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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9章 投桃報李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和董兒并肩沿著兒路向上走去,山路狹窄,兩側都是茂盛的灌木,一些藤花和不知名的野果點綴其間。ankanshu當然,時不時的也會竄出一條肥嘟嘟的長蟲,就在剛才,楊帆分開樹枝,一條足有四尺多長的大蛇就從樹上垂下來,吐著蛇信,想要嚇退這個侵入自己地盤的生物。

    楊帆在南洋住了多年,蛇是長見的生物,他并不害怕,薰兒姑娘的膽子貌似比他還大,一探素手,就抓住了那條蛇的七寸,在手里把玩了一陣,才把那條蛇遠遠地丟進草叢。

    這里曾是土蠻和文、云兩族的戰場,步步陷阱、步步殺機,而今卻是一片坦途,放眼望去,都是原野叢林特有的盎然生機,就連碎石小徑上的血跡,也被昨日的一場大雨沖洗的干干凈凈。

    兩人并肩走著,薰兒好奇地問道:“楊大哥,你為什么不去姚州呢?我聽說招安是極大的功勞,明明在那位裴御史趕到以前,你就已經促成雙方和談了,何必把這份大功勞拱手讓給他呢?”

    “這份功勞,我不能搶!”

    楊帆笑了笑,把玩著薰期贈送給他的那柄鋒鞘,輕輕一揮,面前一截樹枝便無聲地落地,果然鋒利之極。

    楊帆解釋道:“有時候,功勞并不是越多越好,尤其是這樣的功勞,搶到手會后患無窮。黃景容之死雖然各部落都有份兒,不怕有人說出去,可它的破綻太多,禁不起推敲。

    那個裴御史是個極精明干練的人,分功給他,他才會幫我揩屁股。”

    “什么?”

    薰兒臉蛋暈了暈,有些羞澀削窘意,楊帆這句話她不是太明白,不知道揩屁股是什么意思。楊帆解釋道:“就是說,我要讓他在這件事上沾些好處,我有什么漏洞,他才會幫我去圓。”

    “哦……”

    薰兒凝眸想了想,搖頭嘆道:“你們官家人的心思,比渾濁水底的游魚還難以琢磨,我想不明白。”

    楊帆笑道:“為什么要想明白?你又不在官場,能活得單純一些,是你的幸福口不過,也只能在你們這樣的地方,才能有這樣單純的生活,如果我在官場里也像你這樣活著,怕是早就死得連渣都不剩了。”

    “那11…那你何不到我們這里來生活呢?”

    薰兒壯起膽子問道,一句話說出口,臉上便泛起桃花般的紅暈,那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希冀地瞟一眼楊帆,馬上逡巡地閃開,可略一閃避,忍不住又再偷偷瞟他一眼,那種少女羞態說不出的動人。()

    楊帆不知該怎么回答她的這句話,只好故作高深地笑了笑,停住腳步,轉首望向山下谷中。

    薰兒眸中掠過一抹失望,輕輕地嘆一口氣,幽幽地道:“這里對你來說是一片蠻荒之地,你當然不會來啦口你那娘子……,想必也是一位大家閨秀吧,她怎么可能受到了這里的生活呢。”

    楊帆咳嗽一聲冇冇,指著谷中道:“那里…,是高青山么?”

    薰兒幽怨地瞟了他一眼,順著他的目光向谷中望去。

    谷中有一片開闊地,有五匹馬分別朝向五個方向站著,在五匹馬的中心點有一群人,兩人舉目看去的時候,那群人正向四下里散開,從山上望下去,依稀可以看見原地還剩下一個人,那個人呈大字型趴在地上。

    有人跳上了馬,揮鞭驅馬向前沖去,那個大字形的人一下子被拉得懸停在了空中口只停了一剎,便爆起一團血霧,那個大字形的人被扯得四分五裂,五匹馬分別拖著一截軀體向前猛沖過去。

    楊帆和薰兒站在半山腰上,聽不見山下的慘呼,可他們分明感覺到了那聲凄厲到骨子里的慘叫,薰兒打了個冷噤,下意識地向楊帆靠近了些。

    楊帆低聲道:“那個人應該是謝傳風,他被處死了。”

    薰兒輕輕“嗯”了一聲,沉默片刻,恨恨地道:“那是一個畜牲,他不只禍害了漣新姑娘,還砍掉她一條手臂,該當此報!”

    楊帆瞇著眼向山下望去,只見那五匹馬各自拖著一截軀體一直向前,并不見回來,不禁疑惑地道:“人都已經處死了,他們這是往哪兒去?”

    薰兒道:“五馬分尸,然后把他的軀體丟的遠遠的,讓他永遠都不能合為一體,魂魄不全,就算轉世,也不能為人。”

    楊帆默然片刻,緩緩抬頭,看向湛湛天空中的一朵白云:云被陽光照著,白的耀眼。看它的形狀,就像一位穿白衣、戴布凰、身背水簍的白蠻姑娘,臉上掛著甜甜的笑容,正快樂地走在山間的小路上……,

    ※※※※※※※※※※※※※※※※※※※※※※※※※

    鼓角轟鳴聲劃破了寂靜的長空。

    從戎咐、愈咐和嶺南道來援的官兵已經接管姚州城,成為此間主人。

    因為文皓和云軒兵敗,其所作所為受到姚咐地方各部落的抵制,已經不可能繼續履行都督和刺史的職責,雖然朝廷還沒有下旨免去他們的職務,但是他們的土兵已經撤回自己的部落,把姚咐交給了從其它三州趕來赴援的朝廷官兵。

    薰期、折竹、文皓、云軒以及姚咐其他各部的土司都穿著各部族的民族服裝,站在姚州城門前等候著宣撫欽差的到來。

    裴懷古從劍1南道只帶來八百騎士,八百人在姚撲這種多山多水、道路崎嶇的地方,一旦發生戰爭就是山地式的游擊戰的地方,根本沒有任何作用。裴懷古擺出這樣的陣仗,就是明白告知姚州各部頭領,他是來招撫的,不是來打仗的。

    頂盔掛甲的八百名騎兵勒馬站住了,八百鐵騎,肅立無聲,飄揚的大旗在風中獵獵作響,劍南道觀察使、宣撫欽差裴懷古的車駕緩緩從隊伍中間馳出,戎州、您州和嶺南道的三衛將領和薰期、折竹等人一起趨前迎接。

    裴懷古如今四旬左右,正是年富力強的年紀。此人官聲極好,剛直不阿,為官清廉,遇事敢為,素有謀略,在右御史臺享有盛望。

    他是去年年初擔任劍南道觀察使的,觀察使雖然權力極大,但是這種官職不是常職,一般最多任期兩年就要調回京去。裴懷古還有半年就要回京,不想卻在治內出了造反這樣的事,他也想在自己任期內圓滿解決此事,免得在仕途上留下污點。

    裴懷古出發時并不知道姚州的內戰已經中止,不料當他趕到姚州后,卻獲悉交戰各方的土蠻已經息兵罷戰,歃血為盟,裴懷古聽了自然歡喜。

    可事情至此并不算完,罷戰只是交戰各方的土蠻部落之間罷戰,其中文皓和文軒是有朝廷命官身※份的,薰期和折竹與之一戰,便是造反,這件事不管撫也好,剿也罷,必須得有一個明確的說法,才能體面的結束這場戰亂。

    本來裴懷古心中已經有了些打算,可是隨后他又接到消息,欽差黃景容死于亂軍之中,裴懷古聞此消息頓覺棘手,御史臺的反應他可以不去理會,然而欽差乃天子使節,欽差被殺,如果沒有一個可以讓朝廷接受的合理解釋,天子威信掃地,朝廷還有何威信可言?

