親,對一位朝廷官員來說,確實有諸多不便。

    既然胡菲姑娘自己不反對,胡父也就同意讓他帶著菲兒先回京城了。

    胡姑娘活潑開朗,得此佳女子,孫宇軒也煥發了青春的活力,每日陪她游山玩水,形影不離,你儂我儂、情投意和,雖然因為還未拜堂成親,未曾做過真正夫妻,但是兩人的感情卻是一日千里。

    二人住在館驛里面,得知明日楊帆就要趕到荊州,孫宇軒知道楊帆的夫人分娩在即,楊帆不可能在荊州逗留,便想著在他趕到之前,再與心愛的女人享受一下溫馨的二人世界,所以一大早就帶著胡菲姑娘出門游玩去了。

    二人今天去的地方是關帝廟,這個地方兩人還沒有來過,因為孫宇軒這幾天帶著胡菲姑娘游覽的多是山水風景,而關帝廟因為每年有兩次大型廟會,久而久之,這里已成為一片繁華的商業區。

    關帝廟前有各種商販,貨物琳瑯滿目,街市熱鬧非凡,胡菲姑娘見了這等景象眉飛色舞,異常快樂。其實這幾天游山玩水,孫宇軒是想著要盡量尋找環境雅致的地方,可是真要說到山水,胡菲姑娘從小就住在山里面。又哪會如他一般有心曠神怡的感覺,倒是遷就他的心思多一些,如今逛廟會,這才是姑娘家的最愛。

    孫宇軒見了胡姑娘快樂的樣子,心里也莫名地歡喜起來。他喜歡這女孩兒神采飛揚的樣子,胡菲姑娘東張西望,對孫宇軒不屑一顧的各種布匹、絲綢、荷包、頭面乃至各種小工藝品都喜歡的不得了,孫宇軒的目光卻一直留連在胡姑娘的身上,越看越愛。

    “讓開些。讓開些!”

    兩個身著青衣,做尋常仆役打扮的漢子在前方分著道路,后面有兩位身著圓領長袍的執扇文士緩緩走來。

    孫宇軒的胳膊被推了一下,下意識地往路邊一閃,他并未動怒。只是扭頭看了一眼,只是一眼,他就像是中了定身法一般,呆呆地站在了那里。

    從那兩個青衣仆役打扮的人嚴肅的面孔,走路的姿勢,孫宇軒馬上認出這是兩個官家人,尋常富紳人家的仆役斷然沒有這種官家人特有的威嚴。不過若有官員微服出游也是尋常事。倒不致于讓他如此驚訝。

    他之所以呆在那里,是因為他掃了一眼,正想回頭的時候,卻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兒的熟人:王弘義!

    因為貪墨。被發配瓊州的王弘義!

    因為御史臺與政事臺之爭,在付出蘇味道、崔元綜、張錫三位宰相的代價后,被楊帆從公堂上鎖走,又被李昭德率眾彈劾。從而發配瓊州永不釋返的王弘義。

    孫宇軒以為自己看錯了,以為這人只是長得與王弘義相像。可他直勾勾地看著。只見那人與旁邊一個中年文生淺笑低語,神情氣質、動作舉止,竟與王弘義一般無二,這就絕不可能錯了。

    兩人從他身邊經過時,孫宇軒甚至還聽到那個三綹胡須的中年文士喚這位與王弘義一般無二的人為“弘義兄”,這就絕不會錯了,這個人果真是王弘義,

    王弘義……

    按時間算,他此刻應該梏著大枷,跋山涉水,還在去交趾的路上,如果他禁得起一路的折磨,那么他將在一兩個月之后,一步一步量到交趾,在那里度過他的余生才對,他怎么可能出現在這里,還受到這樣的款待?

    胡菲手里托著一尊小小的關公像,喜孜孜地扭頭對孫宇軒道:“阿哥,你看這像好看么,我想買一個回頭,關公大意失荊州的故事,我們那兒也聽說過呢。”

    她掌心的關公像雖小,長髯赤面、臥蠶眉丹鳳眼,手中一口青龍偃月刀,倒也威風凜凜,神韻十足。

    孫宇軒這時哪還顧得上多說,順手往攤子上丟了幾枚大錢,拉起胡菲的小手道:“快走!”

    胡菲見他神情凝重,不禁斂了笑容,壓低聲音問道:“阿哥,出什么事了?”

    孫宇軒搖頭不答,只是一路跟著王弘義,直到他和那位便服官員進入關公廟這才停下。關公廟不好躲藏,如果再跟進去,難免就會被王弘義看到了。

    “難道王弘義被赦免了么?”

    孫宇軒站在關帝廟外一角,眉頭蹙成了一團。

    他雖是個書呆子,政治覺悟不高,這點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王弘義得到赦免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皇帝在這背后所表露的態度。如果王弘義居然得到赦免,那么御史臺重新凌駕于三法司乃至凌駕于滿朝文武之上,重新恢復來俊臣當年那種對滿朝文武予殺予奪的威風霸氣,也就是必然之舉了。

    胡菲姑娘站在一旁看著孫宇軒,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卻知道能讓孫宇軒眉頭緊皺,一定是有了什么重大的難解之事,她很乖巧地站在一旁,也不打擾。

    孫宇軒暗想:“如果王弘義被赦免,就表明陛下對御史臺的態度有了重大轉變。我刑部正與御史臺為敵,不可能不派人把這個變故通知我們,就算他們不通知我,也該告知楊帆才對呀,也不知楊帆是否已經知道了此事。”

    事關重大,孫宇軒全然沒了游興,便對胡菲歉然道:“菲兒,你先回館驛吧,我忽然想起一件要事,要去拜訪一位在此地任職的朋友。”

    胡菲知道他言不由衷,卻也并不點破。只是溫馴地點了點頭。

    孫宇軒喚來一個趕腳的,付了租驢的錢,叫胡菲乘了驢子,由那趕腳的引著自回館驛,孫宇軒繞著關帝廟轉悠了一圈,就在關帝廟對面一家小飯館里坐下來,隨便要了幾道下酒菜守著。

    這關帝廟還有幾道側門,不過因為不是開廟會的時間,廟里游人不是特別多。所以此刻都關著。除了正門只有后面的角門兒開著,以方才所見陪同王弘義的那位便服官員的氣派,他們沒有選擇從角門離開的道理。

