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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4章 芳心可可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聽到李持盈這句話,心頭頓時一緊。 M幾乎是一剎那的功夫,他就已經確定,李持盈此來確實是有十分緊要的事情要對他說,這件事是如此重要,而且是非常機密,以致于她不惜自辱名節,以掩飾她的真正目的。

    楊帆本就是個人精,這時哪還不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他馬上運氣一逼,弄出一副面紅耳赤的模樣,急急迎上前去,局促不安地對玉真公主道:“道長,實在對不住,楊某爽約了。今日赴安樂公主宴會,乃是奉了圣命,身為臣子,安能抗旨。有勞道長相候,還移玉趾親自前來相迎,楊某真是惶恐之至。楊某回頭一定會向道長鄭重致歉的。”

    楊帆說罷,又急急轉身,依舊是一副臊眉搭眼的模樣,訕訕地回避著眾人的眼神,對武延秀拱了拱手,道:“承蒙駙馬盛宴款待,楊某今已酒足飯飽,這便告辭,告辭了。”

    “呃……”武延秀張了張嘴,終究沒有說出話來。

    那青衣小廝并不知道安樂公主夫婦的真正打算,雖說女主人說過一定要把楊大將軍請到廂房,可是楊帆正向他的男主人辭行,他一個家仆奴才哪有資格上前挽留,所以只得站在哪里不語。

    玉真公主見楊帆領會了她的心意,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可緊張勁兒一泄,羞意卻是不可避免地涌上來,一時羞不可抑,恨不得找個地縫兒鉆進去。

    她一個情竇初開的少女,臉嫩的很,如今這么說話,都不算是向楊帆公開示愛了,直接就可以被人以為她和楊帆已經有了私情,分明是連這處子之身都已交給了楊帆,她如何不羞?而今楊帆這番做作,更等于是承認了他們兩人確有私情,玉真公主羞澀難禁。一張俏臉燙的都能攤雞蛋了。

    一道道或驚訝、或鄙夷、或艷羨、或戲謔的目光刺得李持盈無地自容,她再也站不下去了,干脆把袖子一拂,冷哼一聲,轉身就走。楊帆一臉窘態。忙不迭向武延秀拱拱手。便一提袍襟,一溜小跑地追著玉真公主去了。

    二人一走,廳堂上“轟”地一聲。頓時便響起一片議論聲,那些衣著朱紫的朝廷大員一個個擠眉弄眼,眉飛色舞。誰說地位尊崇者就沒有八卦之心了,這些人八卦起來比起市井間那些男女絲毫不讓,區別只是他們只跟同一層次的人交流罷了。

    偶見幾個老成持重者只是捻須微笑,淡淡不語,瞧來頗有城府,誰又知道他們是不是正在咀嚼楊帆那句“楊某回頭一定會向道長鄭重致歉的”究竟是一個如何致歉法。嗯,越是品味。越是回味無窮啊……

    消息傳到西廂,安樂目瞪口呆。繼而卻是更深的怨恨,李持娘固然美麗,難道能比她更美麗?她知道楊帆為何看不起她,而這恰是她抹不去的污點,她也不想抹去。她從未想過要為一個男人守身守心,卻又無法接受一個男人能夠拒絕她的誘惑,于是她只能把這化為更深的怨懟,

    “楊帆!”

    安樂怨毒地冷笑,恨意深深。

    后宅里面。正與諸公主、貴婦們飲酒的太平公主也聽說了這個消息,乍一聽說出家的玉真公主與楊帆有私,后宅里立即炸了,這些深閨無聊的婦人比男人對這種花邊新聞更感興趣。

    她們嘰嘰喳喳、雀躍不已地說了半天才忽然意識到,現場還坐著一個與楊帆有著暖昧關系的太平,這時她們才想噤口卻已晚了,太平公主雖然竭力想要掩飾自己的情緒,可她的臉色已經陰沉的嚇人。

    一杯殷紅的葡萄酒被她緊緊攥在手中,骨節都繃得發白了,屈辱,還有背叛的痛苦,像兩口刀子,不斷地絞著她的心……

    ※※※※※※※※※※※※※※※※※※※※※※※※※※※

    楊帆在配合李持盈做那場戲的時候,就知道必會引起一場軒然大波,可當時他已經無法顧忌太多,更不可能人家一個女兒家都不惜自毀名節了,他還拿腔作調地撇清自己,這種君子,他不屑為之。

    李持盈來時乘的是牛車,牛車固然慢,可她那庵中只有牛車,一時也無處去尋馬,牛車行的雖慢,車子卻比馬車寬敞許多。楊帆來時是步行來的,因此出了安樂公主府,就上了玉真公主的牛車。

    車子寬敞,又有客座,楊帆不用和李持盈擠在一起,饒是如此,因為廳中那一番話,兩人突然坐進這封閉的小空間后,李持盈還是感覺很不自在,她偷偷瞟了楊帆一眼,俏臉再度泛起紅暈,忸怩莫名。