    而且,化已經敏銳地嗅到,黃景容之死似乎有另一位欽差楊帆暗中活動的影子。雖然他隸屬御史右臺,但他一直巡守地方,對于冇御冇史臺左右兩臺之爭并不想干預,對御史左臺和刑部之爭更不想干預。

    楊帆和黃景容背后都牽涉到一支甚至數支勢力,如何處理才能掌握好這個度,棘手啊!

    車駕已經停下,裴懷古想著這些棘手的問題,輕輕嘆了口氣,斂去眉宇間的一絲隱憂,彎腰出了車子。

    眾土司立在城門前,就見轎簾兒一掀,一位須發如墨,風神俊朗,舉手投足間自有一種不怒而威的氣派的官員從里邊彎腰走出來,眾人知道引人就是裴欽差,軍中將領和姚州土司紛紛上前參見。

    裴懷古肅穆地掃了眾人一眼,緩步下車,先向眾人拱了拱手,便向身邊一位武將聲問道:“刑部楊欽差何在?”

    那武將拱手道:“楊郎中職責在身,心憂諸道流人謀反一案,奈何姚咐情形復雜,一時不得脫身。后來獲悉裴御史前來姚州安撫,甚是欣然,便對卑職等說‘裴御史才器敏達,遇事敢為,乃國之干臣,既然陛下欽點裴御史解決姚咐之事,姚州可以鑿飲耕食、海晏河清了”之后便放心地往黔中道去巡視流人了。”

    “哦?”

    裴懷古聽了不覺有些意外,平息姚州半亂,這是多大的一樁功勞。這不僅僅是一樁功勞,更是一樁功德,是可以載之史冊的。自從大唐開國至今,曾經有過多少位御史、有過多少位刑部郎中,可是他們在史書中有哪個人會留下一筆?

    歲月悠悠,他們不管當初是如何的風光,都要湮滅于歷史長河中。可是姚州叛亂是必然要載之于史冊的,平息姚州判亂者的大名也能載之史冊,那可是名垂青史的大機緣啊!這等誘※惑,楊帆居然功成身退?

    裴懷古深邃的目光從眾人臉上輕輕掠過,將眾人迥異的神情盡收眼底。他有些了悟地捋著胡須微微一笑,心中暗道:“這楊帆倒是個會做人的,他既推功于我,我若不幫他隱過,可就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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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0章 高山無語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薰兒站在山巔,游目四顧,神采飛揚地對楊帆道:“楊大哥,你看這姚州山水美麗嗎?”

    楊帆縱目遠眺,入目的是一片綠,如海洋一般沒有盡頭的綠,這綠色是鮮活的,遠遠的仿佛一個個澎湃而來的大浪,而他們就是站在浪尖兒上的那兩個人。m

    起伏的綠浪之中,偶爾會有幾株生長了千百年的大樹突兀地冒出來一截,仿佛是綠色的海浪中露出的一段桅桿,而這桅桿的頂端,卻是如云的一朵冠蓋,仿佛是帆。看著這山、這綠,楊帆竟有一種當年第一次乘舟遠航深入大海的感覺,

    楊帆長長地吸了口氣,又緩緩吐出,欣然道:“很美!這里的山跟北方的山很是不同,北方的山雄渾大氣,縱橫如龍,那里也有漫山的樹,但不是這樣的新綠,而是一種蒼青色,就像披在巨龍身上的一身鎧甲。

    這里同南方的山也不同,南方的山圓潤而優美,即便是偶爾有一座尖銳如劍地山峰矗立在那兒,也會被漫山遍野的樹裹上一層柔和的曲線,就像一位美麗的水鄉女子,穿著一件荷葉裙子,水靈靈的透著柔氣……”

    薰兒聽著,不禁露出有些陶醉的感覺,歡喜地道:“楊大哥,你說的真好,沒有一點文謅謅的話,可是聽著就能想像那山的壯觀或柔美,那么……你覺得我們這兒的山如何?”

    “這兒的山嘛……”

    楊帆叉著腰四下看了看,說道:“這里的山就像水,像一層一層的海浪,咱們一路走來,這山上處處都有泉水,只是那溪流都隱藏在翠綠的叢林之中。不顯山、不露水,這就是姚州地境的山,就像這里背著水簍的白衣姑娘們一樣,沒有大紅大紫,沒有一見驚艷,可是越看越耐看。”

    薰兒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有些癡迷:“你……你說話真好聽,以前也有朝廷大員來過這里,還吟詩贊美過這里的山水。可我聽不懂。你的話說到了我心坎里去,把我想說卻說不出來的話一下子都說了出來,聽得又敞亮、又痛快!”

    她俏生生地站在那兒,幾綹青絲散落在她亮潔的額頭,為她平添了幾分嫵媚。再配著她那癡迷的眼神兒,更加迷人,那是一種美麗少女的春光,又豈是這自然的山水可以比擬的。山上有風,她的眼睛因之瞇起,青絲在她眼前搖曳,便生出幾分嫵媚的絲縷。

    楊帆只看了一眼。心頭便是怦然一動,如此少女、如此風情,讓他也有些禁受不住,可這自然的山水他可以盡情地欣賞。這少女風情,又豈是他能恣意享用的?因為,那風情只能為私人所有,而她……已羅敷有夫。薰期已把她許配給孟折竹。這件事楊帆也是知道的。

    他趕緊轉過身去,望著起伏的山峰。自言自語地道:“不知道薰期和折竹土司什么時候回來,劍南道被黃景容攪得靡濫不堪,其它諸道可想而知,怕是也都不成樣子了,叫人想起來便心中不安吶。”

    薰兒幽幽地道:“你就這么盼著離開么?”

    楊帆干巴巴地道:“楊某公務在身……咳!”

    話說到一半,楊帆就沒有勇氣再說下去了,只能用一聲清咳代替他未盡的言語。

    薰兒癡迷地看著他的側臉,鬢若刀裁,眉如墨畫,鼻如懸膽,一雙眼睛清清澈澈,宛似夜空中最亮的那顆星,她從來也不知道一個男人也可以這么好看,叫她看了就眼餳骨軟,不克自持。愛如潮水,似那連綿如浪的山巒,一波一波地涌過來,沖擊著她的心防,她有些控制不住了。

    白蠻女子,愛慕一個人時從來就是大大方方毫不拘謹的,她們可以站在山坡上用嘹亮的歌聲把一首情歌送給她心愛的男子,毫不介意漫山遍野的旁聽者。她們可以當面向心愛的男人表達她的愛意,少女的羞澀和矜持從來都是要讓位于她心中所愛的。

    “薰兒姑娘,我們四下走走,就下山去吧……”

    楊帆隱隱感覺到一種危險的感覺,就像有一只兇猛的野獸正在暗處窺伺著他,隨時一躍,就把他吞噬為腹中的食物。他不安地轉過身,剛剛說罷,薰兒便裹著一陣香風,忘情地撲進了他的懷抱,一把將他緊緊抱住。

    楊帆呆住了,他張著雙手,一動也不敢動,感覺到少女柔軟芬芳的身子緊貼著自己,她的發絲被山風拂著,一絲絲撩在自己的臉上,喉頭登時一陣發緊,呼吸也急促起來。楊帆緊張地四下看看,咽了口唾沫,道:“薰兒姑娘,你……你做什么?”

    薰兒輕輕仰起頭,癡癡地凝視著楊帆,布滿紅暈的俏臉上滿是神圣的期待和虔誠的奉獻:“我……我要把自己給你!楊大哥,你就要走了,我怕我現在不給你,我會后悔一輩子……”

    薰兒的嬌軀在發抖,聲音也在發抖,連人帶聲音抖得像狂風中掛在枝頭的最后一片葉子,但是這句話說完,她卻奇跡般地平靜下來。

    “我知道!我不能嫁給你,我知道!但我可以做你的女人!”