    孫宇軒在小酒館里坐了大半個時辰,就見那位官員陪著王弘義又走出來,孫宇軒趕緊會了帳。遠遠地輟在他們后面。王弘義從關帝廟出來,又在鬧市上閑逛了一陣,便與那陪同的人離開,路口有輛輕車等著,二人登車離去。

    孫宇軒忙也租了一頭驢,叫那趕腳的在后面跟著,尾隨車駕而去。車子在城中走了一陣。來到一處府邸,府中自有人迎出來,王弘義和那官員下了車子進去,孫宇軒假意從府前經過。乘著驢子到了府前抬頭一看,頓時暗吃一驚,原來這里竟是荊州刺史府。

    孫宇軒此來荊州,為了少些應酬。多與胡菲姑娘有些私人時間,所以只是投宿在館驛里。并沒有與當地官員照面,所以他沒有見過當地的官員,否則的話別的人他可以不認識,陪在王弘義身邊的這個人,他在關帝廟前時就一定會認得了,此人正是荊州刺史樊廣。

    孫宇軒二話不說,繞過刺史府,便向自己所居的館驛趕去。

    ※※※※※※※※※※※※※※※※※※※※※※※※※

    次日一早,樊刺史由他最寵愛的侍妾如煙姑娘侍候著洗漱起床、用罷早膳,便穿戴整齊,趕到了前院。

    荊州府的大小官吏早已一身冠帶、袍服齊整地候在那里,樊刺史一到,眾人齊齊施禮:“見過使君。”

    “各位早啊!”

    樊刺史昨夜與愛妾折騰了半宿,又起了個大早,現在還有些倦意,他向眾官員拱了拱手,打個哈欠,道:“今日欽差楊帆路經此地,我等這便前去相迎吧。”

    眾人無話,隨在樊刺史身后出了刺史府,早有人為樊刺史備好車駕,各位官員來時也都騎馬坐車各有乘具,這時紛紛登上自己的車子或馬匹,長長一支隊伍,浩浩蕩蕩地出了荊州城。

    孫宇軒也起了個大早,他若去十里長亭相候,便要與樊刺史等人撞在一起,若在昨日遇見王弘義之前,他沒有什么顧忌,可現在不成,他想搶先一步把這個消息說與楊帆知道,所以比樊刺史等人走的還早。

    孫宇軒騎著馬,身著便服,帶了兩個隨從,出了荊州城。

    他一路南行,過了“十里亭”又繼續向前走了大約七八里路,才在官道旁停下,這時已紅日高升了。

    楊帆此次歸來,帶著大隊儀仗,想瞞也瞞不過去,官場上的禮儀就得講究一下了。每日行程他們都計劃好了,什么時間起程,一天能趕多少路,什么時間能到哪里,這些都是經過計算的,所以才能提前派人告知他將要到達的地方官府。

    楊帆也是清晨才從昨日所住的鎮子出發,所以樊刺史原不必起的這么早,只是迎接的人員多了,行動難免遲緩,他們寧可早到等候一陣,也不愿意比客人晚到,這也是應盡的禮儀。

    孫宇軒在樹下歇了大半個時辰,遠遠就見龍武衛的官兵策馬馳來,孫宇軒立即上馬迎了上去。

    孫宇軒穿過龍武衛的騎兵陣列,來到楊帆馬前,剛要開口說話,胡元禮和馬橋便興沖沖地策馬迎來,異口同聲地問道:“孫郎中,胡菲姑娘可是隨你來了荊州?”

    P:各位郎中,月票姑娘可是隨你來了醉枕,既來之,便送吾吧。推薦票小蘿莉也是好的^_^

    ~
第561章 惡人我來做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胡元禮和馬橋同時一問,頓時把孫宇軒問的一呆,愕然答道:“你……你們已經知道了?”
  
  “哈哈!”
  
  馬橋拍掌大笑道:“胡御史,我贏了!這頓酒席,你請定了!”
  
  胡元禮連連搖頭,嘆笑道:“孫兄啊孫兄!你可真是讓我大吃一驚,人到中年,怎么反不如少年人穩重了?”
  
  孫宇軒疑惑地道:“你們已經派人來過荊州了么?不然怎知胡姑娘已與我在一起?”
  
  楊打馬一鞭,迎上來笑道:“孫兄,你不必理會他們,他們兩個閑極無聊,拿你打了個賭而已。孫兄怎么會迎出這么遠的路來,忒也客氣了吧?”
  
  楊帆向孫宇軒身后望了望,一座青山,郁郁蔥蔥,官道上三兩行人、幾輛騾車,荊州城還連點影兒都看不到呢。
  
  楊帆這一問,孫宇軒面皮子便是一緊,急忙道:“楊郎中,你猜我在荊州看到了誰?”
  
  楊帆和胡元禮、馬橋互相望哼,急忙問道:“看到誰了?”
  
  孫宇軒一字一句地道:“王、弘、義!”
  
  “王弘頭?”
  
  胡元禮失聲叫了起來:“怎么可能?你會不會看錯人了?王弘義不是已經被發配交趾去了么?”
  
  孫宇軒道:“我絕不會看錯!正因為如此,我才心中生疑,楊郎中,你可曾接到過朝廷邸報,言及王弘義被赦免的事情?”
  
  楊帆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胡元禮此時業已想通其中關鍵,變色道:“御史臺扳倒了蘇味道等三位宰相,政事堂還以顏色,這才杖殺了侯思之,流放了王弘義。王弘義如今竟被赦兔…,莫非朝中出了變故?莫非李相他出了……,”
  
  楊帆相信如果李昭德出了事,或者皇帝因為什么大變故又傾向于重用御史臺,他一定能夠得到消息口現如今他和幾方面勢力都有聯系,太平公主、梁王武三思、相權派的李昭德與刑部、薛懷義的白馬寺,還有沈沐的隱宗。
  
  如果朝中出了這樣的大事,至少其中某一方勢力會把這個消息告訴他,可事實上他這一路擺著欽差儀仗堂皇而來,并不難找,卻不曾聽說過朝中發生了什么大變故。
  
  馬橋對王弘義的事也略知一二,瞧他們三個變聲變色,疑神疑鬼的樣子,忍不住疑惑地問道:“如果朝中沒有出什么變故,王弘義就不可能被赦免么?”
  
  楊帆道:“那是自然!否則的話,赦免王弘義,李相豈肯答應,滿朝文武豈肯答應?”
  
  馬橋道:“那說不定就是他自己不肯走,賴在荊州不肯南行了。”
  
  楊帆和胡元禮、孫宇軒一齊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馬橋動了動眉毛,說道:“你們這么看著我做什么?”
  
