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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7章 殺戮之夜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nbsp;   太平幫漕拳掌舵秦小龍邁著疲憊的步伐緩緩踱進內宅,揮手摒退左右,坐在椅上輕輕揉著眉心,連rì來的風風雨雨,已令他心力憔悴。m♠

    由于今rì碼頭發生的事情,和談已不可能,只有用武力來解決爭端了,他這一晚連續約見了多位管事,調動人手,準備用武力同東盟諸幫打出一條活路來。今天雙方的爭斗只是突發意外后毫無組織的混戰,明天的rì子卻沒這么好過了。

    秦小龍嘆了口氣,起身向臥房走去,剛剛走出幾步,他的身子突然一滯,除了目中閃爍的jīng芒,整個人就好象泥胎木雕一般。他一陣心悸,仿佛yīn影中有什么不可知的鬼物在窺視著他,那種危險的感覺讓他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僵立片刻,秦小龍突然一躍而起,雙足一拔,仿佛一片被風吹起的枯葉般,無聲無息地飄向墻邊,那兒掛著一口上好的長刀。

    “來人!”

    一刀在手,秦小龍的心踏實下來,這才厲聲高喝,但是想象中的應答并沒有傳來,秦小龍的心登時又沉了下去。

    自從雙方的關系變得水火不容之后,他的府上便加強了戒備,經過今rì之事后他的府上護衛更多,內宅里不但有重金聘來的兩位保鏢,有幫里的十名好手,還有四條猛犬,可是現在四下里靜寂無聲,在他一聲大喝后根本無人應答。

    秦小龍眼珠一轉,倒退兩步,身子貼著墻壁向門口逸去,一步、兩步、三步,當他飛快地竄出房去時,還是沒有遇到任何危險,秦小龍不敢大意,長刀隱于肘后,正yù突破院中近五丈的距離竄到外宅,一道人影突從檐下鬼魅般閃現。

    “是……”

    “誰”字還沒出口,那道人影便向他猛撲過來,秦小龍反手一刀,向來人猛劈過去。

    “噗!”地一聲,利刃入體,如此順利令秦小龍為之一怔,但他隨即便驚覺不妙,急急想要抽身后退,卻已來不及了。

    中了一刀的人影一聲沒吭,卻從那道人影里又幻化出一個人影,一道更纖細的身影,隨即便是一道雪亮的劍光,秦小龍踉蹌后退,棄刀于地,徒勞地捂住了他的咽喉,但這毫無作用,血從指縫里飛快地涌出。

    秦小龍絕望地張大眼睛,看到那道纖細的人影飛快地消失在墻頭,自始至終,他都沒有看清那人的模樣。

    ……

    “今夜都打起jīng神來,jǐng醒著些!不要打瞌睡,明天老夫搬回城里,必有重賞。”

    圈子門漕口舵把子何流水提著燈籠在重重jǐng衛下親自巡視了整個后宅,對后宅里諸多的護衛打氣鼓勁,直到返回內室,他才長長地松了口氣。

    “阿郎回來了。”明亮柔和的燈光下,一位挽著慵懶的發髻,身穿湖絲半透明睡袍,凸rǔ細腰,容顏嫵媚的少婦裊娜地迎上來,殷勤地扶他坐下,又去鋪展了床褥,接著就想去滅了壁上燭火。

    “等等!”何流水連忙制止:“燈亮著,屋里所有的燈都亮著!”

    美貌少婦嬌嗔道:“阿郎,咱們臥房外有數十人守著,有什么好怕的,他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除非學了隱身法兒,要不然還能闖進來?”

    “啊!”何流水突然一聲尖叫,指著那美貌少婦的背后,顫聲道:“你……你你……”

    美貌少婦頓足道:“阿郎,你都多大的人了,還和人家開這樣的玩笑?”

    何流水頜下的山羊胡子簌簌發抖,眼神驚恐的如見鬼魅,根本不像是作偽。

    美貌少婦臉sè漸變,突然一扭頭,可惜她什么都沒看見,就覺得頸上一沉,眼前一黑,整個人便人事不知,被人拋到了大**。

    “救命!你……”

    一道雪亮的劍光飄過,一蓬鮮血濺上了窗欞。

    “轟隆”幾聲大震,門窗崩碎,室外驟聞驚呼的幾個保鏢闖了進來,那道沾了血的劍光急顫,桌上的水壺突然粉碎,炸裂成急速旋飛的無數枚鋒利瓷片,呼嘯著向四面八方疾shè而去,與此同時,桌上壁上四盞燈同時熄滅。

    房間里登時陷入黑暗之中,桌椅破裂聲、器物破碎聲、帷帳裂帛聲、尖厲的呼嘯聲、沉重的破風聲交織在一起,仿佛一股股湍流急漩,叱喝鏗鏘不絕于耳,但是這種異常激烈的場面只持續了片刻功夫便陡然沉寂下來。

    房間門窗已完全破碎,但室內昏黑一片,闖聲趕到的人不敢妄自闖入,直到有人取來火把,他們才一手持火把,一手舉刀劍,一步步移過室來。柔軟而富有彈xìng的地毯上,橫七豎八地躺滿了人。

    何流水腿上壓了一人,臉上趴著一人,當那兩人被人翻開,露出何流水的樣子時,只見他喉頭鮮血汩汩,怒目凸瞪,神光已失,已然氣絕身亡了。

    ……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們今晚一定會采取報復!所以我今兒晚上就沒打算睡,一直等你到三更天,終于把你給等來了!”

    兩名武士打著燈籠,中間站定一人,正是五行會大管事喬奈何,他是白天里參加了灞上碼頭談判的一名西盟幫派首領。

    院子里傲立一人,幾與夜幕同sè,四下角落里涌出許多人將他團團圍住,喬奈何站在階上,傲然冷笑道:“你的膽子還真大,一個人也敢闖我喬某人的龍潭虎穴,今天我就叫你來得去不得!殺了他!”

    喬奈何一聲令下,武士們立即一擁而上,輕靈的劍、鋒利的刀、長槍短戟、銅锏鐵杵,各種輕重兵器、長短兵器、奇門兵器向暴風驟雨般向那人猛攻過去。

    那人的身形纖細的就像浪尖兒上的一截草莖。浪cháo一陣起伏,就能將它淹沒,小小一個漩渦,就能把它拖進水底,但它最終總能重新浮現在水面上。

    他一聲不吭,似乎就只為殺人而來,在這瘋狂的攻擊之下,他的身影如同鬼魅般不斷閃移騰挪著,輕易不出一劍,每一出劍,卻必取一人xìng命。

    突然,在一劍刺死一個武士之后,那人從稍縱即逝的一個缺口里沖了出來,擰腰向前,速度激增,瞬間便脫離了包圍圈,手中劍疾刺喬奈何。喬奈何沒想到這人竟能脫出重圍,大駭之下急急后退,口中急叫:“攔住他!”

