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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9章 跋扈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啊?原來是娘子!”

    李顯被韋后的話嚇醒了,身子猛地一顫,然后才看清來人。m韋后輕輕皺了皺眉頭,擔心地問道:“陛下怎么了?”

    李顯勉強笑了笑,回答道:“沒什么,我在想些事情。”

    韋后馬上追問道:“可是那個許州小官攔駕上奏之事?”

    韋后直接一口說破是燕欽融的彈劾,在她積威之下,李顯根本沒有勇氣否認,他也不知道韋后知道了些什么,只得含糊應道:“是啊,那人叫燕欽融,對朕說了些事情……”

    韋后截口問道:“他說了甚么?”

    “他說你……”

    李顯脫口而出,想要遮掩卻已來不及了。

    韋后瞳孔一縮,沉聲道:“他說我什么?”

    李顯更加慌亂,訕訕地道:“他……彈劾娘子說……說娘子不該干預朝政,還說裹兒建寺掘池、造宅斗富,有些……有些太過荒唐……”

    韋后暗暗松了口氣,問道:“就這些?”

    李顯道:“呃……他還彈劾宗楚客、武延秀等人賣官鬻爵。娘子不必擔心,娘子預政是朕的主意,國家大事,朕是真離不開皇后的輔佐啊。

    至于裹兒,她幼年時吃了太多的苦,如今終于恢復帝皇貴胄身份,稍有驕奢,朕覺得也沒什么。只是他說宗楚客、崔湜等人已用盡未來三年的官缺,實在有些駭人聽聞。

    朕還不知真假。倒要著人好好查上一查,如果情況屬實,就算他們沒有索賄受賄,也未免有濫用職權之嫌,朕卻得好好辦一辦他們了。”

    韋后“嗤”了一聲,不屑地道:“陛下不用查了。這件事兒妾身知道,宗楚客和崔湜他們確實把官缺用到了三年之后。不過,他們可沒受賄,而是出于一片公心,出于盡忠陛下之心。”

    李顯愕然道:“這話從何說起?”

    韋后道:“陛下,張柬之等人雖然倒了,可是神龍舊臣卻還充斥朝堂,相王和太平雖然不預政了,可是他們依舊有大批的黨羽在朝中,這些人總該轟出去吧?”

    李顯情不自禁地點了點頭。

    韋后道:“可這些人沒有什么明顯的過失。朝廷有什么理由一下子把這么一大批官員罷官免職呢?一時趕不走他們,叫他們依舊控制著朝政,又有莫大的風險,宗楚客才與妾身商量,任命一批咱們的人分其權柄。慢慢把他們架空,再逐步把他們踢出去。”

    韋后道:“此乃老成謀國之見。何來賣官鬻爵之說。那姓燕的分明是神龍舊黨。再不然就是相王、太平的黨羽,眼見大勢不妙,所以讒言蒙蔽君上。”

    韋后說罷,輕描淡寫地道:“這件事,夫君就不用過問了。宗楚客對夫君素來忠心耿耿,他和一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小官說的話。誰更可信?”

    李顯訥訥地道:“娘子所言有理,既如此,朕不理會他就是了。”

    韋后目光微微一轉,故作隨意地問道:“那個姓燕的已經打發走了?”

    李顯有心點頭。可是被韋后一雙鳳目盯著,居然沒有勇氣撒謊,老老實實答道:“還沒,當時我真以為宗楚客等貪贓枉法,是以讓他先去四方館住下,候我詢問。”

    韋后笑了笑,道:“哦!這樣啊,那一會兒妾身就使個人去四方館,告訴他回許州去吧。”

    韋后說完,又對李顯關切地道:“陛下身子不好,處理政務要張有馳,切不可過于勞累。妾身不多打擾了,晚膳的時候,妾身再請陛下一同用膳。”

    韋后離開御書房,溫柔的臉色立即變得冷肅起來,她喚過一個心腹太監,對他耳語幾句,這才回轉后宮。那太監得了韋后的吩咐,馬上飛一般向政事堂奔去。

    大唐京師之中只有一處館驛,由四方館兼署打理,一些到京師各部或者面君的地方大員,在等候期間可以住在這里。不過,只有品級極高的封疆大吏和一方諸侯才有居住于此的資格,其他人只好自尋住處。

    如今燕欽融得了皇帝口諭,卻也可以入住此處。因為此處入住的一向都是高官,房舍規格自然較高,雖然燕欽融官位卑微,可是挑了套最差的住處給他,卻也是獨門獨院。

    燕欽融入住館驛后,先沐浴一番,換上一身輕軟長袍,趿著蒲草的軟底草鞋,慢慢踱到院中,佇立于一株云柏樹下,想起今日見駕情形,不由滿心歡喜。

    今日一抒胸臆,看樣子陛下是聽進去了,他所揭發的那些事情,皇帝只要使人一查必能掌握證權,如此奸臣得懲,他也可以由此進入皇帝的法眼,豈不兩全齊美。

    想到開心處,燕欽融直欲仰天長笑,恰在此時,卻聽“轟隆”一聲巨響,兩扇院門被硬生生撞開,砰地一聲撞在墻上又反彈回來,然后再次張開。

    燕欽融駭然望去,就見一雙碗口大的馬蹄自半空中直踏下來,“砰”地一聲砸在青磚地面上,鐵蹄濺起一片青磚沫,然后一匹雄俊的戰馬昂然而入。

    馬上端坐一名全身甲胃、威風凜凜的騎士,甲胄閃爍著鋼鐵的光芒,盡顯厚重質感。人與馬都充滿了力量的感覺,即便只是肋下一口佩劍,也是殺氣隱隱。

    燕欽融大驚失色,驚聲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怎么竟敢闖入館驛?”

    那騎士全身披甲,提馬闖入院中,戰馬慢慢踱到他的身邊,高大的駿馬,全身披甲的騎士,皮質護項上沿連嘴巴鼻子也一并遮住,只露出一雙殺氣騰騰的眼睛,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產生一種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冷冷地看了燕欽融一眼,問道:“你就是許州參軍燕欽融?”

    燕欽融此時已經隱隱明白了什么,目中不禁漾起一抹恐懼與悲哀,可他隨即挺起胸膛,大聲道:“正是許某!”

    那騎士懶得與他廢話,把手用力一揮,喝道:“帶走!”