  楊帆道:“發配交趾,自有差役逐咐押解遞送,這一州將人犯押解給下一州,下一咐官府再派員繼續遞送,人不送到1公事不了,他想賴在荊州不走,那怎么可能冇?一介囚犯,由得他自己作主么?”
  
  孫宇軒補充道:“他不但正在荊州逍遙,而且還有荊咐刺史樊廣待其如上賓。”
  
  馬橋道:“這可奇了,你們既說他不可能被赦免,又不可能想留下就留下,那他怎么可能在荊撲逍遙快活,還被荊咐刺史如此禮遇?除非他偽造了一份圣旨,自己赦免了自己。”
  
  馬橋越說越不像話了,胡元禮和孫宇軒已經連看白※癡的眼神都省了1只當沒聽到他說話,楊帆搖搖頭,對孫宇軒道:“有關王弘義的消息,我確實一無所知。
  
  你不用急,如果真有什么事情發生,那也已經發生過了,咱們急也沒有,且到了荊州再說!”
  
  孫宇軒別無主意,只好答應,一行人繼續北上,半個時辰之后,十里亭已遙遙在望,亭下隱約可見一群身著緋、綠袍服的官員等在那兒。
  
  楊帆遠遠看見,心中忽地靈犀一閃,脫口說道:“你們說……那群迎候的官員里會不會有王弘義?”
  
  胡元禮和孫宇軒面面相覷,孫宇軒遲疑道:“王弘義與咱們一向不合,怕是不會來相迎的吧?”
  
  楊帆搖頭笑道:“不然不然!如果此人確實遇赦免罪,哪怕他還沒有官復原職,他既然知道我來,那也一定會來十里亭見我!”
  
  胡元禮久在御史臺做事,素知王弘義為人,楊帆這一說,他也反應過來,憬然道:“不錯!如果此人是王弘義……,”
  
  孫宇軒截口道:“不用如果,確實是他!”
  
  胡元禮道:“那么,只要他確實遇赦,必會會來迎接咱們。”
  
  馬橋瞪著一雙牛眼說道:“憑什么?難道他吃了這個大虧,開始學乖了?”
  
  孫宇軒這時也明白過來,目光閃動著道:“不錯!如果他身在荊州乃是正大光明之事,他今天就一定會來!”
  
  馬橋急得抓耳撓腮,嚷道:“你們三個究竟在賣什么關子,能不能把話說明白些?”
  
  胡元禮和孫宇軒又用看白※癡的眼神兒瞟了他一眼,就是不解釋。
  
  楊帆笑道:“橋哥兒,你不了解此人,自然不明其中緣由。原因其實很簡單口御史左臺的人全是來俊臣搜舌來的一群潑皮無賴,這些人都是些狗肚子里藏不住二兩油的主兒,如果他真的遇赦而歸,哪怕還不曾官復原職,對他而言都是一個莫大的勝利,他不到十里長亭來炫耀一番才怪!”
  
  馬橋這才恍然大悟。
  
  樊刺史正在亭中歇息,忽見遠處旌旗招展,隊列整齊,不覺站起身來。派到前面雌望的差人匆匆趕回,向他稟報,確系欽差到了。樊刺史連忙整理了一下衣冠,緩步走到路旁相候,荊州眾文武官員也都各依品秩,在他身后站好。
  
  龍武衛到了十里亭便放慢了速度,在荊州公人的引導下分列左右,環繞十里亭站定口楊帆、胡元禮、孫宇軒三人并轡而至,樊刺史瞟了一眼三人身后高高矗立的欽差大旗,拱手揖禮,朗聲說道:“荊州刺史樊廣率本府文武迎候三位欽差!”
  
  楊帆三人翻身下馬,快步迎上前來向他們拱手笑道:“使君多禮了,各位同僚多禮了,勞動諸君久候,恕罪、恕罪!”
  
  三個人一面拱手還禮一面東張西望,樊刺史就站在他們面前,卻見三人一邊與他拱手說話一邊探著頭向他身后尋摸,不禁奇道:“呃…,三位欽差,可是在尋找什么?”
  
  “啊?哈哈,沒甚么沒甚么,我等此番只是途經寶地,竟勞煩荊州這么多位同僚前來相迎,興師動眾的,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楊帆收回目光敷衍地答著。樊刺史看出他是言不由衷,不過他只是想盡一盡地※主之誼,依照朝廷禮制迎接欽差而已,對這位過客有什么想法并不關心,所以只是微微一笑,肅手禮讓道:“樊某已備下酒宴,為三位欽差接風洗塵,請!”
  
  “請!”
  
  楊帆三人客氣地還禮借此機會對視了一眼,眼中透露出相同的意思:“沒有王弘義!”
  
  沒有王弘義,那這件事就大窄問題了。
  
  楊帆一行人在樊刺史等人的陪同下向荊州城走去,看著跨馬佩刀昂然走在龍武衛隊列前面的馬橋背影,楊帆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奇怪的念頭:“不會真讓橋哥兒一語中的那王弘義其實是偽造圣旨,自己赦免了自己吧?”
  
  這冇個念頭剛剛浮上心頭,楊帆便啞然失笑:“怎么可能,誰有那么大的膽子,誰會做下如此容易暴露的蠢事,居然還敢在荊州招搖?”
  
  樊廣笑問道:“楊郎中何故發笑?”
  
  楊帆泰然答道:“哦!我觀這城門宏偉,古樸hòu重,忽然想起劉備借荊州、關公失荊州的故事,不覺發笑。”
  
  樊廣聽他說起本州故事,有些自得地撫須道:“荊州自古乃兵家必爭之地,是以留下了許多歷史遺跡,諸如點將臺、馬跑泉、曹操寨、鳥林泉、子龍崗、華容道、孫夫人城等等,楊郎中若能在荊咐多留幾日,樊某可以陪欽差同往游覽。”
  
  楊帆道:“楊某求之不得,奈何公務纏身啊。”
  
  樊廣微微一笑,把馬鞭向前一指,說道:“今日我等設宴為欽差接風洗塵,便在這賓陽樓上。”
  
  楊帆抬頭一看,就見寅賓門的城臺之上,建有一座重檐歇山頂的恢宏城樓,樓高三層,青灰筒瓦,大柱回廊,屋脊連角,各飾帶獸,古色古香,異常莊嚴。
  
  樊廣撫掌笑道:“三國英雄,不止一位曾在此樓飲酒綁客。關羽長駐守荊咐時,更曾多次在此大開酒宴,我等于此處設宴,既可居高一賞風景,又可品咂一番古人的風韻,一舉兩得呀,哈哈…”
  