    兩柄長刀交叉劈下,可那人疾沖的身形卻似突然停頓了一下,兩個保鏢按照預估的速度一刀劈下竟然劈空,那刺客就站在一刀距離之外,二人大駭,刀光尚未消失,又是一刀交叉劈下,四記刀光仿佛一個“爻”字。

    可這一次,那人卻又陡然加快了速度,刀光劈下時,那人便撞進兩個保鏢懷里,兩個保鏢驚出一身冷汗,可那人卻未下殺手,肩膀只在他二人胸口輕輕一撞,便像一只皮球般彈了回去。

    一縱、一縱、再一縱,追殺過來的眾武士眼看著他彈躍著消失在長廊盡頭,再也追之不及。兩個保鏢急急回頭道:“喬爺,你沒事吧?”

    喬奈何一言不發,兩個保鏢心頭登時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他們慢慢將燈籠挑起來,燈光照處,喬奈何低著頭,似乎正盯著自己的腳尖出神,他的胸前一片殷紅,殷紅的顏sè已蔓至衣袍的下擺,血從何來?

    ……

    四更天,天際隱隱有了一絲清明。

    天鷹幫徐林站在三排護衛后面,面有苦sè,澀然說道:“天都快亮了。古姑娘,你……整整殺了一夜……”

    古竹婷一身青sè勁裝如今已經快變成黑sè了,那是被血濺透涂染出來的。

    她的容顏十分憔悴,臉sè蒼白如紙,臂上的箭創早已在一次次的搏斗中再度破裂,鮮血浸透了她的衣袖。但是她的眼神卻異常明亮,那雙眸子閃爍著冷厲的jīng芒,仿佛九幽地府的兩道鬼火。

    劍在她的手中,這是一把上好的寶劍,鮮血在劍鋒上掛不住,那劍鋒寒光閃閃,雪亮如水,隨著她握劍的姿勢稍有變動,劍上便暗芒流轉,青幽如霜。持劍在手的古竹婷殺氣充盈,仿佛生于血海的一尊女修羅。

    徐林舔舔嘴唇,軟弱地解釋:“古姑娘,小筱姑娘雖然是本幫幫主的女兒,可她的行動我們事先并不知情。她想刺殺你也并非我們指使……”

    古竹婷的聲音就像泛著冰碴的渭河水,冷冷的、清清的、淡淡的:“無所謂,我不在乎。”

    徐林氣極敗壞地道:“可你不是沒事嗎?你只是肩頭受了點傷,至于如此不依不饒?你已經殺了一夜,已經有多少人死在你的手上,這還不夠平息你的怒氣?”

    “不夠!”古竹婷的聲音非常平靜,卻從骨子里透著一種深深的冷意和恨意:“我還沒嫁人,好不容易才找到一個想嫁的人,你們卻想讓我做寡婦,那我就讓你們連鰥夫都做不成!”

    “啊!”徐林憬然道:“你……你和獨孤文濤是?”

    古竹婷一聲冷笑,仗劍向前撲去,徐林急急怪叫道:“攔住她!殺……殺了她!”

    敵叢之中,古竹婷如流光,似逸電,時幻時滅,仿佛鬼魅,手中一道劍光閃爍流轉,每一流轉,便有一條人命在這慘烈的追逐爭斗中殞落。

    她一腳飛踢,破開一人小腹,閃電般側滑三尺,掌中劍一掠,便有一人被切開咽喉。左手一揚,袖中一枚飛刀間不容發地貫進一個人的眼睛,凄厲的嚎叫聲中,她柳腰一折,又從呼嘯而來的刀斧空隙間楔入,肘部重重地擊在一人肋下,骨折聲剛剛傳出,她的左腿便反撩而出,鞭子似的抽打在另一個人的下yīn海底……

    追逐殺戮中,院子里的人越來越少,如此血腥的手段讓那些護衛打手肝膽yù裂,已經沒有人敢再追逐那條專門收割靈魂的魅影。

    徐林眼見不好,拔腿便逃,一邊逃一邊瘋狂地大叫:“不是我授意的、他的死與我無關,你不能殺我,你不講道理……”

    古竹婷的聲音忽然在他耳畔響起:“我本來就不講理!”

    ※※※※※※※※※※※※※※※※※※※※※※※※※

    四更天,楊帆沉沉的呼吸忽然停頓了一下,虛弱地張開了眼睛。

    古氏三兄弟和任威等人一直守在他身邊,始終有兩個以上的人保持清醒,隨時關注著他的動靜,楊帆一醒,任威馬上驚喜地低呼:“阿郎醒了!”

    一瞬間所有人就圍到了榻前,楊帆無神的眼睛注視了他們一會兒,才漸漸清醒過來,他的記憶還保留在被軍弩shè中的那一瞬間,眼珠轉了轉,沒有看到古竹婷,楊帆略顯緊張地問道:“古……姑娘呢?”

    古大急忙道:“自阿郎中箭小妹就一直抱著阿郎,我們想接下來換換手她都不肯,這一路奔波,她也實在是累了,阿郎包扎好后,我就讓她回房去歇歇……”

    楊帆的神sè剛剛緩和下來,古老三便接口道:“可是后來我去看她,人已經不見了。”

    古大狠狠瞪了老三一眼,搓搓手,對楊帆道:“呃……她那脾氣阿郎也曉得,阿郎不用擔心,只要阿郎無恙就好了。”

    楊帆閉了閉眼睛,因為失血過多,頭還有些眩暈。楊帆閉著眼睛,虛弱地問道:“我這是在哪里,現在……是什么情形?”

    任威連忙向楊帆從頭到尾仔細地說了一遍,楊帆沉默良久,圍在榻邊的眾人幾乎以為他又昏迷過去了,楊帆卻又慢慢張開眼睛,對任威低聲道:“附耳過來!”

    任威輕伏在楊帆身邊,將耳朵貼著他的嘴巴,楊帆說話的聲音稍大都會震動傷口,因此音量放得極輕,他低低地對任威說了一陣,任威臉上時而驚訝、時而感佩,也不知道楊帆究竟對他說了什么,只聽得他連連點頭。

    楊帆斷斷續續地說完,又低聲問道:“現在是什么時辰?”

    任威道:“剛過四更天。”

    楊帆輕輕“嗯”了一聲,道:“天亮之后,你就……著手安排吧。”

    “是!”

    楊帆又將目光轉向古大,道:“我口渴,拿點水來。”

    “哦!”