    只聽鏗鏘聲響,門外又闖進兩個披甲人,身材高大,魁梧健壯,兩人好似老鷹抓小雞一般,提起燕欽融向外就走,外邊還有七八名甲士,俱都騎著高大雄駿的健馬,他們把燕欽融用鐵鏈一鎖,用長索拴在馬股后面便呼嘯而去。

    燕欽融如何跟得上快馬的速度,他只跟著奔跑了幾步便一跤跌倒在地,那些騎士不管不顧,揮鞭如雨,馬馳如飛,燕欽融被長索拖拉著,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被他們拖著沿長街向宮城方面奔去。

    等他們離開后,負責館驛的一個綠袍小官兒才領著幾個小吏雜役鬼鬼祟祟地鉆出來,探頭探腦地向遠處觀望,一臉的苦色。

    一個小吏壯起膽子道:“驛丞,這姓燕的是奉圣諭入住的,如今叫人抓走了,咱們可如何是好?”

    驛丞狠狠啐了他一口唾沫,罵道:“你他娘的問我,我問誰去?你不見那來抓人的是禁軍么,你不見他們是奉了宗相公的手諭么?我敢擋著?”

    那小史苦著臉道:“小的自然知道,可……萬一皇帝那兒查問起來,人是從咱們這兒抓走的,咱們不聲不響也不是法子啊。宰相咱們得罪不起,皇帝咱們一樣得罪不起啊。”

    那驛丞原地轉了幾圈兒,重重踱了一腳,道:“神仙打架,咱們這些小鬼兒能有什么辦法?我如實稟報通事舍人去,叫這些大人物們頭痛去吧。”

    ※※※※※※※※※※※※※※※※※※※

    李顯騙走韋后,隨手翻開一份奏章,卻哪里還看得進去,腦子里反復回想的都是燕欽融彈劾皇后蓄養面首、穢亂宮廷的事情。

    “會是真的嗎?我的身子早就壞了,娘子一直獨守空床,如今正值虎狼之年,難道她……,不可能,不可能,她出身高門大姓、自幼家教嚴肅、品性端莊,她如今可是當朝國母啊……”

    李顯心中好不糾結,有心不信,卻難敵心魔。有心去查,可仔細一想,朝中上下、宮里內外,他竟沒有一個心腹可用,所有他信得過的、委以重任的、或者調至身邊行走的人,與韋后的關系都比他更密切。

    這時,一個小太監進來稟報:“陛下,通事舍人劉天沐求見。”

    “哦?宣他進來。”

    李顯一聽是通事舍人,急忙傳見。通事舍人只有兩個職責,一個是傳達令旨內外啟奏,再一個就是管理外交。是以李顯對他的到來很是重視。

    通事舍人劉天沐屁顛屁顛地進了大殿,把事由經過對李顯一說,李顯大為忿怒,厲聲喝問:“那燕欽融如今怎樣?”

    劉天沐苦著臉道:“微臣入宮時,只見一道血痕殷然,一直拖到宮門外,到宮門處時,就見那燕欽融倒斃在地,因為一路拖曳,已是骨肉糜爛,不成人形!”

    李顯大怒,拍案喝道:“宗楚客好狗膽,竟敢如此欺君罔上!”

    李顯只氣得頭暈眼花,不得不用雙手扶住御案,有心使人去拿宗楚客,可轉念一想,此事宗楚客如何得知?又怎知燕欽融身在館驛?幕后指使分明是韋氏。

    一想到韋氏,李顯滿腔的怒氣和勇氣都煙消云散了,他頹然坐下,無力地揮了揮手,劉舍人急忙欠身退下。

    李顯痛苦地低聲自語道:“娘子!娘子啊……”這時對燕欽融的話,他已信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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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0章 孱主懦夫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一個內廷女官來到御書房,見到李顯,斂衽施禮道:“陛下,皇后有請陛下共用晚膳。
    李顯正在掙扎痛苦之中,他抬起頭,沉重地道:“告訴皇后,朕身體不適,歇下了。”

    “是!”

    女官不敢多言,再施一禮,悄然退下。

    李顯怔怔地坐了半晌,輕輕嘆息一聲,慢慢站起身,失魂落魄地向他的寢宮甘露殿走去。

    夜半三更,若有若無的低吟嬌喘聲終于慢慢停歇,韋后發絲散亂,滿面潮紅,一雙鳳目半睜半閉的,鼻息咻咻,依舊未能從令人顫栗顫抖的激情中舒緩下來。

    她貪婪地抱緊了楊均健碩陽剛的身體,許久許久,才有氣無力地往旁邊一翻,拉過一方軟紗羅巾橫搭在身上,只遮住了肚腹和要害,一雙渾圓**和飽滿的胸膛依舊裸露著。

    楊均和馬秦客是完全不同的兩種味道。馬秦客是個斯文、成熟的男人,他的纏綿也如涓涓流水,讓人在溫柔中盡情地受用,直到達到極樂的境界。

    而楊均是個武士,他年輕、壯碩,他可以像暴雨狂風一般,讓韋后體驗到一種完全不一樣的感覺,折騰的她大呼吃不消,可這種強烈的刺激,卻令韋氏這種養尊處優的深宮婦人特別著迷。

    今天她心情有些煩躁,特意把楊均喚來,果然在酣暢淋漓中,讓她體驗到了極樂的感覺,身心都得到了極度的舒放。

    她的焦慮煩躁,是因為她感覺丈夫李顯好像已經知道了什么,一開始她還沒有發覺,可是當她從御書房離開后,越想越覺得不對。她對李顯太熟悉了,李顯的掩飾怎能完全瞞過她的眼睛。

    她感覺到李顯說起燕欽融彈劾的內容時對她似乎有所保留,可李顯連燕欽融彈劾她婦人干政,會使大唐重蹈武后之劫的事都說出來了,還能有什么事瞞著她?

    自家事自己知,她做過什么對不起李顯的事,她自己最清楚,不期然地就想到了這件事。

    雖然夫妻二人落難房州時,李顯出于感激,對她說過今后凡事都由著她的話。可她當然明白,這其中絕不會包括可以讓她有違婦道。

    何況……男人的承諾靠得住嗎?