    薰兒認真地說著,臉上的紅暈更濃,可是她的眼神里雖充滿了羞澀,卻再也沒有躲避,她大膽地看著楊帆,天鵝般修長的脖頸仰起,花瓣似的唇微微翕張,期待著他能吻下來,熱烈的如火山一般,把她燒成灰也心甘情愿。

    楊帆用力把薰兒的肩頭往外推出一點,讓她直視著自己的眼睛,認真地道:“薰兒,你即將為人妻子,成為一族土婦,難道你忘了么?”

    薰兒道:“我沒有忘!所以,我不會纏著你的,今日之后,你是你,我是我,等我嫁過去,我會死心踏地做他的妻子。但是現在,我還不屬于他,我只屬于我自己,我愿意把我最寶貴的東西,奉獻給我喜歡的男人,就是神,也不能干涉!”

    楊帆道:“神當然不會干涉,哪怕烏蠻與白蠻失和,從此戰事不斷,文皓和云軒那種野心勃勃的人得到機會,再生事端。哪怕烏蠻和白蠻再度與朝廷開戰,直至朝廷大軍輾壓過來,把兩族輾得粉身碎骨。可這后果,你能承擔嗎?”

    “什么?”

    薰兒眨眨眼,眼神有些清明起來,只是還不明白為什么會出現楊帆說的這樣的可怕后果。

    楊帆道:“因為我很自私!如果你做了我的女人,我就不會容許你躺進別的男人懷抱,為他生兒育女!你以為一夕之歡后,我就像只偷了腥的貓兒似的滿足地離去?不會,你若成為我的女人,就只能是我的女人!”

    薰兒被他霸道的宣言歡喜的心都要炸了,她滿臉緋紅,一迭聲地道:“我愿意,我跟你走!我……”

    楊帆道:“然后呢?新娘莫名其妙地失蹤,那就是逃婚,是奇恥大辱,烏蠻和白蠻將戰火再起,文皓和云軒將混水摸魚。如果折竹土司知道你是被我帶走,還會不惜一切向朝廷開戰,以雪恥辱!因為那已不是他失去一個女人的事,而是他全族的莫大恥辱!最終會怎么樣?你會因為帶給親人和族人的不幸而后悔一輩子,再也沒有歡樂可言。”

    薰兒的臉色蒼白起來。

    楊帆放緩了聲音,說道:“既然你知道這是你不可改變的命運,并且認可你父親給你選擇的丈夫,為什么不試著從現在開始就做他的好妻子?只有這樣,你將來才不會真的后悔!”

    薰兒有些迷惑地道:“這樣,我才不會后悔?”

    “是!這樣你才不會后悔!”

    楊帆真切地道:“當他對你好的時候,當你為他生兒育女的時候、當你真正愛上他,愿意與他廝守一生的時候,你把自己完整地交給了他,你才不會后悔!

    偶然邂逅的機緣、生死與共的經歷,的確容易讓男女之間產生好感。如果我不是我,你不是你,或許我們真的有可能在一起,可惜我注定要回洛陽,你注定要嫁給折竹。這一切都無法假設,無法重來!”

    “薰兒,你是個美麗的女孩子,活潑靈動,韻在天然,就似一方無瑕的美玉,我不能因為自己一時的**,讓這方美玉玷上污點。大丈夫立世,當仰無愧于天,俯無怍于人,我豈能圖一時之歡,讓你終生后悔!”

    薰兒淚如泉涌,大顆大顆的淚珠順著她白玉無暇的臉蛋滾落下來:“我錯了!我從一開始就錯了!我第一眼看見你的時候,就擔心你對我的小嫂子不利,其實在我知道你只是做過她家坊丁的時候,我就知道這不可能。

    我擔心,其實只是因為我從一開始就被你吸引了,你讓我著迷,所以我以為別的女孩子也是這樣。楊帆,你是一個偷心賊,而且是一個殘忍的偷心賊,你連我這樣一點點小小奢望都不肯給我,我恨你!”

    薰兒突然抓起楊帆的手臂,用力地咬下去,楊帆沒有動,也沒有繃緊手臂的肌肉。薰兒抬起頭,嘴角帶著一絲鮮血,鮮花般的唇瓣透著凄美的冷艷:“我恨你!我真應該見到你頭一眼時,就把你砍成碎塊!”

    薰兒噙淚說罷,一把推開楊帆,哽咽著向山下奔去。

    楊帆微微揚起手,又無力地垂下,也許,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好的結局吧。

    少女情懷總是夢,就讓夢于夢中結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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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1章 再斬1首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世事無絕對。 M

    有些事其實是可以假設、也可以重來的。

    比如,欽差黃景容就重新死了一回。

    新任欽差裴懷古剛剛趕到姚州,前腳還沒邁進都督府的大門,從京城趕來的八百里加急快馬就一路追進了姚州城。

    武則天又追下了一道密旨給他,裴懷古得了這道密旨,展開一閱,登時長長地松了一口大氣,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有了這道圣旨在手,他所擔心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姚州戰亂留下的爛攤子,他可以打掃的干干凈凈。

    武則天在圣旨中極其嚴厲地命令裴懷古盡快查明真相,若確系黃景容為了勒索賄賂,利用流人謀反一事株連土蠻、大興冤獄,可將其就地斬首,以息眾怒,并要求他盡快平息姚州動蕩局面。

    裴懷古揣好圣旨,馬上摒退接迎欽差的各道官員和土司,只留薰期、折竹、文皓、云軒四人共商大事,他原本還擔心這些蠻族頭領聽不懂他的暗示,卻不想雖是蠻族,能做首領的又豈是平庸之輩。

    四人都是多智多謀之人,其中尤以折竹和云軒為甚,裴懷古暗示的話只說到一半,這兩個人就已心領神會了。于是,黃景容狐假虎威,為了勒索財物,在姚州大興冤獄,逼反土蠻的經過在當事人雙方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下漸趨完善,滴水不漏。

    隨后,姚州城中又傳出消息,先前所傳黃景容已死的消息實為謠言,黃景容還活著,只是被薰期和折竹土司拘押起來而已。裴御史精明干練,執法至公,到姚州不足兩日,便已查明黃景容索賄受賄、逼反土蠻的種種事實。還起出了黃景容收受的各色財寶十余擔,收受的各族美女數十人。

    姚州百姓都親眼看到了那一擔擔珠寶被裴欽差的隨員挑著,從黃景容原本居住的府邸里運出來,還有那數十名各族少女,都被她們的父母兄長趕到府城接了回去,都督府前哭聲一片,人人贊頌裴御史青天之名,痛罵黃景容貪婪無恥。

    裴御史趁熱打鐵,決定依照國法,將黃景容斬首。以謝天下。可是黃景容已經被剁成肉醬,就算想斬一次首都無法斬了。

    薰期曾經命人把黃景容的那身碎肉從土坑里掘出來,叫人用刀挑了黃景容的人頭給他看過。薰期捏著鼻子看了半天,覺得哪怕是找一個最好的忤作,也實在無法修飾黃景容人頭上那刀砍劍劈的痕跡,只好另找了一具形體與黃景容相近的尸體叫裴御史用刑。

    裴懷古煞有其事地安排了刑場,將觀刑的百姓隔得遠遠的。叫人架了那具尸體登上斬頭臺。死尸一動不動,據說是因為裴御史念及同僚之誼,事先命人灌了烈酒下去,免他臨終一刀再受驚懼痛苦,這一舉措,又讓裴御史得了一個慈悲之名。

    “黃景容”被斬首后。人頭挑上六丈高的長桿,在烈日下曝曬三天示眾,直至那人頭完全腐爛。裴懷古又個人掏腰包買一具薄棺盛斂尸體,停柩于姚州的一家寺院里面,等著黃家人來領回尸體,做事當真滴水不漏。

    在裴御史好心提示下,姚州土蠻各族首領又福至心靈地在姚州城為女皇陛下立了一塊石碑。請姚御史著筆,在碑上刻下一篇稱頌女帝英明、仁慈、寬宏、大度的銘文。這一切,裴御史當然都寫成奏章,命快馬傳報京師了。