    楊帆坐下后,牛車便駛動了,楊帆也不禁看了李持盈一眼,很是認真地看了一眼。漆黑亮澤的長發挽成一個道髻,一根碧玉簪子,一襲月白色的道袍罩體,小腰細細的,暗藏萬般妖嬈。瞧她眉若遠山,膚如凝脂,清麗脫俗,氣韻靈秀,還真有幾分成熟女子的味道了。

    楊帆輕咳一聲,不再去那看張微微透明,隱泛紅暈的臉蛋兒,只是雙手扶膝,肅然問道:“殿下不惜用這樣的法子把楊某喚出來,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啊!正是,正是出了大事。”

    李持盈心神恍惚著,似有一種難言的滋味正悄悄侵入她的心扉,陡然被楊帆一語喚醒,李持盈登時神智一清,急忙說道:“貧道倉惶趕來,實非得已。只因貧道突然收到一個消息,那安樂公主欲對大將軍不利……”

    李持盈把她得到的消息從頭到尾說了一遍,一抹怒氣登時浮上了楊帆的眉頭。

    這個奸計幼稚么?幼稚的很,也簡單的很,但它實實在在能夠達到效果。恰恰因為這個陰謀太過簡單而幼稚,所以楊帆不會有所防范,而這種事一旦被人看在眼里,都是寧可信其有不會信其無的,更何況皇帝本就有心要整治他,只是苦于沒有借口。

    李裹兒并不知道他還是顯宗的宗主,如果楊帆不是還有這一層身份,這一次一旦中計,那就真的要任人宰割了。楊帆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慢慢斂去眉宇間的怒氣,對李持盈拱了拱手,誠摯地道:“多謝公主提醒,若非公主不惜自辱清白前來示警,楊某今日必定著了她的道兒。大恩不言謝。楊某銘記在心了。”

    李持盈好奇地瞟了他一眼,忙又把目光移開,不知怎地。她現在有些怕看楊帆。

    李持盈絞著手指,期期艾艾地道:“那安樂……為何處心積慮地要對付大將軍呢,大將軍對皇帝一家可是有莫大恩德呀,莫非……大將軍與安樂有私怨么?”

    楊帆苦笑一聲,反問道:“皇帝如今處心積慮地要對付相王,相王同樣有大恩于皇帝的,他們之間可有什么私怨么?”

    李持盈撅了撅小嘴,道:“那可不同!”

    楊帆道:“有何不同?”

    李持盈張了張嘴,有些話終究不好啟齒。在她想來,楊帆和安樂公主結怨,十分**是因為男女之事,安樂裙帶太松,在京城里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秘密,不過……。想那安樂容色無雙,無人能及,他居然能抗拒安樂的誘惑,這份定力倒真是有些了不起呢。

    想到這里,李持盈不禁又偷偷瞟了楊帆一眼。不想一眼望去,正好看見楊帆直勾勾地盯著她看,嘴角還有一絲莫名的笑意,李持盈大窘,趕緊收回目光,下巴深深地勾下去,窘的都坐不穩了。

    楊帆盯著李持盈打量,倒不是在欣賞她那恬淡清麗的容顏,而是在思索一件事:李持盈怎么會打聽到這么大的一個秘密?毫無疑問,她在宮里有人。而她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緣何在宮中安插眼線?

    楊帆想到了高力士,想到了高力士后面的李三郎,再從李三郎聯想到眼前這個玉真觀主,一條清晰的關系線在他心中漸漸明朗起來:李三郎遠在潞州,聯系宮里與李三郎之間的人,就是他的胞妹:玉真公主!

    想到這里,楊帆不禁微笑起來。

    曾經,他以為天子更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但是神龍政變的成功、太子那般簡單粗暴的政變也險些成功,忽然讓他意識到,天子雖然富擁四海、雄兵百萬,可是處于核心的他,其實也脆弱的很。

    就像一個蜂巢,那成千上萬的蜜蜂誰也無從抵擋,可你若能避開這些工蜂,直搗腹心,找出那只蜂后,兩根手指就能捏死它。

    親手參與過兩次政變的楊帆,決心要在他退出廟堂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把他親手抬上皇位的那個人,再拉下來!