    李顯這種天性涼薄的男人的承諾更加的靠不住。雖然韋后已經把韋家的人充斥了文武兩途,政事堂和羽林禁軍盡皆在韋氏掌握之中,可她清楚,這一切都依附于李顯。

    李顯再無能再昏庸。他也是那棵大樹,哪怕李顯這棵大樹已經腐朽了、死亡了。可他依舊矗立在那兒。

    而韋黨。則是依附于這棵大樹的藤蘿,哪怕它的枝葉再鮮綠、花開的再茂盛,離開這棵大樹也要軟趴趴地伏在地上。

    或許,有一天這藤蘿能把它的根系深深扎進那棵腐朽的大樹,愈發地茁壯起來,直至取而代之。成為一棵新的參天大樹,猶如當年的武媚娘一般。

    但她知道,現在還不行。所以,想到李顯可能發現了她的不忠。韋后心中便有一種莫名的煩躁。她清楚,李顯或許什么都能放任她,但是這種事他不會接受。

    “年輕就是好啊!”

    韋后輕輕撫摸著楊均健碩、結實的胸膛,眸波蕩漾,有些癡迷。現在她還能回味起方才他是多么的勇猛、多么的強悍,讓她飄飄欲仙,忘卻一切煩惱。

    楊均身子一動,想要離開,韋后的手緊了緊,嬌慵無力地道:“今夜不要走了,留下來陪我。”

    楊均略一遲疑,道:“秦姐姐還在后門兒等著帶我離開。”

    韋后眼皮打架,她柔柔地打了個哈欠,呢喃道:“那就讓她候著吧。”說著把一條豐腴的大腿往楊均身上一搭,甜甜地睡了起來。

    ※※※※※※※※※※※※※※※※※※※

    李顯晚上簡單地吃了一碗碧粳粥,已經躺到榻上了,卻翻來覆去無法入眠。燕欽融說過的話像一根毒刺,深深地扎進他的心里,無論如何揮之不去。

    燕欽融的死,更像是一塊燒紅了的炭,烙在他的心房上,烙得他疼得慌。李顯烙餅似的翻來翻去,實在忍無可忍,終于披衣而起,他要向皇后問個清楚,否則因著這塊心病,他根本無法入睡。

    “陛下!”

    兩個俏麗的小宮女跪坐在柔軟的地毯上,倚著巨大無比的龍榻正打瞌睡,忽然驚覺皇帝起身,趕緊爬起來,以為皇帝想要起夜,她們剛往上一湊,李顯便擺手道:“無需侍候,退下!”

    李顯走出寢宮,站在廡廊下,望著天邊一輪皎潔的明月,長長地舒了口氣。今夜當值的大宦官楊思勖悄無聲息地從角落里走出來,躬身道:“陛下!”

    李顯擺擺手,道:“朕心中煩亂,獨自走走。”

    楊思勖遲疑了一下,道:“陛下既想安靜,不如由老奴一人陪著。”

    李顯睨了他一眼,冷哼道:“這是宮里頭,能有什么事,退下!”

    楊思勖只得躬身退到殿角,李顯伸手一拾袍袂,便向階下走去。

    皇后寢宮與天子居處隔的不遠,中間只有一道厚重的高墻。夜深人靜,月華如霜,沒有宮娥頭前掌燈,沒有太監前后隨侍,李顯獨自一人踽踽而行,倒是難得地有了一種輕松閑適的感覺。

    李顯這還是第一次在入夜之后來到皇后的寢宮,他不想帶人來,向妻子問起這種事本就令人難以啟齒,一旦惹得皇后哭鬧起來,他臉上將更加難看。

    畢竟曾有過同甘共苦的患難經歷,他相信同妻子推心置腹地談一談,或者可以打消彼此的一些隔閡。

    皇后宮前四個守門的太監都溜到班房睡覺去了,這時節已是深秋初冬,天氣寒冷。而且這些太監都知道晚上主子根本不會出入門禁。

    皇后宮的太監、宮娥、女官都是韋后掌權后從六尚二十四司里邊的清水衙門里挑選的,韋后知道這些地方的人無權無勢,而且遠離帝后,不會有哪一方勢力從這些人中培植心腹。

    她從這些人里挑選一些人為己所用。示之恩惠,這些人才能對她忠心耿耿,可正因為這些人以前一直沒有侍候過帝后,韋后又是一次更換了所有的人,沒有人指導教訓,所以這些人也不像以前帝后身邊的內侍宮娥一般恪守規矩。

    這么冷的天氣,又知道不可能有人出入,那楊均已被帶入寢宮一個半時辰了,這時也早該離開了,這些守門太監豈會老老實實待在那兒。

    李顯來到皇后寢宮立政殿的正殿。才被兩個守燭火的小宮女發現。這兩個宮女正打著瞌睡,忽然感覺有人進來,迷迷糊糊地睜眼一看,不由嚇了一跳。

    “噤聲,你們不必通報了。”

    李顯立即向她們打了個手勢。他不想大張旗鼓,讓皇后起身整裝。再隆而重之地出來相迎。今夜就像尋常夫妻一樣,好好與她談談心罷了。

    兩個小宮女年紀小,眼見皇帝已經示意不得喧嘩,再若高聲必定引得皇帝發怒或生疑,再者這個時辰,想必楊均早已走了。是以不敢多言。

    可今夜韋后心中煩躁,特別顛狂了些,**之后疲乏不堪,又因秋夜寒涼。貪戀楊均身體健碩溫暖,沒有讓他離開,抱著他溫存片刻竟然睡熟了,兩個守燭火的小宮女哪知里邊情形。

    李顯慢慢走到皇后的寢居之處,韋后與人偷歡,早將身邊人打發開去,李顯一路登堂入室,竟未遇到一個人,走進皇后寢殿,就見燭火通明,緋色的帷幔垂掛著,一片溫馨。

    李顯眸中露出溫柔之意,走過去輕輕一分帷幔,微笑著向帳中一望,含笑的神情突然便凝固在臉上。

    韋后玉體橫陳,腰間只搭了一條軟紗羅巾,豐潤而飽滿的玉體艷光致致,水靈鮮艷,一條雪白的大腿側跨著,跨在一具**的男人身體上。

    那人身材魁梧壯碩,一張英俊迷人的臉龐,可不正是最受韋后青睞的的那個擅長擊鞠的侍衛。

    楊均是習武之人,睡覺比較警醒,昏睡之中突然有所感應,突然一張眼,就見一張發紫的面孔正猙獰地瞪著他,把楊均嚇了一跳,騰地一下坐了起來。

    楊均這一坐起,赫然發現鬼一般立在榻前的人竟是當今皇帝,楊均這一嚇也是不知該如何是好了,驚恐之下下意識地叫了一聲:“陛下!”

