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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1章 生死1線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什么?”

    薰兒也顧不得疲憊了,一咕嚕爬起來,順著楊帆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高青山坐在一個半坍的木頭棚子下面,旁邊一個寨丁正幫他包扎著臂上的傷口,在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寨丁,高青山正同他們低聲說著什么,那幾個寨丁聽著,便下意識地向楊帆這邊瞟來,瞧那情形的確有些詭異。m

    薰兒大怒,低聲道:“他敢!這個蠢貨!他要敢做出賣朋友的事,我就先砍了他的腦袋。”

    這時,高青山已經包扎好傷口,起身向他們這邊走過來,那幾個寨丁都緊緊跟在他的后面,楊帆慢慢坐了起來,挪了挪佩刀的位置,薰兒則一下子站起來,看著高青山,目光頗為不善。

    高青山沒有注意薰兒的目光,徑直走向楊帆,微笑道:“楊兄弟!”

    楊帆慢慢站起來,道:“怎么了?”

    高青山道:“我打算把寨子里的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線后繼續堅守,可是這道防線究竟能抵抗多久,很難預料。所以我想……”

    薰兒忍不住了,脫口問道:“你想怎么樣?”說話間,她的手也按住了刀柄。

    高青山道:“我想……讓楊兄弟護著小姐先行離開,這個寨子背后是陡不可攀的高峰,兩側是懸崖峭壁,曾有寨中巫醫系了繩索在上面采藥,雖然不曾從那里到過地面,不過據他們講,右側的懸崖還不算特別險,如果繩索的長短足夠。應該可以從那兒下去。所以……”

    楊帆怔住了,方才戰斗一結束,他就發現高青山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后來裹傷時與幾個寨丁低聲細語,目光不時向他這邊逡巡過來,更似有所打算。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高青山要對他不利。

    雖然這個寨子本就在文皓的目標之中,可是到了眼下這種局面,已成不死不休之勢,這卻是因他的存在。他又是個外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高青山對他起了歹意。卻沒有想到……

    楊帆臉上發燙,有些無地自容,在官場久了,見慣為了利益毫不猶豫地拋棄同伴的行為。還振振有辭地曰之為顧全大局、壯士解腕,他竟習慣性地用這種齷齪的心理猜測起這些心胸像高山白云一般的漢子來。

    薰兒舒了口氣,得意地瞟了楊帆一眼,道:“我不走,如果寨子出了事,我就只顧自己逃命,我還配做土司的女兒么。不過,你這個打算很好,叫人護送楊大哥離開吧,阿爹打得過文皓。卻不可能打得過朝廷。我們終究還要生活在這塊天空下,要得到皇帝的寬宥、要讓皇帝知道我們所受的委屈才行,這些事離不開楊大哥的幫助。”

    高青山斷然道:“不行!小姐,你一定要走,如果你有個好歹。高青山將百死莫贖!”

    他不容薰兒再拒絕他,便霍然轉向楊帆,神色鄭重地道:“那個人叫謝傳風,你記住了么?”

    楊帆道:“我記得!”

    高青山欣慰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這個人就拜托給你了!”

    楊帆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活著,那么黃景容也要拜托給你了。”

    高青山道:“那是欽差,我連他的影子都不可能見得到,我殺不了他!所以,我可以死,你不能死!”

    薰兒疑惑地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么?”

    楊帆道:“既然你做不到,那現在就不要忙著安排后事!不到最后一刻,我是從不輕言失敗!咱們先撤守第二道防線吧!”

    高青山剛要張嘴,楊帆又笑道:“你想綁我下山容易,想綁我下懸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薰兒眨眨眼睛,又問:“你們在說什么?”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薰兒撅起小嘴,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

    “為什么收兵?”

    黃景容滿臉怒氣地沖進文皓的中軍大帳,厲聲質問道。

    他站在樹塔上,眼看寨子就要被攻破,正心花怒放,云皓突然鳴金收兵,將楊帆埋葬在這座山頭的美夢再度幻滅,黃景容快要氣瘋了。

    大帳里,文皓和云軒似乎剛剛發生過一場爭執,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些陰郁。

    黃景容滿眼怒火,看看文皓,又看看云軒,大喝道:“回答我!”

    文皓嘆了口氣,懶洋洋地道:“兵士疲憊不堪,如何還能再戰?”

    黃景容大怒,揮著連鞘長劍咆哮道:“再如何疲憊,難道比山寨中那些人還要疲憊?他們連婦人、老人和孩子都沖上寨墻充作戰士了,那是寨墻嗎?現在已經垮塌成一道土包,只要我們再加一把勁兒,馬上就能攻下來!”

    文皓暗暗腹誹:“放屁!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了,這是拿我的人往寨子上鋪路啊,每前進一步,都要丟下無數具尸體,等到打下這個寨子,我的傷亡將有多么慘重?到時候我拿什么去跟其他土司爭?”

    黃景容見他一臉無奈,卻不說話,憤憤地又道:“打下去!必須堅持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攻下這個寨子了。”

    文皓道:“我的兵馬已疲憊不堪,如果要打,現在還是換上云土司的兵好了。”

    云軒一聽,一臉不悅地道:“文土司,今兒一早可是我的人馬打的頭陣,我部傷亡慘重,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你現在打不成,難道我打得了?真是笑話,我的兵力可沒有你強大呢。”

    文皓馬上道:“既然如此,我看我們圍而不攻好了,馬上叫人回城向朝廷的援軍再借幾架床弩來。我看那東西威力巨大,如果有十具床弩同時發射,這座山寨馬上就能被射爛,我們輕易就能攻陷它!”

    黃景容暴跳如雷:“廢物!都是廢物!都是瞻前顧后、小肚雞腸的廢物!你們心里什么打算當我真不知道?我告訴你們,如果楊帆不死,我完了,你們也就完了,若是楊帆從中作梗,朝廷兵馬一撤,你以為薰期、孟折竹會放過你們?”

    文皓撇撇嘴道:“真跟他們翻臉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打不過他們又如何?他們想吞掉我們,卻也沒有那個實力。”

    “你們果然是這么想的!”

    黃景容瘋狗似的在大帳里亂竄起來,竄了一陣,又站住。跳著腳的大罵:“你們的雄心壯志呢?難道你們就甘心一輩子在薰期和孟折竹的面前做狗?欲成大事者誰能不作犧牲,你們這兩個鼠目寸光的……”

    “哎喲!”

    黃景容還沒罵完,突然有人拱了他一下,把跳著腳的黃景容拱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黃景容定睛一看,就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單膝跪倒,對文皓道:“大都督,姚州失守啦!”

    “什么?”

    文皓和云軒大吃一驚,黃景容也顧不得再罵。一個虎撲。緊緊揪住這人衣領,連聲質問道:“你說什么?姚州城怎么會失守?那兒有朝廷的兵馬,怎么可能失守,你是什么人?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你……”

    黃景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那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黃景容正問話,忽然覺得衣領一緊,卡得他喘不上氣來,雙手下意識地一松。便被人甩到了一邊,定睛一看,卻是情急之中的文皓也顧不得他的欽差身份,扯著衣領把他甩到了一邊。

    文皓瞪著那人道:“謝傳風,你說清楚,誰人攻打的姚州?為什么會失守?”

    一旁的云軒道:“這么快?薰期、折竹應該沒有這么大的實力,難道是他們向南詔搬兵了?”

    原來那人就是謝傳風,看長相眉目俊朗,倒不是獐頭鼠目之輩可以比擬的,誰會想到他竟那般兇殘,又是那般淫虐,對一個妙齡少女也舍得出刀,對斷臂痛暈、倒于血泊之中的女子也有性致施展。

    謝傳風聽了云軒的話,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回云土司的官,南詔沒有興兵,攻城的就是薰期和孟折竹。”

    文皓大怒,道:“怎么可能!他們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攻下姚州城,朝廷的官兵都是紙糊的不成?”

    謝傳風帶著哭音兒道:“兩位土司帶兵來攻河白寨子,城中守軍不多。薰期和孟折竹在城中有人,外邊一攻城,里邊立刻放火,制造混亂,協助奪取城門。守城的人一看兩位土司不在,立即棄城逃跑了。

    等朝廷兵馬聞訊從駐地趕來,準備協助守城,早已四城洞開,滿城都是烏蠻兵和白蠻兵了。一見這般情形,那些官兵怕自己的人馬陷在城里,也自東城突圍出去了,小人在都督府里當差,知道的消息最晚,那些混蛋逃得比兔子還快,都沒人來府里告知一聲,小人險些就做了他們的俘虜……”

    謝傳風訴完了委屈,又表忠心道:“小人逃出城,快馬加鞭來給兩位土司大人送信兒。孟折竹率領他的人馬追著朝廷的兵馬去了,薰期土司率領白蠻兵奔著這兒來了,兩位土司再不走,就要被生生困在這里,再也逃不得了。”

    文皓一腳把滔滔不絕的謝傳風踹到一邊,咆哮道:“撤兵!馬上撤兵!立即撤回齊云寨,快!”