  樊刺史準備的很充份,樓上不只有酒宴、有歌舞,有醇酒美人兒,還有盥洗的一應用具。所謂接風洗塵,并不是一句空話,長途跋涉、風吹雨淋,難免要出一臉油汗,而那時的道路多是土道,這“風塵”便也成了常事,楊帆等人此刻真的是一臉風塵,不可能這樣子就入席飲宴,所以,他們要洗漱、沐浴、更衣。
  
  在他們清潔身體的時候,樊刺史和其他官員便在樓中閑坐,或扶著欄桿居高遠眺,欣賞著城內城外的風景。
  
  一間木屋,幾層隔斷,每層隔斷里都有浴桶、浴巾和漱洗用具,楊帆舉起一桶水,把身上皂角豆子的泡沫沖刷了去,便裹了浴巾拿起牙刷子,蘸了細青鹽刷牙。
  
  胡元禮和孫宇軒見楊帆自入城來始終一臉沉著,以為他心中已經有了主意,所以一直忍耐著不問,但是一直到現在都不見楊帆對此事置予一辭,好象完全忘卻了,偏偏有閑心跟馬橋打趣。
  
  楊帆刷得一口泡沫,居然還眉飛色舞地夸獎這牙刷子質量好,勸說正在一旁洗浴的馬橋應該去城里打聽打聽,向人家學上兩手,回去好孝敬老娘,閑話說了一堆,偏無二人最關心的問題,兩人終于沉不住氣了。
  
  “接迎的官員里面沒有王弘義!”
  
  “所以,他在此地出現,不只沒有道理,而且必有蹊蹺。”
  
  兩人一人一句很有默契地說完,便異口同聲地問道:“楊郎中有何高見?”
  
  楊帆咧開涂滿泡沫的嘴巴,笑道:“高見沒有,低見倒有一個。他不來見咱們,咱們找他就是了。他不是樊刺史的貴賓嗎?一會兒,我直接問他!”
  
  胡元禮猶豫道:“這樣……,會不會太唐突了些?”
  
  楊帆道:“何必婆婆媽媽的,唐突又能如何?惡人總須有人做,我做便是!”
  
  PS:各位書友,27號了,本月即將過去,月票、推薦票,請多多支持!
第562章 膽大包天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月末了,向諸友誠求月票,請多支持!*****

    楊帆幾人沐浴已畢,一身清爽,換了身輕袍回到主樓,主賓雙方紛紛落座,彼此又寒喧客套一番,美酒佳肴便似流水一般呈上來。
    樊刺史笑道:“三位欽差久居神都,世間最美味的佳肴美酒想必都是嘗遍了的,為了款待三位欽差,樊某煞費苦心。這幾道菜雖比不得京城美食,卻是我荊州風味,想必幾位還不曾嘗過。”

    樊刺史拈起筷子,點著面前一道菜介紹道:“這道百合魚糕,相傳是上古年間女英為娥皇所制,楚莊王也深愛這道美食,引之為楚宮王庭頭道佳肴,入口鮮香嫩滑,清香可口。這道梳子肉也是本地特產,肉片薄如紙,形如梭,色澤金黃,肉質松軟,肥而不膩……”

    楊帆截口笑道:“使君真是費心了。啊!本官遍觀堂上,王弘義王御史與我本是故交,怎么未見他來呀?”

    單刀直入!既沒有拐彎抹腳旁敲側擊,也沒有似是而非地詢問王弘義是否在荊州,楊帆一句話,直接咬定了王弘義就在荊州,而且開門見山地問起了他的下落。

    饒是孫宇軒和胡元禮早有心理準備,也被楊帆這般問法問的一愣,樊刺史更是呆住了,他舉著筷子怔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地道:“啊!王御史本是要來的,只是偶感風寒、身體不適,所以就沒有到!”

    楊帆訝然道:“弘義兄生病了?如今他可是住在使君府上?”

    樊刺史頷首道:“正是!”

    楊帆道:“既如此,宴后本官當去拜訪一番才是。”

    這句話說完,楊帆便舉起杯,笑容滿面地站起來,對眾人道:“我等因公務路經荊州。勞煩諸位荊州同僚為我等設宴接風,楊某與胡御史、孫郎中感激不盡。這第一杯酒,我等借花獻佛,先敬使君與諸君……”

    胡元禮和孫宇軒也舉杯站了起來,同聲應和。

    酒宴開了,絲竹樂起,蠻腰云袖,翩躚起舞,各位官員輪番敬酒。氣氛熱烈無比。馬橋坐在下首,得了楊帆一個眼神,這邊酒宴氣氛剛顯熱烈,他便借著尿遁走了,帶了十余名心腹。離開賓陽樓,直奔刺史府。

    刺史府的門子忽見十余位軍人出現在府門外,其中一位看服飾冠帶還是位軍官,忙迎出門來。詢問之下,方知是今日賓陽樓上刺史大人與欽差大人相見甚歡,派人來邀請王弘義王御史同往赴宴。

    那門子知道刺史大人一早出門便是去迎接欽差了,雖然覺得刺史不派人來。反倒是欽差派人來迎接王御史稍顯奇怪,卻也沒有在意,在他想來,欽差來自京城。王御史也來自京城,想必是彼此關系更加親近的緣故。

    門子開了中門,迎眾軍士進去,喚過一個青衣小仆。引著這幾位軍人自去客舍去見王弘義。王弘義正在房中自斟自飲,門外忽有人道:“王御史。我家阿郎正在城頭宴客,欽差特遣人來,邀請御史前往赴宴。”

    話猶未了,馬橋就帶著人闖進來,王弘義臉上變色,手中酒杯“當啷”一聲掉在桌上,他用微顯慌亂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幾位戎裝大漢,正想說些什么,馬橋已然笑道:“王御史好酒興,自斟自飲,已然醉了。”

    馬橋把手一揮,吩咐道:“你們攙了王御史,王御史已醉,可莫摔了御史,惹得欽差不高興。”

    來時路上,左右早就得了馬橋吩咐,立即上前兩人,一左一右,挾了王弘義就走。那引路的青衣小廝覺得這般邀請客人有些粗魯,可他同樣沒有多想,只道這京里的軍爺就是這般粗魯的性子。

    王弘義一被架起,便知情形不妙,臉色頓成死灰。他也沒有叫嚷,叫嚷又有何用,畫皮一旦揭破,便連樊刺史也不會保他。

    楊帆在城頭樓上正與樊刺史和荊州眾官僚杯籌交錯,其樂融融,馬橋突然按著刀大步走上堂來,神色凜然,后邊跟著兩個軍士,一左一右架著王弘義。一見這般情形,堂上歡聲笑語頓時停下,被沖散了的舞姬樂女茫然看向主人。

    樊刺史詫異地坐直身子,看看旁邊依舊掛著淺笑,目光卻已鋒利如刀的楊帆,再看看被兩個魁梧的軍士扣著手臂,臉色灰敗、極不自然的王弘義,揮揮手打發了那些舞女離開,納罕地問道:“楊郎中,你這是……”

    楊帆不答,只對王弘義道:“王御史,別來無恙啊!”