    “嗯……?”

    楊均驚坐而起,驚醒了韋后,韋后不悅地張開眼睛,陡然看見李顯,頓時也是一聲驚叫,她急忙爬起,掩著胸向床角縮了縮,饒是她素來潑辣,這時被捉奸在床,也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李顯瞪著他們,一臉猙獰,瞪視二人良久,李顯的嘴角突然詭異地翹了起來,自嘲的笑容還沒完全綻放,就突然凝固在那兒。他指著韋后,向后面緩緩倒去。

    “噗通!”

    一聲沉悶的**墮地聲,震得榻上的兩人猛地一顫,過了半晌,韋后才顫聲道:“你……你去瞧瞧,他……怎么樣了?”

    男人終究膽子大些,再說皇后已經被他睡過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楊均想通這一點,倒也光棍起來,他一把拉開帷幔,便赤條條地躍下地去。

    楊均見李顯仰躺于地,牙關緊咬,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他挪近一步,試了試李顯的鼻息,不由怵然一驚,趕緊并指再向他頸下一探,整個人便呆在那里。

    韋后縮在壁角,抓著紗羅擋在身前,顫聲問道:“他怎樣了?”

    楊均深深地吸了口氣,沉聲道:“皇帝……已然氣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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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休息放在明天,望諸友周知!
第1181章 警號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自從萬騎于羽林衛中脫穎而出,實際上羽林軍就此分割成了兩個部分。m其中一部分是萬騎,另一部分是羽林衛,羽林衛又分為左右羽林衛。

    左右羽林大將軍的職位在萬騎中郎將之上,但是他們卻無權調動萬騎。而今,韋氏專權,又把萬騎一分為二,分割為左右萬騎,左右羽林衛則更名為左右飛騎。

    于是,羽林衛就成了一個比較虛的名號,在其下實際上是由左右萬騎、左右飛騎四支隊伍構成,合稱為羽林衛,由宰相兼長安兵馬大總管韋溫統攝。

    羽林衛中的這四支軍隊,則由韋后的侄子韋捷、韋濯、韋播、韋璿,還有韋后的外甥高崇、女婿武延秀統帶,這種一家獨大的格局在其他任何帝王時候都是不可想象的。

    非常時行非常事,如果作為一種權宜之計,這么做倒也無可厚非,問題是韋后的這些子侄親人,沒有一個具備帶兵的能力。

    韋后和李顯被幽禁房州的時候,韋后家族也受到了武則天的嚴厲打擊,她這些子侄輩們那時才多大?就此流放嶺南,為生活所苦,沒有受到高門大姓應有的教育。

    所以這些人掌握軍隊之后,為了能夠迅速控制這支軍隊,做到令行禁止,所采用的唯一辦法,就是簡單粗暴的嚴刑峻法。這種行為,顯然起到了反效果,否則楊帆和李宜德、王毛仲絕不可能這么順利潛入飛騎大營。

    王毛仲和李宜德是李隆基的心腹。

    王毛仲是高麗人,父親曾官至游擊將軍,后因犯事處死,年幼的王毛仲就此被充為官奴,分配到相王府為仆,自幼就是李隆基的伴當。

    李宜德,卻是李隆基到潞州任別駕時發現的一位豪杰。此人本是潞州一位豪紳的家奴,矯捷善射,被李隆基看中。花五萬錢買下,成為侍衛。

    這兩個人是李隆基派到京城協助楊帆收買軍心的。在馭人這一點上,李隆基明顯比李顯高出一大截。

    李顯當初聽說張柬之等人有意擁其政變后,驚恐之極,極力推諉。以致張柬之等人怕他惶恐泄露。在真正實施政變之前一直隱瞞著他,直到發動時才強闖東宮,擁他上馬。

    這么做的直接后果。就是張柬之等人盡管對李唐皇室忠心耿耿,從不曾有過悖逆李顯之意,卻從心底里缺少對他這位君主應有的敬畏。

    雖然張柬之等人自己也未必意識到他們有這種心態,但是政變成功后,他們驕橫跋扈、視天子如無物,以致迅速與李顯交惡,其中主因卻恰緣于此。

    如果李顯當時一味地扮駝鳥,對政變一事不聞不問,張柬之等人政變也失敗了。那么他會因為不知情就被武則天赦免么?根本不可能。

    既然如此,為何不積極主動地拿過控制權,如此一來,一則以他太子的身份,可以招攬更多人為其所用,使政變成功的可能性大增。二則在此過程中就能樹立他的絕對權威。

    如果神龍政變是李顯全程參與并主要領導的,張柬之等人在政變成功后絕對不會那般專權跋扈,以他們的忠心和才干,若能與李顯君臣相宜,未嘗不能重演貞觀時盛世景像。

    李隆基就沒有犯李顯的這種錯誤。此前他在羽林衛中毫無根基,他需要楊帆這個雖然去職卻還沒有過氣的大將軍支持,才能獲得軍中將領們的忠心。

    但他并未因此甩手不管,把所有的事情全部委托于楊帆,李隆基派出他的兩個心腹參與“招安”,就是表明一種態度,提前向這些將領們灌輸一種觀念。

    他要讓所有歸順的將領們從一開始就知道,楊帆只是負責牽線搭橋的人,他們真正投效的人是相王,將來能給予他們富貴榮華的也只能是相王。

    這是一種政治態度,也是一種政治智慧,是一個成功的上位者必須應該具體的政治素質。

    飛騎左營的大將軍是韋濯,韋濯麾下有三員大將,葛福順、陳玄禮、熊明偉,這三人都是羽林衛的老將。這三人現在都在葛福順的軍帳中。

    韋氏跟暴發戶似的,還沒有培植出那么深厚的底蘊,沒有足夠的人力資源用以撤換這些具體掌兵的中高階將領,但他們已飽受排擠。

    引著楊帆和王毛仲、李宜德悄然潛入這座大帳的則是萬騎右衛的中郎將馬橋。大帳的窗子和門都用厚氈蒙了起來,嚴防燈光外泄,好在已是秋末初冬,并不令人氣悶。

    帳中諸人散坐著,個個神色凝重。萬騎是楊帆的大本營,黃旭昶、楚狂歌等人早就被他說服了,如今要說服的人就是飛騎的將領,此前他們已經有過幾次接觸了。

    飛騎與萬騎本來涇渭分明,并沒有什么深厚的關系與淵源,可是韋捷、韋濯等人對將校士卒動輒打罵,萬騎與飛騎將士同病相憐,又有楊帆授意,楚狂歌、馬橋等人頻頻與飛騎將領接觸,自然便成了志同道合的朋友。