    古大剛一轉身,忙又轉回來,急急道:“不行不行,醫士嚴囑,酸的咸的、稀粥水產阿郎都不能食用。”

    楊帆無奈地道:“那你……就問問醫士,我能吃什么、喝什么。”

    “哦!”古大也不管現在是什么時間,聽了楊帆吩咐,毛毛躁躁地就往外跑。

    楊帆jīng力不濟,眼皮又開始打起架來,他強撐著jīng神,對古二道:“我……拼命……救她,不是為了……讓她把命再拼掉!找她……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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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第978章 再死1次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幃幔重重,鮫綃裊垂。
    浴湯水池前垂掛著水晶簾,流蘇寶帶,與無骨燈中白玉瑩光交相輝映,璀燦奪目,儼然廣寒清虛府邸。

    豪門巨室人家,其驕奢華麗果然不是一般百姓人家可以想像的,獨孤世家在世家中不算一等一的巨室豪門,這間浴室只是客房中陳設,也并非豪宅主人沐浴所在,竟也如此富麗奢華。

    更衣間春凳、小幾、香爐、立鏡一應俱全,地上鋪著軟綿綿的絲絨地毯,古竹婷解開染血的勁裝棄之一旁,只著小衣舉步走去,雙手分開水晶珠簾,叮叮咚咚悅耳脆響聲中,面前出現霧氣氤氳方圓數丈的一個大浴池。

    池壁白玉砌就,一條金色鯉魚躍于池邊,汩汩活水自魚嘴中吐出,緩緩注入池中,古竹婷褪下染血的小衣,蜂腰款款,筆直渾圓玉柱般的兩條大腿,腿心處殷紅一線,白白凈凈的沒有一根毛兒。

    古竹婷沿著浸入水中的石階一步步走進去,人一坐入水中,清澈的水中立即漫起一片淡紅色,古竹婷受傷的右臂擱在池上,輕輕吁了口氣,疲憊地仰靠在池壁上,迷人的**在水中漣漪不斷的水中輕輕起伏,霧氣繚繞。

    她不是鐵打的身子,白天抱著楊帆一路狂奔,上車后為了怕顛簸了郎君,她也始終托抱著楊帆,等趕到獨孤世家,她又心懸楊帆生死,最后又懷著一腔悲憤,徹夜殺戮不止,此刻往熱水里一浸,兩眼立即疲憊地合攏·恨不得就此融化在池中才好。

    可她強迫著自己不要睡著,她還要去探看楊帆。府上沒有任何騷亂,說明郎君還活著,但是醫士的話重重地壓在她的心頭·她不知道楊帆能否熬過這一關,若不是不想讓郎君嗅到血腥味兒,她一回來就直接過去了。

    靜靜地坐了一陣兒,古竹婷開始梳洗頭臉面、潔凈身體,水是活水,有來源也有去處,稀釋在水中的血絲漸漸淡去·復又是一池清水

    古竹婷小心地把傷口周圍也清洗干凈,匆匆跨出浴池,將傷處簡單包裹·然后拿出獨孤家為她準備的衣裳穿戴整齊,便急急出了房門。

    “古姑娘,你回來了!”

    早已得到消息的任威已然候在外面,古大也在,一見妹妹便是眉頭一皺,責備道:“你想做什么,怎也不說與兄長知道?你武藝雖高,卻不要忘了,他們有勁弩在身·尤其是夜間勁矢防不勝防,你萬一有個好歹……”

    古竹婷臉色清冷,根本無心和大哥斗嘴·直接打斷他的話問道:“阿郎怎么樣了?”

    古大悻悻地哼了一聲,道:“你從來就不聽我的話,告訴你·這次可是阿郎說的,他說拼了命救你回來,不是為了再讓你把命拼掉,從現在起,你再不可擅自行動了!”

    “阿郎說的?阿郎醒了?”古竹婷忽然動容,驚喜地抓住古大的手,急聲道:“大哥·你說阿郎醒了?”

    古大嘆了口氣,道:“嗯!凌晨四更左右·他醒過來了······”

    古大言猶未了,古竹婷便急奔而出,身形如同一道幻影,向楊帆所居的房舍處疾奔而去,古大下半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出來,妹子的身影已經掠出七八丈遠。古大張開的嘴巴慢慢合攏,咽回了想說的話,苦笑道:“女生外向……”

    一句話出口,忽覺還有外人在,這么說太也不妥,他乜著眼睛瞟了任威一眼,任威恍如未聞,目不斜視地追了上去。古大見狀忙也舉步跟上。

    “阿郎醒了?”古竹婷一進楊帆的臥房,便用低而急促的聲音向聞聲站起的古二和古三詢問。

    古二道:“嗯,阿郎醒過,不過現在又昏······睡著了。”

    古竹婷快步趕到榻邊,看著沉沉睡去臉色依舊一片蒼白的楊帆,歡喜地絞著手指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醫士怎么說?”

    其實楊帆雖然醒了,此時依舊沒有脫離危險期,但古二怕小妹擔心,更怕她一怒之下,又獨自闖去灞上殺人放火,因此誑她道:“醫士說……阿郎已經醒來,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還需長時間的靜養。”

    “感謝老天!”

    古竹婷情不自禁地在榻前跪下,歡喜無限地說了一句,雙手便掩住了臉面,淚水滾滾而下。古大追進了臥房,站到榻邊,輕輕按了按古竹婷的肩膀,低聲道:“別哭了,阿郎若是醒著,也不想你這么難過。”

    任威輕輕咳嗽一聲,道:“古姑娘,阿郎剛才蘇醒時,曾對任某交待過一件事情,還需古姑娘配合。”

    古竹婷霍然回,道:“什么事?”

    任威向外面示意了一下,古竹婷會意,輕輕站起,不舍地凝望了楊帆一眼,這才隨他走出去。

    ※※※※※※※※※※※※※※※※※※※※※※※※※

    長安坊第二曲巷內,一個小院落內!活閻王”嚴粟川悄悄開了門,向外探望一番,這才走出來

    踏出房門的時候,檐下冰溜子滴落的水珠落進他的脖梗,涼得他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小院的墻很高,門也不是一眼就能看得到院落中情形的柴門,從外面看,這是屬于中等家境的一戶人家,這就是嚴粟川選擇的一處落腳點。

    片刻之后,有人扣響了院門,三長兩短,嚴粟川把腰間的匕拔出來藏進袖筒,快步走去,先從門縫向外看了看,這才打開房門,門外那人立即閃身進來,這人三十上下,臉形瘦削,透著精明。

    此人是嚴粟川的心腹手下,名叫羅嘉昊,因為精于長安本地方言,且熟悉該地情形,被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

    羅嘉昊一見嚴粟川,便道:“大哥·情形不太妙-,灞上西盟諸幫不甘心背黑鍋,已經派人封鎖了長安各處要道,這些地頭蛇比官府還要精明·咱們現在想走很難。而且,在找咱們的不只是灞上的人。”

    嚴粟川眉頭一皺,道:“不只灞上的人?啊······”

    嚴粟川恍然道:“他們的漕口掌舵姓獨孤的,獨孤世家自然也不肯甘休,這也是一條地頭蛇。”

    羅嘉昊頷道道:“是!大哥,咱們現在怎么辦?”

    嚴粟川皺著眉頭緩緩踱了一陣,斷然道:“這是咱們最后一筆買賣·不能冒險。叫大家分開來,分別入住客棧、租借房舍,要不然這么多人聚在一起太顯眼了·這些城狐社鼠可不能小瞧了,他們找人比官府厲害百倍,藏在地洞里都能讓他們掘出來。”

    羅嘉昊遲疑地道:“烏鴉和大仙都著了風寒,現在正在熱,讓他們分開隱藏恐怕……,再者說,咱們獲得的酬勞還沒分,他們會不會擔心……”

    嚴粟川乜著他,冷哼道:“他們?只怕你也在擔心吧?”

