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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9章 機鋒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李持盈正合什受箓,沒有看到楊帆,可金仙公主卻看到了。 M

    金仙公主已經出家,法號無上道,和李持盈是同一個師傅。兩人既是親姐妹,如今也是師姐妹了。今日金仙是陪師傅崇玄真人為妹妹授箓的,眼見楊帆出現,金仙公主很是驚訝,悄聲對李持盈道:“十娘,楊帆怎么來了。”

    “他來了么?”

    李持盈心中一喜,對金仙公主道:“是我邀請他來的。”說著便向臺下急急望去,只一眼便看見楊帆正站在那里,玉真臉上登時露出欣慰的笑容,楊帆微微一笑,向她頷首致意。

    金仙公主輕輕搖了搖頭,低聲埋怨道:“你這妮子真是不懂事,這一回你可替楊大將軍招惹禍事了。”

    李持盈訝然道:“怎么了?”

    金仙公主道:“你我先后出家,拒不和親,把皇帝的臉面掃得一干二凈,你看今日除了太平姑姑還有哪個皇親國戚肯來觀禮的,誰不怕得罪皇帝呀。你偏把楊大將軍請來,皇帝知道了,會不怨恨他么?”

    “啊!糟糕!”

    玉真公主雖然聰穎,終究還是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對于這種事情如何能夠明白,此時她才知道自己對楊帆的邀請于楊帆而言是一種多么大的政治風險,他將因此得罪這天下間最有權勢的人:皇帝!

    可是,他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真的來了。

    想到這里,李持盈心懷激蕩,悄悄再瞟一眼楊帆,不知怎么,李持盈突然有種想哭的感覺。

    延嘉殿上,李顯已經氣不起來了,金仙出家了,玉真也出家了。相王只剩下一個小女兒霍國,看相王這意思,如果自己再逼迫下去,霍國很可能也要出家,那時天下人會如何看待朕?

    李顯可以預料。只要他敢再指定由霍國和親。霍國一定會馬上效仿她的兩個姐姐出家入道,而從眼下的情況來看,李旦作為父親對此并不反對。而且很可能這一切就是他在搗鬼,想到這里,李顯有種深深的挫敗感。雖然他做了皇帝,可終究不能為所欲為啊。

    韋后冷靜地道:“這件事不能再繼續這樣下去了,還是另指一個宗室女吧。”

    李顯咬著牙根,絲絲地吸著冷氣道:“我不甘心……”

    韋后道:“夫君,事情明擺著,這一次相王是鐵了心要反抗你了,你如果再指定霍國。也不過是再多受一次羞辱,于事何益?而且還會激起天下人的唾罵。”

    見李顯依舊心有不甘的樣子,韋后輕輕嘆了口氣,道:“不甘心現在也得忍著,如今你知道你這個兄弟對你并不是那么恭順了吧?咱們要整治他,機會多的很。卻不是現在。”

    李顯心臟不太好,這一番氣怒嘴唇都紫了,胸口更是憋悶的厲害,他撫著胸口呼呼地喘了幾口大氣,這才稍稍緩和過來。無可奈何地道:“罷了,就依娘子,那你看看,有哪個宗室女合適,就封為公主嫁去吐蕃,早早了結這件事吧。”

    剛說到這兒,一個小內侍走進來,對李顯和韋后道: “圣人,娘娘,安樂公主殿下和駙馬求見。”

    韋后道:“叫他們進來。”

    片刻功夫,安樂公主和武延秀自外面走進來,一見李顯和韋后,安樂公主便笑嘻嘻地打招呼道:“阿爹,阿娘。”

    眼見李顯神色不愉,安樂公主吐了吐舌頭,挽住韋后的胳膊,小聲道:“娘,阿爹好像不太高興呀,誰惹著他了?”

    武延秀向李顯和韋后行了個禮,規規矩矩地站在一邊。

    韋后哼了一聲道:“還不是因為相王府十娘要出家的事兒,這件事啊,讓你爹爹大失顏面,他能高興的起來才怪呢。”

    安樂公主一聽,憤憤地道:“這件事,相王真的是有些得寸進尺了,也就是爹爹仁厚,才會這般讓著他,不過相王如此目無君上,這件事誰不看在眼里?此次十娘出家,皇親國戚里頭除了太平姑姑就沒一個來觀禮的,這就是公道人心,爹爹啊,你就別生氣了。”

    韋后睨了李顯一眼,道:“太平觀禮再自然不過,人家太平和相王是兄妹,和你爹爹也是兄妹,可人家那對兄妹可比你爹這對兄妹感情好多了。”

    安樂眼珠一轉,突然道:“對了,女兒剛才來的時候,還看到輔國大將軍楊帆也為十娘觀禮去了,嘻嘻,滿朝文武里邊,就他這么一個吧?這位大將軍還真不把阿爹這個皇帝放在眼里呢。”

    李顯一聽,登時臉現怒色,沉聲問道:“楊帆當真去觀禮了?”

    安樂眨眨眼睛,道:“是呀,女兒親眼所見,還能有假。”

    自從上次長街相遇,再次受到楊帆的冷落之后,安樂一直以來積壓在心頭的羞辱和怒火終于爆發了,她知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不可能讓楊帆臣服于她的石榴裙下了,幻想破滅之后,安樂尤其的痛恨楊帆,如今終于抓到了楊帆的把柄,自然要趁機中傷。

    肅立于旁的武延秀突然微笑道:“輔國大將軍敢這么做,自然是有所憑恃的。且不說神龍政變以及太子謀反時,輔國大將軍相繼立下大功,輕易動他不大。就說這萬騎吧,當年不過是區區一個百騎,是在楊大將軍手中變成千騎、萬騎的,大將軍如今雖然不在軍中了,可大將軍一手打造的這支鐵軍依舊對大將軍景仰不已呢。”

    李顯聽到這里,臉色更加陰沉,一抹殺機悄然萌生出來。

    ※※※※※※※※※※※※※※※※※※※※※※※※※

    法壇上,李持盈受八箓三洞紫文靈書,佩五老真印,杖八威神策,這都是當時道家最為神奇上乘的秘法,按照道家的說法,公主得崇玄真人傳道,三位得道真人證法,受此靈寶,頃刻間就連升四級仙階。算是得道的女修了。