    此刻正在向飛騎將領解說利害、示恩拉攏的人是王毛仲,李隆基的這兩個心腹中,王毛仲聰穎機警、能言善辯,李宜德訥言寡語,但堅毅果敢,臨危不亂,二人互補所短,正是最佳搭配。

    楊帆有意只做一個引見人,所以就如他帶著王毛仲和李宜德去會見萬騎將領時一樣,他很少說話,除了最開始的引見,只在一些關鍵處或是將領們有所猶豫時才插句嘴。

    如果他依舊志在官場,這時也不是搶風頭的時候,牽線搭橋讓羽林衛投效相王已是他的第一等功勞,李隆基不會忘記,可要是喧賓奪主,那結果就適得其反了。

    如今楊帆已有心歸隱,更沒必要把這些人牢牢把持在自己手中,尤其是黃旭昶、馬橋、楚狂歌等人,這些人都是他的好兄弟,他既已志不在官場,還不放棄對他們的影響那只會害了他們。

    說服飛騎將領的事情進行的很順利,楊帆對飛騎的影響極其有限,這些將領能夠這么痛快就答應響應相王,不是楊帆的功勞。而是韋濯等韋家將領們的功勞。

    他們對高級將領也視如門下走狗,非打即罵,同時克扣軍餉、貪墨軍資、勒索賄賂,如此種種,這些將領們早就敢怒而不敢言了。如今既有李唐宗室挑起大旗。這些血性漢子自然紛紛響應。

    王毛仲和李宜德向葛福順、陳玄禮、熊明偉三人鄭重地一揖,道:“好!葛將軍,陳將軍、熊將軍。咱們就這么說定了,待大業功成之日,相王和臨淄王是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的。”

    三人連忙還禮。三人中熊明偉是儒將,代葛福順二人答道:“韋后專權,皇帝無道,韋氏一黨由此狂獗,李唐宗室逐漸勢微,我等身為皇唐之臣,自當響應臨淄王號召。清流蕩濁,扶正黜邪!”

    王毛仲微笑著點點頭,轉身正要對楊帆說話,一陣蒼涼的號角聲突然響起。號角聲響起的地方應該還很遠,再加上窗子和門都掩了毛氈,所以聲音并不大。

    但帳中諸人商量的是殺頭的買賣。一聽號角聲頓時大駭。王毛仲“嗆”地一聲拔刀出鞘,警惕地退了一步,李宜德則一個箭步躥到門口,鋼刀高舉,作勢欲劈。

    葛福順慌忙解釋道:“諸位。我等是誠心投效明主,絕未泄露各位行蹤。”

    馬橋雖未拔刀,亦已握緊刀柄,一雙虎目冷冷地盯著他們三人,看來一個不妙,他就要揮刀殺人了。

    楊帆乍聞號角聲,心頭也是一驚,但他念頭轉的極快,馬上鎮靜下來,沉聲喝道:“不要驚慌!葛郎將,請去查看一下,究竟出了什么事。”

    說著,楊帆便盤膝坐下,鎮定地道:“都坐下,滅燭火!”

    一見楊帆鎮定自若,眾人驚慌的情緒漸漸穩定下來,葛福順感激地瞥了楊帆一眼,用力點點頭,大步向外走去。

    馬橋對楊帆有種盲目的信任,他雖還不明情況,卻第一個坐下,又舉手一揮,滅了燭火,室中頓時一片黑暗。

    靜默片刻,一陣悉索聲響,幾人紛紛坐下。又過片刻,王毛仲突然贊嘆一聲,道:“還是大將軍機警,不錯,這號角號當與我等無關。”

    這時其他幾人還沒醒過味兒來,畢竟都是些憨直的武將,其中只有熊明偉是讀書人,腦筋轉的快,王毛仲這么一說,熊明偉突然明白過來,說道:“不錯!如果是韋黨發現了我們的圖謀,斷不至于遠遠鳴號,使我們有所警覺。”

    眾人一聽這才恍然大悟,其實這個道理十分淺顯,可是一群人正在商量一件一旦失敗就要搭上自己和整個家族的大事,突然號角聲起,又有幾人能平心靜氣地分析其中道理。

    楊帆冷靜地道:“除非驟遇敵襲,何需半夜嗚號?此乃禁軍大營,更沒有半夜三更突然鳴號的道理。此事雖與我等無關,但一定出了大事,外圍箭哨倉促之間只能先以號角向營內示警。若我所料不差,接著就該擊鼓聚將了,陳將軍、熊將軍,你二人須早做準備。”

    楊帆話音剛落,便是一陣隆隆戰鼓聲傳來,葛明順出帳時,為了不讓楊帆等人心生猜忌,所以沒有放下帳簾,鼓聲十分清晰。陳玄禮和熊明偉“啊”地一聲便跳起來。

    他們悄悄潛入葛明順的大帳議事,沒有披盔戴甲,如今擊鼓聚將,需要立即趕回穿戴整齊,再去大營聽命。三通鼓罷不到,按軍律當斬,自韋氏一黨掌權后,對軍律尤為嚴厲,無人敢予冒犯。

    二人一跳起來,馬橋和李宜德下意識地又去摸刀,楊帆沉聲道:“兩位自去披甲,速速趕去中軍大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我等在此等候消息。”

    這時,朱雀大街上,一乘馬車在數十名甲士的扈從下,也正急行如飛,車中坐著的是上官婉兒,她今日本在府休息,忽被韋后被人接出,也不說明緣由,便往宮城疾馳。

    空曠無人的朱雀大街上,鐵蹄踐踏,銅鈴叮當,其行如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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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2章 后事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韋濯擊鼓聚將,各營將領匆匆披掛起來趕往中軍大帳。 M不過兩柱香的功夫,他們又急急返回各自的營地,隨即就是整隊集合,軍營中一陣騷亂。

    葛福順回到自己的中軍大帳,馬上吩咐全體官兵集合,隨即放下帳簾,對楊帆等人道:“韋濯突然傳令,集合飛騎左衛全部人馬,立即趕赴橫街。”

    楊帆等人頓時一呆,這種舉動就算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是極其罕見的行為,何況此時正是半夜,帶兵入城,進駐宮城,這是要干什么?