    黃景容搶到他面前,豎起一根手指,急迫地道:“只要再有一戰!只要再有一戰!楊帆必死!”

    文皓獰笑道:“他不死朝廷便只信他的話?如果那樣,你黃御史又有何用?哼!要打你打,老子再不走,就得與全族勇士盡數葬送于此!撤兵!立即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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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什么?”

    薰兒也顧不得疲憊了,一咕嚕爬起來,順著楊帆的目光看去,果然看見高青山坐在一個半坍的木頭棚子下面,旁邊一個寨丁正幫他包扎著臂上的傷口,在他身邊還圍著幾個寨丁,高青山正同他們低聲說著什么,那幾個寨丁聽著,便下意識地向楊帆這邊瞟來,瞧那情形的確有些詭異。

    薰兒大怒,低聲道:“他敢!這個蠢貨!他要敢做出賣朋友的事,我就先砍了他的腦袋。”

    這時,高青山已經包扎好傷口,起身向他們這邊走過來,那幾個寨丁都緊緊跟在他的后面,楊帆慢慢坐了起來,挪了挪佩刀的位置,薰兒則一下子站起來,看著高青山,目光頗為不善。

    高青山沒有注意薰兒的目光,徑直走向楊帆,微笑道:“楊兄弟!”

    楊帆慢慢站起來,道:“怎么了?”

    高青山道:“我打算把寨子里的人都撤到第二道防線后繼續堅守,可是這道防線究竟能抵抗多久,很難預料。所以我想……”

    薰兒忍不住了,脫口問道:“你想怎么樣?”說話間,她的手也按住了刀柄。

    高青山道:“我想……讓楊兄弟護著小姐先行離開,這個寨子背后是陡不可攀的高峰,兩側是懸崖峭壁,曾有寨中巫醫系了繩索在上面采藥,雖然不曾從那里到過地面,不過據他們講,右側的懸崖還不算特別險,如果繩索的長短足夠,應該可以從那兒下去。所以……”

    楊帆怔住了,方才戰斗一結束,他就發現高青山用一種若有所思的目光看著他,后來裹傷時與幾個寨丁低聲細語。目光不時向他這邊逡巡過來,更似有所打算。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高青山要對他不利。

    雖然這個寨子本就在文皓的目標之中,可是到了眼下這種局面,已成不死不休之勢,這卻是因他的存在。他又是個外人,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認為高青山對他起了歹意,卻沒有想到……

    楊帆臉上發燙,有些無地自容,在官場久了。見慣為了利益毫不猶豫地拋棄同伴的行為,還振振有辭地曰之為顧全大局、壯士解腕,他竟習慣性地用這種齷齪的心理猜測起這些心胸像高山白云一般的漢子來。

    薰兒舒了口氣,得意地瞟了楊帆一眼,道:“我不走。如果寨子出了事,我就只顧自己逃命,我還配做土司的女兒么。不過,你這個打算很好,叫人護送楊大哥離開吧,阿爹打得過文皓,卻不可能打得過朝廷。我們終究還要生活在這塊天空下,要得到皇帝的寬宥、要讓皇帝知道我們所受的委屈才行,這些事離不開楊大哥的幫助。”

    高青山斷然道:“不行!小姐,你一定要走。如果你有個好歹,高青山將百死莫贖!”

    他不容薰兒再拒絕他,便霍然轉向楊帆,神色鄭重地道:“那個人叫謝傳風。你記住了么?”

    楊帆道:“我記得!”

    高青山欣慰地一笑,道:“如果我死了。這個人就拜托給你了!”

    楊帆微微一笑,道:“如果我死了,你活著,那么黃景容也要拜托給你了。”

    高青山道:“那是欽差,我連他的影子都不可能見得到,我殺不了他!所以,我可以死,你不能死!”

    薰兒疑惑地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么?”

    楊帆道:“既然你做不到,那現在就不要忙著安排后事!不到最后一刻,我是從不輕言失敗!咱們先撤守第二道防線吧!”

    高青山剛要張嘴,楊帆又笑道:“你想綁我下山容易,想綁我下懸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薰兒眨眨眼睛,又問:“你們在說什么?”

    兩個男人相視一笑,誰都沒有說話,薰兒撅起小嘴,氣鼓鼓地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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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什么收兵?”

    黃景容滿臉怒氣地沖進文皓的中軍大帳,厲聲質問道。

    他站在樹塔上,眼看寨子就要被攻破,正心花怒放,云皓突然鳴金收兵,將楊帆埋葬在這座山頭的美夢再度幻滅,黃景容快要氣瘋了。

    大帳里,文皓和云軒似乎剛剛發生過一場爭執,兩個人的臉色都有些些陰郁。

    黃景容滿眼怒火,看看文皓,又看看云軒,大喝道:“回答我!”

    文皓嘆了口氣,懶洋洋地道:“兵士疲憊不堪,如何還能再戰?”

    黃景容大怒,揮著連鞘長劍咆哮道:“再如何疲憊,難道比山寨中那些人還要疲憊?他們連婦人、老人和孩子都沖上寨墻充作戰士了,那是寨墻嗎?現在已經垮塌成一道土包,只要我們再加一把勁兒,馬上就能攻下來!”

    文皓暗暗腹誹:“放屁!敢情死的不是你的人了,這是拿我的人往寨子上鋪路啊,每前進一步,都要丟下無數具尸體,等到打下這個寨子,我的傷亡將有多么慘重?到時候我拿什么去跟其他土司爭?”

    黃景容見他一臉無奈,卻不說話,憤憤地又道:“打下去!必須堅持打下去!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攻下這個寨子了。”

    文皓道:“我的兵馬已疲憊不堪,如果要打,現在還是換上云土司的兵好了。”

    云軒一聽,一臉不悅地道:“文土司,今兒一早可是我的人馬打的頭陣,我部傷亡慘重,到現在都沒緩過勁兒來,你現在打不成,難道我打得了?真是笑話,我的兵力可沒有你強大呢。”

    文皓馬上道:“既然如此,我看我們圍而不攻好了,馬上叫人回城向朝廷的援軍再借幾架床弩來,我看那東西威力巨大,如果有十具床弩同時發射,這座山寨馬上就能被射爛,我們輕易就能攻陷它!”

    黃景容暴跳如雷:“廢物!都是廢物!都是瞻前顧后、小肚雞腸的廢物!你們心里什么打算當我真不知道?我告訴你們。如果楊帆不死,我完了,你們也就完了,若是楊帆從中作梗,朝廷兵馬一撤,你以為薰期、孟折竹會放過你們?”

    文皓撇撇嘴道:“真跟他們翻臉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打不過他們又如何?他們想吞掉我們,卻也沒有那個實力。”

    “你們果然是這么想的!”

    黃景容瘋狗似的在大帳里亂竄起來,竄了一陣。又站住,跳著腳的大罵:“你們的雄心壯志呢?難道你們就甘心一輩子在薰期和孟折竹的面前做狗?欲成大事者誰能不作犧牲,你們這兩個鼠目寸光的……”

    “哎喲!”

    黃景容還沒罵完,突然有人拱了他一下,把跳著腳的黃景容拱得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黃景容定睛一看,就見一個人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單膝跪倒,對文皓道:“大都督,姚州失守啦!”

    “什么?”

    文皓和云軒大吃一驚,黃景容也顧不得再罵,一個虎撲。緊緊揪住這人衣領,連聲質問道:“你說什么?姚州城怎么會失守?那兒有朝廷的兵馬,怎么可能失守,你是什么人?你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你……”

    黃景容一連串的問題。問的那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才好,黃景容正問話,忽然覺得衣領一緊,卡得他喘不上氣來。雙手下意識地一松,便被人甩到了一邊。定睛一看,卻是情急之中的文皓也顧不得他的欽差身份,扯著衣領把他甩到了一邊。

    文皓瞪著那人道:“謝傳風,你說清楚,誰人攻打的姚州?為什么會失守?”

    一旁的云軒道:“這么快?薰期、折竹應該沒有這么大的實力,難道是他們向南詔搬兵了?”

    原來那人就是謝傳風,看長相眉目俊朗,倒不是獐頭鼠目之輩可以比擬的,誰會想到他竟那般兇殘,又是那般淫虐,對一個妙齡少女也舍得出刀,對斷臂痛暈、倒于血泊之中的女子也有性致施展。

    謝傳風聽了云軒的話,臉上露出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道:“回云土司的官,南詔沒有興兵,攻城的就是薰期和孟折竹。”

    文皓大怒,道:“怎么可能!他們怎么可能這么快就攻下姚州城,朝廷的官兵都是紙糊的不成?”