    羅嘉昊趕緊道:“我怎么能呢·大哥,咱們兄弟多年,我還不知道您的為人么·我對您可是絕對的信任……”

    “行了行了!”

    嚴粟川不耐煩地打斷了他的話,想了想,咬牙道:“暫時分開才是最安全的·如果他們不情愿·……,也不能讓他們這么大剌剌地住在房間里,太顯眼了。叫他們都藏到地窖里去,熬藥也要在地窖里熬,小心駛得萬年船!”

    ※※※※※※※※※※※※※※※※※※※※※※※※※

    陳東和胡元禮拒赴芙蓉之宴,與長安地方勢力徹底決裂之后,雙方的斗爭開始從暗中挪到了明面上。長安府對刑部和御史臺的欽差開始采取不合作態度·對他們調閱的檔案、調配的人手開始拖延怠慢。

    長安府派至御史臺和刑部配合欽差辦案的人員成了他們監視欽差的最好耳目,關在牢里的嫌犯也開始不斷接到外部送來的消息·內外串聯、內內串聯,串供、翻供、炮制偽證。

    與此同時,長安各方勢力開始在地方上制造對欽差不利的言論,利用各種人脈向洛陽方面進行彈劾和攻訐,這些地方勢力不容小覷,他們輕易不會與朝廷大員為敵,但是一旦被逼急了,爆出來的力量卻是龐大無匹的。

    有鑒于此,胡元禮匆匆會唔了陳東,為安全起見,兩人決定摒棄長安府提供的一切隨員,攜帶全部嫌犯和人證入住千騎營的軍營。二人剛剛定下計議,消息便被長安士紳名流、官宦權貴們獲悉了全部細節。

    次日過午,千騎營派出了三百名官兵,由已經久不在人前露面的忠武將軍楊帆親自帶隊,先往刑部、再往御史臺,接了欽差及京中帶來的全部隨員,押了全部人犯、帶了全部人證沿朱雀大街向洛陽城北的開遠門行去。

    楊帆策馬行于隊伍中間,左右是陳東、胡元禮、孫宇軒、時雨、文傲等人,一行人說說笑笑,似對成為長安公敵的處境毫不擔心。人馬正行于長街之上,兩側坊墻上突然冒出一個個人頭,拱衛于外的甲士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見攢矢如雨,直取楊帆、陳東和胡元禮三人的位置。

    “小心!有刺客!”

    楊大將軍反應奇快,陡然拔劍提馬躍上一步,攔在陳東和胡元禮前面急撥來箭,“噗,噗,噗……”箭如瓢潑,楊帆身前近衛接連中箭,慘呼連連,陳東和胡元禮趁機滾鞍落馬,狼狽地匍匐在地上。

    “舉盾,護住將軍!”

    有人高呼,并摘下騎盾向楊帆處急急靠攏,但是已經來不及了,利矢在如此近的距離內如此密集的攢射,誰能抵擋?長安百姓眾目睽睽之下,楊帆慘呼一聲,胸口中箭,仰面摔下馬去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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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9章 回天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戶部簽押房內,裘零之和幾個心腹剛剛議定最后幾條彈●部和御史臺的罪名。m

    他是戶部侍郎,與刑部和御史臺本沒有直接沖突,但是他既然上了武家這條船,就得為武家打算。刑部和御史臺明顯與武家不是一條心,若能趁此良機扳倒他們,那么武家在長安就再無人可以作梗搗亂,他們就能順利布局,收服各方勢力。

    戶部與工部所負責的部分涉及到糧食和漕運,而刑部和御史臺選擇的切入點恰恰是灞上漕夫,這就給了裘侍郎可趁之機,黑材料寫出來足有厚厚一冊,裘零之把準備送往洛陽的材料拍了拍,露出一絲得意的冷笑。

    “本官今晚就寫一封奏章,以此實據附于其后,上奏朝廷!”

    裘零之剛剛說完,倉部郎中鄭中博便從外邊走進來。鄭中博瘦小枯干,滿臉褶皺,兩道倒八字眉,總是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裘零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不以為然地問道:“什么事?”

    鄭中博愁眉苦臉地道:“侍郎,楊帆遇刺了。”

    裘零之先是一呆,繼而反應過來,他騰地一下站起來,大聲道:“你說什么,楊帆怎么了?”

    鄭中博愁眉不展地道:“楊帆帶兵護送刑部官、御史臺官去千騎軍營,于朱雀大街遇刺,刺客下手的目標本來是陳東和胡元禮,結果楊帆護在前頭,胸口中箭,如今生死不知。

    “吧嗒!”

    裘零之費盡心思、集合眾多幕僚窮數日之功點燈熬油地炮制出來的黑材料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腳面上,裘零之一屁股坐回椅上,兩眼直地道:“怎么就遇刺了?這是誰干的?究竟是誰干的?”

    腳邊厚厚的材料都是他的心血,但他已經懶得去撿了,楊帆遇刺,意味著他炮制的所有材料都沒有了意義。不要說其中捕風捉影者甚多、斷章取義者甚多、扭曲事實者甚多,就算上面羅列種種全是真的,也都沒了意義。

    沒有什么事比朝廷大員遇刺更嚴重的了涉及律法、涉及政治、涉及朝廷名望與權威,就是斷不容人挑釁的,即便他控告楊帆的所有事都是真的,既便灞上漕夫真的沒有任何過失而被刑部、御史臺一班“酷吏”迫害打壓生在朱雀大街的這樁公然行刺案,也把他們的全部冤屈付諸流水了。

    皇帝即便延緩遷都甚至不遷都,也不會遷就堂堂欽差大臣遭至公然遇刺的事情,這種事不處理,朝廷體面將蕩然無存,從此皇權將經受無數挑戰。遇刺的事實,就是刑部和御史臺最有力的武器敵得過他精心準備的無數罪名!

    ※※※※※※※※※※※※※※※※※※※※※※※※※※※

    “混賬!愚蠢!愚不可及!這是誰干的?究竟是誰干的?”

    長安府衙深處傳出震駭全府的咆哮聲,柳徇天額頭的青筋繃如蚯蚓,氣得渾身哆嗦。

    他精心準備的種種反擊策略全都沒用了從現在開始,他唯一需要做的事,就是向皇帝證明在他治理之下長安并沒有那么多無法無天的狂徒,他要抓到兇手證明他并不是尸位素餐之輩,他要······

    他可能要做許多事,替自己揩屁股,替別人揩屁股,唯獨不能再攻訐楊帆了,此時再做這種事就是把自己送到皇帝沖宵的怒火上焚成灰燼。

    他痛恨陳東和胡元禮的不識時務他恨不得把這兩個人徹底打倒,讓他們永不翻身,以此向所有試圖挑釁他權威的人證明他的獠牙利齒并不遲鈍可是所有的手段必須是在官場規則之內。

    用挑釁朝廷權威、挑戰皇權的暴力手段,這是最愚不可及的,他正信心百倍地準備把陳東和胡元禮這兩條過江龍徹底整垮他整合了長安世家豪門、官紳權貴各個方面的力量,正準備畢全功于一役,這時候居然冒出來一個豬一般的隊友,干出這么一件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

    如果在官場上,用暴力手段干掉對手就能解決一切問題,那么大家豢養一批殺手刺客互相殺來殺去的就好了,何必揣摩吹、拍、哄、貢的晉升之道何必修煉狠、準、穩、忍的為官心訣,講什么權衡、談什么屈伸、要什么韜光養晦、做什么外圓內方······

    毀了!