    如果要把李顯拉下來,難道還能再換李顯的兒子上去?楊帆對李顯剩下那兩個兒子做過些了解,被發配嶺南的那個李重福資質平庸的很,而且他的王妃又是張易之、張昌宗二人的侄女,楊帆可是參與過誅殺二張的。至于李顯的另一個兒子李重茂,還是一個小孩子呢。

    如此一來,他只能扶持別人,那么這個人除了李旦還能有誰?從李旦在神龍政變時毅然出面,率五子赴太極宮奪取南衙禁軍兵權,確保京師不亂這件事,楊帆就可以看出,李旦或者平時性情有些柔弱,但是并不乏剛烈的一面。

    而且此人能把五個兒子、十一個女兒教育的如此成功,兄弟姐妹般如此親睦,這是李顯所不具備的,李顯天性涼薄,他那幾個兒女之間的關系也是冷漠的很。李旦卻絕不可能是李顯那樣的人,那樣的人,教不出這樣的兒女。因此,楊帆已經把目標確定于李旦。

    可是,暗中試探李旦心意的何止是盧賓之一人,楊帆也曾遣人試探相王的意思,相王雖受皇帝一再打壓,卻始終沒有造他胞兄反的意思。如此一來,楊帆只能另辟蹊徑,與相王的兒子達成共識。

    楊帆對相王的五個兒子又進行了一番考量,最終確定的可能人選只有兩個人:李成器或李隆基。楊帆之所以對要接觸的人如此謹慎,是因為一旦失敗嚴重之后果不堪設想,所以他必須選擇一個最可靠的人進行接觸。

    又是一番認真的分析、甄選,楊帆終于選定了李隆基,他佯作籌備與隱宗開戰,開始在潞州安插人馬,其目的就是為了一旦與李隆基達成同盟,方便向李隆基提供財力、物力,供其招兵買馬。

    只是,他固然謹慎,李隆基何嘗不是一樣,對他們兩個人來說,這都是一件極其兇險的事,所以李隆基迄今還沒有給他一個明確的答復,如今有了這位玉真公主,他和李隆基之間算是有了一道可靠的橋梁了。

    李持盈哪知道楊帆的這會心一笑究系何意,被楊帆一笑,李持盈垂下了頭,一顆芳心直似關不住的小鹿似的亂跳起來,跳得她心慌意亂。李持盈悄悄咽了一口唾沫,怯怯地問道:“大將軍……你笑甚么?”

    楊帆吁了口氣,感慨地道:“我是想,事情既然已經走到今天這一步,相信有些事情我再做起來,就少了許多顧忌啦。”

    正在心慌意外的李持盈聽了這句話,可就禁不住心驚肉跳起來:“他想做什么,要無所顧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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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5章 人生若只如初見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楊帆和玉真公主之間有私情的事,在上流社會間秘密流傳著。
    出現這樣的效果,要歸功于韋黨。如今朝中韋黨獨占鰲頭,明知此事會給相王府的聲譽造成一定的損害,但是一直把相王當成眼中釘的韋黨卻沒人利用此事大做文章。

    究其原因,卻是因為這件事無論怎么樣都無法對相王和楊帆造成什么實質性的傷害,反而會讓皇帝大失顏面,而皇帝現在和韋黨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他們自然不會做出自損顏面的事來。

    因為李持盈出家,是為了抗拒皇帝要她和親。你宣揚什么?好嘛,人家不但不和親,而且連出家人都沒正兒八經去做?人家不但依舊錦衣玉食地過日子,甚至連男人都有了,你說誰最丟人?

    當初李世民可以一怒斬了辯機和尚,李顯卻無法以此殺了楊帆。因為玉真公主和當年的高陽公主不同,高陽公主那是已經嫁作人婦,有了駙馬,卻與僧人私通。

    而且高陽公主送給辯機和尚的玉枕失竊,最終被御史鬧上金殿,皇家已經顏面掃地,只能用殺人來洗刷恥辱了,這才下令腰斬了辯機。可玉真公主沒有丈夫,人家是自由之身,出家入道之后就更自由了。

    唐朝的女道士有三種,一種是真心入道,潛心修行的;一種是夫妻不睦或者不耐規矩繁多,于是轉為道士身份的貴婦千金;第三種甚至就是為了避稅,以道士身份行娼妓之實的妓女。

    不管是哪一種,唐朝的道門女冠都沒有那么森嚴的男女之別,男性賓客出入道觀尋常的很。如此風氣下,你能對玉真公主如何?這事兒就算想嚴辦也辦不到相王身上,如果玉真公主和楊帆再來個矢口否認,可沒有玉枕當成證據。

    此外就是。如今真正管事的人是韋后和安樂公主。安樂公主自己私闈不靖,不知做過多少風流事兒,連民間都傳開了,老百姓正對玉真公主被逼出家同情萬分呢,她敢拿這事做文章。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至于韋后。當初可是被人在朱雀大街貼過大字報的,當時她沒有跟人私通過,還算問心無愧。可現在不同了。即便她依舊問心無愧,身為國母也擔心有人舊話重題呢,何況她現在沒有那個底氣。

    楊帆每隔幾年,總能陰差陽錯地因為某件事成為風口浪尖上的人物,這一次的后果卻沒有那么嚴重,這令他慶幸不已。不過,朝廷上他逃過了一劫,太平公主這次卻是真真的惱了他。

    書房里,太平公主認真的看著一份長長的禮單。看完之后,點點頭道:“嗯,就按這份禮單準備吧,下月初六,就是納征之禮,不要出了什么岔遲。”

    外管事李譯恭應一聲。太平公主疲憊地嘆了口氣,揉著眉心道:“崇訓這孩子性情跳脫,一向不務正業。希望成了親,他能懂點事吧。”

    事關少主人,李譯可不敢多嘴。他向太平公主躬身退下,剛剛走到門口,就見二郎君薛崇簡風風火火地走來。李譯忙退到門邊,向薛崇簡行禮。

    薛崇簡沒理他,一步邁進門去,大聲道:“娘,孩兒想入萬騎當兵的事兒怎么樣了?”