    王弘義猛地一掙,卻掙不開兩雙鐵鉗般的大手,便色厲內茬地喝道:“楊帆,你使人把本官抓來,意欲何為!”

    樊刺史眼神飄忽了一下,便安定下來,靜靜地坐在一邊,再不發一語。事已至此,他如果還看不明白兩人之間大有蹊蹺,他這個刺史也不用做了。

    樊刺史對于王弘義和楊帆之間的過節本來不甚了然,得知楊帆將到時,他還曾與王弘義說起此事,邀他一同迎接。誰料王弘義聽了卻大為不悅,冷笑一聲道:“他楊帆是個什么東西?他來我便去迎?我不想見他!”

    只一句話,樊刺史便知趣了:可想而知,楊帆與這王弘義必然不合,如此,確是沒有去見他的必要。王弘義之所以安然待在刺史府上,倚仗的也是這一句話。

    既然知道兩人不合,那么樊刺史就絕不會自找沒趣,在楊帆面前提到有關他的只言片語。楊帆從來到走,自始至終都不可能知道他在荊州。可他萬萬沒有想到,他昨日游關帝廟,竟然已經露了形藏。

    王弘義一句質問,楊帆還真不能把他怎么樣。他這個欽差是專差,擔負的是巡察各道流人和與流人有關的各道巡察御史的使命,沒理由包打天下,見到什么都管,今日之事他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交待,那就是他濫用權力了。

    但楊帆自有主意,他轉向胡元禮,對胡元禮道:“胡御史,足下身為監察御史,在京則糾察內外百司之官,在外則巡按地方,監督州縣,考課官吏,糾劾違法行為,整肅風紀。如今這樁蹊蹺,還要勞煩足下。”

    楊帆無權調查王弘義的事,胡元禮有,胡元禮身為御史,干的就是這種差使,他到了哪里,就可以查哪里的事,只要他覺得不對勁兒,他什么事都可以查。

    胡元禮點點頭,肅然道:“王弘義,你賣爵鬻官,受國法制裁,發配交趾,永不釋還。如今為何出現在荊州城,居然還成了使君大人的座上賓?”

    楊帆冷眼旁觀,胡元禮這番話說出來,荊州官員臉上并沒有什么異色,看來王弘義被流配一事他們是清楚的,既然如此,還對王弘義如此禮遇……,楊帆皺了皺眉。

    王弘義努力挺起胸膛,大聲道:“蒙圣上隆恩,王某行至荊州時,便得圣人追旨免罪了,怎么?這就是你捕拿本官的原因么?”

    胡元禮沉聲道:“圣旨取來我看!”

    王弘義乜著他道:“你有什么資格看陛下給予我的圣旨?”

    胡元禮拍案道:“就憑本官是監察御史!”

    王宏義是被遞解到荊州,由荊州府接收后,收到皇帝釋還免罪的圣旨的。

    那官差不可能始終是那么兩個人,從京城萬里迢迢直到交趾,都是把人犯這么一站一站地解送的。王宏義剛被荊州府的差人押解著要上路,就收到了圣旨,免去了對他的懲罰,荊州府差人自然放人。

    樊刺史知道這件事以后,知道王宏義起復有望,這才對他十分禮遇。可樊刺史并沒有看過那份圣旨,如果非要索看了人家的圣旨才對人家以禮相待,那不明擺著不信任么,到時候好人沒做成,反倒結了一個冤家。

    反正在樊刺史想來,絕不可能有人偽造圣旨。可他哪里想得到,來俊臣網羅的這班手下根本就是一群無法無天的潑皮出身,又有什么事情是他們不敢做的,又有什么腦殘的行為是他們作不出來的。

    此刻見胡元禮與王宏義一番對答,樊刺史可不敢如此篤定了。

    樊刺史咳嗽一聲,臉上帶著僵硬的笑容說道:“王御史,既然胡御史有疑慮,也是職責所在。王御史不妨就取出圣旨叫胡御史看看,如此便還了你的清白,相信到時候胡御史也會向你鄭重道歉的。”

    王弘義那道假圣旨是他出京之日就指使人開始制作的,直到他磨磨蹭蹭地趕到荊州,家人才做好假圣旨快馬加鞭地送來。這道圣旨固然做得精美,能瞞得過那荊州府負責押送的差役,卻如何瞞得過胡元禮?

    那差役壓根就沒見過圣旨,而且對圣旨也不敢翻來覆去檢查個沒完,可胡元禮既已起了疑心,這粗制濫造的一道假圣旨,又豈能瞞得過他?王弘義聽了樊刺史的話,低下頭去,沉吟半晌方把頭一抬,很光棍地答道:“圣旨,是我偽造的!”

    此言一出,全場嘩然,樊刺史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也不知是該羞還是該怒。一個朝廷要犯,竟然被他奉若上賓,堂堂一州刺史,被人如此戲弄,他這臉皮都要丟光了。

    胡元禮心中不無忐忑,王弘義這句話出口,他才心中大定,忍不住便想大笑一聲。他強捺興奮,不理滿堂官員的驚呼議論,只是微微向楊帆側了側身子,低聲問道:“楊郎中,你看……此事該如何處置?”

    楊帆端起酒杯,以袖掩口,輕輕答道:“夜長夢多,何不效仿李相杖殺侯思之故事?”

    *****月末了,向諸友誠求月票,請多支持!*****
第563章 權高震主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胡元禮聽了楊帆的話,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重新坐直身子,肅然道:“偽造圣旨!王弘義,你還真是生了一顆潑天的膽子!”