    全他娘的毀了!

    一切謀劃都被這個暗殺欽差的蠢貨給毀了!

    尤其是……刺客用的居然還是軍弩!

    一想到這里,柳徇天心里就一陣陣地冷,他完全能夠想像得到,皇帝一旦得知這個消息,會有什么樣的反應。

    柳徇天像困獸似的在簽押房里轉悠了半晌,咬著牙、獰笑著下令:“立即給我查!掘地三尺也要把兇手給我找出來!”

    代司馬、邢判官、吳捕頭擦著冷汗退了出去,柳徇天拉開抽屜,取出那份寫好的奏章投進火盆,眼看著它燒成灰燼,暗自慶幸還沒來得及把它送到東都。

    片刻之后,柳徇天一身官服嚴整,擺全副儀仗,駕臨千騎營,探望重傷垂危的楊將軍,這頭老狐貍嗅覺最是靈敏,在楊帆遇刺的消息傳來之后,他就果斷轉變立場,從此站在刑部和御史臺一方了。

    各人自掃門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

    那些世家豪門、權貴官紳,被他像擤大鼻涕一樣擤掉了。

    ※※※※※※※※※※※※※※※※※※※※※※※※※※※、金吾衛大將軍到~~~”!

    唱名聲余音未盡,武懿宗便急如星火地闖了進去,一雙軍靴踏在青磚地上鏗鏗作響,他穿著一身戎服,戎服內暗罩三層軟甲,原本矮小瘦弱的身子因之顯得強壯了許多。

    許良率眾將迎了出來,武懿宗腳下不停,陰沉著青滲滲的一張臉龐問道:“楊帆在哪,如今怎么樣了?”

    許良臉色沉重地道:“軍醫剛為將軍包扎完畢,將軍此刻昏迷不醒,性命堪憂。”

    武懿宗問話的時候腳下就沒有停,許良說罷·武懿宗道:“快帶我去看他!”說著話,他的人已經到了帥帳前面。

    房門一開,一個士兵端了盆水出來,一見來者是位大將軍·趕緊避讓一旁。

    武懿宗掃了他一眼,見那盆水已呈紅色,顯然是半盆血水,邁步進了帥帳,直趨后面小帳,前面先是會客廳,武懿宗雖未來過·也知房舍格局,腳下不停,身形一轉又繞向屏風。

    屏風后地面上·正丟著一團團軟布,俱都被鮮血染過,室中許多人忙忙碌碌,卻都輕手輕腳的,臉色沉重,一言不,氣氛十分壓抑。

    武懿宗一身戎服就是身份的最好證明,室中的人不管認得還是不認得他,一見這身將帥軍服·連忙施禮避讓,武懿宗大步流星,一直趕到榻前·定睛一看躺在那兒的楊帆,不由倒抽一口冷氣。

    如果說來時路上他還懷疑楊帆有意作偽,這時些許疑慮全都煙消云散了·楊帆這副模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出,他最多只剩下半條命了。楊帆的傷是真的,就連此時的昏迷都是真的,哪有半點破綻可尋。

    看了楊帆這副樣子,武懿宗氣的也要罵娘了1

    他跟楊帆有仇,這事兒連皇帝都知道·他們兩人一同來到長安來,又存在著利益競爭·如今好了,楊帆遇刺,而且刺客用的居然是軍弩,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這一下他就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

    許良、黃旭昶、楚狂歌等人跟了進來,站在左右,該執的禮數一樣不缺,但是看著他的眼神兒總有點兒······

    武懿宗說不清楚,卻明白那種目光意味著什么,那是看兇手的眼神!如今他是黃泥巴糊褲襠,不是屎也是屎了。

    ※※※※※※※※※※※※※※※※※※※※※※※※※

    長安的明爭暗斗,最終是要反應到朝廷上的,因為最終決定勝負的關鍵就在那里,在朝廷的樞要之地。

    上元節剛過,百官開衙取印,署理公務。休了一個長假,本來還有著慣性的懶散,各個衙門沒有太多的公事,就連皇帝接到的奏章都沒有幾封,但是沒幾天,來自朝廷六部、三法司以及長安地方的各種奏章便充斥了御前。

    章奏所述的事體不一,彈劾奏章彈奏的官員也不一樣,但是驟然冒出來的諸多章奏都有一個共同點:長安。所有的章奏不管什么主題,都與長安有關。

    這些章奏有些是武懿宗一派與楊帆一派明爭暗斗的產物,有些是陳東和胡元禮與利益受到損害的長安士紳權貴世家豪門斗爭的結果,此外也不乏顯隱二宗推波助瀾的部分。

    當陳東和胡元禮拒赴芙蓉之宴,雙方的斗爭進入白熱化階段后,一直打著營救延州貪腐案犯案官員的幌子滯留洛陽的沈沐又適時動力量,向皇帝提出遷都不合時宜,應暫緩遷都。

    為官者講究揣摩上意,揣摩上意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但是揣摩清楚上意,不一定就要用迎合的手段,有時候反其道而行之,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此所謂運用之妙-存乎一心。

    武則天素來獨斷專行,當她有所決斷的時候,誰敢忤逆她的決定,那就是觸了她的逆鱗,這時上表建議停止遷都,會對武則天產生什么影響可想而知。

    灞上那群漕夫,影響到的是長安一些中低階層的官吏和國子監、太學中一些沒有希望入仕,轉而成為官商掮客的讀書人。這些中低階層的官吏和讀書人則影響著陪都的高級官員和世家豪門、勛戚權貴。

    這些陪都高官以及勛戚權貴、豪門世家又能影響朝廷中起居八座、建衙開府的得勢重臣。灞上那個小江湖,終于影響到了居廟堂之高的諸多大人物,各方勢力抱著各自不同的目的,加入了這場爭斗角逐。

    這時候,刑部、御史臺官員遭遇行刺,結果刺客誤中副車,致使楊帆重傷,且行兇者所用兇器乃是軍弩的消息傳到了京城,一片喧囂的洛陽官場頓時變成了一潭死水,鴉雀無聲。

    官場中,以行刺來達到目的事自古就有,但是這么干的人都是愚不可及的,如果官場的基本規則受到破壞,沒有一個做官的敢保證下一個受到如此待遇的人不會是他,所以這么做等于是官場公敵。

    楊帆遇刺的消息傳來,朝廷中對刑部和御史臺的攻訐登時消失的無影無蹤。兩股巨浪不斷地對沖、互相抵消著對方毀天滅地的巨大的力量,其中一股巨浪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另一股巨浪會怎么樣?它會排山倒海,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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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0章 繞指之柔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遇刺的消息傳到楊府,小蠻手中的茶杯應聲落地。“啪”地一聲摔得粉碎。
  
  楊帆西行關隴,南下蠻疆,北赴契丹,都曾出生入死,但每一次都是有驚無險,不要說這么嚴重的傷勢,西行關隴、南下蠻疆時連塊皮兒都沒蹭破過,在契丹身陷敵營,他也只是腿上受了點輕傷。
  
  誰能想到,這一回在朝廷腹心之地,就在陪都長安,他居然會身受重傷,生死難料。小蠻定了定神,慢慢站起來,對前來報信的差人道:“牛管事,這位差官行腳辛苦,你去賬房支五吊錢,略表謝意!”
  