    “莫非韋氏要發動兵變?”

    這個念頭剛剛襲上心頭,就被楊帆斷然否定:不可能!韋氏家族現在雖然如日中天,卻如空中樓閣一般沒有基礎,這一切風光都依賴于李顯。

    韋家現在非常需要李顯這塊招牌,以培養心腹壯大根基,絕不可能貿然發難,與天下為敵。就算韋后本人利令智昏,妄想一步登天,整個韋氏集團也不會同意。

    即便韋后或韋氏集團同李顯產生了矛盾,或者急于把他一腳踢開,最妥當的辦法也是幽禁李顯,挾天子以令諸侯,靜待水到渠成時再登極稱帝。

    韋后不是一直在學武則天嗎,武則天當初就是這么干的,她把當皇帝的兒子李旦足足幽禁了八年,一切準備停當,這才讓有名無實的皇帝李旦禪位。

    可如今韋氏調兵入城,如果不是意圖逼宮篡位自立,那么他們想干什么呢?楊帆感到難以理解。

    葛福順道:“韋濯持有長安兵馬大總管韋溫的調令虎符,確鑿無誤,現在各營兵馬都在調動中,你們幾人此時離開恐怕不太容易了,不如先隨末將一起進城,再伺機離開。”

    楊帆等人來時,為了掩人耳目。穿的就是禁軍士卒的衣服,倒是無需再行更換。葛福順說罷,看了馬橋一眼,擔心地道:“馬將軍,你部恐也在調動之中。你不能及時趕回。這該怎么辦?”

    馬橋答道:“這倒無妨,近幾日我是告了假的,本就不在軍中。”

    楊帆略一思忖。果斷地道:“如此,你我就扮做葛將軍的親兵,一同進城,見機行事!”

    ……

    長安城中,一隊隊持戈兵士匆匆來去,殺氣騰騰。

    飛騎、萬騎、千牛衛等各路禁軍各于宮城一處宮門外屯扎,楊帆一路行來稍稍估摸了一下,此刻守在宮城周圍的兵力至少得有四萬人,不由暗暗心驚。

    韋濯持著兵馬大總管韋溫的調令虎符。一路不斷有禁軍攔路盤問,驗明調令虎符方才放行。

    待他們趕到太極宮正門承天門前的橫街上時,韋濯高聲下令:“全軍就地駐扎,沒有韋大總管手諭,禁止任何人出入,違者格殺勿論!”

    數千訓練有素的精銳禁軍立即行動起來。長街上不聞絲毫喧嘩聲,可是急促的腳步聲、甲胄的鏗鏘聲、刀盾兵器的碰撞聲,卻匯聚成一股軍營特有的森嚴氣氛。

    他們背倚承天門,面朝朱雀大街,剛剛擺好一座心月陣。便有一輛輕車急馳而來,輕車周圍有數十名甲士簇擁著,那種華美精致的明光鎧可不是每個禁軍將士都能擁有的,除了少數禁軍將領,只有大內武士才有。

    饒是如此,韋濯還是親自帶人上前阻攔、盤問,其中一名騎士向他遞過韋溫的手令,韋濯在火把下驗過無誤后,又與那騎士低語幾句,便回首喝道:“打開宮門!”

    沉重高大的宮門轟然打開,韋濯又命令道:“卸去門檻!”

    宮門的門檻既長又高,寬達數丈、高有兩尺、木質堅硬結實、外邊還包了一層銅皮,沉重之極,二十多名魁梧的飛騎士卒聯手才將那門檻卸下,輕車得以長驅直入。

    楊帆站在承天門外大街靠近中書省墻角的偏僻處,望著那輛神秘的輕車,自言自語地道:“奇怪!車中是誰,竟然可以驅車直入宮門。”

    王毛仲四下逡巡著,悄悄靠近楊帆,低聲道:“大將軍,似乎……出大事了。”

    王毛仲的聲音有些緊張,聽起來有些嘶啞的感覺,同寡言少語卻堅毅剛強的李宜德相比,自幼在相王府為奴的王毛仲固然忠心耿耿,膽氣卻嫌不足。

    楊帆笑了笑,答道:“你不必擔心,宮城四周各路兵馬秩序井然,現在持著韋大總管手令的人還可以自由出入宮廷,可見并未發生什么叛亂,只是在防范著什么。

    葛將軍這一路兵馬守在外側,很方便咱們離開,如果想走,咱們現在就能走,只是既然適逢其會了,何妨弄個明白呢。”

    王毛仲訕訕一笑,低聲道:“小人這條賤命不算什么,只恐壞了郡王大事,這等情形,小人確是有些不知所措,一切但憑大將軍吩咐便是。”

    ※※※※※※※※※※※※※※※※※※※

    甘露殿中,韋后靜靜地坐在李顯曾經坐著的御椅上,容顏就像一整塊白玉雕成似的,既沒有血色,也沒有表情,她的眸子在燈光輝映下閃耀的光都是沒有生命的。

    甘露殿是皇帝的寢宮,她不敢回到立政殿去。立政殿是皇后的寢宮,長孫皇后曾經居住在那里,王皇后曾經居住在那里,武則天也曾經居住在那里。

    長孫皇后是一代賢后,英年早逝;王皇后被廢后打入冷宮,最后被武則天殘忍地折磨至死;而武則天本人,則由皇后變成了皇帝,又從皇帝變回了皇后,最后凄涼地死去。

    在韋后之前的每一任皇后,一生命運都是精彩紛呈的,不管成功或失敗,但是……還沒有哪一任皇帝是死在皇后寢宮的,韋后不敢留在那里,她害怕看到那雙死不瞑目的眼睛。

    “娘娘,娘娘……”

    一個女官戰戰兢兢地喚了幾聲,顫抖的聲音不斷提高,韋后表面上冷靜到了極點,內里卻是心亂如麻,直到那女官喚了第五聲才怵然驚醒:“什么?”

    “娘娘,上官昭容到了。”

    韋后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急道:“快!快請她進來!”