    王弘義曬然一笑,昂過頭來不屑理他。m

    偽造圣旨這種事實在是太少見了,那年代又沒有什么評書戲曲一類比較大眾化的故事傳播方式,王弘義這個執法的法盲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大的罪,在他想來,只不過冒充皇帝說了句話,罪上加罪,大不了也不過就是照舊發配交趾而已。

    胡元禮道:“欺君罔上,乃是十惡不赦之罪!王弘義,如今你做下這樣的大案,犯在本官手里,本官可饒你不得!”

    王弘義聽到“十惡不赦”,這才發覺不妙,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說道:“胡御史,你我同在御史臺做事,份屬同僚,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胡元禮放聲大笑道:“王弘義,你當初任御史時,胡某是洛陽縣尉!如今我為監察御史,你是一個流放的罪囚!本官與你,算是甚么同僚!”

    胡元禮把笑容一收,厲聲喝道:“來人啊!把這個偽造圣旨、狗膽包天的惡賊拖下去,鞭笞而死!”

    王弘義大驚叫道:“胡元禮,你敢殺我!”

    胡元禮拂袖道:“五品以下官員,本御史便有權就地發落,何況你是一介罪囚,殺你又如何?拉下去!”

    幾個士兵不由分說,把叫罵不已的王弘義拖出賓陽樓,就在城頭上用起刑來。

    不一會兒,外面隱隱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樓中眾官員悻悻然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王弘義矯詔與他們無關,他們若只是與王弘義稱兄道弟地喝過酒,怕是不會這么生氣的。從他們此刻的反應來看,對這位有望東山再起的王御史,他們前幾天可沒少“雪中送炭”啊……

    ……

    姚州土蠻首領以薰期、折竹、文皓、云軒為首,率領十余位土司,與蠻州謝蠻的幾位峒主溪主再加上嶺南貍僚的五六位大首領,陸續趕到了京城。后面陸續還有人正在趕來,但是武則天已經有些吃不住勁了。

    這些頭人們趕到洛陽求見皇帝的時候,武則天聽說后還很開心,她覺得皇朝懾伏了這些地區,騷亂彈指而定。各部首領如今親赴京城俯首請罪,這是一件非常長臉的事,所以吩咐禮部用三天時間教習這些蠻夷酋長見駕之禮后。馬上召開了一個大朝會,公開接見這些蠻夷首領。

    各部首領上殿面君,行禮如儀,一絲不茍,武則天龍顏大悅。

    但是這些首領一跪就不起來了。他們請完了罪就熱淚盈眶,憤懣異常地開始控訴各道御史到了地方究竟都干了哪些天怒人怨的壞事,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這才被迫造反。他們不但告御史臺,還把朝廷派往當地的許多流官也一并告了。

    一方面,朝廷派往地方的流官確實從骨子里就有一種高傲感,對歸附的四方夷蠻缺少平等相待的態度。如果他們把這種高傲留在骨子里也就罷了。一旦付諸行動,那欺壓凌辱或者放縱部下欺壓凌辱的事兒就不會少了。

    另一方面,派到這種地方的官員大多是在朝廷上不大得志的。他們自知前途無望,這一任期滿很可能就得“告老還鄉”,就會終結他們的宦途,所以為自己、為家族、為親友謀取好處的大有人在。想這么做,對地方部族就難免剝削勒索。這些土司頭人確實一肚子委屈。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盡是事實。弄得武則天坐在龍椅上如坐針氈,滿朝文武也都顏面無光。說到激憤處,這些夷蠻酋領不約而同地拔下簪子,披發于面,用簪子劃破了臉面,弄得滿臉血污,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表示他們的憤慨和委屈。

    這一手示威的功夫,哪是自幼生長于豪門,十四歲娉婷少女初長成便進了深宮,這一呆就是一輩子的武則天見過的,饒是她心狠手辣、意志如鐵,也被這些土蠻首領的強硬表現弄了個手足無措,只好溫言安撫。

    大朝會在土蠻夷酋的控訴聲中倉促結束了,武則天回到武成殿,余怒未息,她剛剛把政事堂一班宰相喚來,正要就這些土蠻酋領所反映的事情與他們詳細商量個對策出來,胡元禮從荊州送來的加急奏報又呈到了御前。

    附在胡元禮奏章后面的,還有一份偽造的圣旨,黃綾緞面,金絲銀線織就的二龍戲珠,圣旨居然做的惟妙惟肖,只是看內容,從圣旨的行文格式和所用的大印上,才能看出破綻來。

    偽造圣旨!

    一個被皇帝發配流放的罪囚,居然敢偽造圣旨,自己赦免自己,而且事成之后并不潛逃,居然還在荊州交游權貴、肆無忌憚,若不是胡元禮及時發現,他騙罷了荊州怕要再去別處行騙,還不知要在外面逍遙多久,騙倒多少地方大員才會暴露,真是讓朝廷丟盡了體面。

    “豈有此理!當真豈有此理!”

    武則天氣得臉色鐵青:“婉兒,傳旨!被諸道御史所殺之家口幸存者,任何人不得再行殺戮,全部遞還本管。”

    婉兒欠身領旨,武則天怒氣沖沖地踱了兩步,又道:“胡元禮誅奸有功,傳旨嘉獎!荊州刺史樊廣被一罪囚戲弄于股掌之上,有失朝廷臉面,著即免職,罷官還鄉!”

    武則天思索片刻,又道:“調嶲州刺史張柬之,轉任荊州刺史!”

    婉兒心中一跳,暗道:“終于來了!此人先用一紙諫書盡顯其先見之明,又在姚州土蠻謀反一事中展露了才干,如今終于守得云開。此番雖是平調,可是他的回京之門已經算是洞開了!”

    婉兒暗自思忖著,仍不忘將武則天的吩咐一一記在心頭。

    武則天又對李昭德等宰相們道:“今日大朝會,夷狄酋領控訴各處流官不法之舉的事,你們也都聽到了。前番曾有邊州官吏上奏朝廷,彈劾邊州流官大多既無安遠靖寇之心,又無治理地方之能,只顧瓷情割據,詭謀狡算,互結朋黨,提攜子弟,以致中原亡命,皆視邊州無法無天之地為樂土。

    朕當時還不以為然,以為其言夸張,盡多不實之處,如今看來,邊州各地情形,比之所言還要嚴重百倍。今日各地土酋激憤之情溢于言表,為了取信于朕,他們不惜自刺臉面,血滿衣襟,其憤懣之深可見一斑。

    今日,他們已經把狀告到了御前,如果他們的狀況依舊不能得到改善,恐怕……下一次就不是一時一地造反,而是處處造反、時時造反,且再也不可能像這次一樣輕易就能安撫了。諸位宰相,有見良策啊?”