    授箓佩符已畢,李持盈披上八寶道袍,隨在師傅與師姐身后走下法壇,經過楊帆身邊時,李持盈突然站住腳步。向他鄭重地稽首一禮。楊帆一見趕緊還禮,李持盈向他調皮地一笑,又看了父親、兄長、姐妹們一眼。這才隨崇玄道人走向牛車。

    因為她的出家,宗正寺又緊急騰出一座道觀,改名為玉真觀,算是她的修行之地了。

    楊帆看著玉真天真爛漫的笑臉,心中忽然有些酸楚,這個十六歲的小姑娘,大概還不甚明白出家修行意味著什么吧,從此后,青春歲月將葬于道觀之中。眼看那青絲,絲絲成雪……

    楊帆喟然一嘆,意興闌珊地轉身向相王和太平公主行了一禮,便大步離去。相王對楊帆今日出現在觀禮臺上感到非常的意外,同時也非常的感動,一見楊帆行禮。忙也鄭重地還了一禮。太平公主對相王低語幾句,疾步向楊帆追去。

    “二郎!”

    楊帆聽到呼喚聲,馬上停下腳步,候太平公主趕到身邊,這才并肩向外走去。

    太平公主道:“二郎今日怎會來參加十娘的入道禮?”

    楊帆道:“我前幾日在府中。偶見墻外樹上有繩索飄蕩,還以為有人想不開要自盡,急忙躍過去搶救,卻不想是玉真公主在她兄長府上蕩秋千。一場誤會,我要離開時,玉真公主忽然言及她出家在即,邀我觀禮,我就來了。”

    太平公主嗔道:“一個女娃兒不知輕重,你也不知輕重?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出現在這兒對皇帝來說意味著什么?”

    楊帆淡淡地道:“當然知道,不就是失去圣心么?其實,在我極力撇清太子之死的時候,就已經失去圣心了,如今我已賦閑在家,陛下還能怎么樣,殺了我不成?”

    太平公主吃驚地看著他,變色道:“二郎,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楊帆站住腳步,回身凝視著她,道:“當然,你看我像是喝酒了么?”

    太平公主急急向左右一看,走近楊帆,低聲道:“二郎,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楊帆舉首望向天空,天空灰蒙蒙的,正是陰天,因為烏云的遮蔽,太陽只露出一個淡淡的輪廓,完全失去了光照大地的威力。楊帆沉默少頃,低聲道:“你說,被烏云遮住的這輪太陽,如果它再出現時,會不會還是原來那輪太陽?”

    太平公主道:“當然是。”

    楊帆微笑道:“是么?那么你說,白馬是馬嗎?”

    太平愕然,楊帆哈哈一笑,大步離去。

    太平公主望著楊帆遠去的背影,忽然想到了什么,不禁倏然色變。

    ※※※※※※※※※※※※※※※※※※※※※※※※※※

    安樂公主和武延秀在皇帝面前給楊帆上完了眼藥,便糾纏著李顯要去內庫尋寶。原來前兩天韋后的寵臣宗楚客大宴賓朋,將他精心收藏的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二人的書法裝裱成十二扇屏,炫耀于眾。

    如此瑰寶,確是少見,令武延秀眼熱不已,回到公主府便對安樂說起此事,安樂最喜出風頭,想起大內瑰寶甚多,說不定會有力壓宗楚客一頭的寶貝,于是就和武延秀來到了宮中。

    李顯對這個寶貝女兒確是寵溺之極,實在捱不過她的央求,只好道:“罷了罷了,你便與駙馬去內庫里看看吧,有什么喜歡的只管拿去。”

    安樂大喜,道:“多謝爹爹,爹爹對裹兒最好啦。”

    李顯笑道:“你這丫頭,爹不疼你還疼哪個。”

    安樂目的達到,喜孜孜地向父親母親告辭,拉著武延秀興沖沖地闖去大內寶庫,她此去就為和宗楚客別一別苗頭,到了內庫只管在書畫寶物里挑選,只小半個時辰,就挑選出二十多幅王羲之、王獻之父子的真跡,其中最為寶貴的是那幅《蘭亭序》真跡。

    得了這樣的寶貝,自忖必能蓋過宗楚客的風頭,兩夫妻這才興高采烈地離開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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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1160章 坐籌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在相王府一連兩個女兒入道出家之后,皇帝李顯已經無法繼續壓迫相王了,再這么下去他依舊不能達到目的,只會讓自己原本不佳的聲望更降一階。m無奈之下,李顯只能把雍王李守禮的女兒李奴奴收為養女,加封號金城公主,讓她遠嫁吐蕃。

    李奴奴沒有膽量像金仙、玉真一樣出家,只能逆來順受。雍王李守禮也沒有膽子跟李顯叫板,于是十四歲的金城公主李奴奴,很快就由左衛大將軍楊矩護送入蕃,嫁給了六歲的吐蕃贊普。

    此事之后,皇帝李顯與相王李旦的關系真是降到了冰點,甚至連市井小民都知道了皇帝與相王交惡的事情。只是李旦現在兵權已經交了,每日連府門都不出,只在王府謹慎度日,他立過大功,如今沒有差錯,李顯也奈何不得他,一時倒是個相安無事的局面。

    楊帆自從成為輔國大將軍,除了大朝會的時候上朝露露臉,基本上就算淡出了朝堂,每日里陪伴妻妾子女,看起來倒是其樂融融。偶爾他還會陪著很是同情相王府兩位公主遭遇的小蠻一起去玉真觀走走。

    玉真觀就在隆慶坊,而且就建在隆慶池邊,本來這里叫三清觀,因為李持盈急著出家,來不及給她蓋座新的,所以就把這里匆匆收拾了一下,把幾個道士趕去別的道觀,換了塊牌匾,就成了李持盈的修行之所。

    說是修行,其實李持盈的生活與以前相比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區別。她依舊是錦衣玉食,仆從如云,只是每日多了個做功課的時間。飲食上,如果她不想吃齋,她身為主持,觀中眾女冠都是她帶來的宮娥,又有誰肯多事了。

    今日玉真公主設宴款待楊帆夫婦,叫人備下的宴席上就有酒有魚。只是她一個年輕女子,本就吃的清淡,倒是沒有太多葷腥之物。金仙公主此時也在玉真觀,這兩姐妹時常見面,說她們是修行。倒不如說她們是把這道觀當成了相王府的一處下莊別苑。在這里修身養性更合適。

    酒宴之后,金仙和玉真陪著小蠻這位二品誥命夫人去后院閑坐,烹茶論道去了。楊帆就帶著古二、任威漫步于竹林之中消食。此時已是深秋時節,竹葉開始泛黃,失去了修竹飄逸的味道,秋氣濃重。

    楊帆漫步一陣,對任威道:“孫龍、裴堯、鄭里等人可按我的吩咐趕去潞州(今山西)了?”