    謝傳風帶著哭音兒道:“兩位土司帶兵來攻河白寨子,城中守軍不多。薰期和孟折竹在城中有人,外邊一攻城,里邊立刻放火,制造混亂,協助奪取城門。守城的人一看兩位土司不在,立即棄城逃跑了。

    等朝廷兵馬聞訊從駐地趕來,準備協助守城,早已四城洞開,滿城都是烏蠻兵和白蠻兵了。一見這般情形,那些官兵怕自己的人馬陷在城里,也自東城突圍出去了,小人在都督府里當差,知道的消息最晚,那些混蛋逃得比兔子還快,都沒人來府里告知一聲,小人險些就做了他們的俘虜……”

    謝傳風訴完了委屈,又表忠心道:“小人逃出城,快馬加鞭來給兩位土司大人送信兒。孟折竹率領他的人馬追著朝廷的兵馬去了,薰期土司率領白蠻兵奔著這兒來了,兩位土司再不走,就要被生生困在這里,再也逃不得了。”

    文皓一腳把滔滔不絕的謝傳風踹到一邊,咆哮道:“撤兵!馬上撤兵!立即撤回齊云寨,快!”

    黃景容搶到他面前,豎起一根手指,急迫地道:“只要再有一戰!只要再有一戰!楊帆必死!”

    文皓獰笑道:“他不死朝廷便只信他的話?如果那樣,你黃御史又有何用?哼!要打你打,老子再不走,就得與全族勇士盡數葬送于此!撤兵!立即撤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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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2章 退步抽身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他剛到山寨時被吊起來的那座棚屋里,一屁股坐到青草堆上,剛剛喘了口氣,獨臂的漣新姑娘便給他端來了一簸烤餅子,又把挎在肩上的水簍放下,有些難為情地對他道:“水不多了……”

    水簍很輕,往地上一放楊帆就感覺到了,看看漣新姑娘皸裂的雙唇,楊帆的聲音變得很柔和:“我不渴,簍里剩下的水,你和薰兒姑娘分了吧。m”

    “不不不……”

    漣新急忙搖頭:“這是留給薰兒小姐和你的水,你們在前邊打仗,比我更需要……,我是說,我已經喝過了。”

    這時薰兒和高青山交待了幾句話,正好走進來,楊帆抓起水簍遞給她道:“喏,你和漣新分一下,快點吃完休息休息吧,估計他們下一撥的攻擊不會間隔太久。”

    漣新推辭不要,被薰兒硬拖著坐下,楊帆用力咬了一口餅子,烤麥餅其實挺香的,如果是平常時候,不需要就什么菜,楊帆就能很香甜地吞下幾只去,可是現在他的喉嚨渴的冒煙,餅子嚼在嘴里根本化不開,用力咽下去時,喉嚨里就像有刀子在割似的疼。

    薰兒拿過一個木碗,將水簍里的水倒到碗里,只有大半碗水。

    漣新有些不安,低聲道:“我再去弄些吧。”

    薰兒嘆了口氣道:“算了,整個寨子都缺水。我們多喝一口,別人就得少喝一口。”

    漣新道:“可……你是土司小姐,楊大哥是朝廷的欽差,不一樣。”

    薰兒道:“有什么不一樣?來,你先喝三分之一,剩下的我和楊大哥分。”

    漣新連忙又推辭不要,楊帆道:“漣新。你受了傷,比我們更需要水。就別推辭了,你不喝掉你那一份,薰兒是不會喝的。”

    漣新無奈,只得小口地喝著水。她把碗里的水喝掉淺淺一層,便遞給了薰兒,薰兒同她一樣,也是小小地抿了三口,水碗就轉到了楊帆手上。

    楊帆沒有推辭,他端著碗輕輕抿了一口。感受著那清甜的水流緩緩淌過喉嚨,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歡喜地嘆息,不是渴到極致的人。永遠都不會體味到那種滋味。

    品味了半天,楊帆又抿了一口,不舍得立即咽下去,他含著水把碗又遞向薰兒,薰兒哪里肯接。三人正為了小半碗水互相推讓著,高青山仿佛屁股著了火的公牛,一頭撞了進來。

    “楊兄弟,楊兄弟,他們退了,他們退啦。 哈哈哈……”

    高青山抓著楊帆的肩膀拼命地搖晃,搖得那碗水潑出來,濺了楊帆一身。

    漣新急了。捶著哥哥堅硬的肩膀道:“哥,你小心些,水都灑……什么?你說什么?”

    漣新的小拳頭停在空中,突然回過味兒來。

    正艱難地咽著烤麥餅的薰兒也愕然看向高青山。

    高青山眉開眼笑地道:“文皓退兵啦!他們退兵啦!”

    薰兒和漣新一起撲過來,連連問道:“是真的么?”

    楊帆把碗輕輕放到一邊。強捺著心中的歡喜,沉聲問道:“你確定?他們會不會使了什么詐兵之計?”

    高青山大笑道:“咱們在山上。他們在山下,居高臨下,一覽無余,他們詐退有什么用,又能騙得了誰,哈哈,他們是真的退了!”

    “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為何退兵?”楊帆喃喃自語著,臉上卻已露出笑容。

    文皓和云軒匆忙退兵了,甚至連幾頂將領住的大帳都沒來得及拆掉,他們退兵的方向也不是姚州城,而是落荒而逃,沿著大江向下游逃去,下游十余里外也有一座吊索橋,可是那條路并不通向姚州。

    山上派了幾個機靈的漢子下山摸了一圈,確認他們是真的撤退了,馬上又派人上山送信,同時遣了兩個人跟蹤文皓等人的去向。

    楊帆和高青山、薰兒聞訊后急急下了山,在文皓駐地里里外外走了兩圈,只見滿地狼籍,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可見他們走的有多匆忙。

    三個人正分析著文皓退兵的原因,遠處塵煙滾滾,猶如一條長龍般向這里卷來,聲勢如此之大,站在山下就感覺得到,可是半山腰高高樹干上負責瞭望的人卻沒有發出警示的訊號,幾人正詫異間,一個布于外圍負責警戒的人狂奔回來,老遠就嚷:“土司老爺來啦!咱們的土司老爺帶兵來啦!”

    薰兒大喜,立即迎著那人沖過去,楊帆和高青山對視了一眼,也舉步跟在了薰兒的后面。

    “文皓那個兔崽子呢?什么!逃走了!龍飛,你帶人給我去追!”

    薰期用打雷似的大嗓門吩咐著,命令二管家龍飛帶領先鋒人馬去追,又吩咐一個兒子快馬去后陣催促兵馬加快行軍追殺文皓,然后從馬上一躍而下,快步迎向薰兒。

    薰期一把將女兒摟在懷里,緊緊地抱了一抱,又放開她上下打量一番,見美麗的女兒如今的模樣就像一個小乞婆兒,不禁傷心地道:“我可憐的女兒,竟然被文皓那個兔崽子欺負成這樣兒了。”

    薰兒白了他一眼,道:“阿爹胡說八道甚么呢,什么叫女兒被文皓欺負成這樣子。”

    高青山趕到薰期身邊,恭敬地施禮道:“高青山見過土司大人。”

    薰期看了他一眼,目光便鎖定在楊帆身上,審視地看了幾眼,他的目光便銳厲起來:“他是……”

    薰兒擦擦眼角的淚水,對薰期道:“阿爹,他叫楊帆,是朝廷派來的欽差。他跟那個姓黃的御史可不是一路人,我派人去向你討救兵時曾經提到過他,他可以幫助我們……”

    薰期“嗤”地一笑,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道:“他能幫助我們?眼下可是我幫助了他,如果我不來,他怕是連命都不保了。哼!那個黃欽差調來三州兵馬,又有文皓和云軒聽命。他這個欽差有什么?”

    薰兒蹙起柳眉,不悅地道:“阿爹,你怎么可以這么說話呢,楊大哥……楊欽差可是很厲害的,那個姓黃的家伙怎么比得了。”

    楊帆微笑著制止了她,上前一步,向薰期抱拳道:“楊帆見過薰土司。土司大人說的沒錯,黃景容現在有文皓和云軒兩位土司支持,可是如果薰期土司和折竹土司肯支持我呢?我的力量自然就比黃景容更大了,不是么?”

    “至于朝廷派來的三州援軍……”楊帆搖搖頭。篤定地道:“他們只是受了黃景容的蒙蔽而已。現在他們并不知道我在這里,如果他們知道了,我要叫他們作壁上觀。不再插手挑州之事,他們一定聽從。”

    薰期大笑道:“算了吧,老漢再信不過你們了!現在沒有你,朝廷的兵馬和那個黃景容還不是被我趕得落荒而逃?念在你幫老漢守山寨也算有些功勞,老漢便放過了你。要不然,朝廷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如果不是你們,文皓和云軒怎會生起野心,把姚州拖進戰亂之中!”