    李昭德掃了幾位宰相一眼,輕輕咳嗽一聲,拱手道:“大周革命,萬物惟新。臣以為,這四夷邊荒之地的氣象,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眾宰相一起拱手:“臣等附議!”

    眾人議事已畢,紛紛告退,這時上官婉兒也把四道圣旨寫罷,武則天批閱用印,發付中書,這才一拂大袖,轉回麗春臺。

    麗春臺上,置了幾張鋪了錦褥的竹榻,張昌宗和張易之身著緋衣,懶洋洋地半躺在榻上,旁邊各有一名小宮娥,使那纖纖素手剝好了荔枝遞到他們嘴里,另有兩個小宮娥托著銀盤,專門負責接他們吐出來的荔核。

    兩人正逍遙自在地談笑聊天,忽見武則天回來,兩人連忙起身,一左一右迎上去,攙住武則天。武則天見到這兩個可愛的少年,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模樣。

    張易之察顏觀色,小心地問道:“圣人今兒在朝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么?”

    武則天道:“還不是御史臺那班混帳東西!哼!一群目無君上、無法無天之輩,還有什么膽大包天之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呢?”

    武則天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吩咐道:“御使臺離京公干人員,大負圣望,個個該死!五郎,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

    張易之的眼角飛快地掠過一絲喜氣,連忙應道:“是!圣人說誰該死,那誰就一定該死,這件事,圣人就放心地交給我吧!”

    張氏兄弟可與薛懷義不同,他們是真正的世家子,自然有大把的人脈可用,以前他們是沒有機會,如今得了圣寵,很快就建立起了屬于他們的一方勢力。所以,武則天才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他去辦,而他在操辦此事的過程中,自然也可以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勢力。

    兩兄弟心中歡喜,忙把武則天扶上竹榻,又搶過小宮娥的活兒來,親手剝了荔枝喂給她吃,你一句甜言我一句蜜語,哄得老太太漸漸露出歡喜之色。只是,武則天眉宇間隱隱有一絲疑慮,卻始終揮之不去。

    張易之看在眼里,忍不住又問,武則天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臉蛋兒,說道:“小東西,知道你孝順,不用問啦,這件事兒,你幫不上忙。”

    武則天說完,就著張昌宗的手吃下一顆荔枝,輕輕靠在竹榻上,一邊品味著那甜絲絲的汁液,一邊回想起方才在武成殿議事的經過,花白的眉毛微微地一皺:“李昭德如今一呼百諾,有些……權高震主了……”

    P:28號!月末倒計時了,各位書友,最后三天了,快把庫底子打掃一下,月票、推薦票都扔給我吧,拜謝!

    ~<>  胡元禮聽了楊帆的話,不著痕跡地點了點頭,重新坐直身子,肅然道:“偽造圣旨!王弘義,你還真是生了一顆潑天的膽子!”

    王弘義曬然一笑,昂過頭來不屑理他。

    偽造圣旨這種事實在是太少見了,那年代又沒有什么評書戲曲一類比較大眾化的故事傳播方式,王弘義這個執法的法盲竟然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犯了多么大的罪,在他想來,只不過冒充皇帝說了句話,罪上加罪,大不了也不過就是照舊發配交趾而已。

    胡元禮道:“欺君罔上,乃是十惡不赦之罪!王弘義,如今你做下這樣的大案,犯在本官手里,本官可饒你不得!”

    王弘義聽到“十惡不赦”,這才發覺不妙,臉色微微一變,急忙說道:“胡御史,你我同在御史臺做事,份屬同僚,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胡元禮放聲大笑道:“王弘義,你當初任御史時,胡某是洛陽縣尉!如今我為監察御史,你是一個流放的罪囚!本官與你,算是甚么同僚!”

    胡元禮把笑容一收,厲聲喝道:“來人啊!把這個偽造圣旨、狗膽包天的惡賊拖下去,鞭笞而死!”

    王弘義大驚叫道:“胡元禮,你敢殺我!”

    胡元禮拂袖道:“五品以下官員,本御史便有權就地發落,何況你是一介罪囚,殺你又如何?拉下去!”

    幾個士兵不由分說,把叫罵不已的王弘義拖出賓陽樓,就在城頭上用起刑來。

    不一會兒,外面隱隱傳來一陣鬼哭狼嚎的慘叫聲,樓中眾官員悻悻然的臉色這才好看了一些。

    王弘義矯詔與他們無關,他們若只是與王弘義稱兄道弟地喝過酒。怕是不會這么生氣的,從他們此刻的反應來看,對這位有望東山再起的王御史,他們前幾天可沒少“雪中送炭”啊……

    ……

    姚州土蠻首領以薰期、折竹、文皓、云軒為首,率領十余位土司,與蠻州謝蠻的幾位峒主溪主再加上嶺南貍僚的五六位大首領,陸續趕到了京城。后面陸續還有人正在趕來,但是武則天已經有些吃不住勁了。

    這些頭人們趕到洛陽求見皇帝的時候,武則天聽說后還很開心。她覺得皇朝懾伏了這些地區,騷亂彈指而定,各部首領如今親赴京城俯首請罪,這是一件非常長臉的事,所以吩咐禮部用三天時間教習這些蠻夷酋長見駕之禮后。馬上召開了一個大朝會,公開接見這些蠻夷首領。

    各部首領上殿面君,行禮如儀,一絲不茍,武則天龍顏大悅。

    但是這些首領一跪就不起來了,他們請完了罪就熱淚盈眶,憤懣異常地開始控訴各道御史到了地方究竟都干了哪些天怒人怨的壞事。逼得他們走投無路這才被迫造反。他們不但告御史臺,還把朝廷派往當地的許多流官也一并告了。

    一方面,朝廷派往地方的流官確實從骨子里就有一種高傲感,對歸附的四方夷蠻缺少平等相待的態度。如果他們把這種高傲留在骨子里也就罷了。一旦付諸行動,那欺壓凌辱或者放縱部下欺壓凌辱的事兒就不會少了。

    另一方面,派到這種地方的官員大多是在朝廷上不大得志的,他們自知前途無望。這一任期滿很可能就得“告老還鄉”,就會終結他們的宦途。所以為自己、為家族、為親友謀取好處的大有人在。想這么做,對地方部族就難免剝削勒索,這些土司頭人確實一肚子委屈。