    太平公主放下手,蹙眉道:“你這孩子,怎么又來糾纏,如今局勢微妙,你怎么執意要當兵呢,你的身份太過敏感,沒得叫人尋咱們家的岔子。”

    薛崇簡一聽大為不悅,嚷道:“娘親,孩兒的要求高么?你想要孩兒有出息,孩兒這不就想到軍伍中錘煉一番么,孩兒好武,娘又不是不知道,孩兒不去軍中,那該做個什么事情才好?”

    “你……”

    太平煩惱地揮了揮手,道:“娘正忙著呢,你去吧,明日娘便進宮,跟皇帝說說。”

    薛崇簡轉怒為喜,喜孜孜地答應一聲,跑去后校場練槍去了。

    太平公主望著兒子的背影苦笑了一聲,想想這事要想辦成,終究離不開韋家點頭,便想叫人去庫里取一套名貴的首飾,入宮在韋后面前說說小話了。

    為了這個心愛的兒子,一向高傲的太平公主也算是低聲下氣了。她剛想喚人去庫房取出那套她最喜歡的紅寶石頭飾,一個侍婢輕盈地走了進來,蹲身道:“公主,輔國大將軍求見。”

    一聽是楊帆,太平公主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不見!”

    一見公主臉色陰沉,那侍婢不敢多說,連忙答應一聲,便逃了出去。

    太平公主張口欲言,似乎想要喚住她,可是手已舉到空中,到了嘴邊的話卻說不出來。這是楊帆第三次來見她了,她始終只有兩個字:“不見!”

    她不想聽楊帆解釋,不管楊帆和持盈是不是真的有私,她都已經淪為他人的笑柄。

    也許她恨的不是楊帆,而是盡管她那個強勢的母親已經過世,可是加在她身上的桎棝依舊不能擺脫,她無法追求她想要的,她只能繼續在令她生厭的環境里生活下去。

    她恨楊帆,更恨自己,她厭倦了現在的一切,哪怕是愛,也無法給她應有的激情了。

    ※※※※※※※※※※※※※※※※※※※

    “大將軍請回吧,公主不見!”

    未等楊帆回答,大門“砰”地一聲關上了。門子是最勢利的一種動物,眼見公主殿下一連三次讓楊帆吃了“閉門羮”,這門子對楊帆也就沒了恭敬。

    楊帆站在門前,輕盈的雪花飄落在他的頭上、肩上,很快就變成了白絨絨的一層,楊帆輕輕嘆了口氣,載著那一肩雪花,漫步走下了石階。

    任威牽過一匹駿馬,楊帆扳鞍認鐙,一行人緩緩遠去,漸漸與大雪融為了一色。

    楊帆無法把玉真公主尋找他的真相告訴太平公主,人家不惜自辱清譽也要保住的秘密,作為被救的那個人,他無論如何也做不到為了自己不被誤會而無恥地泄露出去。

    楊帆苦思冥想,倒是想出了一個同樣可以遮掩過去的借口,可惜太平公主根本不見他,他自然也就無法向太平公主“解釋誤會”,幾次求見未果,楊帆只能默然離去,心也漸漸地冷了。

    西門大官人說:‘潘驢鄧小閑,’這五樣兒,我都有些。”楊大官人可是即沒有“小”,也沒有“閑”,哪有大把的時間拿來談情說愛、小意奉迎,況且太平公主也過了一句纏綿的話便令她開心半天的年紀。

    對于這一天,楊帆或許早有預感。他知道玉真公主的事其實只不過是一個誘因。太平有她的生活,有她的世界,中年之后,男女之間的激情淡淡漸去,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家庭和孩子身上。

    兩人之間沒有一個共同的子女,也沒有共組一個家庭,感情在不知不覺中淡去,便是理所當然的事了。情,不知所起,不知所終,這大概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見”的最真實寫照罷了。