    楊帆道:“文皓和云軒有野心,既便沒有黃景容的到來。以后找到機會,他們一樣會發作,薰期土司把這件事歸罪于朝廷。可有些欲加之罪了。你現在打贏了,可是你以為這一時的勝利算得了什么呢?

    你曾經把文皓趕離過姚州,朝廷大軍一到,你又迅速縮回了自己的領地,現在你再度殺到姚州。當朝廷兵馬卷土重來的時候呢?不客氣地說,薰期土司。你可以打敗文皓和云軒,可以趕走赴援的朝廷少量兵馬,可是朝廷若真派大軍來,你們根本不堪一擊!”

    薰期大怒,“嗆啷”一聲拔出鐸鞘,厲聲道:“你可要試試老漢的鋼刀利否!”

    薰兒慌了,趕緊攔到楊帆身前,張開雙臂將他護住,嗔道:“阿爹!你剛來就發瘋,這是朝廷的欽差,殺了欽差,可就坐實了你的謀反之名!”

    薰期大怒道:“臭丫頭,胳膊肘兒往外拐!你讓開,欽差怎么啦?黃景容也是欽差,現在還不是被我趕得落荒而逃?他要是晚走一步,你看我會不會砍了他!”

    薰兒道:“楊大哥和黃景容不同!”

    薰期道:“有何不同?”

    “他……他是我們的朋友!”

    “薰兒姑娘,讓我來說!”楊帆的手搭在了薰兒姑娘的肩膀上。蠻族女子,男女大防不似中原嚴格,薰兒姑娘不是頭一次被男人碰觸到身體,可是楊帆那溫暖、有力的大手往她的削肩上一按,掌心熱力透入,薰兒的身子都有些軟了。

    楊帆把她輕輕推到一邊,上前一步,迎著薰期手中那柄削鐵如泥的鐸銷,沉著地道:“薰期土司打贏了一仗,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在你看來,朝廷兵馬也不過如此,是么?呵呵,土司大人應該記得你這個寨子以前是什么樣兒,憑這座寨子,能擋得住多少兵馬。

    前幾日你曾經派過一支人馬來為山寨解圍,卻被文皓擊潰,他們回去后,應該告訴過你究竟有多少兵馬在攻打山寨,而這座寨子,在你趕來之前,一直都在我們手中,文皓日夜攻打山寨,始終奈何不了我們。

    我們為什么守得住寨子?寨中勇士不畏死、敢作戰,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下對山寨做過一番改造,而我這些領兵打仗的本領,在朝廷的將領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為你能輕易擊退朝廷兵馬?焉知不是朝廷兵馬不想為姚州各部落的內戰出力?否則的話,一萬多精銳之師,夠土司大人你喝一壺的,土司大人若不見好就收,朝廷若再加派兵馬,那時你如何應付?”

    P:誠求月票、推薦票!<>  楊帆拖著疲憊的身子,來到他剛到山寨時被吊起來的那座棚屋里,一屁股坐到青草堆上,剛剛喘了口氣,獨臂的漣新姑娘便給他端來了一簸烤餅子,又把挎在肩上的水簍放下,有些難為情地對他道:“水不多了……”

    水簍很輕,往地上一放楊帆就感覺到了,看看漣新姑娘皸裂的雙唇,楊帆的聲音變得很柔和:“我不渴,簍里剩下的水,你和薰兒姑娘分了吧。”

    “不不不……”

    漣新急忙搖頭:“這是留給薰兒小姐和你的水,你們在前邊打仗,比我更需要……,我是說,我已經喝過了。”

    這時薰兒和高青山交待了幾句話,正好走進來,楊帆抓起水簍遞給她道:“喏,你和漣新分一下,快點吃完休息休息吧,估計他們下一撥的攻擊不會間隔太久。”

    漣新推辭不要,被薰兒硬拖著坐下,楊帆用力咬了一口餅子,烤麥餅其實挺香的,如果是平常時候,不需要就什么菜,楊帆就能很香甜地吞下幾只去,可是現在他的喉嚨渴的冒煙,餅子嚼在嘴里根本化不開,用力咽下去時,喉嚨里就像有刀子在割似的疼。

    薰兒拿過一個木碗,將水簍里的水倒到碗里,只有大半碗水。

    漣新有些不安,低聲道:“我再去弄些吧。”

    薰兒嘆了口氣道:“算了,整個寨子都缺水。我們多喝一口,別人就得少喝一口。”

    漣新道:“可……你是土司小姐,楊大哥是朝廷的欽差,不一樣。”

    薰兒道:“有什么不一樣?來,你先喝三分之一,剩下的我和楊大哥分。”

    漣新連忙又推辭不要。楊帆道:“漣新,你受了傷,比我們更需要水。就別推辭了,你不喝掉你那一份,薰兒是不會喝的。”

    漣新無奈,只得小口地喝著水。她把碗里的水喝掉淺淺一層,便遞給了薰兒,薰兒同她一樣,也是小小地抿了三口。水碗就轉到了楊帆手上。

    楊帆沒有推辭,他端著碗輕輕抿了一口,感受著那清甜的水流緩緩淌過喉嚨,全身每一個細胞似乎都在歡喜地嘆息,不是渴到極致的人。永遠都不會體味到那種滋味。

    品味了半天,楊帆又抿了一口,不舍得立即咽下去,他含著水把碗又遞向薰兒,薰兒哪里肯接,三人正為了小半碗水互相推讓著,高青山仿佛屁股著了火的公牛。一頭撞了進來。

    “楊兄弟,楊兄弟,他們退了,他們退啦。 哈哈哈……”

    高青山抓著楊帆的肩膀拼命地搖晃,搖得那碗水潑出來,濺了楊帆一身。

    漣新急了,捶著哥哥堅硬的肩膀道:“哥。你小心些,水都灑……什么?你說什么?”

    漣新的小拳頭停在空中。突然回過味兒來。

    正艱難地咽著烤麥餅的薰兒也愕然看向高青山。

    高青山眉開眼笑地道:“文皓退兵啦!他們退兵啦!”

    薰兒和漣新一起撲過來,連連問道:“是真的么?”

    楊帆把碗輕輕放到一邊,強捺著心中的歡喜,沉聲問道:“你確定?他們會不會使了什么詐兵之計?”

    高青山大笑道:“咱們在山上,他們在山下,居高臨下,一覽無余,他們詐退有什么用,又能騙得了誰,哈哈,他們是真的退了!”

    “怎么可能?無緣無故為何退兵?”楊帆喃喃自語著,臉上卻已露出笑容。

    文皓和云軒匆忙退兵了,甚至連幾頂將領住的大帳都沒來得及拆掉,他們退兵的方向也不是姚州城,而是落荒而逃,沿著大江向下游逃去,下游十余里外也有一座吊索橋,可是那條路并不通向姚州。

    山上派了幾個機靈的漢子下山摸了一圈,確認他們是真的撤退了,馬上又派人上山送信,同時遣了兩個人跟蹤文皓等人的去向。

    楊帆和高青山、薰兒聞訊后急急下了山,在文皓駐地里里外外走了兩圈,只見滿地狼籍,很多東西都沒來得及帶走,可見他們走的有多匆忙。

    三個人正分析著文皓退兵的原因,遠處塵煙滾滾,猶如一條長龍般向這里卷來,聲勢如此之大,站在山下就感覺得到,可是半山腰高高樹干上負責瞭望的人卻沒有發出警示的訊號,幾人正詫異間,一個布于外圍負責警戒的人狂奔回來,老遠就嚷:“土司老爺來啦!咱們的土司老爺帶兵來啦!”

    薰兒大喜,立即迎著那人沖過去,楊帆和高青山對視了一眼,也舉步跟在了薰兒的后面。

    “文皓那個兔崽子呢?什么!逃走了!龍飛,你帶人給我去追!”

    薰期用打雷似的大嗓門吩咐著,命令二管家龍飛帶領先鋒人馬去追,又吩咐一個兒子快馬去后陣催促兵馬加快行軍追殺文皓,然后從馬上一躍而下,快步迎向薰兒。

    薰期一把將女兒摟在懷里,緊緊地抱了一抱,又放開她上下打量一番,見美麗的女兒如今的模樣就像一個小乞婆兒,不禁傷心地道:“我可憐的女兒,竟然被文皓那個兔崽子欺負成這樣兒了。”

    薰兒白了他一眼,道:“阿爹胡說八道甚么呢,什么叫女兒被文皓欺負成這樣子。”

    高青山趕到薰期身邊,恭敬地施禮道:“高青山見過土司大人。”

    薰期看了他一眼,目光便鎖定在楊帆身上,審視地看了幾眼,他的目光便銳厲起來:“他是……”

    薰兒擦擦眼角的淚水,對薰期道:“阿爹,他叫楊帆,是朝廷派來的欽差。他跟那個姓黃的御史可不是一路人,我派人去向你討救兵時曾經提到過他,他可以幫助我們……”

    薰期“嗤”地一笑,嘴角露出一絲嘲諷的意味,道:“他能幫助我們?眼下可是我幫助了他,如果我不來,他怕是連命都不保了。哼!那個黃欽差調來三州兵馬。又有文皓和云軒聽命,他這個欽差有什么?”