    他們你一言我一語,說的盡是事實,弄得武則天坐在龍椅上如坐針氈,滿朝文武也都顏面無光。說到激憤處,這些夷蠻酋領不約而同地拔下簪子,披發于面,用簪子劃破了臉面,弄得滿臉血污,以這種獨特的方式表示他們的憤慨和委屈。

    這一手示威的功夫,哪是自幼生長于豪門,十四歲娉婷少女初長成便進了深宮,這一呆就是一輩子的武則天見過的,饒是她心狠手辣、意志如鐵,也被這些土蠻首領的強硬表現弄了個手足無措,只好溫言安撫。

    大朝會在土蠻夷酋的控訴聲中倉促結束了,武則天回到武成殿,余怒未息,她剛剛把政事堂一班宰相喚來,正要就這些土蠻酋領所反映的事情與他們詳細商量個對策出來,胡元禮從荊州送來的加急奏報又呈到了御前。

    附在胡元禮奏章后面的,還有一份偽造的圣旨,黃綾緞面,金絲銀線織就的二龍戲珠,圣旨居然做的惟妙惟肖,只是看內容,從圣旨的行文格式和所用的大印上,才能看出破綻來。

    偽造圣旨!

    一個被皇帝發配流放的罪囚,居然敢偽造圣旨,自己赦免自己,而且事成之后并不潛逃,居然還在荊州交游權貴、肆無忌憚,若不是胡元禮及時發現,他騙罷了荊州怕要再去別處行騙,還不知要在外面逍遙多久,騙倒多少地方大員才會暴露,真是讓朝廷丟盡了體面。

    “豈有此理!當真豈有此理!”

    武則天氣得臉色鐵青:“婉兒,傳旨!被諸道御史所殺之家口幸存者,任何人不得再行殺戮,全部遞還本管。”

    婉兒欠身領旨,武則天怒氣沖沖地踱了兩步,又道:“胡元禮誅奸有功,傳旨嘉獎!荊州刺史樊廣被一罪囚戲弄于股掌之上,有失朝廷臉面,著即免職,罷官還鄉!”

    武則天思索片刻,又道:“調嶲州刺史張柬之,轉任荊州刺史!”

    婉兒心中一跳,暗道:“終于來了!此人先用一紙諫書盡顯其先見之明,又在姚州土蠻謀反一事中展露了才干,如今終于守得云開。此番雖是平調,可是他的回京之門已經算是洞開了!”

    婉兒暗自思忖著,仍不忘將武則天的吩咐一一記在心頭。

    武則天又對李昭德等宰相們道:“今日大朝會,夷狄酋領控訴各處流官不法之舉的事,你們也都聽到了。前番曾有邊州官吏上奏朝廷,彈劾邊州流官大多既無安遠靖寇之心,又無治理地方之能,只顧瓷情割據,詭謀狡算,互結朋黨,提攜子弟,以致中原亡命,皆視邊州無法無天之地為樂土。

    朕當時還不以為然,以為其言夸張,盡多不實之處,如今看來,邊州各地情形,比之所言還要嚴重百倍。今日各地土酋激憤之情溢于言表,為了取信于朕,他們不惜自刺臉面,血滿衣襟,其憤懣之深可見一斑。

    今日,他們已經把狀告到了御前,如果他們的狀況依舊不能得到改善,恐怕……下一次就不是一時一地造反,而是處處造反、時時造反,且再也不可能像這次一樣輕易就能安撫了。諸位宰相,有見良策啊?”

    李昭德掃了幾位宰相一眼,輕輕咳嗽一聲,拱手道:“大周革命,萬物惟新。臣以為,這四夷邊荒之地的氣象,也該跟著變一變了!”

    眾宰相一起拱手:“臣等附議!”

    眾人議事已畢,紛紛告退,這時上官婉兒也把四道圣旨寫罷,武則天批閱用印,發付中書,這才一拂大袖,轉回麗春臺。

    麗春臺上,置了幾張鋪了錦褥的竹榻,張昌宗和張易之身著緋衣,懶洋洋地半躺在榻上,旁邊各有一名小宮娥,使那纖纖素手剝好了荔枝遞到他們嘴里,另有兩個小宮娥托著銀盤,專門負責接他們吐出來的荔核。

    兩人正逍遙自在地談笑聊天,忽見武則天回來,兩人連忙起身,一左一右迎上去,攙住武則天。武則天見到這兩個可愛的少年,臉上才露出一絲笑模樣。

    張易之察顏觀色,小心地問道:“圣人今兒在朝上可是遇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事么?”

    武則天道:“還不是御史臺那班混帳東西!哼!一群目無君上、無法無天之輩,還有什么膽大包天之事,是他們做不出來的呢?”

    武則天目中閃過一絲厲色,吩咐道:“御使臺離京公干人員,大負圣望,個個該死!五郎,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

    張易之的眼角飛快地掠過一絲喜氣,連忙應道:“是!圣人說誰該死,那誰就一定該死,這件事,圣人就放心地交給我吧!”

    張氏兄弟可與薛懷義不同,他們是真正的世家子,自然有大把的人脈可用,以前他們是沒有機會,如今得了圣寵,很快就建立起了屬于他們的一方勢力。所以,武則天才可以把這件事交給他去辦,而他在操辦此事的過程中,自然也可以進一步擴大自己的勢力。

    兩兄弟心中歡喜,忙把武則天扶上竹榻,又搶過小宮娥的活兒來,親手剝了荔枝喂給她吃,你一句甜言我一句蜜語,哄得老太太漸漸露出歡喜之色。只是,武則天眉宇間隱隱有一絲疑慮,卻始終揮之不去。

    張易之看在眼里,忍不住又問,武則天笑吟吟地捏了捏他的臉蛋兒,說道:“小東西,知道你孝順,不用問啦,這件事兒,你幫不上忙。”

    武則天說完,就著張昌宗的手吃下一顆荔枝,輕輕靠在竹榻上,一邊品味著那甜絲絲的汁液,一邊回想起方才在武成殿議事的經過,花白的眉毛微微地一皺:“李昭德如今一呼百諾,有些……權高震主了……”

    P:28號!月末倒計時了,各位書友,最后三天了,快把庫底子打掃一下,月票、推薦票都扔給我吧,拜謝!

    ~
首頁101102103104105106107108109110111112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月關所寫的《醉枕江山》為轉載作品,醉枕江山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醉枕江山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醉枕江山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醉枕江山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醉枕江山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醉枕江山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