    任威道:“遵照宗主的吩咐,這幾人已分別趕到潞州,如今先行趕到的人正在潞州交結當地官府與權貴,置地買宅,開辟糧、布、鹽、馬等行當店鋪。”

    楊帆滿意地點了點頭。道:“這幾個人,身份可是極保密的?”

    任威道:“宗主放心,這些人要么是近幾年才被我顯宗吸納的,要么原本的身份就極隱秘,隱宗斷然不會察覺他們的真正身份。”

    楊帆微微一笑,道:“這就好。相王府第三子臨淄王李隆基。如今正在潞州任別駕,你可讓鄭里想辦法巴結他,此子心氣兒不小,是有心要在地方上干出一番大事業的,如果他知道鄭里要在潞州建一處大馬場。一定會全力支持。臨淄王喜歡什么就給他什么,財帛女子,有求必應,這是我們與潞州官方搭上線的最快辦法,只要鄭里能成功,我們在潞州就能立足了。”

    任威答應一聲,陪著楊帆走出一陣,有些不解地道:“宗主,屬下不明白,潞州并非商貿發達之地,咱們為何要花大力氣在潞州扎根呢?”

    楊帆道:“正因為潞州不是商貿發達之地,所以隱宗在潞州的勢力非常淺薄,而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否則的話,你以為我們能順利插手進去,輕易從隱宗手里搶過這么大的一塊地盤?”

    他睨了任威一眼,忽然笑道:“你可是覺得潞州對我們而言只是一塊雞肋?”

    任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楊帆收斂笑容,正色道:“你錯了,潞州對我們非常重要。這京畿道如今是都城所在,咱們要和隱宗斗個你死我活,決不能選這里,否則一旦被朝廷察覺,大家馬上一起完蛋。那么我們能選擇哪里呢?”

    楊帆伸出一只手,在空中隨意地點了點,道:“西邊是隴右,那是隱宗的根基之所,傾我顯宗全力,也休想拔掉它,要打敗隱宗,只能采取將它逐步削弱的辦法。東、南兩方,我們的實力較隱宗強大,只要一動手,很快就能把他們的勢力清除出去,對我們來說,最難啃的就是河北道這塊硬骨頭。”

    任威略有所悟,道:“屬下明白了,宗主是想把潞州控制在手中,從而把隴右道與河北道割裂開來。”

    楊帆頷首道:“不錯!河北道不但是隱宗極其重要的地盤,而且還聯系著隱宗與高麗、日本的貿易。我們什么時候能把潞州牢牢控制在手中,什么時候就是我們對河北道的隱宗勢力發動攻擊的時候,只要吃掉了河北道……”

    楊帆冷冷一笑,任威會意,馬上接口道:“那時我們顯宗就可以挾大勝之威,集北、東、西三面之兵,圍殲隴右,就算滅不了它,也可以把他們趕回隴右,讓他們龜縮不出,從此由我顯宗一統中原!”

    楊帆哈哈大笑起來,任威摩拳擦掌地道:“屬下明白了,屬下一定全力以赴,務必為宗主經營好潞州。”

    楊帆點頭道:“嗯!鄭里等人的使命能否完成至關重要,關于他們的身份算是一個絕密。以后有什么吩咐,我會直接下令給你,由你和他們聯系,萬萬不可假手他人,務必保證他們的身份不致引起隱宗的注意。”

    “是!”

    ……

    盧賓之看罷一張小紙條,輕輕一彈,把它投入火盆,紙條迅速化成了一團灰燼。盧賓之傲慢而得意地道:“顯隱二宗,終究還是要斗起來了啊。”

    丁躍用竹勺為他盛出一碗茶湯,輕輕推到他的面前,笑道:“公子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呢。”

    盧賓之莞爾一笑:“是啊,早就迫不及待了,不過……我也清楚。他們是不會這么快動手的,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啊,他們必會做出充分準備才會思量出手,而這。也就是我們的機會了。

    以顯隱二宗勢力之龐大。勢力之隱秘,就算是動用大軍剿殺,也是無從下手的。兩宗之間動用一些江湖人打打殺殺。更是不傷元氣。他們真正的戰場是不見血的,卻也是最傷根本的。那時他們的實力才會真正暴露出來。我們就可以坐山觀虎斗,等顯隱二宗斗個兩敗俱傷再出面收拾殘局,由我們接手,重組繼嗣堂。”

    丁躍興奮地道:“屬下明白,那……顯隱二宗秣馬厲兵的這段時間,咱們是不是不要介入,以免打草驚蛇?”

    盧賓之頷首道:“當然,不過……”

    盧賓之摸了摸下巴。沉吟地道:“在北方,若論底蘊,誰能比得過我們盧家,倒忙當然是不能幫的,可若是一點忙也不幫,似乎又沒盡到地主的本份。”

    他的笑容有些陰險。丁躍忍不住問道:“那公子打算……”

    盧賓之道:“讓咱們在潞州方面的人,盡可能地給楊帆的人提供些方便,幫他們早日在潞州立足!”

    丁躍會意地笑了起來:“屬下明白!”