    ※※※※※※※※※※※※※※※※※※※※※

    蕭然的不僅是楊帆和太平公主之間的關系,還有天氣。

    當又一場大雪給大地鋪上一層厚重的棉被,到處一片銀裝素裹,楊家丘臺上那幾株臘梅開得正艷的時候,又是一年新春到了。

    上元佳節,宮中自是熱鬧非凡,不過這種喜慶熱鬧,與往年大不相同。

    大唐這個家,現在幾乎是由韋氏和三不五時就纏著父親要當皇太女的安樂公主完全把持了。宮中盛筵、新春慶典自然也由她們張羅,是以別具特色。

    驅儺之舞取消了,因為韋后對那種張牙舞爪、神神怪怪的大型舞蹈沒有興趣;武則天所喜的那種千人同舞、恢宏壯觀的宮中大樂也取消了,因為安樂公主覺得乏味。

    在安樂公主別出心裁的安排下,掖庭宮里搭起彩棚、架好柜臺,擺上各式坊間雜貨,各式生熟小吃、綾羅綢緞、首飾頭面、針頭線腦,令小內侍和宮娥站在后面充作小販。

    百官先進入太極宮,再從通明門進入掖庭宮,一進宮門便是夾塞于御道兩旁的諸多“店鋪”,宮娥太監們早就得了安樂公主的吩咐,馬上賣力地吆喝起來。

    這些大臣們也不知道有多少年不曾親自到街市上去買東西了,而且上前一問價錢,居然還可以討價還價的,挺像真的生意,一些官員覺得很新鮮。

    可是更多的大臣對此卻是相顧搖頭,黯然嘆氣,只覺此舉實在是有辱斯文,皇宮大內竟然變成了坊市,滿朝公卿都成了客人,這游戲也不知是為了娛人還是娛己。

    楊帆負著雙手漫步其間,瞧著皇宮里一副烏煙瘴氣的模樣,心中有種莫名的悲哀,這就是天可汗李世民的子孫。雖然楊帆一向不屑于那位有史以來唯一的女帝武則天,可他也不得不承認,如果這座皇宮的主人依舊是武則天,至少她不會把皇權踐踏如斯。

    楊帆慢悠悠地隨著人流向前走著,淡漠地看著左右的“攤販店鋪”,全然不曾注意到,暗中有雙眼睛已悄然鎖緊了他,眼神異常的復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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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6章 國不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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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一路行去,人群中那雙眼睛始終盯著他,那眼神兒有些猶豫、有些徬徨,似乎想要接近楊帆,卻缺乏足夠的勇氣。 M

    當楊帆從掖庭宮的后門轉回太極宮,沿千步廊走向玄武門的時候,那雙眼睛悄然消失了。在千步廊上如果想追蹤一個人,是很容易被發現的。

    玄武門上此時也是披紅掛彩,一派喜氣。城頭樓檐上懸掛著一只只巨大的紅燈籠,自城下一直到城上還鋪了柔軟的紅地毯,城頭備了胡床御座,周圍架設著上好獸炭的火盆。

    原來皇帝別出心裁,今年要在這里觀賞歌舞及拔河比賽,以此作為上元慶典。這些自然又是韋后和安樂公主的主意,她們愣是把上元佳節的宮中慶典變成了一場文體娛樂大會。

    楊帆登上玄武門的時候,皇帝與皇后還未出現,一見楊帆登城,今日戍守玄武門的陸毛峰神色一喜,馬上帶著幾名親兵快步迎上前去,楊帆旋即向他遞了個嚴厲的眼神。

    如今城頭上已經站了許多朝廷大員,正在那兒高談闊論,楊帆不想讓這一幕落在他們眼中,讓他們曉得自己對萬騎依舊擁有強大的控制力。

    再者,楊帆也不想讓陸毛峰等人為難。他知道萬騎現在日子不好過,自從韋氏兄弟接管萬騎,為了把這支武裝迅速掌握在手中,他們采用了自以為最行之有效的辦法:嚴刑峻法。

    大批士卒被他們以種種借口嚴加懲治,許多中低階軍官也不能幸免,前兩日甚至就連黃旭昶這等高級將領,也因為言語間稍有頂撞,被韋播抽了一頓鞭子。

    陸毛峰并不乏心機,一見楊帆的眼神,腳下馬上微微一轉,他本來是領著幾個親兵快步迎上的,這時卻變成了與楊帆勿匆錯肩而過。仿佛要去辦什么急事似的。

    他沒有立即止步或者轉首他顧,這城上的大臣哪個不是人精,那樣的舉動太明顯了,恐怕反而會惹人生疑。二人錯肩而過時,楊帆微微低下頭。不著痕跡地向他投了一個贊許的眼神。

    自從楊帆被明升暗降。成了有名無實的輔國大將軍,百官都知道楊帆失勢了,如今眼見就連他的舊部都與他如此疏遠。不免暗自感嘆世態炎涼。

    可感嘆歸感嘆,輪到自己時,照樣沒人去錦上添花。

    楊帆往城上一站,周圍的大臣立即或有意或無意地走開,在他身邊方圓三丈以內清出一塊空地。誰也不想當皇帝、皇后登上城頭的時候,看到自己跟楊帆站在一起。

    在楊帆之后登城的官員往城上一掃,便也甚有默契地避開了他,可是卻有一個人稍一猶豫,便大步流星地走過去。與楊帆肩并肩地站到了一起,這個人正是楊帆自掖庭宮一路走來時始終暗中躡著他的那個人。