  那官差一聽,喜不自禁,連聲道謝不止。牛管事引著那官差離去后,侍候在一旁的桃梅和三姐兒馬上沖上來,變聲變色地對小蠻道:“大娘子,阿郎遇刺,生死未卜,這可如何是好?”
  
  “慌甚么?”
  
  小蠻厲聲喝止,道:“阿郎遠在長安,再急,有用么?”
  
  桃梅和三姐兒唯唯低頭,小蠻垂首沉思片刻,吩咐道:“咱們自己不說,怕也很快會有風言風語傳來,你們兩個,馬上知會府中上下人等,對此消息守口如瓶,尤其是阿奴那兒,誰敢泄露一個字,嚴懲不貸!”
  
  桃梅和三姐兒連忙應聲退下。二人一出去,小蠻便雙膝一軟,跌坐到椅上。她如何不慌、如何不怕?驟聞這樣的消息,她比任何一個人都擔心害怕,但郎君不在,她就是一家之主,誰都能亂她不能亂,否則這個家還如何維持?
  
  “嘟!嘟嘟!嘟嘟嘟嘟嘟!”
  
  一陣有節奏的哨聲傳來,剪著桃心發式的楊念祖,穿著一件可愛的小百衲衣,手里舞著一根棒子闖進了花廳,網跟娘親學了些武功,雖說現在連花拳繡腿都還算不上,不過小家伙卻就此喜歡上了舞槍弄棒。
  
  他的嘴里叼著一個銅官窯的彩瓷哨子,哨子是一只可愛的小鳥形狀,一吹就發出悅耳的哨聲。
  
  “阿娘……,咦?阿娘哭了?”
  
  楊念祖嘴巴一松,哨子掉下來,哨子上有紅繩兒穿著,掛在他的脖子上,哨子一垂下來,就在胸前晃蕩著。楊念祖快步跑到小蠻身邊身邊,偎在她的懷里,張大點漆的雙眸驚訝地看著小蠻,怯怯地道:“阿娘怎么了?”
  
  小蠻連忙拭去臉上的淚水,強顏一笑道:“傻小子,娘親哪有哭啊,方才迷了眼睛。”
  
  楊念祖眨了眨大眼睛,道:“屋子里沒有風,哪來的沙子?”
  
  小蠻屈指刮了一下他的小鼻頭,嗔道:“就你鬼機靈,沒有沙子,可是承塵上有灰塵啊。”
  
  “哦!”楊念祖恍然大悟,點點頭,憨聲問道:“阿娘,爹爹什么時候回來呀?”
  
  小蠻心里一酸,幽幽地道:“寶寶想爹爹了?”
  
  楊念祖嘟起小嘴道:“嗯,寶寶想爹爹了,爹爹上元的時候都不回家,也不陪人家去觀燈,別人家的孩子都有爹爹抱著冇呢,我想和爹爹去去大湖釣大魚,爹爹以前答應過寶寶的。
  
  小蠻的淚又險些流出來,趕緊道:“快了快了,你爹爹就快回來了,你呀,也不要一味的貪玩了,你爹交待過,等開了春,就給你找位先生,教你和你姐姐讀書習字……,”
  
  楊念祖一聽讀書,趕緊托辭道:“啊!寶寶還要去找姐姐玩,娘親再見,寶寶走了!”說完就一溜煙兒逃去,小蠻破啼為笑道:“這個臭小子!”
  
  花廳里又靜下來,小蠻凝娣想了一會兒,邁步出了花廳,向阿奴所居的院落趕去。阿奴此時已臨盆在即,她的肚子高高地腆著,偏偏別處卻并不顯胖,尤其那單薄的后腰,就像細細的枝頭偏輟了一枚碩大的果子,被大肚子一襯,看著要折斷了似的。
  
  經過一冬,終于春暖花開,此時阿奴正愜意地坐在后花園中,懶洋洋地曬太陽,一見小蠻趕來,阿奴忙要從椅上站起來,小蠻搶前一步按住她,嗔怪地道:“自家姐妹,總見外什么,你躺著吧。”
  
  阿奴“喔”了一聲,迫不及待地問道:“聽說有人自長安捎了郎君的信兒來?”
  
  小蠻暗暗心驚,家里面有點什么大事小情兒,貼心的奴婢馬上就會跑去稟報主子,這一次幸虧她反應快,及時下了封口令,否則阿奴正挺著大肚子,萬一聽了消息驚懼擔憂之下有個什么好歹,她可如何向郎君交待。
  
  小蠻故做從容地道:“嗯,他捎回信兒來說很掛念你呢,核計著你的臨產之期就要到了,可他耽于公事卻回不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囑咐我多給你準備些可口的好吃的,身邊多挑幾個年歲稍長、有生產經驗的婦人侍候……”,
  
  阿奴心里甜滋滋的,很幸福地問道:“他還說什么了?”
  
  小蠻鼻子發酸,強自笑道:“他還說,他喜歡丫頭,希望你能給他生個漂亮的乖女兒。”
  
  阿奴“哼”了一聲,皺起鼻子道:“丫頭有什么好,我就喜歡小子,你看念祖多可愛,這一胎,我偏要生個大胖小子。”
  
  阿奴說著自己也笑起來,撫著高高隆起的肚皮,感受著孩子胎動的奇妙感覺。郎君不能第一時間看到孩子的出生固然是一個遺憾,可是一個小生命已在她的腹中孕育成形,即將誕生,作為一個母親,沒有比這更讓她期待與滿足的了,
  
  ※※※※※※※※※※※※※※※※※※※※※※※※※※
  
  永泰公主李仙惠撫著高高隆起的肚皮,一臉安詳,臉上有種孕婦特有的柔美神韻。
  
  武延基笑望著愛妻,心中也是無比滿足,他的妻子不但美麗大方,而且溫柔賢惠,這是他的福氣。
  
  皇太子岳丈的幾個女兒自幼長于山村,雖然讀書習字,但是大多不太知禮,如今驟然尊貴起來,有的變的驕奢淫逸,有的變的飛揚跋扈,可他的娘子雖是韋后嫡生親女性情卻極為溫柔且知書達禮,在眾姊妹中算得上是個異數。
  