    裴御史趕到姚州后,賞罰分明,撫民安居,雷厲風行地處斬黃景容,平息土蠻各族之怒,經過他的一系列努力,成功地化姚州大亂于無形,姚州戰事平息了,白蠻、烏蠻兩位土司率部落二十余萬眾重新歸附朝廷,功莫大焉。

    在裴懷古熱情地幫楊帆揩屁股、同時為自己謀取政治資本的時候,薰期命人快馬趕到文皓部落的總寨,把事情的經過源源本本地告訴了楊帆。

    這樣的處理結果,明顯比諉過于文皓和云軒漏洞更小,更沒有后患,所以藏在楊帆袖中的那道由文皓親筆所寫的如何處死黃景容的奏章自然就沒有用了,楊帆隨手便撕掉了文皓的那封親筆奏章。

    楊帆在決定把平息姚州之亂的大功讓給裴懷古的時候,就知道裴懷古一定會盡量圓滿地解決此事。只是沒有想到,最后竟能處理的如此圓滿。而這一切,都有賴于武則天以八百里快馬送來的這份圣旨。

    武則天為什么態度大變?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平息姚州的動蕩?她先前明明用拖延戰術阻止楊帆介入御史臺巡察各道的事,對御史臺是持縱容態度的,如今卻一反常態,這種改變實在耐人尋味,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可惜薰期派來的信使只知道薰期告訴他的話,那就是黃景容之死已經得到圓滿解決,切勿再把文皓的奏章上報朝廷,其他的一概不知,楊帆琢磨不透內中緣由,只得耐心等待薰期和折竹回來……

    ※※※※※※※※※※※※※※※※※※※※※※※※※※※※

    黔中道西臨劍南道,南臨嶺南道,其交通比以上兩道更加困難。

    黔中道的蠻州,其治所在巴江縣,朝廷以當地大族宋氏為蠻州刺史和巴江縣令,世襲罔替。每一任的蠻州刺史和巴江縣令由宋氏家族自行選出可意的子弟,向朝廷稟報由朝廷任命之后就是一任地方大員。

    由于南方地理形勢特殊,改朝換代很少會給一個世家帶來巨大的變化,所以這些南方大族在當地根深蒂固,逍遙一方,其家族勢力實比帝王江山還要穩固百倍。

    那些大帝國不管曾經如何耀煌,有個三百年氣運就算國祚長久了,可這些稱霸一方的地方大族,其氣運一般都是以千年計數的。

    在大唐立國以前,巴江宋氏就在事實上統治此地已不知多少年了,其家族歷漢晉南北朝直至隋朝建立,等大唐建國后,設立黔中道。又封巴江宋氏為該地的世襲刺史和世襲縣令,此后宋氏一直統治著這個地方,一直到清朝初年,這個家族耀煌了多少代可想而知。

    這一代的蠻州刺史叫宋楚夢,巴江縣令叫宋萬游,這是一對叔侄。這對叔侄近來很是苦惱,本來他們自治地方,天高皇帝遠的甚是逍遙自在,誰知朝廷忽然派來一位叫劉光業的欽差。

    這位劉欽差是御史臺的人,到了蠻州之后。只是出去隨便轉了一圈,就說發配該地的流人意圖謀反,叫宋楚夢派兵協助他去圍剿平叛。

    宋楚夢迫于無奈。只好派兵協助劉光業去抓捕流人,在劉光業的命令之下,如今已殺戮流人九百四十余人,幾乎把發配蠻州的流人屠殺殆盡了。

    這件事引起了蠻州許多部落首領的不滿,因為這些流人被發配蠻州多年。不少人家已經與當地人通婚聯姻。

    南方這些大族鄉土觀念尤其強烈,被他結納為自己人的,就無法容忍被人如此欺凌的。如今這些流人受到朝廷的捕殺,而欽差動用的又是宋氏的族兵,他們就紛紛向宋氏提出抗議,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

    地方大族之間的利益和政治關系錯綜復雜。由于千百年來的互相聯姻,相互之間的關系就更加難以分個清楚。宋氏叔侄既不敢得罪欽差,又要受到治下各個大族乃至本族內部的強大壓力。他們夾在中間,真是左右為難。

    偏偏那劉光業似乎殺上了癮,不把蠻州流人殺的一個不剩他就不肯罷休。宋楚夢已經不只一次給他送上厚禮,只求打發這個瘟神離去,可是劉光業卻置若罔聞。每日帶著土兵,到處以追殺那些逃亡的流人為樂。

    今天一大早劉光業就帶著土兵離城而去了。宋氏叔侄不知道這位欽差今天又要去禍害哪個寨子,正聚在一起愁眉苦臉、長吁短嘆,忽然有人急急來報,說是有一支欽差隊伍趕到了蠻州城外,請刺史和縣令前去迎接。

    宋楚夢和宋萬游一聽登時叫苦不迭,一個劉光業還沒走,又來了一路欽差,這些欽差莫非要把蠻州殺個血流成河不成?二人顧不及多想,只得穿戴起來,硬著頭皮趕出城去迎接。

    突然趕來的這路欽差人馬是楊帆的副使孫宇軒和胡元禮,領兵的則是馬橋,統帥著龍武衛的一旅之師。他們是從長安一路趕來的,路過夜郎的時候,他們還恰好遇到追趕而來的朝廷信使。

    楊帆是單槍匹馬行動的,不好查找他的下落,而孫宇軒、馬橋一行人馬人數眾多,一路下來人吃馬喂的全要靠地方官府供給,所以要找到他們很容易,而且信使也不知道楊帆是單獨行的,因此一路循蹤追上了孫宇軒他們。

    信使送來一道密旨,馬橋等人以楊帆剛剛出了夜郎城微服私訪為由,要替他接下密旨,那信使出京時就得到囑咐,務必把密旨盡快送達,而且他還身負往別處傳信的差使,不敢耽擱,便把密旨交給了欽差副使。

    大唐帝國目前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是各地的館驛,馬橋他們一路下來,已經聽到了太多的消息,諸如劍南道姚州薰氏、孟氏造反,嶺南道潘州馮氏造反,他們知道如此密集而頻繁的造反必定是御史臺那班酷吏巡視地方敲詐勒索大肆株連而造成的。

    尤其是劍南道的烏白兩蠻造反,楊帆此刻應該就在那里,兵慌馬亂之中也不知是否安全,一行人憂心忡忡,奈何早與楊帆有了約定要在蠻州匯合,如果他們直接趕往姚州,彼此信息不通,又恐與楊帆錯身而過。

    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日夜兼程,向蠻州進發。不過他們幾百號人全都是騎兵,在關中時還好,一進入蜀地,騎兵便寸步難行了,尤其是一些險要卻可以節省大段路程的山路他們根本走不得,進入黔地之后依舊如此,他們一路輾轉跋涉,病死了十幾匹馬,今日才堪堪趕到。

    P:廣告:書名<全民屠神>。書號:2813391。玄幻小說:教廷成立兩萬年后,一次巨大的變革開始展開。 教皇,圣子,最大的異端?父神,冥王,什么是信仰? 這是一個有神的世界,但是,為了不再仰視住在蒼穹之上的那些存在,就請你:顛覆信仰,全民屠神!<>  世事無絕對。

    有些事其實是可以假設、也可以重來的。

    比如,欽差黃景容就重新死了一回。

    新任欽差裴懷古剛剛趕到姚州,前腳還沒邁進都督府的大門,從京城趕來的八百里加急快馬就一路追進了姚州城。

    武則天又追下了一道密旨給他,裴懷古得了這道密旨,展開一閱,登時長長地松了一口大氣,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有了這道圣旨在手,他所擔心的一切問題都迎刃而解了,姚州戰亂留下的爛攤子,他可以打掃的干干凈凈。