    對于眾人的回避,楊帆并非沒有察覺,雖然他不介意,心中也難免有些異樣的感覺,這時竟有人敢湊到自己身邊來。楊帆頗為意外,待他看清來人,心中就更加意外了,這人竟是太平公主的兒子薛崇簡。

    楊帆和太平公主有私情,如今卻和她的兒子站的這么近。又怎能揮灑自如?楊帆神色間略現尷尬,尷尬的神色稍縱即逝,隨即微笑著向薛崇簡點了點頭。

    薛崇簡臉上一熱,急忙轉臉看向城下。他還是個十七八歲的年輕人,鎮靜功夫不及楊帆,是以很不自在。方才他一直躡著楊帆,就是沒有勇氣上前。

    楊帆與母親的事,薛崇簡也有耳聞,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楊帆,所以寧愿永遠不與楊帆照面,但這次他又不得不來,其實他完全不必選擇眼下這種場面相見,可如果換個安靜隱秘的所在與楊帆獨處,只怕他更沒有勇氣。

    薛崇簡任由寒冷的風吹在他的臉上,直到臉上的熱度漸漸降下來,心情才稍稍平復,這時才道:“大將軍,三郎托我向大將軍問好!”

    楊帆幾乎霍地扭過頭去,用了絕大的毅力,才猛地止住了脖頸的轉動,他見薛崇簡走到自己身邊,就知道他一定有話對自己說,可他想到的話題只有一個:太平公主。

    因此楊帆難免有些惴惴不安,卻不想薛崇簡一開口,竟令他聽到這么一個石破天驚的消息:“三郎?潞州別駕李三郎?李三郎托他向我問好?”

    楊帆一直在等李隆基的回信,卻沒想到,李隆基直接越過他派去與李隆基接觸的人,把他的決定傳達到了他留守在長安的人這里。薛崇簡,一定是李隆基的人!

    最艱難的永遠是第一步,薛崇簡說出這句話后,心里那種不自在的感覺減弱了一些,他向前走出兩步,手扶在碟墻上,攥起一捧積雪,涼意直透肺腑。

    “大將軍,三月初,皇帝將于南郊舉行大祭,介時三郎也將回京參加大祭,詳細情形,介時他將親自與大將軍面談。”

    楊帆慢慢吁出一口氣,他已經可以確定,薛崇簡就是李隆基的人,而且是絕對的心腹。

    李隆基遠赴潞州后,顯然不放心被囿于京師的父親和兄弟,于是他讓小妹替他收集京中的消息,使他雖在潞州,卻依舊可以對發生在長安的一切了如指掌。

    但僅有這些還是不夠的,他還需要一支應急的力量,他的父兄是受朝廷監控的重要目標,如果皇帝一旦決心對付他們,身在局中的他們是無能為力的。

    要脫險,唯一的希望就是異軍突出,而這個異軍無疑就是薛崇簡。楊帆乜著薛崇簡,看他此時的眼神,有著與年齡并不相稱的冷靜,哪還有一點粗魯武夫的形象。

    坊間都說,太平公主府的二公子喜武厭文,是個粗鄙武夫,時常糾結一群京都俠少,狩獵演武,不務正業,如今看來,這薛崇簡竟是給自己披上了一層絕好的保護色。

    轉念再想想李隆基謹慎的安排,楊帆更是心中凜凜:“這個李三郎。不簡單啊!”

    薛崇簡淡淡一笑,道:“我與三郎,一向意氣相投。不錯,三郎離京后,在京中暗里策應。護侍相王安全的人。就是我,不過,我的力量其實非常有限。頂多在關鍵時刻扮一扮劫法場闖天牢的角色。”

    薛崇簡道:“我本想,若能在羽林衛中任一個軍職,最好是萬騎,哪怕只能掌握一旅之師,一旅精銳,且是來去如風的鐵騎,關鍵時刻也能成為一支真正的奇兵,可惜……”

    薛崇簡輕輕嘆了口氣,一松手。握緊的雪團便掉落下去,陷進松軟的積雪:“可惜,皇帝對我家同樣忌憚重重,母親給皇后送了一份厚禮,依舊沒能給我換來一個武職,只委了我一個司禮丞的官職。與我沒有任何助益,呵呵……”

    薛崇簡自嘲地笑了笑,又道:“如今韋氏獨攬朝綱,誰也無法預料他們會不會突然下手,做出什么事來。三郎在潞州。最擔心的就是相王的安全。他說,若有不測,希望大將軍您能為相王府出一把力,以保相王安全。”

    楊帆很能擺正自己的位置,并不因為現在李隆基有求于他而而恣意驕狂,他輕輕點了點頭,道:“臨淄郡王客氣了,楊某既要為郡王效力,這些事自然就是楊某份內之事了。”