    薰兒蹙起柳眉,不悅地道:“阿爹,你怎么可以這么說話呢,楊大哥……楊欽差可是很厲害的,那個姓黃的家伙怎么比得了。”

    楊帆微笑著制止了她,上前一步,向薰期抱拳道:“楊帆見過薰土司。土司大人說的沒錯,黃景容現在有文皓和云軒兩位土司支持。可是如果薰期土司和折竹土司肯支持我呢?我的力量自然就比黃景容更大了,不是么?”

    “至于朝廷派來的三州援軍……”楊帆搖搖頭,篤定地道:“他們只是受了黃景容的蒙蔽而已。現在他們并不知道我在這里,如果他們知道了,我要叫他們作壁上觀。不再插手挑州之事,他們一定聽從。”

    薰期大笑道:“算了吧,老漢再信不過你們了!現在沒有你,朝廷的兵馬和那個黃景容還不是被我趕得落荒而逃?念在你幫老漢守山寨也算有些功勞,老漢便放過了你,要不然,朝廷的人我是一個都不會放過的。如果不是你們,文皓和云軒怎會生起野心,把姚州拖進戰亂之中!”

    楊帆道:“文皓和云軒有野心,既便沒有黃景容的到來。以后找到機會,他們一樣會發作,薰期土司把這件事歸罪于朝廷,可有些欲加之罪了。你現在打贏了。可是你以為這一時的勝利算得了什么呢?

    你曾經把文皓趕離過姚州,朝廷大軍一到。你又迅速縮回了自己的領地,現在你再度殺到姚州,當朝廷兵馬卷土重來的時候呢?不客氣地說,薰期土司,你可以打敗文皓和云軒,可以趕走赴援的朝廷少量兵馬,可是朝廷若真派大軍來,你們根本不堪一擊!”

    薰期大怒,“嗆啷”一聲拔出鐸鞘,厲聲道:“你可要試試老漢的鋼刀利否!”

    薰兒慌了,趕緊攔到楊帆身前,張開雙臂將他護住,嗔道:“阿爹!你剛來就發瘋,這是朝廷的欽差,殺了欽差,可就坐實了你的謀反之名!”

    薰期大怒道:“臭丫頭,胳膊肘兒往外拐!你讓開,欽差怎么啦?黃景容也是欽差,現在還不是被我趕得落荒而逃?他要是晚走一步,你看我會不會砍了他!”

    薰兒道:“楊大哥和黃景容不同!”

    薰期道:“有何不同?”

    “他……他是我們的朋友!”

    “薰兒姑娘,讓我來說!”楊帆的手搭在了薰兒姑娘的肩膀上。蠻族女子,男女大防不似中原嚴格,薰兒姑娘不是頭一次被男人碰觸到身體,可是楊帆那溫暖、有力的大手往她的削肩上一按,掌心熱力透入,薰兒的身子都有些軟了。

    楊帆把她輕輕推到一邊,上前一步,迎著薰期手中那柄削鐵如泥的鐸銷,沉著地道:“薰期土司打贏了一仗,似乎有些忘乎所以了,在你看來,朝廷兵馬也不過如此,是么?呵呵,土司大人應該記得你這個寨子以前是什么樣兒,憑這座寨子,能擋得住多少兵馬。

    前幾日你曾經派過一支人馬來為山寨解圍,卻被文皓擊潰,他們回去后,應該告訴過你究竟有多少兵馬在攻打山寨,而這座寨子,在你趕來之前,一直都在我們手中,文皓日夜攻打山寨,始終奈何不了我們。

    我們為什么守得住寨子?寨中勇士不畏死、敢作戰,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在下對山寨做過一番改造,而我這些領兵打仗的本領,在朝廷的將領之中,根本不值一提。

    你以為你能輕易擊退朝廷兵馬?焉知不是朝廷兵馬不想為姚州各部落的內戰出力?否則的話,一萬多精銳之師,夠土司大人你喝一壺的,土司大人若不見好就收,朝廷若再加派兵馬,那時你如何應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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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3章 爾虞我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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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期冷笑道:“如果我率族人退守叢林,朝廷便是派來百萬大軍,奈何得了我嗎?”
  
  楊帆道:“不能!”
  
  薰期得意地一笑,楊帆又道:“但是,朝廷既無心吞并你的領土,也無心奪取你世襲的權位,你這么做所為何來?難道退進叢林之中做個半野人是件很有趣的事么?”
  
  楊帆歪了歪腦袋,看著薰期的脖子,一本正經地道:“土司大人脖子上有幾個大包,墳起如丘,其色嫣紅,看來這叢林里的蚊子毒性不輕啊。”
  
  薰兒輕輕掩住嘴巴,忍不住想笑。
  
  薰劃被楊帆調侃的怒不可遏,像只憤怒的大神神似的,暴跳如雷地道:“放屁!既無心吞并我的領土,也無心奪取我的權位?你們的人如今正在這么做。”
  
  “不不不……”
  
  楊帆豎起食指,優雅地搖著:“要吞興你領土的人是文皓和云軒,他們雖然擔任著姚州都督和姚撲刺史,但是你很清楚,他們并不是朝廷的人。
  
  至于赴援的那三衛兵馬,是受了黃景容的蒙蔽,而我現在正要幫你戳穿他的謊言。”
  
  薰兒著迷地看著楊帆,雖然位的頭發亂糟糟的象個鳥窩,臉上黑一道白一道的,身上滿是泥垢和血污,就連那根晃動著的手指都很骯臟,可他站在那兒,顯得那么沉穩和優雅,她的族人之中誰有這般風度呢?
  
  楊帆道:“所以我很奇怪,做為一族首領,素有睿智之名的薰期土司,為什么放著這樣的好機會不用,而寧愿走一條不歸路。你知道你這么做,會正中黃景容和文皓之流的下懷,讓他們奸計得逞嗎?”
  
  薰期突然平靜下來,瞪著楊帆,道:“此一戰在我而言,是不得不戰口如今我們死傷了很多人,作為土司,我必須要給他們一個交待,不可能就此不了了之黃景容這個罪魁禍首必須死,你做得到?”
  
  楊帆笑了笑,道:“這一點、我們意見一致!”
  
  薰期的臉色又緩和了些,道:“文皓和云軒以下犯上,必須受到懲治,否則其他土司以后有樣學樣,我姚帥將永無寧日了!”
  
  楊帆眨眨眼睛,問道:“那么薰期土司打算怎么懲治他們呢?”
  
  薰期粗魯地擺手道:“這是我們姚州各部族間的事,與朝廷無關!你又何必過問!”
  
  楊帆道:“皇帝陛下是很大度的,對于姚州,只要你們承認朝廷的存在接受朝廷的統治,皇帝陛下對你們幾乎未作任何干涉,所以只要是你們姚州地方部落之間的事,朝廷當然不會管。不過,文皓和云軒都是朝廷委任的都督和刺史,你向他們動手,朝廷置之不理,那朝廷體面何在?”
  
  薰期瞪起眼睛怒道:“這么說,你們是要包庇他們了?”
  
  楊帆道:“雖然他們是朝廷的官員,可是既然他們不能維持姚州地方的安寧,反而生出許多事端來我看他們這個官是做冇不得了。薰期土司想算你們自己人的帳,那也該等朝廷免去他們的職務再說。”
  
  薰期冷冷地道:“朝廷會免去他們的職務?”
  
  楊帆道:“黃景容控告你們謀反的奏章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皇帝手上。”
  
  薰期臉色一緊,楊帆又道:“雖然我一直待在這個寨子里,但并不表示我只有一個人,控告黃景容罪行和文皓、云軒野心的奏章,現在應該也已到了皇帝面前,薰期土司覺得朝廷會維護一個貪婪的罪臣以及兩個野心勃勃的土司,還是更愿意支持你這樣忠于朝廷的人?”
  
  薰期土司臉上的怒氣奇跡般地消失了,他還刀入鞘,沖上來給了楊帆一個大大的擁抱,哈哈大笑道:“認清了有毒的東西,就等于找到了良藥。老漢如今不但認清了文皓還云軒這兩個有毒的混蛋,還得了楊欽差這樣濟世救民的良藥,這是老漢的福氣啊!”
  