    片刻之后,上官婉兒快步走進大殿。

    她從家里被匆匆接出,一直來到甘露殿前才停下車馬,一路上門窗緊閉,她既不知道傳她進宮的原因,也看不到外界的情形,只從一處處喝問口令、繳驗兵符的聲音中,感覺是出了大事。

    她經歷過天堂、明堂兩座舉世無雙的恢宏宮殿被一把火焚為灰燼的事,她經歷過神龍政變,也經歷過太子謀反,可她從未遇到過如此詭異的局面。

    上官婉兒還以為是皇帝李顯連夜召見,可是當她急急走上大殿時,卻駭然看到韋后焦灼中透著驚喜的容顏,上官婉兒登時芳心一沉,隱隱產生一種不祥的感覺。

    “婉兒見過皇后娘娘。不知娘娘深夜召見,所為何故。”

    上官婉兒剛剛說罷,韋后便沖上來,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婉兒只覺韋后的雙手冰涼,沒有一絲溫度,韋后顫抖的聲音道:“婉兒,陛下……駕崩了!”

    ※※※※※※※※※※※※※※※※※※※

    在婉兒驚駭欲絕的目光中,韋后向她匆匆解釋了皇帝駕崩的經過:皇帝今夜宿于皇后宮中,宿疾突發,不治而亡。說起來,如果沒有她偷歡于楊均的刺激,基本倒也算是實情。

    但重點并不在此,李顯不是一戶尋常人家的丈夫、父親,而是大唐帝國的皇帝,他死了,最最重要的事就是如何善后:誰來做新皇帝。

    婉兒迅速冷靜下來,則天大帝那么大的變故她都經歷過了,這個懼內天子、懦弱皇帝,在她心中的位置著實不高,也就無法在她心中激起更大的波瀾。

    她冷靜地對韋后道:“娘娘打算怎么做該?”

    韋后緊張地扼著手腕,在殿上徐徐行走:“你還沒來時,哀家就在思量這件事。為恐消息泄露,激起什么莫測的變化,哀家已發北門禁軍五萬,護住了整座宮城,嚴禁出入,以策安全。”

    婉兒輕輕頷首道:“娘娘此舉甚是妥當。”

    韋后雖然出身大家閨秀,可是大家閨秀學習的是琴棋書畫、詩詞歌賦,而不是國家大政典章制度。她成為皇后之后,對這些方面倒是有所了解,可比起婉兒依舊望塵莫及。

    別的不說,如果離了婉兒,讓她獨自擬出一道合乎李顯風格,足以令天下人相信的遺詔,她就辦不到,更遑論其他更加復雜的政務了,是以聽到婉兒認可,韋后慌亂的心思登時一寬。

    韋后又道:“哀家以為,接下來最緊要的只有一件事:就是天子之位由誰來繼承。皇帝暴卒,生前不曾立下太子,照規矩就得由哀家與群臣共同商議了。

    可國不可一日無君,譙王遠在嶺南,最快也得一個月才回得來。況且他資質平庸,何堪大任,哀家以為,唯有立重福為太子以繼大寶了。”

    婉兒目光一閃,直截了當地問到了最關鍵的一點:“皇四子年幼,若立皇四子為帝的話,誰人輔政呢。”

    韋后深深地吸了口氣,挺起胸膛道:“哀家是重福的母親,是當今皇后,不!哀家馬上就要變成皇太后了,自然是由哀家來攝政。”

    婉兒問的是“輔政”,韋后回的是“攝政”,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婉兒看著韋后隱隱透著緊張、興奮的神情,似乎看到了當年的那個武媚娘。她們也許有著太多的不同,但至少在這一刻,她們臉上的神情異乎尋常的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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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3章 遺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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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韋后見上官婉兒定定地看著她,不禁問道:“有何不妥嗎?”

    “娘娘,這樣不可行!”

    幾乎是一剎那的功夫,在女帝武則天身邊磨煉了近三十年的上官婉兒就想通了其中的利害,用斷然的語氣否決了韋氏的決定。 m

    立儲君這一點根本無可爭議,貶謫到嶺南的譙王李重福也好,尚未成年的皇四子李重茂也好,兩人都是庶子,而且連庶長子都不是,如今朝堂上又是韋黨一手庶天,即便不按照韋后的決定辦,廷議的結果也一定符合韋后的意思,也就是說,新的皇帝一定是李重茂。

    關鍵之所在是確立儲君后的安排,儲君只是個過渡,第二天就得登基,新皇尚未成年,登基之后需要有人輔國、有人預政,韋后把這個權利攬到了手中,李唐宗室卻被排除在外了。

    這樣一來,這道先皇李顯的“遺詔”將從法理上確認韋后專權的合法性,盡管相王一黨依舊可以發動政變奪回權力,可他們無論怎么做,都將失去大義名份。

    不要小看大義名份,一個國家不能不**理,不能不講大義名份,尤其是一個以儒教思想為國家主流價值觀的國度,不合禮教法理,將會為你帶來無法想象的困難。

    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想法設法地干涉史官,編造出太子李建成試圖殺掉他的諸多證據為自己漂白。

    政變成功后,他不肯立即登基,而是以太子身份和被他幽禁的老子假惺惺地演了幾個月父慈子孝的好戲,就是由于這個原因,他需要大義名份。

    即便是雄才大略的一代英主,也不敢在這一點上讓自己留下遭人詬病的污點,何況是李顯,神龍政變后李顯不惜給予武則天那么高的待遇,甚至讓她保留皇帝稱號。只求得到她的一張禪位詔書,原因依舊在此。

    李顯當時已大權在握,而且他本就是李唐的太子,曾經也做過皇帝,就算武則天不肯頒布禪位詔書。他就無法登基嗎?可他依舊希望“名正言順。”

    婉兒如果幫韋后炮制出這樣一道詔書。將為相王一派奪回政權制造一道巨大的障礙,即便政變成功,李旦也要為了證明自己的合法性而大費周章。

    而上官婉兒也將因此被打上韋黨的烙印。即便別人知道她是迫不得已,也不會因此原諒她。政治不會看你有沒有苦衷,你做了什么,給你的定性就只能是什么。

    婉兒當然不肯寫下這樣一張對她來說形同“投名狀”的傳位詔書,她定了定神,努力保持著平靜,不讓韋后看出她的神情有所異樣。

    婉兒扮出一副為了韋后殫精竭慮的模樣,輕輕顰著眉心,沉吟地道:“娘娘。如今唯有立皇四子重茂為儲君了,婉兒對此并無意見。不過娘娘攝政嘛……”

    韋后的目光陡然一厲,沉聲道:“怎么?”