    武則天在圣旨中極其嚴厲地命令裴懷古盡快查明真相,若確系黃景容為了勒索賄賂,利用流人謀反一事株連土蠻、大興冤獄,可將其就地斬首,以息眾怒,并要求他盡快平息姚州動蕩局面。

    裴懷古揣好圣旨,馬上摒退接迎欽差的各道官員和土司,只留薰期、折竹、文皓、云軒四人共商大事,他原本還擔心這些蠻族頭領聽不懂他的暗示,卻不想雖是蠻族,能做首領的又豈是平庸之輩。

    四人都是多智多謀之人,其中尤以折竹和云軒為甚,裴懷古暗示的話只說到一半,這兩個人就已心領神會了。于是,黃景容狐假虎威,為了勒索財物,在姚州大興冤獄,逼反土蠻的經過在當事人雙方你一句我一句的補充下漸趨完善,滴水不漏。

    隨后,姚州城中又傳出消息,先前所傳黃景容已死的消息實為謠言,黃景容還活著,只是被薰期和折竹土司拘押起來而已。裴御史精明干練,執法至公,到姚州不足兩日。便已查明黃景容索賄受賄、逼反土蠻的種種事實,還起出了黃景容收受的各色財寶十余擔,收受的各族美女數十人。

    姚州百姓都親眼看到了那一擔擔珠寶被裴欽差的隨員挑著,從黃景容原本居住的府邸里運出來,還有那數十名各族少女,都被她們的父母兄長趕到府城接了回去,都督府前哭聲一片,人人贊頌裴御史青天之名,痛罵黃景容貪婪無恥。

    裴御史趁熱打鐵。決定依照國法,將黃景容斬首,以謝天下。可是黃景容已經被剁成肉醬,就算想斬一次首都無法斬了。

    薰期曾經命人把黃景容的那身碎肉從土坑里掘出來,叫人用刀挑了黃景容的人頭給他看過。薰期捏著鼻子看了半天,覺得哪怕是找一個最好的忤作,也實在無法修飾黃景容人頭上那刀砍劍劈的痕跡,只好另找了一具形體與黃景容相近的尸體叫裴御史用刑。

    裴懷古煞有其事地安排了刑場,將觀刑的百姓隔得遠遠的,叫人架了那具尸體登上斬頭臺。死尸一動不動,據說是因為裴御史念及同僚之誼。事先命人灌了烈酒下去,免他臨終一刀再受驚懼痛苦,這一舉措,又讓裴御史得了一個慈悲之名。

    “黃景容”被斬首后。人頭挑上六丈高的長桿,在烈日下曝曬三天示眾,直至那人頭完全腐爛,裴懷古又個人掏腰包買一具薄棺盛斂尸體。停柩于姚州的一家寺院里面,等著黃家人來領回尸體。做事當真滴水不漏。

    在裴御史好心提示下,姚州土蠻各族首領又福至心靈地在姚州城為女皇陛下立了一塊石碑,請姚御史著筆,在碑上刻下一篇稱頌女帝英明、仁慈、寬宏、大度的銘文,這一切,裴御史當然都寫成奏章,命快馬傳報京師了。

    裴御史趕到姚州后,賞罰分明,撫民安居,雷厲風行地處斬黃景容,平息土蠻各族之怒,經過他的一系列努力,成功地化姚州大亂于無形,姚州戰事平息了,白蠻、烏蠻兩位土司率部落二十余萬眾重新歸附朝廷,功莫大焉。

    在裴懷古熱情地幫楊帆揩屁股、同時為自己謀取政治資本的時候,薰期命人快馬趕到文皓部落的總寨,把事情的經過源源本本地告訴了楊帆。

    這樣的處理結果,明顯比諉過于文皓和云軒漏洞更小,更沒有后患,所以藏在楊帆袖中的那道由文皓親筆所寫的如何處死黃景容的奏章自然就沒有用了,楊帆隨手便撕掉了文皓的那封親筆奏章。

    楊帆在決定把平息姚州之亂的大功讓給裴懷古的時候,就知道裴懷古一定會盡量圓滿地解決此事。只是沒有想到,最后竟能處理的如此圓滿。而這一切,都有賴于武則天以八百里快馬送來的這份圣旨。

    武則天為什么態度大變?為什么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平息姚州的動蕩?她先前明明用拖延戰術阻止楊帆介入御史臺巡察各道的事,對御史臺是持縱容態度的,如今卻一反常態,這種改變實在耐人尋味,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可惜薰期派來的信使只知道薰期告訴他的話,那就是黃景容之死已經得到圓滿解決,切勿再把文皓的奏章上報朝廷,其他的一概不知,楊帆琢磨不透內中緣由,只得耐心等待薰期和折竹回來……

    ※※※※※※※※※※※※※※※※※※※※※※※※※※※※

    黔中道西臨劍南道,南臨嶺南道,其交通比以上兩道更加困難。

    黔中道的蠻州,其治所在巴江縣,朝廷以當地大族宋氏為蠻州刺史和巴江縣令,世襲罔替。每一任的蠻州刺史和巴江縣令由宋氏家族自行選出可意的子弟,向朝廷稟報由朝廷任命之后就是一任地方大員。

    由于南方地理形勢特殊,改朝換代很少會給一個世家帶來巨大的變化,所以這些南方大族在當地根深蒂固,逍遙一方,其家族勢力實比帝王江山還要穩固百倍。

    那些大帝國不管曾經如何耀煌,有個三百年氣運就算國祚長久了,可這些稱霸一方的地方大族,其氣運一般都是以千年計數的。

    在大唐立國以前,巴江宋氏就在事實上統治此地已不知多少年了,其家族歷漢晉南北朝直至隋朝建立,等大唐建國后。設立黔中道,又封巴江宋氏為該地的世襲刺史和世襲縣令,此后宋氏一直統治著這個地方,一直到清朝初年,這個家族耀煌了多少代可想而知。

    這一代的蠻州刺史叫宋楚夢,巴江縣令叫宋萬游,這是一對叔侄。這對叔侄近來很是苦惱,本來他們自治地方,天高皇帝遠的甚是逍遙自在。誰知朝廷忽然派來一位叫劉光業的欽差。

    這位劉欽差是御史臺的人,到了蠻州之后,只是出去隨便轉了一圈,就說發配該地的流人意圖謀反,叫宋楚夢派兵協助他去圍剿平叛。

    宋楚夢迫于無奈。只好派兵協助劉光業去抓捕流人,在劉光業的命令之下,如今已殺戮流人九百四十余人,幾乎把發配蠻州的流人屠殺殆盡了。

    這件事引起了蠻州許多部落首領的不滿,因為這些流人被發配蠻州多年,不少人家已經與當地人通婚聯姻。

    南方這些大族鄉土觀念尤其強烈,被他結納為自己人的。就無法容忍被人如此欺凌的。如今這些流人受到朝廷的捕殺,而欽差動用的又是宋氏的族兵,他們就紛紛向宋氏提出抗議,表達自己的強烈不滿。

    地方大族之間的利益和政治關系錯綜復雜。由于千百年來的互相聯姻,相互之間的關系就更加難以分個清楚。宋氏叔侄既不敢得罪欽差,又要受到治下各個大族乃至本族內部的強大壓力,他們夾在中間。真是左右為難。

    偏偏那劉光業似乎殺上了癮,不把蠻州流人殺的一個不剩他就不肯罷休。宋楚夢已經不只一次給他送上厚禮。只求打發這個瘟神離去,可是劉光業卻置若罔聞,每日帶著土兵,到處以追殺那些逃亡的流人為樂。

    今天一大早劉光業就帶著土兵離城而去了,宋氏叔侄不知道這位欽差今天又要去禍害哪個寨子,正聚在一起愁眉苦臉、長吁短嘆,忽然有人急急來報,說是有一支欽差隊伍趕到了蠻州城外,請刺史和縣令前去迎接。