    ※※※※※※※※※※※※※※※※※※※※※※※※※※※

    楊帆和小蠻在玉真觀做客至傍晚時分才告辭離開,夫妻倆從玉真觀里出來,驅車回到自己的府邸。可進府門,莫玄飛就在楊帆耳邊小聲稟報道:“阿郎,上官昭容到了。”

    楊帆點點頭,對小蠻交待了一聲,便徑往后花園里行去。后花園里有一座小樓,這是婉兒出宮后與楊帆幽會之處。鄭氏夫人雖對楊帆有些委曲了女兒不太滿意,可女兒一顆心都放在楊帆身上,她也只好聽之任之,把自己的宅子當成兩人的掩護了。

    楊帆到了后花園,漫步來到小樓前,一見楊帆到了,一個圓臉的可愛侍婢忙向他蹲身行了一禮,復又向向樓上一指,沖著楊帆調皮地一笑。這位主人隨和的很,內宅的這些侍婢都不怎么怕他。

    楊帆會意地一笑,舉步登樓。

    婉兒已經沐浴過了,換了一身輕軟的長袍,正懶洋洋地靠在被上看著書,聽見樓梯聲響,婉兒凝神一聽,馬上躡手躡腳地下了床榻,汲上軟底的鞋子,悄悄閃向屏風后面。

    可楊帆是何等身手,她的動作哪能瞞得過楊帆,她正貼著屏風等著楊帆出來嚇他一跳,卻不想楊帆忽然從屏風的另一邊閃過來,一把攬住了她的腰肢,倒把她嚇了一跳。

    楊帆哈哈大笑著倒在榻上,拉著她偎在自己身邊,看了眼枕邊的書,問道:“今兒怎么有空看書,沒把黛兒帶過來呢?”

    婉兒嘆了口氣,道:“那丫頭,漸漸大了,性子也野了,整天跟著她吉哥哥東跑西顛的,我要帶她過來陪陪她,她還挺不樂意的。以前還能給她講些故事,現在她也聽的膩了,真是氣人。”

    瞧她一臉幽怨的樣子,楊帆忍不住就笑,婉兒嗔怪地打了他一下,道:“你還笑,還不是你養的好女兒。沒良心的,你如今算是遠離廟堂,得其所哉了,可人家怎么辦?你也不想想辦法。”

    “別急,快了,我正在想辦法呢。”

    楊帆抱著她安撫一番,問道:“如今宮里情形如何?”

    婉兒嘆了口氣,道:“還能如何?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真是令人大失所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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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1章 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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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聽了婉兒的話,奇怪地道:“何謂君不君臣不臣,夫不夫妻不妻呢?”

    婉兒嘆息一聲,道:“想當初,咱們都盼著李氏重奪江山,天下能夠從此太平下來,如今再看,也難怪則天皇帝看不上太子,她這個兒子,還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昏聵的不成樣子。 m”

    “怎么?”

    “還問怎么,你說自他登基以來,都做過什么?如今對安樂公主更是寵溺的不成樣子,他總說當年被流放房州,半途生下安樂,連個襁褓都來不及準備,有些對不起女兒,現在做了皇帝,要對她加倍地好。

    宮中珍藏的二王真跡,任由安樂取走也就算了,就連官職也由著安樂拿去送人。那安樂與她的胞姐長寧公主斗富,府邸建得花團錦簇,難分高下,安樂就想把昆明池討要到手,以此勝過長寧一籌。

    昆明池也是能饋贈的么?偌大一個湖泊,不知多少百姓要依賴它生存,皇帝不肯,她就在城郊圈了一塊地方,強行驅走當地百姓,要挖一個比昆明池還大的湖,連名字都取好了,叫定昆池。

    可要建這么大的一個湖泊,這錢還不跟流水似的,安樂拿不出那么多錢,就賣官鬻爵,只要你付得起價錢,她就保你一個官做。收了錢,她就寫好一份圣旨,請皇帝朱批、加印,事先掩了上面的內容,只留出皇帝加印的空隙。皇帝居然都不問她寫的是什么,這等荒唐事,古往今來,你聽說過么?”

    楊帆聽著,心情莫名的壓抑起來。

    婉兒道:“這還不算,她還想當皇太女呢。”

    楊帆吃驚地瞪大眼睛,道:“上一次她想當皇太女,激起太子之變,她還敢要求當皇太女?”

    婉兒道:“不錯。當初我還以為那只是她的一句戲言,如今看來,她是當真的。”

    楊帆默然不語。

    婉兒道:“試問,哪個皇子敢向天子主動請求冊立自己為儲君?膽敢覬覦大寶的,下場不問可知。安樂身為女子。竟然提出這樣荒唐的要求。皇帝總該嚴詞訓誡一番了吧,你猜皇帝怎么說。”

    婉兒搖搖頭,苦笑一聲。道:“皇帝竟然說:‘你想當皇太女,等你母后做了女皇帝再說。’唉!則天皇帝險些把李氏一族殺個精光,這才多長時間,他就忘得一干二凈了,什么江山社稷,在咱們這位皇帝眼中,他不是皇帝,他只是李家的主人!”

    話說到這兒,兩個人都沉默起來。過了許久,楊帆才凝視著上官婉兒,道:“婉兒,在我徹底退出朝堂之前,我想在做一件事。”

    婉兒挑了挑眉,疑問地看著他。

    楊帆道:“錯是我鑄成的。我就該挽回它。而且,我離開了,雖然沒了兵權,至少還有榮華富貴,還有個嚇人的名頭:輔國大將軍。可是跟著我出生入死的那些兄弟。卻還在軍中,韋家兄弟掌管羽林軍后,正大肆排斥異己,假以時日,那班好兄弟恐怕都沒有好下場,所以……我想做一件事。”

    婉兒何等慧黠,而且她在皇帝身邊二十多年,聽到這兒,她已明白過來,不禁臉色一變,駭然道:“郎君,難道你想……”

    楊帆輕輕點了點頭。

    婉兒突然撲到他的懷中,嬌軀簌簌發抖,這件事給她的震撼顯然不輕。

    楊帆輕撫她的玉背,以開玩笑的口吻道:“不必擔心,做這種事,我又不是一回兩回了,熟能生巧啊……”

    二人都過于專注這個話題,那“夫不夫妻不妻”的事情卻是無意中略過了。

    ※※※※※※※※※※※※※※※※※※※※※※※

    自那日為玉真公主入道觀禮后,太平公主頻頻約會楊帆,楊帆那天在宮中的一席話真的把她嚇著了,但是對她,楊帆卻做不到對婉兒一樣的毫無保留。太平是個性格很堅強、很獨立的女人,而且她身上背負著太多的責任,這一點同婉兒大不相同。