  楊帆怔住了,薰期的變化實在是太快了些,他有些適應不來…
  
  薰期土司松開懷抱,又熱情洋溢地握住楊帆的手,笑容可掬地道:“老漢代表白蠻部落,愿意接受楊欽差的幫助和調停,請相信我,烏蠻部落也一定會同意的!”
  
  楊帆期期地道:“土司大人……。”
  
  “欽差這么說,可就見外了!”
  
  薰期嚴肅地說:“欽差幫助我的子民保護山寨,愿意為老漢主持公道,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你可以直呼老漢的名字,或者老漢占你些年紀上的便宜,叫我一聲大叔好了!”
  
  他從腰間摘下那柄劍鞘上綴滿寶石的鋒鞘,雙手交到楊帆手上,臉上掛著異常真摯、熱情的笑容,大聲說道:“這柄劍,是老漢隨身之物,如今我把它贈送給你,作為你我友誼的見證!”
  
  “呃…,薰期大叔,你同意與我合作了?”
  
  “當然同意!”
  
  薰期攬住楊帆的肩膀,大聲道:“走!咱們上山!今晚,我要大排筵宴,犒賞山寨里勇猛的戰士,還要同我族的好朋友、尊敬的欽差大人喝幾杯好酒口請!”
  
  薰期不由分說,拉起楊帆的手就往山上走去。
  
  楊帆走著走著,忽然覺得自己身邊這個看似性情異常火爆的老漢其實并不是一頭易被jī怒的大神神,而是一只狡猾的老狐貍,而自己則是陪他耍了一趟猴戲的小猴子……
  
  ※※※※※※※※※※※※※※※※※※※※※※※※※
  
  武則天正在麗春臺陪著她兩個最寵愛的男寵嬉戲,她躺在湘妃竹榻上,把張易之的手握在胸前,輕輕摩挲著,正笑吟吟地看著張昌宗換了胡服,為她跳胡旋,忽然內侍總管高公公匆匆走來,附耳對她低語幾句。
  
  武則天驟聞有西南軍情急報,宰相李昭德已在武成殿候駕,不由暗吃一驚,不知究竟出了何等大事,趕緊叫停舞蹈,匆匆更換冠服,急急趕往武成殿。
  
  武則天趕到武成殿的時候,執筆首席宰相李昭德和御前待制上官婉兒都已經到了。
  
  “免禮,平身。宰相請坐!”
  
  武則天懶得客套,一進武成殿便免了二人向她施禮,匆匆續到御案后坐下,沉聲問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李昭德肅然道:“陛下,御史臺黃景容巡察劍南道流人,濫施淫威,屠戮無辜,為勒索賄賂,大肆株連,姚州土蠻不堪欺壓凌辱,起兵造反了!”
  
  “什凍?”
  
  武則天一聽,臉色立即陰沉下來,上官婉兒輕聲道:“姚州白蠻和烏蠻率眾二十萬余造反,姚、您諸咐其他部落蠢蠢欲動。吐蕃和南詔陳兵邊境,意圖不詳。”
  
  武則天一聽,臉色更加冷峻,王孝杰收復安西四鎮時,吐蕃就曾與突厥聯手出兵,被王孝杰大敗,西域傳來消息,王孝杰如今已經收復安西,眼下最大的問題是,打下安西四鎮,就要派兵駐守。
  
  如今粗略估計,留守安西四鎮的兵馬至少也得有三萬人,這三萬兵卒長期鎮守邊陲,軍糧馬糧都是大問題。從內地運輸固然是個法子,可是路途遙遠,路途不靖,每運一斗糧,怕不要消耗五斗。
  
  王孝杰已經上書朝廷議屯田事,朝廷議論之后同意了他的建議,決定讓他暫時留守安西,開辟屯田。雖然開辟屯田所能提供的補給也不到邊軍所需糧食的一半,其它的還是要從中原運過去,但是總勝過全冇部靠朝廷補給。
  
  即便如此,戶部也給朝廷算過一筆帳,眼下海運貿易逐漸興旺,絲路貿易已不及漢朝時候重要。朝廷駐兵安西,打通絲路所產生的貿易收益,還比不上在安西四鎮駐兵所需要的花銷多。
  
  因此勝利之后,反對駐兵安西的聲音又起,還是有大臣建議從安西撤兵,認為此貧瘠之地不足鎮守。四鎮的存廢,如果只算經濟帳,如今的確是得不償失,而從政治利益上考量,眼下又看不到太多實惠。
  
  其實安西四鎮要與不要,本就是一個利弊互見的難題,根本沒有兩全齊美的結論。如果這時劍南道大亂,恐怕撤銷安西四鎮的聲音又要甚囂塵上、占據朝廷主流了。而恢復安西四鎮,是武周一朝迄今為止唯一的軍功,武則天哪舍得撤銷。
  
  再者說,劍南道一旦大亂,若是吐蕃再趁隙生事,勾連劍南土蠻,那樣的話整個西北、西南都沒有寧日了!這就不只是安西四鎮的事,而是涉及整個大周帝國安危的事情。
  
  武則天想到此處,忿然拍案道:“黃景容!竟然如此不能顧全大局,該殺!”
  
  婉兒見眼藥已經上得差不多了,這才說道:“圣人,這有黃景容剛剛上奏朝廷的奏章,言及姚咐叛亂一事,圣人請看!”
  
  武則天接過奏章仔細看了一遍,疑惑地道:“這黃景容奏章上所言,似與李相所言不符啊!”
  
  上官婉兒道:“這里還有巡撫大使楊帆的奏章一封,也是岡剛以八百里快馬呈送京※城的,請圣人閱過。”
  
  楊帆這封奏章自是張束之代筆,其中也提到了姚州白蠻和烏蠻造反,但是黃景容奏章中說的是土蠻早就流人勾連,蓄謀造反,因為被他發現不得不提前起事。而楊帆的奏章中則直指黃景容濫殺無辜、貪墨賄賂,逼反白蠻烏蠻。
  
  武則天看罷,一時不知該相信他們二人誰才好了。眼下固然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但是不同的判斷,將決定朝廷對劍南是撫還是剿。兵者國之大事,尤其是眼下西域之事未平,對西南究竟用不用兵,所產生的影響至關重要,武則天豈能不予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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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4章 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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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昭德撫著長須,斟酌地道:“西南局勢一旦靡亂,于國將成大患,如今朝廷正對西域用兵,更不可迫之太甚,否則土蠻若投奔吐蕃或南詔,則情形更加不可收拾。西南諸族交錯雜居,形勢一向復雜,羈靡才是最適合那里的政策,故剿不如剿撫,剿撫不如撫。

    今依楊帆所言,土蠻造反乃是受到勒索威逼,憤而反抗,如此更宜施之以恩,安撫為重。臣以為,只消懲治首惡,化解土蠻怨憤,這場動蕩自然消解。陛下應該果斷下旨懲辦黃景容,再命劍南道官員從速安撫,平息事態。”

    武則天睨了李昭德一眼,問道:“李相與朕一樣坐守于京城,如何知道劍南形勢便如楊帆所言一般呢?若是判斷失誤,土蠻果真有心謀反,早已暗中勾結吐蕃和南詔,則朝廷一旦發兵遲緩,恐王孝杰東返之路也要被切斷了!”

    李昭德泰然道:“他二人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臣現在只憑他二人的一封奏章,自然難以分辨是非。然則,若再輔以劍南道官員們近日的奏章來看,臣以為實情如何便一目了然了。”

    武則天年紀大了,精力不濟,對于國事已經不再事事操勞,自從她有了張昌宗和張易之這兩個美男子,每日耽于享樂,對國事就更加不甚關心了,李昭德說起劍南道官員近日的奏章,武則天竟全無印象,忍不住看向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道:“李相所說的奏章是前幾天送到京師的,圣人已經批閱。婉兒找找看。”

    上官婉兒檢索一陣,翻出幾封奏章,遞給武則天,最上面一份就是嶲州刺史張柬之的奏章。

    張柬之在奏章中控訴黃景容勒索地方、大肆受賄,屠戮無辜,為了索取好處,又大搞株連,給蠻族首領編排造反的罪名,以朝廷的名義加以恫嚇,逼迫他們貢獻財富消災。

    奏章里還提到黃景容羈押蠻族首領。收到貢獻才肯放人,還提到有兩個小部落的首領因為沒有貢獻,被他強指為叛黨同謀,將其首領處死。

    張柬之在奏章中最后言道,西南土蠻民風彪悍,百姓尚武,黃景容的所作所為,引得諸族怨憤不已,如不下旨斥責。著令悔改,恐有不測之后果。

    看到這里。武則天忽然有了印象,前些天她的確看過這樣一份奏章,不過她當時并沒有在意,反而覺得張柬之言過其辭了。

    這個張柬之當初是她提拔進京的,并且讓他做了鳳閣舍人,不可謂不予重用。誰知此人不識好歹,屢屢駁還她的旨意,武則天一怒之下就把他趕出了京城,自此對這個人再無一點好感。