    宋楚夢和宋萬游一聽登時叫苦不迭,一個劉光業還沒走,又來了一路欽差,這些欽差莫非要把蠻州殺個血流成河不成?二人顧不及多想,只得穿戴起來,硬著頭皮趕出城去迎接。

    突然趕來的這路欽差人馬是楊帆的副使孫宇軒和胡元禮,領兵的則是馬橋,統帥著龍武衛的一旅之師。他們是從長安一路趕來的,路過夜郎的時候,他們還恰好遇到追趕而來的朝廷信使。

    楊帆是單槍匹馬行動的,不好查找他的下落,而孫宇軒、馬橋一行人馬人數眾多,一路下來人吃馬喂的全要靠地方官府供給,所以要找到他們很容易,而且信使也不知道楊帆是單獨行的,因此一路循蹤追上了孫宇軒他們。

    信使送來一道密旨,馬橋等人以楊帆剛剛出了夜郎城微服私訪為由,要替他接下密旨,那信使出京時就得到囑咐,務必把密旨盡快送達,而且他還身負往別處傳信的差使,不敢耽擱,便把密旨交給了欽差副使。

    大唐帝國目前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是各地的館驛,馬橋他們一路下來,已經聽到了太多的消息,諸如劍南道姚州薰氏、孟氏造反,嶺南道潘州馮氏造反,他們知道如此密集而頻繁的造反必定是御史臺那班酷吏巡視地方敲詐勒索大肆株連而造成的。

    尤其是劍南道的烏白兩蠻造反,楊帆此刻應該就在那里,兵慌馬亂之中也不知是否安全,一行人憂心忡忡,奈何早與楊帆有了約定要在蠻州匯合,如果他們直接趕往姚州,彼此信息不通,又恐與楊帆錯身而過。

    無奈之下,他們只得日夜兼程,向蠻州進發。不過他們幾百號人全都是騎兵,在關中時還好,一進入蜀地,騎兵便寸步難行了,尤其是一些險要卻可以節省大段路程的山路他們根本走不得,進入黔地之后依舊如此,他們一路輾轉跋涉,病死了十幾匹馬,今日才堪堪趕到。

    P:廣告:書名<全民屠神>。書號:2813391。玄幻小說:教廷成立兩萬年后,一次巨大的變革開始展開。 教皇,圣子,最大的異端?父神,冥王,什么是信仰? 這是一個有神的世界,但是,為了不再仰視住在蒼穹之上的那些存在,就請你:顛覆信仰,全民屠神!
第542章 遇襲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東方先是泛起了魚肚白,不知什么時候,一縷陽光就像箭一樣穿過那混沌的天色灑向大地,然后紅日便破云而出。 M

    天亮了,漫漫長夜終于在遠方的狼群嗥叫聲中退卻。

    天愛奴從睡袋里爬出來,伸個懶腰,活動活動筋骨,開始收拾行裝,準備洗漱。

    晚餐時燃燒的灰燼距她的宿處很遠,啃剩下的雪雞骨頭也都和那灰燼深深地掩埋了。

    這個小女子的野外生存經驗豐常豐富,她知道哪怕是一丁點油脂都能把螞蟻引來,而螞蟻會把蜥蜴引來,蜥蜴又會把蛇引來。河西草原有各種毒蛇,牧人在放牧的時候,經常發生牲畜被毒蛇咬死的情況。

    天愛奴雖在宿處周圍灑了硫磺粉,但是生怕有什么異種毒蛇不怕這種氣味,獨自一人在外,還是小心為上。

    刷牙洗漱,重新易容,確認無誤后,天愛奴提著禪杖重新上了馬,就像西行取經的唐三僧一樣,再度踏上了征程。

    駝城中的篝火在天將黎明的時候也次第熄滅了,人們紛紛鉆出帳篷收拾行裝,整個駝城里都開始忙碌起來。麻袋和箱籠重新裝回牛車上,捆到駝背上,做早飯的、整理行裝的,各負其責。

    等他們收拾停當,吃完早餐,草原上的露水已經快被太陽曬干了,龐大的商隊繼續啟程,昨夜負責巡哨警戒的人則躺到了大車上蒙頭大睡。

    似乎一切都還是同往常一樣,楊帆本以為今天還是會在平靜中度過。但是快到正午時,右前方負責警戒的游哨突然全速奔了回來,老遠就吹響了警戒的號角。隨后就響起了一陣沉悶的馬蹄聲,遼闊的草原盡頭出現了一條黑線,迅速變成滾滾潮水洶涌而來。

    “準備啦!抄家伙!”

    ‘小飛將’張義興高采烈地大叫,絲毫不在乎那急如驟雨的馬蹄聲把大地都踏得震顫起來。這是結隊而行的無數騎兵,策馬飛奔時才可能有的馬蹄聲。

    高舍雞和熊開山緊張地攥緊了肋下的佩刀。高舍雞用的是一口狹長的單刀,身材高大強壯的熊開山用的則是一口大砍刀,刀背極厚。重達三十多斤,不要說砍人,用來砸人也綽綽有余。這口刀的刀纂處是中空的。插入木柄后就能變成一口長柄大砍刀。

    兩個人緊攥著鋼刀,剛剛做好戰斗準備,就看到了令他們目瞪口呆的一幕。

    ‘小飛將’張義的人也在準備,他們從馬背里、牛車里,掏出了一支支長弓、一支支硬弩,全是嶄新的軍弓和軍弩。

    弓弩作為主要遠程兵器,裝備了大唐的絕大多數軍隊,弓的裝備率是百分之百,弩的裝備率是五分之一,在中國周圍始終有強大的游牧民族。但是從來沒見過他們把重裝騎兵當成主力兵種,這實非偶然,中華民族自戰國時代就發明了殺傷力強大的弩,在這樣強大的弓和弩的裝備率下,重裝騎兵簡直就是一群活靶子。

    然而。那畢竟是軍隊啊,眼下這群人……

    高舍雞和熊開山眼睜睜地看著一具具弓弩被那些人嫻熟地搭箭上弦,弓有長弓和角弓,長弓用于步戰,角弓用于騎兵,而弩則是臂張弩和角弓弩等單人使用的輕弩。

    一看這等裝備。高舍雞和熊開山登時松了口氣。他們雖是斥候,卻并非不識軍中戰術,在場的人共有七百余人,遠處滾滾而來的敵人大約在兩千人上下,可是這里已經進入吐蕃的實際控制區,在這里驟然出現的這支騎兵必然是吐蕃部落的人或者由吐蕃人組成的馬匪,而吐蕃人是不擅射的。

    弓弩由于射程影響,需要敵騎沖到一百五十步內才能發射,這么短的距離,根據弓弩的裝填速度,敵騎沖到面前進入肉搏,只夠你射出三箭,所以有“臨陣不過三矢”之說,但那只是理論上的說法。

    實際上,從戰國、秦漢時期開始,弓弩就在中國戰場上發揮了重要作用,千百年來,將領們在實戰之中早就想到了彌補這一致命缺陷的辦法,一是批次射擊,二是正面、側面、直射、拋射的交叉射擊,還有利用地形和人為設置的種種障礙延滯敵人沖近的速度。

    在這樣的情況下,也只有裝備成鐵盒罐頭似的重裝騎兵才有可能勉強在密集的箭雨下沖到面前,然而對方又不是只有弓弩手,高舍雞和熊開山現在就在看著那些人裝備好了弓弩,又從牛車里抽出一根根鋼鐵的槍桿,迅速組裝成一桿桿可阻騎兵的鋒利長槍。

    這種情況下,對方人數雖眾,也討不了便宜去,如果真的形勢不利,只要暫時拋棄輜重,改用李陵的騎射游戰之法,這兩千敵軍根本不夠瞧的。

    當年漢將李陵率五千人迎戰匈奴三萬騎兵,射殺數千人,且戰且退。匈奴單于大驚,又調八萬余騎一同追殺,這五千人倚仗著遠優于對方的勁弩,且戰且走,每一交手,必射殺敵數千人,直到最后箭矢用盡,才兵敗被俘。

    此時五千漢騎已被十余萬匈奴騎兵追殺了十多天,射殺敵酋上萬人,自己居然還有三千多人活蹦亂跳的,傷亡不過一千余人。李陵被俘后仰天長嘆,說只需再給他每人幾十枝箭,就足以擺脫追殺,回到漢境了。

    從眼下這些彪悍的像馬匪似的護衛隊伍對弓弩的熟悉程度看,肯定個個都是精于騎射的漢子,對上一支不善騎射的吐蕃騎兵,何足懼哉。

    這時,那些人已經越沖越近了,只見近兩千騎兵,風馳電掣,漫野而來,從他們的服色和所持的雜亂的武器來看,顯然不是什么正規軍隊,不是馬匪就是某個想打劫商隊的部落。

    沈沐見此情景。眉頭一皺,吩咐道:“準備騎戰!”