    婉兒好像沒有看到韋后威脅的目光,坦然答道:“婉兒以為,此舉不妥!皇四子雖未成年,卻也不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少年。他今年已經十五歲,再有三年就可以親政。

    皇四子如今這個年齡,已經足以對一些國家大事做出清楚的判斷,所以依照規矩,有大臣輔政即可。娘娘若以皇太后的身份攝政,恐會引起天下人猜忌。”

    韋后拂然道:“這江山是我們家的,皇帝大行,身為皇后,哀家有責任替他看好家業。就算普天下人都猜忌哀家又能如何,儲君年幼,一旦出了什么變故,哀家于九泉之下有何臉面去見先帝。”

    婉兒柔聲道:“娘娘所慮甚是,婉兒并非沒有考慮到這一點。不過,先帝是暴卒,自古以來,但凡君主暴卒,總有好事者傳出諸多謠言。

    如果皇后執意懾政,可以預料,民間一定有對皇后不利的傳言了。如果我們既能讓娘娘掌理國政,又叫天下人無話可說,豈不兩全齊美?”

    韋后轉怒為喜道:“哀家知道,你一定有辦法的。快說。”

    婉兒道:“娘娘,你看這樣如何,婉兒為先帝擬一道遺詔,立皇四子重茂為天子,娘娘您則臨朝聽政……”

    韋后一聽剛要發作,婉兒已搶著道:“娘娘,雖說是聽政,可天子年少,兼且至孝。朝中又有宗楚客、崔湜、鄭愔、韋溫、韋安石、韋巨源等各位宰相,對娘娘忠心耿耿,這個家不還是娘娘您說了算嗎?娘娘您只是不要攝政這個名頭,天下間誰也無法非議娘娘專權,同時又能達成娘娘為先帝看守家園的初衷,何樂而不為呢?”

    韋后可沒有婉兒那般精明的政治頭腦,在她想來,只要實權在握,是否名正言順就無所謂了,一個是虛名而已,為了一個虛名而置自己于不利的輿論風潮,殊為不智。

    想到這里,韋后點點頭,卻沒有說話。婉兒一直在悄然觀察著她的神色,見此情景心中暗喜,趁熱打鐵地又道:“婉兒以為,遺詔上還應提及由相王輔政。”

    韋后一聽這話,猶如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貓,頓時勃然變色,厲聲喝:“不行!絕不可以!上官婉兒,你是何居心,難道你有不軌之心嗎?”

    殿上就有武士侍立,韋后厲聲一喝,幾個武士立即把殺氣騰騰的眼睛看向婉兒,婉兒急道:“娘娘,就算讓相王輔政,今日之朝堂,難道還有他說話的余地嗎?”

    “那也不成!”

    韋后悻悻地道:“相王倚功自傲,與張柬之等人狼狽為奸,覬覦大位,如果不是先帝念及手足之情,早就治他的死罪了。如今好不容易才讓他交出兵權滾出朝堂,你要哀家再把他請回來?”

    婉兒懇切地道:“娘娘,婉兒建議把相王請回朝堂,以安國相王的身份輔政,不是為了相王,而是為了娘娘您吶。您想,武后稱帝,大肆屠戮李唐宗室、忠臣,掀起一場多大的腥風血雨?

    如今天子年少,朝中重臣皆為韋氏外戚,娘娘您又要垂簾預政,天下人會怎么想呢?他們是絕不會允許再出現第二個則天皇帝的,一旦有封疆大吏或者宗室子弟以此為借口謀反……”

    韋后在政治方面著實缺乏見識,她認真地想了一陣兒,覺得婉兒所言也有她的道理。韋氏一族崛起時日尚短,如果她表現的太急迫,恐怕會有人趁機作亂。

    當年徐敬業揚州起兵反武,那時候武則天還沒稱帝呢,她以皇后身份治理天下多年,又以皇太后身份迫使她那傀儡兒皇帝李旦下詔,這才平息了叛亂。

    如今這個時候,如果某位封疆大吏反了,只怕就不是那么好對付的了。若是讓相王做個有名無實的輔政王,先安天下之心,再挾幼帝以令諸侯,三年時間,足以把天下各地統兵大將換成韋氏黨人了吧?

    想到這里,韋后終于接納了婉兒的意見,緩緩說道:“那么……就這么辦吧,天色將明,百官就要上朝,你速速擬旨,不得延誤!”

    ※※※※※※※※※※※※※※※※※※※※※※※※

    清晨的第一縷曦光將長安城沐浴其中時,端門的鼓聲響起來,皇帝駕崩并沒有影響到鐘鼓司的正常運行。宗楚客騎著一匹駿馬,踏著這激昂的鼓聲,飛馳宮城,背襟已然被汗浸透。

    李顯是昨夜近三更時駕崩的,韋后第一件事就是命人持虎符調兵,叫韋溫調北門禁軍來保護宮城,第二件事就是叫人通知宗楚客、韋巨源兩位府邸離宮城最近的宰相趕去南衙。

    神龍政變時相王李旦怒闖南衙,接收兵權的事情韋后記憶猶新,此時自然不能重蹈覆轍,所以她馬上命令宗楚客和韋巨源先行控制南衙禁軍。

    宗楚客從睡夢中被人叫醒,一聽皇帝駕崩,也是大驚失色,趕緊爬起,裹了件袍子便跑出府門。等他趕到南衙時已經四更天了,好一番忙碌,直到天色微明這才安排妥當。

    在趕往南衙控制禁軍的路上,宗楚客就想好了幾條善后之策,遣人飛騎入宮稟與韋后,韋后對上官婉兒所說的善后事宜,基本上就是宗楚客的條陳。

    可宗禁客還是放心不下宮里,這邊剛一安排妥當,他就立即趕往宮城,緊趕慢趕的,等他趕到宮城時,已然午門大開,文武百官正魚貫入宮,踏著朝陽走上金水橋。

    昨夜之事,文武百官們一無所知,直到今晨趕到宮城,他們才駭然發現宮城大軍云集,戒備森嚴。等午門大開,宮里更是五步一崗,十步一哨,飛騎萬騎,殺氣騰騰。

    這些官兒們頓時膽戰心驚,不曉得朝中又出了什么大事。自從神龍政變以來,政局動蕩不安,他們還真不知道一會兒上了金殿,會不會發現皇帝又換了人。

    宗楚客本想趕到皇宮后先去面見韋后,問問善后事宜是否處理妥當。可是等他提著袍袂一路狂奔進了太極門,卻見文武百官正走進太極殿,無奈之下,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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