    遠處黃羅傘蓋冉冉而來,皇帝和皇后到了。李顯和韋后攜手登城,緊隨其后的就是一襲雪白的狐裘,仿佛雪里梅花的安樂公主。

    安樂公主隨著父皇母后登上城頭,一雙媚眼向眾人微微一掃,便高傲而優雅地走向她的座位,城上人頭攢頭,她并沒有看到站在角落里的楊帆。

    御座之后扎起了黃緞的“圍墻“以遮風寒,李顯坐定之后,便笑吟吟地道:“今年上元,朕意,就不使藝伎為樂了,眾位愛卿都是多才多藝之士,不如自展才學,與眾同樂,如何?”

    宗楚客、韋播等人連忙叫好,工部尚書張錫和司農卿趙履溫為了討好皇帝和韋后,更是搶先自薦:“陛下所言有禮,臣愿先獻一舞,拋磚引玉!”

    這兩個官兒都是慣會阿諛奉承的。安樂公主如今正在修“定昆池”,從民間征調了大批夫子,又從工部和司農寺借調了大批人手。這兩位官員為了奉迎安樂,無不依從。

    為了討好安樂公主,司農卿趙履溫送人去定昆池時,居然還挽起袖子,親自拉起小車,幫著運了幾車土,堂堂從三品的高官,謅媚一至于斯,實也少見。

    韋后見群臣踴躍,心中歡喜,便道:“既如此,不如就讓張尚書先舞上一曲吧。”

    張錫得意地瞟了一眼趙履溫,得意洋洋地走上前去,讓樂師奏起樂曲,就在玄武門上舞了一曲《談容娘》。趙履溫也不甘示弱,緊跟著來了一段剛勁有力的《渾脫舞》。

    有那既不會舞也不會歌的,就誦上一段經文,或者吟上一段古詩,反正挑些吉利話兒說就是了,也能得到李顯的贊揚和賞賜。

    這些大臣平時都是一本正經、嚴肅謹然的模樣,這時各展才藝,有些為了討帝后歡心,更是忸怩作態、丑態百出,就連侍候一旁的宮娥太監都忍俊不禁。

    楊帆冷眼旁觀,想起那日婉兒所說的“君不君臣不臣”,不禁搖頭一嘆,喃喃自語道:“眼看著,就要國將不國了……”

    李顯和韋后興致勃勃,安樂公主趁著他們的興頭,笑嘻嘻地道:“父皇,母后,還有許多大臣不曾獻技呢,可城上寒冷,站久了怕也難耐,不如接下來這拔河就從方才不曾歌舞賦詩過的大臣們選拔,讓他們活動一下也好暖暖身子。”

    李顯欣然道:“裹兒所言有理,眾位卿家,不曾歌舞賦詩的,這便出列拔河吧。”

    本來以為逃過一劫的大臣們頓時苦下臉來,可是眼見皇帝興致勃勃,卻又不敢推脫。

    城下早就做了準備,一條近四十丈長的粗大繩索擺放在地上,中間立兩桿大旗為界,那些大臣們你推我搡,不情不愿地推選出一批人來,磨磨蹭蹭地下了城頭。

    這些人分作兩隊撿起繩索,李顯在城頭興致盎然,親自奪過鼓槌為他們擂鼓助威,城下這些老臣方才有資格侍立于天子身邊,大多都是年歲大的,平均年齡都在六十歲以上,其中像宰相豆盧欽望和楊再思等人都要八十高齡了。

    且不說這個年代,官員大臣極重威儀,堂堂宰相擼袖子拔河供天子取樂,這與他們自己飲酒半酣,主動下場舞蹈的意義大有不同,就算是為了奉迎天子,如此高齡、又位至宰相的人,也是不應該下場的,

    可是李顯一見韋后和安樂拍手叫好,生怕掃了她們的興頭,竟是并不阻攔,反而親自擂鼓助興。

    拔河源于春秋戰國,古稱“牽鉤”,最初起源于楚國,到了唐朝時期已經和蹴鞠、相撲一樣,成為一項極普遍的民間運動了,不過這一次的拔河當真非同小可,因為參賽者不是身強力壯的青壯男子,而是當朝文武大員。

    鼓聲一響,雙方便一聲低喝,用力技起河來,別看他們不情不愿的,可是一旦真的動起手來,卻也不免起了好勝之心,雙方許多白發白須的老者,咬牙切齒,爭的面紅耳赤。

    雙方拉鋸般較量許久,其中一隊漸漸占了上風,不由得士氣大振,他們隨著小太監喊出的號子突然用力一拉,只聽“轟”然一聲,勝方和敗方就一齊摔倒在地上。

    敗的一方摔了個狗吃屎,固然形像難看,勝的一方個個摔的仰面朝天,韋后和安樂在城頭看見,只笑得肚子都疼了,許多宮娥太監也都成了掩嘴葫蘆。

    李顯扔下鼓槌,哈哈大笑,道:“來啊,勝者一方,每人賞彩緞五匹,敗者一方……”

    他還沒有說完,城下突然一陣喧嘩,許多人都圍攏過去,似乎出了什么事情,李顯眉頭一皺,扶著碟墻向下觀望,片刻功夫,就有一個太監一陣風兒似地掠上了城頭,正是一身功夫的楊思勖。

    楊思勖臉皮子發青,一上玄武門,便向李顯急急稟道:“陛下,大事不好,楊相公一跤跌倒,不省人事。豆盧相公嗆破了額頭,血流如注。”

    “什么?”