    在婉兒心中,她的男人就是她的天,而太平心中,她自己才是她的太,天大地大,沒有什么可以束縛她的,無論是親情還是愛情。

    楊帆肯含蓄地透露一些意思給她,還是因為如果他真想有所行動,很可能還要與太平攜手合作,否則就連這點消息都不會透露給她。

    君不密喪其國,臣不密失其身。楊帆現在不是孤家寡人一個,他同樣有自己的責任需要擔當,豈能隨便張揚。不過,以太平公主的聰穎,已經從楊帆含蓄的表達中隱隱猜到了他要做什么,為此她一再約見楊帆,想要確定他的意思。

    楊帆自然不肯透露更多,他現在還在同他選定的人進行秘密的接觸,對方還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如果對方無意于此,他自然會取消打算,又何必過早地把秘密透露與太平知道。

    這天,太平公主又來到了楊家,不過這一次她可不是逼問楊帆那天一番隱晦的表述的本意,而是與他一同赴安樂公主府之宴。因為安樂公主府就在楊帆府邸的隔壁,所以她才先到了楊家。

    武崇訓雖然死了,但是安樂公主與武崇訓卻有一個兒子,這個孩子今天要過生日,本來一個小孩子的生日,根本不可能驚動滿朝公卿,哪怕他的母親是公主,可是如今這位安樂公主,儼然就是一個小天子,幾乎能當得了李顯大半個家,那自然就另當別論了。

    何況,李顯寵溺女兒,今日特意與皇后一同出宮來安樂公主府赴宴,特意下詔命三品以上文武大員暨皇親國戚全員參加,以致太平公主也不得不紆尊降貴,來為她這個侄孫賀生。

    太平在楊家小坐了片刻,吃了三碗清茶,正要與他步行前往安樂公主府,還沒走到大門口,門子莫玄飛忽然領著一個女道士進來,那女道士看年紀也就十六七歲模樣,明眸皓齒,姿容嫵媚。

    一見楊帆正舉步走來。莫玄飛趕緊上前,稟道:“阿郎,這位仙姑是玉真觀來的,說有要事求見阿郎。”

    “哦?”

    楊帆詫異地看了那小道姑一眼,似乎有些眼熟。卻叫不上名字來。

    楊帆幾次往玉真觀拜訪。那小道姑是認得他的,趕緊福身一禮,突又發覺不對。忙又紅著臉蛋兒向他打了個稽首禮,看的楊帆直想笑。

    小道姑一見楊帆翹起嘴角,神色更加忸怩,絞著手指,很不好意思地道:“貧道凝香,奉玉真觀主持無上真觀主所命,有請大將軍。”

    楊帆道:“哦!本將軍正要往安樂公主府赴宴,請小道長回復玉真觀主,就說楊某回頭便去拜訪。”

    凝香小道姑答應一聲。期期艾艾地又道:“可……可觀主說,事情非常緊急,請大將軍馬上過去一趟。”

    楊帆微微一蹙眉,心道:“持盈那小丫頭片子,能有什么緊要事了。”便道:“知道了,楊某乃奉詔往安樂公主府赴宴。不能耽擱,宴后楊某便去玉真觀。”

    凝香小道姑不敢再說,只好唯唯地答應一聲,又偷偷瞟一眼太平公主,慌慌張張地離去。

    楊帆感覺旁邊有些安靜。扭頭一看,太平公主正用一種怪異的眼神看著他,不禁問道:“怎么?”

    太平公主慢慢走上兩步,猶豫了一下,問道:“二郎,你……你……”

    “嗯?”

    “你跟持盈,是什么關系?”

    “嗯?”

    楊帆把眉頭一挑,凝視著太平,眸中漸漸生起一抹笑意:“你以為我和她是什么關系?”

    太平的臉開始紅,她恨恨地跺了跺腳,道:“你明白我的意思。”

    楊帆嘆道:“別胡思亂想了,我跟那黃毛丫頭,能有什么關系?”

    太平公主一邊跟著他往邊走,一邊覷著他的神情,見他神色坦然,不像作偽,這才稍稍放心,她是楊帆的女人,如果她的侄女也和楊帆有點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那可真是羞煞人了。

    楊帆如今否認,瞧來倒真是沒有什么關系的樣子,可這只是楊帆一面的說法,持盈那邊呢?她對楊帆有沒有別樣心思?持盈正是少女懷春的年齡,而楊帆無疑是個很討女孩子喜歡的男人,尤其是他年過三旬,有了成熟氣質之后,那種英俊迷人的魅力,更不是一個懷春少女可以抵擋的。

    太平公主思來想去,神志恍惚,到了安樂公主府門前,還沒醒過神兒來。

    ……

    玉真公主在靜室中徘徊往返,心急如焚。

    門扉忽然叩響,玉真公主急急止步,向房外喊道:“可是凝香,快進來!”

    障子門一拉,小道姑凝香從外邊進來,對玉真公主道:“弟子凝香,見過觀主。”

    玉真公主往她身后一看,急道:“大將軍呢?沒在家?”

    凝香道:“大將軍在,可是……大將軍正要赴安樂公主之宴,奴婢……啊不,弟子不曾請到。”

    玉真公主大急,頓足道:“我不是說無論如何也要把人給我請回來嗎?”

    凝香訕訕地道:“可……可太平公主就在大將軍身邊,奴婢……呃,弟子一見就怕,不敢放肆。”

    玉真公主聽了心中更加焦灼,卻也無法責怪于她。

    玉真剛剛得到一個與楊帆有關的消息,急于通知楊帆。可她身邊這二十多個小道姑都是宮里頭賜的,雖說以她的身份,照理說不會引起皇帝的重視,不至于在她身邊安插眼線,可她還是不敢冒險,怎敢把這件事說給傳話的人聽。如今看來,只有親自跑一趟了。

    想到這里,玉真公主柳眉一剔,沉聲道:“馬上備車,我要去安樂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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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2章 慶壽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大唐自開國以來,或許權力最集中的時候就是李旦為帝的這個時候了,朝里沒有這個派那個黨的系,所有的派系全都蜇伏了,現在朝堂上只有一派:韋黨。 M

    政事堂里,有韋溫、韋安石、韋巨源三個韋家人當宰相,宰相不但掌握著政權,而且還轄制著南衙禁軍。同時,又有韋捷、韋濯、韋播、韋璿、和皇后的外甥高崇、駙馬武延秀六人控制北衙,文官武將,盡集于韋氏一門矣。

    除了韋氏的直系族人,還有宗楚客、紀處訥。周利用、冉祖雍,李悛,宋之遜,姚紹之、宗晉卿等一眾黨羽阿附韋氏,而這些人則控制著御史臺和朝廷六部,所有機樞緊要的衙門,全在他們的掌握之中。

    放眼朝堂,袞袞諸公皆韋氏也!武則天時,都不曾讓武氏一族一家獨大過,武則天始終堅持平衡之道,不管她打倒了多少人,總是要同時樹立起一股新的勢力,以確保各方勢力的均衡,可李顯則反其道而行之,主動幫著韋氏鏟除了所有的競爭對手。

    如今這種情況下,安樂公主的兒子要過生日,誰敢不來?沒看到連相王和太平公主都不得不出面為他們這個侄孫來慶生了嗎?