  皇長孫李重潤陪在他們旁邊說著話武延基夫婦是進宮向皇祖母請安的,結果麗春臺上傳出消息,說是皇帝正在批閱重要奏章,是以二人便候在外面。恰好李重潤要去御花園路經此處,看到妹妹、妹夫,便與他們攀談起來。
  
  三人正說著話忽見一人從奉宸監方向過來,到了麗春臺也不用人通報,便大模大樣地走了進去,李仙惠訝然道:“那人是誰,怎地出入宮閨如此隨便。”
  
  李重潤瞥了那人背影一眼,輕蔑地道:“那人是奉宸監丞張昌宗。”
  
  李仙忠聽過皇祖母納美少年充斥于內宮的傳言,知道其中最受寵愛的就是張氏兄弟,不由訝然道:“原來此人就是張昌宗,人稱蓮花六郎的那個?倒真是豐神如王、俊俏尤勝女子。”
  
  武延基不屑地道:“不過是個以色相娛人的面首罷了,臭皮囊生得再好又如何?說起來他也算是世家子弟、宰相后人,如此作為,沒得辱沒了門風,若是他那祖父泉下有知,知道家門不幸,有此不肖子孫,怕是做鬼都沒臉見人。”
  
  武延基和李重潤你一言我一語對張昌宗這種以身侍御求榮華富貴的行徑很是嘲諷了一番,不想旁邊侍候著的小內侍中就有一人是二張的耳目,這小內侍將他們的話停在耳中,很快便不動聲色地離開了……
  
  冇長安城北千騎大營,帥帳。
  
  楊帆倚在靠枕上身上搭著一條柔軟的絨毯。古竹婷側身坐在榻邊,手中端著一碗冬蟲夏草全鴨湯。
  
  春裳正薄,細細的腰、豐美的臀,因為側坐跌窮出起伏動人的腰臀曲線,仿佛一首旋律優美流暢的樂曲,
  
  楊帆已經度過危險期,在連續七位名醫都確認他確實死不了之后,古竹婷幾乎把所有想得到的神佛都謝遍了,要不是舍不得離開楊帆,楊帆估計她真會去把長安城所有的寺廟道觀一一拜遍。
  
  現在楊帆不用粥也不敢吃、水也不敢喝了,古竹婷恨不得把所有的好東西都塞到楊帆的肚子里去,以彌補他這些天來的損失,其實楊帆覺得自己固然虛弱,卻并未見瘦,但是在古竹婷眼中,她的郎君似乎已瘦骨鱗峋了。
  
  以楊帆的財力,自然可以買得到一切最好的食物,但是有些東西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并不是有錢就能買得到,這樣的東西獨孤世家卻有的是,獨孤宇也不吝嗇,傾盡所有,但凡拿得出的天材地寶、珍稀補品都一股腦兒送了來。
  
  因為獨孤諱之是千騎營郎將,獨孤家的這種舉動完全可以被解讀為獨孤諱之對上司的奉迎巴結,所以送來這些補品甚至不用遮遮掩掩,堂而皇之地拿來就好。
  
  對于楊帆垂危期間獨孤世家暫緩行動的舉動,楊帆并不以為意,獨孤家是他的合作伙伴,不是他的部下,事涉整個獨孤世家的生存與前途,獨孤宇當時的選擇無可厚非,而且算得上是明智。
  
  但是獨孤宇卻有愧于心,見楊帆并不見責,心中更加愧疚。或許是出于彌補的心理,他不但搜羅了一切天材地寶滋補楊帆的身體,而且在此后的行動上也是全力以赴,有他這條地頭蛇全力配合,籠罩在長安城上空的這張龐大無匹、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一點點在楊帆面前展現出了全貌。
  
  “來,再喝一口!”
  
  古竹婷嘟起薄嫩嫩的唇瓣兒,輕輕吹涼匙中的湯水,
  
  剔透如新剝荔肉的紅唇本身就有秀色可餐的效果,配著那鮮美的補湯更是美味十足,楊帆愜意地呷一口甘美香醇的湯汁,輕輕搖一搖頭,古竹婷馬上拿起手帕,替他輕輕拭去唇角的水漬。
  
  那雙優雅美麗的柔菱,可以是殺人無算的百練鋼,也可以是溫柔體貼的繞指柔,翻云覆雨之間,全看面對的人是誰,能被古大殺手如此溫柔侍奉的,除了她老爹,也就只有這位拽得二五八萬的楊二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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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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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1章 且向長安度1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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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出去走走。 M”!

    “醫士說,阿郎仍須靜養。”

    “房間里好悶……”

    古姑娘上輩子一定欠了楊帆好多好多錢,還也還不清,所以這輩子要還債,對楊帆的任何要求她都沒有抵抗力,楊帆的語氣只是稍露央求,一輛輪椅便以最快的度推到了楊帆榻前。

    輪椅從構造到形狀,和現代的輪椅大體相似,只是輪子不高,因為這時候的輪椅還不是用人自己推動的,而是需要有人推動。

    輪椅上墊了厚厚的褥子,古竹婷拒絕了任威的好心幫忙,親手把楊帆小心翼翼地抱到椅上,推著他出了門。

    軍營里鋪墊的已經非常平整,古竹婷又推的非常緩慢,車子并不顛簸,古竹婷這才松了口氣。

    楊帆一出門,燦爛的陽光便撒在身上,他輕輕瞇起眼睛,嗅著那清新的空氣,卻不敢深深地呼吸,只能貪婪地、小口地品嘗著新鮮空氣的味道。

    藍天、白云,遠處有兵士在操練,但是相距很遠,吶喊聲都細不可聞,顯是怕影響了將軍休息。

    近處有幾棵樹,嫩黃的新綠如霧。

    輪椅駛到一棵樹下,光從樹影間透下,斑斕一片。艾草蔓生的土丘上,斑鳩和灰雀安祥地漫步,與靜靜坐在樹下的楊帆相安無事地享受著新春的氣息。

    遠處,一身戎裝的馬橋看見楊帆出來,馬上快步迎上來。

    作為楊帆的好兄弟,他一直覺得自己是最該陪在楊帆身邊的人,可惜這份權利被古姑娘剝奪了,他不但不能守在楊帆身邊,就連探視楊帆的時候坐的時間稍久,俏立一旁的古姑娘都會露出很幽怨的眼神。

    即便是一向粗枝大葉的馬橋,也無法忽視那美人秀顏上幽幽怨怨、欲語還休的神情,他只能閉上嘴巴停止喋喋不休的嘮叼,笨拙地找一個理由,然后落荒而逃,把時間留給人家卿卿我我。

    次數多了馬橋都有些畏懼去探望楊帆了,每次進去,他都硬著頭皮,好象很心虛的樣子,此刻難得看見楊帆出來曬太陽,馬橋還能放過這好機會不成?

    楊帆微笑著看了眼遠處正興高采烈地走來的馬橋,扭頭對任威道:“因為我的受傷咱們的計劃得略做調整。你去告訴胡僉憲和陳郎中,不必急著向他們清算,朝廷那邊必有動作現在反而不宜打草驚蛇了。叫陳郎中和胡僉憲虛張聲勢吸引目光,由獨孤家暗中搜集一切資料,如今……就等天子的尚方斬馬劍了!”