    這支武裝是護送他這位隱宗宗主的,自然有足夠的財力,把這幾百人武裝到牙齒,但是這樣的武裝非到最后關頭卻不能用,因為一旦動用這些武器,馬上就會被對方誤以為是大唐軍隊秘密潛入。

    想把這支騎兵全部殲滅是不可能的。消息一旦傳出去,就會給他們惹來莫大的麻煩,因此空有利器在手。沒到生死存亡關頭是用不得的。

    “三哥?”

    張義提著刀,圈馬跑到他面前,沈沐低低耳語幾句。似是把這其中的利害與他分說了一遍,張義點點頭道:“曉得了,一幫土雞瓦狗,不用這些弓弩,一樣收拾他們。”

    張義提馬沖到由駝隊組成的防御陣線前面,大聲道:“牛鍪,帶你的人護著三哥,其他的兄弟,跟我沖!”

    來騎如潮,氣勢洶洶。張義舉起鋒利的長刀,仰天狂嗥一聲,領著五百騎悍然迎了上去。

    高舍雞和熊開山都躍躍欲試地看向楊帆,他們在成為斥候之前,也是軍中驍勇的戰士。眼見這一幕,很想沖上去廝殺一番。楊帆騎在馬上,向沈沐看了一眼。

    沈沐笑道:“殺雞何用牛刀!二郎,你不能去!”

    楊帆笑了笑,他當然知道沈沐為何不讓他去,在沈沐眼中。他的價值絕不僅僅是一個戰士,刀槍無眼,沈沐是不舍得讓他出些意外的。他也想瞧瞧沈沐這支私兵到底戰力如何,于是只向高舍雞和熊開山搖了搖刀,低聲道:“安份些,我等此來,是做斥候的。”

    高舍雞和熊開山無奈,只好松了馬韁,加入原地警戒的隊伍。

    五百人像一支鋒利的箭簇,直直地插進了來騎的隊伍。與此同時,一桿大旗也在后隊中揚了起來,白色的大旗,旗中只有一枝黑色的箭矢,這是‘小飛將’張義的旗幟,這意味著一旦這場戰斗被他人偵知,也只是馬賊對馬賊而已。

    “吼吼吼吼……”

    張義率領馬賊們呼嘯著殺進了敵陣,這幾年,他的隊伍在隴右、在突厥和吐蕃的地盤上到處游蕩,出了名的難纏,那支不知名的馬賊隊伍一俟看見他們后陣中揚起的飛箭大旗,就知道這一回‘踩盤子’出了紕漏,錯把賊祖宗當了肥羊,可是這時候已經欲退不得,只能咬著牙沖上去。

    “鏗鏗鏘鏘”,一陣酸牙刺耳的兵器撞擊聲,揮舞如雪片般的鋒利馬刀下,擊刺如雷霆的長槍大矛下,雙方甫一交鋒,便有無數的人慘叫著跌于馬下。雙方猶如一群憤怒的野獸般糾纏到一起,人喊馬嘶,鮮血噴涌,殺得好不慘烈。

    楊帆在南洋的時候曾經協助師兄平叛,但那種戰斗更接近于山地戰,而且那種小國,可以出動的軍動,需要對付的叛兵,全都人數甚寡,像這樣激烈的馬戰,這樣人數眾多的戰斗,他還是頭一回看見。

    張義的人這幾年在隴右各地游蕩,同官兵斗、同吐蕃人斗、同突厥人斗、同其他馬賊斗,在血與火中錘煉出來的精兵,當真是以一當十,一個個奮勇沖殺,銳不可擋,他們不但個人武勇,尤其擅長配合,三匹馬為一組,有使矛的,有使刀的,防與攻、長與短、遠與近,配合巧妙如同一人。

    “妙!妙啊!”

    楊帆擅長技擊之術,只一看就瞧出了其中的巧妙之處,他認真地觀摩著,看得眉飛色舞。

    這種聯擊之術固然巧妙,也得益于長久的配合,廝殺起來非常有效,常常令對手顧此失彼,一刀斃命。而這整個過程,不過是剎那間事,隨即三人便就近轉攻另一個對手,隨著三人的站位不同,主攻和防守隨時變幻。

    對方本來還想分兵襲擊沈沐和楊帆所在的營地,可是一見這五百人如此悍勇,簡直勢如破竹,而那些貨物前面還有近兩百人嚴陣以待,他們的首領不覺猶豫起來。

    沈沐站在陣中,眼見對方陣勢有些動搖,不禁撫掌笑道:“小飛將果然了得,他們要敗了!”

    言猶未了,地皮的顫動突然更加明顯,遠處塵土飛揚,黑壓壓一片精騎仿佛一張撒開的大網,向這邊猛撲過來!

    沈沐臉色頓時一變,厲聲喝道:“弓弩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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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RQ
第543章 鬼域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第五百四十三章 鬼域

    “狗欽差回城了!”

    遠遠看見城外大道上飄動出現的欽差旗幟,巴江縣城里就像晴天打了個霹靂,趕集買東西的百姓扶老攜幼紛紛走避,賣東西的小販慌慌張張地收起東西一溜煙兒逃的不知去向,店鋪掌柜慌忙招呼伙計上門板打烊。m

    一眨眼的功夫,大街上就只剩下幾只掉了底的破竹筐和一堆爛菜葉子,再也看不見半個人影了。

    一只癩皮狗從一條小巷子里踱出來,狐疑地看看空蕩蕩的大街,慢慢放輕了腳步,看來它也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了,它弓著脊背,謹慎地走出幾步,低低嗚咽兩聲,突然夾起尾巴竄進了另一條小巷。

    破破爛爛的城門,劉光業騎著一匹高頭大馬傲然走進城門洞,在他身后寸步不離地跟著兩匹馬,馬上分別坐著一人,是從御史臺隨同他前來的執役,跟著劉光業出這趟公差,財帛賺了無數、女人想玩就玩、一言決人生死,兩個御史臺執役此刻神采飛揚的仿佛他們才是欽差大臣。

    再后面就是宋楚夢派給劉光業的那些土兵了。

    土兵的竹矛上面挑著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有的在一桿長矛上串了足有三四顆人頭。那些人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保持著怒目喝罵的表情,有的緊閉雙目一臉哀傷,還有小孩子的人頭,面部依舊保持著驚恐號啕的模樣,只是他的嘴巴雖然大大地張著,眼睛雖然驚恐地瞪著,卻再也哭不出聲音,流不出眼淚。

    路邊一個雜貨鋪子里傳出“咕咚”一聲響,店掌柜的好奇地趴在門縫上向外看著。結果一個懶洋洋的土兵正好從他門前走過,矛尖上的那顆人頭正好映入他的眼簾,那是一個老嫗,滿臉皺紋,血染后的模樣仿佛厲鬼。

    她雙眼怒凸,仿佛死魚的眼白,直勾勾的,粘稠的鮮血從她脖子下面拖曳下來,拉長、變細。在血線的盡頭又匯聚成一滴,吧嗒一聲落在掌柜的門前,嚇得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撞翻了一簸箕野刺梨。