    各種名貴的禮物因為來不及運走,堆滿了儀門兩側,府里出出入入的盡是衣著朱紫的當朝重臣,若是不著緋衣的官兒,連進去喝口水的資格都沒有,能把禮物摞下就是給了你天大的面子,歡天喜地的走人便是。

    安樂公主的兒子今年剛剛五歲,五歲的小壽星被李顯抱在懷里,很是不耐煩地扭著身子,他可不喜歡跟這么多大人混在一起,可是被安樂瞪了兩眼后他就老實了。對這個一向懶得照顧他的親生母親,這個小壽星一向只有畏懼。

    楊帆刻意地想挑個角落的位置坐著,結果卻被人發現。把他推到了前面,雖說今日出現在安樂公主府的都是權重一方的大人物,不過正二品的大員卻也不多見。楊帆不但是正二品,而且實際上已經沒有實權,所以眾人非常尊敬地把他和那些已經致仕榮休的老家伙安排在了一起。

    放眼望去。前后左右都是白發蒼蒼的前宰相、前尚書。楊帆坐于其中,當填 鶴立雞群。他當然清楚這是安樂公主刻意的安排,他已經看到了安樂公主得意的目光。而且這里是安樂公主府,席位安排一事,怎么可能不問安樂的意見。

    不過,楊帆倒沒有羞辱的感覺,他和這些前高官們不熟,坐在他們中間,正好省了騷擾,只管平心靜氣地喝自己的酒,吃自己的菜。大有既來之,且安之的意思。

    眼見安樂公主刻意羞辱楊帆,太平公主起初還頗為擔心,怕楊帆按捺不住當場翻臉,見他安之若素,這才放心。

    韋后坐在上首。把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當成禮物送給了小壽星,小壽星對這顆圓溜溜的寶珠很有興趣,喜孜孜地接過來,用兩只小手捧著把玩。韋后對李顯笑道:“今兒是你外孫的生日,你這外祖父不該送他一份禮物嗎?”

    李顯笑道:“你有寶珠為禮。我自然也有禮物給他。”

    李顯對侍候在身邊的一個小太監低聲吩咐了幾句,那小太監便走了出去,不一會兒牽了一匹馬進來,廳中眾賓客一見,不由嘖嘖稱奇:這匹馬高度只有半米,精致矮小之極,就算是放在狗窩里,都不見得比大狗強壯,可它實實在在是一匹馬。

    小壽星一見這匹馬,頓時兩眼放光,扭著麻花從李顯懷里滑出去,跑到那匹馬兒面前,興奮地伸出手去。這小矮馬性情極其溫順,那宦官也不怕它會踢傷了孩子,笑嘻嘻地看著小壽星撫摸馬鬃。

    李顯撫須笑道:“孫兒,你可喜歡這馬么?”

    小壽星笑逐顏開,連連點頭,道:“喜歡!喜歡!外祖真好。”

    李顯呵呵大笑,韋后卻把嘴一撇,道:“不過是一匹漢宮矮馬罷了,你可是富擁天下的皇帝,給咱外孫慶生,就只送一匹寵物馬,未免小氣了些。”

    李顯道:“噯!小孩子嘛,過個生日就圖個熱鬧,金珠玉器那類東西,你當他會喜歡嗎?這可是朕為外孫精心挑選的禮物啊。”

    安樂公主拉著李顯的胳膊撒嬌道:“爹爹,人家也覺得,堂堂天子,只送一匹矮馬作為生日禮物未免小氣了些,我兒現在年幼,還分不出好歹,等他長大些,可不免要埋怨你這外祖父了。”

    李顯無奈道:“好好好,你這丫頭,你說,爹爹要賞賜些什么你才滿意呢?”

    安樂公主眼珠一轉,拍手道:“那爹爹就封他個官兒好啦。”

    “這個……”

    李顯捋著胡須想了想,沉吟道:“那……封個什么官兒好呢。”

    安樂笑嘻嘻地道:“爹爹是當今皇帝,要封什么官兒,還不是爹爹您說了算。”

    李顯覺得外孫才五歲,驟然封個高官恐怕不太合適,可是官兒封的太小了,看這樣子女兒又一定不滿意,正斟酌間,韋后不耐煩地道:“這有什么好想的,就任命我那外孫為太常卿,加金紫光祿大夫、左衛將軍,封鎬國公,實封食邑五百戶好了。”

    李顯一聽大吃一驚,趕緊道:“使不得,這……未免太草率了些,且待朕回宮去細細思量過后再做計較。”

    韋后冷冷地道:“這有什么好計較的,陛下在房州時不是說過,將來妾身不管做什么,陛下都不干涉么?”

    李顯頓時語塞,安樂公主趕緊向武延秀遞了個眼神兒,二人拉過小壽星,一齊向李顯施禮道:“多謝父皇封賞!”