    再加上御史是監察百官的。本來就是站在官員對立面上,不大受人待見,官員彈劾御史她不在乎,御史不管兵、不秉政,在她看來不會釀成大害,如果官員們滿口替御史說好話,那才真的危險。

    尤其是張柬之是地方官。黃景容是京派御史,兩個人的立場大不相同。張柬之為官一任,關心的是他轄區內的安定和地方上的利益,而朝廷官員奉旨出京。先天上就與地方官有所抵觸,不受待見乃是必然。

    有了這層考慮,武則天便沒把張柬之的話放在心上,只以為他虛張聲勢想把黃景容趕走,不想讓黃景容在他的地盤惹些麻煩出來叫他去揩屁股。如今再看張柬之這封奏章,武則天的想法便大為不同了。

    武則天又看了看其他幾封奏章,那都是張柬之發動與他友好的劍南道同僚彈劾黃景容的奏章,言辭雖比張柬之溫和的多,但是意思大同小異。

    所謂三人成虎,更何況黃景容在劍南道確實作威作福,有大把的把柄可抓,這些奏章中大多都列舉了些事例,武則天越看越生氣,忍不住問道:“劍南道觀察使現為何人?”

    李昭德欠身道:“是監察御史裴懷古!”

    唐朝早期常由朝廷不定期派出使者監察各道及州縣,名稱不定,諸如采訪使、觀察使、按察使、巡察使,又或節度觀察處置使,權力不小,當時還沒有節度使,那時的觀察使就是簡化版的節度使。如今裴懷古是劍南道觀察使,就相當于該道最高長官了。

    武則天道:“以八百里快馬傳敕于裴懷古,命其為招撫大使,立即往姚州安撫土蠻,平息事端。旨到之日,免去黃景容欽差身份,停職待參!”

    李昭德起身道:“臣遵旨!”

    武則天之所以沒有把這件差使交給楊帆去做,自有她的考慮。

    首先,裴懷古是劍南道最高長官,劍南道的造反事件正是他的份內之事,由他負責理所當然,繞開這個地方長官派一個京官去,很多事情要不斷與京里溝通、與劍南道地方官員溝通,且京官不熟悉當地情形,難免再出亂子。

    另一方面,楊帆是諸道流人巡訪使,不只負責劍南道的事情。劍南道的造反什么時候才能通過談判平息,有什么后續的發展,平息之后的一系列善后事宜,都需要大量的時間,楊帆不可能一直留在姚州專門解決此事。

    尤其是發生了這件事之后,武則天更希望通過他的監督,了解一下其他各道御史們的情況。

    此外,楊帆和黃景容是對立的,武則天雖說現在對楊帆的說法信了八成,但是黃景容的說法也不無道理。御史臺報告說諸道流人有謀反跡象,朝廷派人去查,那兒果然就發生了叛亂,這究竟是這位欽差逼反了土蠻還是土蠻早有反心?

    武則天對此不無疑慮,如果讓黃景容的死對頭去查辦他,恐怕真有什么疑問的話她也休想知道了。有此種種考慮,武則天才決定另派一位大員專門負責平息姚州叛亂,以確保她能了解到土蠻造反的真相。

    李昭德得了圣旨,拱手離去。武則天拾起張柬之的奏章,又看一遍,若有所思地道:“此人是個干材,若能忠誠于朕,倒是一個可用之人!”

    婉兒道:“張柬之年逾七旬,已經過了杖國之年,世事通達。性情沉穩,做事確也老練。黃景容西南之行,他能預先察覺會生出不測,果然是老誠謀國之輩,圣人若要用他,用了便是,朝中如今只有李相為圣人股肱,確也需要再多些臂助。”

    武則天有些意動,思索片刻。道:“先放一放吧,等劍南事了。先給他換個地方,再觀察觀察!”

    婉兒欠身道:“是,婉兒記下了!”

    ※※※※※※※※※※※※※※※※※※※※※※※※※※

    “楊大哥回來了!”

    正在營中烹煮食物的幾個白蠻女孩子遠遠看見數騎飛馳而來,中間一人正是楊帆,忍不住便嚷起來。蹲在那兒往灶下添著柴禾的薰兒站起身,手搭涼蓬向那幾騎快馬望去。

    楊帆策馬馳來,頭纏白色包頭,身穿白色對襟上衣,下身穿一條藍色寬桶褲。系著一條拖須褲帶,儼然是一副白蠻男子打扮。這身白蠻裝扮,使他不僅英俊、瀟灑,神采飛揚,而且讓薰兒看著很有親切感。

    隨著他越來越近,薰兒還看清了他腰間佩著的父親贈他的那柄鐸鞘,以及另一側腰間的一只繡著蜜蜂采花圖的小掛包。小掛包隨著楊帆躍馬奔馳的動作,正一起一伏地拍打在他的身上,。

    薰兒臉上頓時露出甜美的笑容,小小的酒渦兒仿佛漾滿了美酒。那小小的掛包是她一針一線縫出來的,本來她還擔心楊帆不會收下,如今見他真的把這掛包掛在腰間,她的心中自然歡喜。

    楊帆和高青山幾人到了近前勒住戰馬,薰兒立刻迎上去牽住了他的馬韁繩,旁邊還有好幾位騎士,可她那兩汪泉水般的眼睛卻只看著楊帆,關切地問道:“楊大哥事情辦得怎么樣了,他們答應了嗎?”

    楊帆一偏腿從馬上躍下來,笑道:“你當他們喜歡打仗嗎?我身上帶有圣旨,他們不能不信。我同他們說明緣由后,他們便原地扎營了,向我承諾只要你們不主動攻擊,他們絕不動用一兵一卒,靜候上鋒命令。你就放心吧,黃景容外援已絕,如今就是一只甕中之鱉!”

    楊帆笑著拍拍馬頸,又對薰兒道:“兩位土司何在?”

    聽他提到孟折竹,薰兒臉上甜美的笑容消失了,低聲答道:“山上派人乞降來了,他們正在接見文皓派來的使者。”

    “哦?”楊帆神色一動,道:“我去看看!”

    楊帆快步向薰期的大帳趕去,薰兒望著他的背影,欲言又止,腳下遲遲,終究沒有跟上去。

    薰兒去河白寨子之前就知道父親把她許給孟折竹了,當時她并沒有特別的感覺。女孩子長大了總要嫁人的,像她這樣的出身、血統,未來的歸路只有嫁去南詔或者吐蕃做王妃,或者成為某個權貴的夫人,再不然就是成為某個土司、頭人的妻子。

    孟折竹其實是個相當不錯的選擇,他的身份、地位都很高,烏蠻又不像南詔和吐蕃王室一樣有那么多的規矩拘束著她,而且孟折竹的年齡也不大,如果嫁給其他權貴,很可能對方的年紀已經有四五旬了。

    最重要的是,孟折竹在姚州各大部落里享有盛名,是個出名的英雄,哪個少女不愛英雄?薰兒也是聽說過他的大名的,所以,薰兒對父親的決定沒有意見,沒有特別的歡喜,卻也沒有什么憂傷。

    可是誰知道她在河白寨子偏偏遇到了楊帆。其實她很清楚,她不可能嫁給楊帆,她是蠻族的公主,不可能去做一個漢官的妾,她的家族不會答應,楊帆也從未表現過對她的喜愛。

    然而,情不知所起,它就是發生了。

    薰兒自欺欺人地享受著偷偷喜歡一個男人的感覺,不愿去想結果,也不愿去想分離,可是有些事情是她回避不了的。望著楊帆的背影,她的心里空空的,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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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5章 大難臨頭各自飛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走到薰期的中軍大帳附近時,就看到幾個人正在蠻兵的押送下向大營外走去。

    楊帆看了他們一眼,從他們的衣著確認是山上文氏部落派來的人,知道信使已經離開,便不再著急了,他放緩了步子,慢慢走去。

    中軍大帳的簾兒高挑著,楊帆走進去時,就看到薰期和孟折竹正坐在矮幾后面,低聲交談著什么。一見楊帆進來,二人連忙起身,先向楊帆詢問一番,得知朝廷兵馬已經在原地駐扎,準備對姚州四大部落之戰作壁上觀時,這才放下心來。

    楊帆說完自己此番使命的完成情況之后,開口問道:“聽說文皓和云軒派信使來了?他們想談些什么?”

    薰期道:“他們是派人來議和的,他們說,文皓和云軒兩家愿意向我烏白兩族各賠償山羊五百只、水牛一百頭,以作為此番他們主動挑釁、引起戰爭的賠償。同時,他們會向朝廷辭去姚州都督和姚州刺吏的官職,并愿與我烏白兩族締結兄弟之盟。”

    楊帆眉頭一挑,微帶諷意地笑道:“除了那五百只羊、一百頭牛,其他都是虛的。這官他們辭也得辭,不辭也得辭,他們以為自己不請辭就還能干下去么?至于締結兄弟之盟……呵呵,還有沒有別的?對于黃景容,他們怎么說?”