    難怪街頭人人如避蛇蝎,雖然此刻正是艷陽高照。可任誰看了這一幕,不心如抱冰?這一幕,簡直就如鬼王出巡一般恐怖、陰冷。

    最后面,土兵還押著一群俘虜,這是一群謝蠻。謝蠻也就是后來所稱的苗族,當時因為其首領大多姓謝,所以被稱為謝蠻。被抓起來的這些謝蠻據說是因為有包庇流人之嫌而被抓回來的。但是從他們的年紀來看,卻顯得有些古怪。

    這些俘虜男的歲數都不大,最大的也才十一二歲,只是一群少年和兒童。女子都很年輕。大約都在十四五歲上下。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黔中道雖是山窮水惡,可養育出來的人卻是別樣俊俏,仔細看去。被劉光業抓回來的這些男女個個眉眼清秀,沒有一個難看的。

    無論男女。他們的穿著都是五彩斑斕。這時的謝蠻服裝男女差異非常小,都是土布的衣裳,土染的色彩,頭包赫色花帕,身穿花衣系百褶裙,腳下一雙船形花鞋。然而經過他們的巧手裁制,卻能給人一種瑰麗鮮艷的感覺。

    他們不管年紀大小,都用一種仇恨怨毒的目光盯著騎在高頭大馬上的劉光業,看那樣子,只要一有機會,他們就會像一群狼似的撲上去,把劉光業撕成碎片,可是周圍土兵肩上鋒利的長矛和腰刀,卻提醒著他們不可輕舉妄動。

    刺史府在城西,劉光業進城后卻穿過長街直奔城南,城南是巴江縣城最荒僻的地方,那片地方根本沒有幾戶人家,自他來到以后,更是把那里變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再也沒有人敢住在那里,甚至沒有人敢經過那里。

    南城那片荒地里,現在有無數的木樁豎在那里,有的上面綁著一具完整的尸體,有的因為處斬犯人的地方太遠,搬運尸體困難,就只攜了人頭回來插在上面,時當正午,陽氣正旺的時候,這里卻給人一種陰森至極的感覺。

    無數的烏鴉黑壓壓地撲在尸體上啄著他們的血肉,若是偶爾有人經過,會驚得那些烏鴉聒噪著飛起來,也許會有腥臭污黑的血點從空中落下來,也許它來自烏鴉的喙、爪,又或者就來自它們口中叼著的不舍放下的一塊人肉。

    劉光業先要把他的戰利品帶去南城掛在那些空木樁上,他希望當他離開蠻州的時候,這里的尸體已經被烏鴉啄個干干凈凈,他就可以用森森白骨,在這里搭一座“京觀”。

    當然,他帶著俘虜前去,也有恐嚇這些謝蠻的想法,他打算把這些年紀不大的小童都閹了帶回京去進獻給皇帝充作宮奴,而這些美麗的謝蠻少女,不管是留下自己享用還是拿去送人,都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南城,孫宇軒和胡元禮伏在車轅上吐得一塌糊涂,已經快把苦膽都吐出來了。馬橋雖然看著還算平靜,可是一張臉烏青烏青的,也已看不出一點人顏色來。

    他們聽宋萬游說出劉光業令人發指的暴行后怒不可遏,可惜劉光業已經出城,他們也不知該往何處去尋他晦氣,聽說劉光業已把南城變成修羅場,成了他炫耀殺人惡跡的地方,三位欽差忍不住要來看看,回頭也好上表彈劾于他。

    結果三人一來,就變成了這副模樣。

    宋楚夢和宋萬游的臉色也很不好,這兒的空氣彌漫著一股尸臭,熏得他們腦瓜仁疼。雖然這些血跡斑斑的惡行都是劉光業一手所為,可是動手殺人的卻是他們的土兵,他們到了這里,就仿佛看到無數的冤魂圍繞著他們哭泣哀嚎,他們的臉色又怎么好得起來。

    可是他們也沒有辦法,謝蠻雖也是個大族,但是各峒各寨各溪之間互不統屬,力量過于松散,牂牁蠻、東謝蠻、南謝蠻等謝蠻大族所居住的地方隔著無數大山,很難互通聲息。

    其實他們當初也曾威風過的,隋末時候,謝蠻大首領謝龍羽擁兵數萬,稱霸一方。李淵招安謝龍羽之后,委官刺史,又封爵夜郎郡公,然后又把另幾個大酋長如趙國珍等盡皆授予并不低于謝龍羽的官職。

    等到李世民成了皇帝,跟他老爹一個法子,又把謝強、謝元深、趙磨以及巴江宋氏分封為刺史,大家平起平坐,誰也不能統屬于誰,就更加難以形成合力了。是以時至今日,反倒以謝蠻最為安份。

    雖然劉光業倒行逆施,可是只要沒把這些族長頭人們逼到絕路上,宋氏家族是鼓不起勇氣對抗代表著朝廷的這位欽差的。

    胡元禮“嘔嘔”了半天,實在沒有東西可吐了,喘息著剛直起腰來,一抬頭便看見一顆人頭孤零零地頂在一根木竿上,一個眼窩黑洞洞的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另一只眼球被烏鴉啄了出來,掛在眼框下面,忍不住又伏轅干嘔。

    宋楚夢嘆息一聲,從車上取下一個水葫蘆遞過去,胡元禮接過水葫蘆,艱澀地道:“楚夢兄,你車上怎么還帶了這東西來?”

    宋楚夢訥然道:“方才我勸兩位欽差不要來,你們不肯聽,我就知道你們必然會有這般反應,所以特意備了清水。實不相瞞,宋某第一次來時,與兩位一般狼狽。唉!兩位欽差,咱們還是回去吧。”

    胡元禮連連點頭:“好好好,咱們這就回去。”

    那邊,孫宇軒也由宋萬游扶著漱了口,臉色難看地道:“明公(縣令尊稱),還請你盡快派人來收斂了這些尸骸擇地安葬,讓亡者入土為安。再者說,天氣還有些炎熱,這么多的尸體,久了恐有疫毒傳播。”

    宋萬游面有難色道:“可是……劉欽差那里……”

    胡元禮截口道:“劉光業那里,自有我二人分說!明公不必擔心!”

    宋萬游欣然道:“既如此,萬游謹遵兩位欽差吩咐!只是……這些尸骸,唉!便是忤作也不愿收斂的,這么多的尸體,怕是……”

    馬橋插話道:“運些干柴來吧,把這里付之一炬,否則余毒未清,恐會禍及全城。相信……這些亡靈不會怪罪我們的。”

    他說話的時候,一直強忍著喉頭欲嘔的沖動,沒敢往兩邊看。

    宋楚夢也不愿將自己的城池化身鬼域,一聽這話連連點頭。

    胡元禮和孫宇軒匆匆登上車子,放下車簾,不敢再向修羅地獄般的路旁多看一眼,眾人便急急離開,趕向宋氏府邸。眾人剛剛離開“墳場”范圍,迎面便撞上了劉光業的隊伍。

    胡元禮和孫宇軒在車中剛剛平息了胃里的翻騰,一聽劉光業來了,二人立即沖下車去。一見劉光業以及他身后土兵肩上扛著的那些人頭,胡元禮便禁不住簌簌發抖。

    他戟指點向劉光業,怒不可遏地喝道::“劉光業!你竟干下如此慘無人道、喪盡天良之事,這民風淳樸的桃源之地竟在你手中變成了人間鬼域!你你你……你殘虐亂權,肆無忌憚,屠戮無辜,傷天害理,我要彈劾你!我胡元禮拼了這份前程,也要彈劾你,彈你彈到死!”

    P:這幾天每天堅持運動,精力漸漸恢復,又有感覺了。俺繼續碼第三章去,大封不努力,更待何時,票票就拜托大家啦!貧道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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