    李顯張了張嘴,終是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平身罷。”

    這一幕,在場官員無不看在眼里,韋氏一派的官員見皇帝在皇后面前毫無威信,不免沾沾自喜,相王、太平和其他官員卻是暗自神傷。楊帆端著杯,冷眼看著廳中情景,心中暗道:“如今這皇帝,分明是韋后啊……”

    楊帆一仰脖子,一杯酒便灌下肚去。

    李顯被韋后當眾拂逆,很是沒有臉面,他悶悶不樂地坐了一會兒,便推說身子倦了要擺駕回宮。皇帝前來為外孫賀壽,本就不該待的太久,稍坐一坐就該離開的,如今皇帝要走,百官自然要送。

    眾文武和皇帝國戚亂哄哄地把李顯夫婦送出公主府,重新回到廳中就坐,此時沒有皇帝在上首坐著,現場才真的輕松熱鬧起來。

    楊帆見皇帝走了,又小酌幾步,便站起身來,想去與此間主人辭行。他見武延秀與宗楚客正把酒言歡說的熱鬧,剛要走過去,一個青衣小廝忽然攔到了他的面前,向他笑吟吟地施了一禮,道:“大將軍,我家公主有請。”

    皇帝、皇后走后,男女賓客們便分開了,一班皇親貴婦都去了后宅,安樂公主也拉著兒子到后面去了,這廳中已沒有女眷。楊帆一聽安樂相請,只道她又要糾纏自己,便道:“楊某已經有了幾分酒意,正要告辭,某與公主男女有別,這后宅就不去了吧。”

    那青衣小廝壓低聲音道:“大將軍不要誤會,公主差遣小的時說,有一件緊要大事,想與大將軍商量,公主也知后宅里面大將軍不宜前往,是以就在隔壁廂房相候,還請大將軍莫要難為小人。”

    “這……”

    楊帆心中暗自奇怪,聽這話頭兒,好象安樂真有什么機密大事要跟他說似的。當然,楊帆不相信安樂這種人會關心什么國家大事,不過以她的身份,要說知道了什么絕大機密卻也并不稀奇。

    而她要與自己相見,十有**是要利用這個機密要挾自己什么,或者軟硬兼施地迫使自己就范。只是……她究竟知道了什么緊要大事呢?她既邀我相見,看來這件事兒必定是與我有關的。

    想到這里,楊帆便決定與她一見,只要他不動心,難道安樂公主還能把他強奸了不成?

    楊帆點點頭道:“如此,就請頭前帶路吧。”

    那小廝欣然一笑,道:“大將軍,這邊請。”

    這大廳十分寬闊,前后左右都有出口,小廝所引就是右邊一道門戶。

    楊帆跟在那小廝后面,剛剛走出幾步,就聽大廳正門處一陣喧嘩,有人道:“噯,你不能進去!”旋即一個清脆的女人聲音道:“大膽!我雖入道修行,仍是皇室之女,你一個賤奴下人,竟敢攔我!”

    楊帆聽那聲音耳熟,止步回身向門口望去,就見兩個青衣小帽的家奴攔在廳口,恰被一只玉掌摑過,二人“唉喲”一聲,捂著臉頰退了兩步,卻仍不肯退開。

    那動手打人的是個女冠,一身素雅的月白道袍,光可鑒人的青絲挽個簡單的道髻,簪一支碧玉簪子,肌膚如玉、面若桃花,清華婉媚,猶如玉人,臂彎里還持著一柄玉如意,飄逸出塵的模樣,如同姑射仙子臨凡,可不正是玉真觀的無上真道長李持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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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3章 敢與貧道搶漢子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見來人是玉真公主,不免有些納罕,她怎么來了,也是為安樂家的小壽星賀壽的么?相王那是不得不來,李持盈如今是出家人,便是拒絕出席,諒也無人能夠勉強。 M再說,這硬闖公主府,掌摑安樂家奴的架勢,也不像是赴宴的啊。

    一轉念間,楊帆忽然想起赴宴之前李持盈曾差人來請過他,不禁又想:“難道是為我而來?不可能啊,她有什么要緊事兒,以致于連這一會都等不及,要怒闖安樂府?她雖是公主,可是與安樂這個公主比起來卻是天壤之別,怎會輕易便得罪安樂呢,莫非……安樂有什么事兒激怒了她?以安樂一向囂張的操行,這事兒還真沒準。”

    楊帆思索的當口,玉真公主已經一轉身,從隨從而來的一個小道姑手中拿過一冊黃絹為面的書冊,手腕一振,嘩啦一聲展開來,變成長長的一道書卷。唐朝時候還沒發明線裝書,“旋風裝”這時也不流行,此時的書大多是“經折裝”。

    “經折裝”不打開時和后來的書籍看著沒什么兩樣,一打開其樣式就像后來影視劇中常見的奏折,拉開來是長長的一幅紙卷,反復對折后就合成一本書的樣子。

    李持盈喝道:“狗奴才,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玉碟在此,貧道算不算是皇室宗親!”

    李持盈所拿的這本黃絹為面的書冊就是玉碟了,專門記錄皇室中人身份的簿冊,是皇族中人的族譜,只是此物雖名為“玉碟”,卻也是紙張制成,倒不是說這種身份證明就是用玉石刻制的。

    相王在皇帝離開之后,旋即告辭,此時已經離開了,所以沒有看見他女兒發彪的模樣。當時太平公主也想走。卻被安樂公主極力挽留,一幫想討好安樂的皇家公主們一擁而上,將太平公主請去了后宅,此時也不在這里。

    沒有自家長輩喝止,旁人又有誰愿意出面呵斥一位公主。武延秀一見這般情形。作為主人當然要上前問話。是以撇下宗楚客,急急迎上前去。

    引著楊帆要去廂房的那個青衣小廝對玉真公主的舉動也好奇的很,站在那兒瞧新鮮。一時并未催促楊帆離開。武延秀趕到玉真公主身邊,皮笑肉不笑地拱了拱手,道:“無上真道長,不知光臨敝府有何指教啊?”

    李持盈被他問的一呆,突然驚出一身冷汗,只是旁人瞧著,依舊是個俏生生的妙齡女冠,看不出來這等變化。

    李持盈被武延秀一問,不禁又急又驚。又怕又慌,心中只想:“糟了!我匆匆趕來,竟未想出一個合適的借口,這該如何是好?”