    孟折竹冷笑道:“他們居然還妄想保住黃景容,畢竟這件事是他們合伙操辦的,眼下吃點小虧不要緊。只要能保住黃景容,他們就等于在我們兩族頭上懸了一口刀,誰也說不準它什么時候會砍下來。”

    楊帆笑道:“折竹土司既然已經看清楚了這一點,想必是不會答應他們的要求了?”

    薰期沉聲道:“不錯!我們也針鋒相對地提出了兩條要求,一是他們要負責邀請姚州各部土司,當眾向我烏白兩族謝罪!二是,黃景容此人,必須死!否則,一切都沒得談!要么,他們主動獻上黃景容的人頭。要么,他們把人交出來!”

    孟折竹摩挲著下巴,沉吟道:“人,他們是絕不會殺的,我擔心他們連人都不會交。如果他們據山而守,死死拖著我們,拖到朝廷出面解圍,憑著力保欽差這一條,不管這個欽差有沒有罪、該不該死。他們都可以得到朝廷的青睞。”

    楊帆道:“所以,我們可以談判。但攻山之勢不可因此稍緩,反而要加強!我們要迫使他們在朝廷派人干預之前讓步!兩位土司,請馬上派人追上他們的信使,告訴他們,朝廷的援軍已經保持中立,他們已經沒有外援,不投降的話,絕無第二條路可走!”

    薰期道:“你確定朝廷會派人來安撫調停,而不是再派兵馬來?”

    楊帆道:“七成把握。夠不夠?”

    薰期還待思索,孟折竹已拍案而起:“有五成把握就值得一拼了!我去山前督戰,只要把他們揍疼了!揍狠了,就不怕他瞎子進學堂(不認輸)!”

    孟折竹說著,就像一頭大牯牛似的,邁著咚咚咚的腳步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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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前喊殺聲震天,震得文皓老宅的窗欞都一陣陣的顫抖。

    文皓在姚州作官。但他的部族不可能因為他做了官,便全部改變原來的生活,一下子變成城市居民,他們依舊生活在自己的寨子里。該種田的種田、該放牧的放牧、該打漁的打漁。

    如果這么發展下去,幾代以后文皓的家族就會演變成一個真正的官宦家庭,失去對其麾下部落應有的影響,那些一連幾輩子都代替文家管理這些山寨的頭人就會成為山寨新的主人。

    嶲州的羅書道羅都督就是這樣一個例子。但是現在文氏家族成為姚州都督一共才二十多年的時間,這期間還幾經廢立,所以他們的根本依舊在山里,在寨子里,還沒有失去對部落的控制力。

    這座山寨就是文氏部落的總寨,常住人口三千多人,如今卻擁進了兩三萬人。因為是比較大的寨子,所以地勢并不險要,太險要的地方是不可能成為數千人的大部落聚居之地的,因為那樣的地方生存環境太惡劣。

    一般情況下,人口眾多的山寨擁有比較強的自保能力,也不需要選擇那么險要的地方。像眼下這樣數萬兵馬包圍的情形并不常見,沒有人因為居安思危,為了應付幾百年才出現一次的這種大型戰爭,便全族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住在鳥不拉屎的地方。

    可這一點,此刻恰恰成了山寨最大的軟肋。山勢不夠險要,他們就無法借助地利構筑比較堅固的防御,四面八方都可以成為敵人進攻的方向。山寨周圍郁郁蔥蔥的山林這時也成了敵人最好的掩體和隨時可以取用的攻城材料。

    在這樣的環境下,烏蠻白蠻那些慣于叢林作戰的勇士如魚得水,這里看不到尋常攻防戰中人如蟻附的激烈場面,即便是正面戰場上的廝殺,也只是文氏族人扼控住比較狹窄的山谷,與攻上來的白蠻、烏蠻族人肉搏。

    至于四面八方叢林之中那些蠻族單兵的冷箭襲擾,足以弄得寨子里草木皆兵,卻幾乎拿他們毫無辦法。來自于外面的攻擊倒也罷了,三萬多人的吃喝又是個大問題,哪個山寨會儲備這么多的軍糧呢?

    而且他們是在攻打河白寨子的時候急急逃回來的,幾乎沒有攜帶幾天的糧草,如今完全靠寨子里提供。糧草的問題根本無解,軍心也無比地渙散。

    先前他已經在姚州主動撤退了一次,之后是借著朝廷援兵的威勢才打回姚州,這一次久攻河白寨子不下。結果只是聽說姚州失守、薰期追來,便又聞風逃回他的總寨。

    他的勢力原本就不及白蠻,也不及烏蠻,這一來更是給大家造成了一種烏白兩蠻不可戰勝的感覺,而兵馬困于總寨,他們不知道烏蠻和白蠻有沒有分兵攻打隸屬于他們的那些山寨,從那些寨子趕來的戰士心懸家人,又怎能安心打仗?

    幾天猛烈的攻擊下來,寨子里有了大量的傷亡,總寨里好多人跟他沾親帶故。所以常常跑來哭兒子、哭丈夫,哭他的大侄子、二表弟,哭得文皓心煩意亂。

    這些問題也就罷了,更重要的是寨子里這幾萬兵卒還不都是他的兵,其中至少三分之一是云軒的人馬,云軒當初野心勃勃,文皓之所以下定決心完全是受了云軒的蠱惑,現在云軒卻率先有了悔意,一再催促文皓遣使下山議和。就是他的主意。

    “煩!真是煩吶!”

    文皓重重地嘆了口氣,在軒廳下走來走去。臉上陰云密布,侍婢下人早就被他嚇得溜出老遠,沒有人敢在這時候自找晦氣。

    “文都督,咱們的使者回來了!”

    一棵綴滿了青桔的果樹枝葉一陣搖曳,云軒急匆匆闖了過來。

    這軒廳周圍都植滿了觀賞性的花果樹木,云軒放著道路不走,居然徑直從果樹下鉆過來,可見其心情的迫切。

    文皓一抬頭,就看見他派到山下的一名心腹小管家從碎石鋪地的小徑上急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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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黃景容自從到了山寨。吃的沒胃口、住的也不習慣,尤其叫他肉疼的是,這一路斂來的財寶和那幾個嬌滴滴的小美人兒全都丟在了姚州城,如今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個王八蛋。

    眼下烏蠻和白蠻把山寨圍得水泄不通,口口聲聲說要取他性命,黃景容嚇得坐立不安。一早他就聽說文皓派人下山議和去了,到現在也沒有個回信。黃景容坐不住了,便急急來找文皓詢問消息。

    文皓倒沒虧待他,到了山寨依舊把他當貴賓看待,他就住在文皓家的后宅里。繞過兩條小徑,穿過一叢果林,眼看趕到軒廳,忽聽前方林木后面傳出文皓氣極敗壞的一聲大喝:“什么?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黃景容急忙放輕了腳步,悄悄湊過去,站在一道樹墻后面,側耳傾聽,一俟聽清文皓和云軒議論的內容,黃景容不禁驚得魂飛魄散。

    楊帆那個禍害已經制止了三州援軍對山寨的援救;

    楊帆和嶲州刺史張柬之等多位朝廷官員已經上書朝廷彈劾他;

    薰期和孟折竹已遣使赴洛陽向天子請罪,并自陳造反緣由;

    薰期和孟折竹已提出議和條件,必須交出他黃景容的人頭,否則一切沒得商量。

    一樁樁、一件件,仿佛一道道驚雷劈在黃景容的心頭,劈得他失魂落魄。他緊緊抓住一根廳柱,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死死支撐著不讓自己的身子軟下去,把最后一線希望寄托在文皓和云軒身上,但是接下來的一番對話,卻讓他更是心驚。

    “不可能!我怎么能這么做?邀請姚州各部土司,公開向薰期、孟折竹請罪,那也罷了,不過是威風掃地而已。反正取而代之的計劃失敗,我們這對難兄難弟做不得姚州最大的土司,也就當不成這都督和刺史了,便低低頭也無妨。

    可是,獻上黃景容的人頭,這怎么可以?如果我們殺了黃景容,把他的人頭交出去,我們就是背信棄義、賣友求生!我們丟的不再是面子,而是人心!從此以后,我們不要再指望有一個部落肯與我們聯盟,我們在姚州將成為孤家寡人!”

    文皓臉色鐵青,扭曲得非常可怕:“云兄,你是個聰明人,難道你看不出薰期老賊這一招有多么陰險?如果我們這么做了,我們在姚州將再也沒有立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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