    說到這里,猶自滿臉病容的楊帆,眼中依舊露出了鋒利的光芒,像是一線刀鋒!

    任威點點頭,快步離去。

    經過楊帆重傷垂危一事之后,任威等幾名近衛已經獲得了楊帆全部的信任,正式被他引為心腹可以參與諸多機密了。

    楊帆又拍拍古竹婷扶在他肩頭如玉般膩滑的掌背,柔聲道:“獨孤文濤死了,你又久不露面喬木撐不住的。說起來李黑這人倒是個人物,問題是他不像喬木一樣只能站在咱們這條船上,他對咱們的底細知道的太少難免會生異心。你得馬上回灞上去安定人心穩定居面。

    你可以讓胡僉憲和陳選郎對柳徇天施加壓力,配合你們盡快派出漕船,姓柳的這頭老狐貍現在不會再生刁難的,何況這對他也有莫大好處,如果長安漕運再受了影響,他這個府令就真的干到頭了。”

    楊帆剛說到讓古竹婷回灞上時,她就滿臉的不情愿可她不敢讓楊帆看到,等楊帆說到這里她已乖乖地應了聲“是”,答的無比自然。

    楊帆又對古竹婷道:“長安這邊怎么斗,如今取決于洛陽,取決于皇帝,和灞上已經沒有任何關系,可漕運關系到長安百萬人口的肚子,還會直接影響皇帝遷不遷都,不可不慎,快去吧!”

    這時馬橋已經走近了,向楊帆揚聲打著招呼:“二郎,可好些了?”眼神兒卻梢著楊帆的“管家婆”,帶著些討好的意味。

    ※※※※※※※※※※※※※※※※※※※※※※※※※※※※※※※

    麗春臺上,武則天看著手中的奏折,心中怒火如熾。刺殺欽差,簡直是無法無天;動用了軍弩,想起來就令人暗暗心驚。動用軍器的人究竟是誰,竟敢動用軍器刺殺朝廷大臣,這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皇權國法對這些亡命之徒全然沒有了約束力,兇手對朝廷法度、對皇室權威已完全失去了敬畏之心,他們今天敢刺殺大臣,明天就敢刺殺皇帝!武則是被人刺殺過的,對這種事尤其忌憚。

    看到陳東和胡元時雨、孫文宇四人聯名所上的這份奏章,武則天第一時鬧就想到了武懿宗,有這個作案動機而且有條件動用大量人手和軍弩的,非武懿宗莫屬,他的嫌疑最大。

    可是武懿宗已經及時上了一封自辯的奏折,奏章言辭切切,詳述他到了長安之后的種種作為,甚至不怕露丑,主動坦白了楊帆初到長安時,他為了掃楊帆的面子,刻意邀約長安官紳赴宴,反被楊帆折辱的事情。

    以武則天對這個侄兒的了解,他連這種丑事都肯說出來,此事反而不太可能是他做的了。在此之后,他和楊帆再無交集,延至今日才動手,不太可能。何況,兇手本來的目標是陳東和胡元禮,和這兩個人過節最大的人并不是武懿宗。

    如果這還不能脫去武懿宗的嫌疑的話,那么武懿宗接下來的請求卻足以證明他的清白了,他主動提出解除欽差差使以避嫌疑。不管死的是楊帆還是陳東亦或是胡元禮,如果他是主謀,刺殺之后卻自請辭職,這都是得不償失行為。

    如果他堅決否認,武則天沒有任何證據在手,一時也不能把他怎么樣,他會做出這種過激的反應,顯然是不想替人背黑鍋,不想成為官場公敵,如果他是兇手,今日既有這般反應,當初又何必行刺?

    以她的閱歷經驗上判斷,武懿宗不是兇手,從感情上,她也不愿意相信這個無法無天的兇手是武家的人,但是該做的姿態還是要有的。

    武則天沉吟良久,沉聲下令:“武懿宗身為金吾衛大將軍,如今負責長安治安,卻使賊逆橫行,殺傷大臣,武懿宗難辭其咎,著即免去欽差差使,調回京都。著令刑部陳東、御史臺胡元禮,立即整頓長安官場,對以權謀私者、貪污受賄者、中飽私囊者、為非不法者,不管涉及到誰,一概嚴懲不貸!著令柳徇天嚴查兇手,必須把兇手繩之以法!還有,朕不管他們鬧的多么兇,灞上漕運必須準時開始,這兩件事他若做不好,以瀆職論處!”

    婉兒將武則天的一道道命令牢牢記下,恭聲應了聲是。

    武則天徐徐站起,眉鋒一剔,冷笑連連:“關內道如果爛透了,朕就把這塊爛肉整個兒剜掉!明堂倒了,朕可以重建,朕也可以重建一個關內道!以為朕法不責眾、以為朕投鼠忌器,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

    這時,張昌宗大袖飄飄,極其瀟灑地走了進來,武則天看到她的小情郎,便對婉兒道:“去擬旨吧!”

    上官婉兒欠身一禮,飄然退下。張昌宗一展袍袖,向武則天長揖一禮,道:“昌宗見過圣人!”

    武則天放下奏章,用一條白玉鎮紙壓住,對張昌宗微笑道:“六郎又偷懶了,那《三教珠英》可編撰好了?”

    張易之想要迅擴大自己的影響,建立功勛、增長資歷,武功又非他所擅長,那就只能興文教事了,所以他奏請女皇批準,匯集了宋之問、沈期、杜審言、張說、李嶠、魏知古、劉知幾、崔等士叢名流開始編撰一部著作。

    這部著作將收集初唐以來名家詩作以及佛、道兩教事典,故以“三教”為名。著書立說是文人成名的捷徑,一旦書成,他就是文壇大宗師,也就有了在政治上與一班名臣抗衡的資本,這一手武則天當初競爭皇后寶座時也曾用過。

    張昌宗笑嘻嘻地道:“此事有五郎主持,有眾多學士幫扶,昌宗才學淺薄,又何必多此一舉呢,等到書成之日,昌宗附各大家尾驥,在后面掛個名兒也就是了,昌宗覺得還是陪伴圣人要緊。

    武則天大笑道:“小東西,就你嘴兒甜,來,到朕身邊坐著!”

    張昌宗走到武則天身邊,偎依著她坐下,武則天把喝了一半的醪糟端起,親手喂他飲了幾口,二人極親昵地低語說笑一陣容,又耳鬢廝磨一番,武則天這才移開鎮紙,重新批閱起奏章。

    張昌宗坐在一旁,為武則天輕輕捶著肩頭,那個小內侍躡手躡腳地來到大殿,站在一根合抱粗的巨柱后面探頭探腦,張昌宗看到他,心知有事相告,便托辭小解離開大殿,那個小內侍馬上快步跟上。

    一出大殿,張昌宗便不耐煩地道:“鬼鬼祟祟的,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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