    隔壁廂房,安樂公主已經做了一番精心的準備,一套撕爛的褻衣穿在內里。外面罩了一件輕羅衫子遮掩著,想到當楊帆進入房間后,她突然之間扯開羅裳,大呼非禮,引得堂上賓客一擁而入的情景。安樂公主便微微冷笑起來。

    一位禍水級的美麗公主、一個已經喝醉的大將軍,出現這樣一幕情景豈非再正常不過?到時只說公主殿下要請這位賦閑在家的大將軍做她兒子的啟蒙老師,所以將他請到廂房磋商此事,誰知這位大將軍酒醉起色心,竟然想要強暴公主……

    只憑這一條,縱然要不了他的命,也足以讓他身敗名裂,從此在長安城無法立足,朝廷也必然會對他施行削官罷爵的懲處,到那時楊帆就是一只拔光了毛的鳳凰,不管他被罷黜到哪里,那時再想殺他不過就是一句話的事兒。龍困淺灘遭蝦戲的感受,再沒有人比安樂公主體會的更深了。

    等了一陣兒,還不見楊帆過來,安樂公主有些不耐煩了。她也知道楊帆不愿意見她,可是除非楊帆已經知道她要設計陷害,否則怎么可能連點好奇心都沒有,他就不想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緊要事么?

    為了方便她用計,安樂公主已經摒退了身邊侍婢,這時想要使人去看個究竟也不可能,只好耐心地繼續等候。

    李持盈只是微微一呆的功夫,腦子里已經不知轉了幾千幾萬個念頭。原來,今日玉真公主急著要見楊帆,就是因為她知道了安樂公主想陷害楊帆的消息。

    安樂公主自從絕了征服楊帆的念頭之后,就一門心思想著要置楊帆于死地了,她雖不說為何如此仇視楊帆,但是在武延秀面前卻沒少說過她對楊帆的恨意。

    武延秀對他這位公主妻子巴結的很,可是要讓他對付一位功勛卓著的大將軍,他也沒有什么好辦法,此事就這么一直拖了下來。

    前兩日武延秀在宮中當值,與韋后的外甥高崇吃酒。這兩人如今都是羽林將軍,分別控制著一支飛騎和一支萬騎,可謂權柄極重。

    如今韋氏氣焰熏天,不可一世,兩人不但敢在宮中當值時飲酒,而且喝的就是宮里取來的御酒,身邊侍候的也是宮里的內侍。

    他們不大相信楊帆的舊部,對于尋常的宮娥太監也能保持一定的警惕,但是對皇后宮里提拔重用起來的這些內侍就沒有那么大的戒心了,因此當著他們的面商量事情也是沒有什么避諱。

    卻不想韋后雖對婉兒又用又防,不肯讓婉兒的人在自己宮里做事,卻沒注意過高力士這個年輕的宦官,高力士如今主管著宮中采買這個肥差,憑借這個優差,著實籠絡了許多人,為高崇和武延秀端茶侍酒的兩個小內侍中,恰有一個是高力士的干兒子。

    說是干兒子,這個小太監其實比高力士也小不了幾歲,只是宮里太監們排資論輩,主要是看地位高低,與年紀多大卻沒有太多關系。

    武延秀和高崇喝到七八分醉意的時候,武延秀忽然把話題繞到了楊帆身上,說他不知何故得罪了公主,只是苦于沒有借口整治他,高崇就為他獻上了這一計,武延秀一聽覺得大為可行,回去就要照此施為。

    兩人這一番交談,被高力士的那個干兒子聽得一清二楚,回去悄悄報與高力士,高力士回頭就通過宮中負責采買的太監把這個消息送到了玉真公主手上,玉真公主雖然出了家,卻依舊是替她三哥掌握宮里這條線的唯一負責人,高力士只能與她聯系。

    玉真公主聽說這個消息后,馬上就想對楊帆示警,不過她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安樂公主府慶生宴的當天,玉真公主雖然立即派人去見楊帆,緊趕慢趕的還是晚了一步,李持盈干脆把心一橫,直接闖到了安樂公主府。

    這時武延秀上前一問,玉真公主才突然意識到這其中有個重大關節她沒有考慮到:“她該如何向人說明自己的來意。”

    如果她胡亂找個別的理由,比如說就是為了給侄子過壽,惱怒那門子阻撓,這才大發雌威,她闖進安樂公主府的理由倒是充分了,卻沒借口留住楊帆,如果武延秀使人把她送去后宅,稍后楊帆中計,那她闖來又為什么?

    如果說就是為了楊帆而來……,有什么理由她要怒闖安樂公主府,只為一個楊帆?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借口,卻又破壞了安樂公主的好事,一定會引起武延秀等人的警覺,他們會猜到泄露了消息。

    當日侍候武延秀與高崇吃酒的一共不過就是兩個小太監,只要他們有心追查,這件事一定會泄露,那個小太監要死,高力士很可能也要暴光,相王府在宮中安插眼線的事也要被天子知曉。

    這一連串的惡果,只是想一想,李持盈就一身冷汗。正所謂情急智生,這種種利害在她心中急急閃過,李持盈突然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武延秀見玉真公主不語,只是臉色微顯異樣,不禁又問:“道長光臨敝府,究竟因何而來?呵呵,莫非也是為小兒慶生來的么?”

    李持盈鎮定下來,視線越過武延秀的肩頭看向楊帆,大聲道:“楊大將軍,事先與你約好的時辰,可貧道那壺茶都已烹老了,猶自不見將軍到來,貧道還以為將軍有什么大事,原來卻在這里逍遙快活。”

    李持盈這句話酸溜溜的,帶著一股濃濃的醋意,那酸味兒整個廳堂中所有人都咂摸的出來。滿堂朱紫頓時嘩然,請人喝個茶而已,至于因為人家延遲赴約就如此大動干戈嗎?而且這語氣、這神態……

    難怪李十娘不肯遠嫁吐蕃,原來早就有了心上人啊!

    而且她這心上人還是有婦之夫,而且她這心上人與她姑姑還有著暖昧不明的關系,咝……

    眾人倒抽一口冷氣,齊刷刷地把欽佩的目光投向楊大將軍,英雄啊!

    更有甚者,忽然有人想到金仙公主也是時常出入玉真觀與妹子團聚的,而且這金仙公主也是因為不肯嫁去吐蕃才執意出家的,莫非這對姊妹花都和楊帆有一腿?這樣一想,他們望向楊帆的目光已是佩服的五體投地:這是公主殺手啊!

    楊帆雖已淡出人們的視野,可是因此一事,江湖上卻又久久流傳起了他的傳說。

    李持盈也知道自己這句話一出口將引來什么樣的岐義,何況她還故意拿捏出吃醋捻酸的味道,是以一句話出口,她的俏臉已不自覺地飛起兩朵紅云,那目光閃爍,似羞還惱,更加印證了人們心中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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