    李顯一聽,兩位年近八旬的老宰相因為拔河竟出了這樣的事故,頓時也變了臉色。這兩個人若是出了事,只怕他在史書上難逃一個荒唐皇帝的評語了。

    李顯臉色難看地從御座上站起,急道:“快,快帶朕去看看同,馬上傳太醫。”

    李顯隨著楊思勖匆匆走下城去,韋后和安樂公主一見出了事情不由大為不悅,韋后顰起眉頭道:“真是掃心,走吧,咱們回宮。”

    安樂道:“是,女兒陪娘親說話。”安樂攙起韋后的手臂正要下城,突然發現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自石階一步步走下去,那背影有些寂寥,卻似大雪下的青松,有種說不出的孤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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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7章 灞上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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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帆實在無法忍受這種把股肱重臣當猴耍的場面了,對一些人為了阿諛奉迎皇帝,不惜自己扮小丑的行為更是無法忍受,所以他提前離開了。m

    楊再思經過御醫的搶救,總算悠悠醒來,馬上被送回府去休養,豆盧欽望沒有暈厥,只是一跤跌破了頭,簡單做了下包扎,也著人送回了府邸。

    這兩個人一個八十歲,一個七十九,本來就是風中殘燭的年紀,這一番拔河角力,又重重摔了一跤,被人狠狠地壓了一下,有無更嚴重的后果,眼下卻是無法預料了。

    這件意外并沒有影響李顯和韋后的心情,當天晚上,在安樂公主的提議下,皇帝、皇后又換上便服,繼與臣同樂之后,打算與民同樂了。

    他們換上了便服,可這并不是想微服私訪,僅僅是為了出行方便。宮中六尚二十四司所有宮娥太監,除了一些必要的留守人員,全部提著燈盞伴駕同游。

    數千上萬名宮娥太監再加上換了便裝的大量衛士,簇擁著帝后,這本身就是一支龐大無匹的隊伍,再加上初次見此盛景的長安百姓們蜂擁而來,今年的上元夜顯得格外熱鬧。

    但是天明時分,游行隊伍返回皇宮時,宮里管事清點人數,駭然發現幾乎有三分之一的宮娥秀女不見了。

    近年來朝廷政變頻頻,宮中一些正常管理也受到了影響。本來每隔三五年就要進行一次選秀,選些年輕的宮娥進來,年滿二十五歲的宮女如果不能成為女官,沒有擔任重要職務的,則大多釋還回京,可這幾年卻沒有進行這種大規模的輪換。

    于是,趁著今夜提燈出宮,游行朱雀長街,而且夜黑人雜。無人看管的機會,竟然有數千名宮女逃之夭夭了。

    上元節三天是沒有宵禁的,宮女們這么多年下來都有一定的積蓄,她們事先帶在身上,一旦逃脫。大多連夜就出了長安城。

    這令李顯既尷尬又羞憤。唯一讓他感到安慰的是:太監一個也沒走。韋后也是懊惱不已,可這種事張揚出去,又是皇家的一樁丑聞。這時節的戶籍制度也不是那么嚴密,難道要大索天下,追緝逃亡宮女嗎?

    再者說,能選進宮的女人身材長相就沒有太差的,換個男人逃出去還不好討生活,而女人不愁沒人要啊,就算真查下去,只怕鬧的天翻地覆也找不回幾個人。

    無奈之下,李顯和韋后只好忍了這口惡氣。可是這么大規模的逃亡,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泄露了出去,楊帆聽說此事后,不禁也是一聲苦笑:荒涎、荒唐,莫過于此。

    上元佳節期間,婉兒主持宮中內務最是繁忙。始終不得清閑,所以直到上元節后,婉兒才得以告假休息。

    楊帆在上元期間陪伴妻妾兒女,一家人聚會出游、其樂無窮,如今自然要把功夫用來陪伴婉兒。

    灞上千里雪原。天氣晴朗的時候,這里常有野免覓食,有時還有狐貍和狼,而這正是不怕寒冷,喜歡出游狩獵的人最開心的日子。楊帆今日也帶了一隊隨從,與婉兒策馬灞上、射獵散心。

    楊帆勁裝結束,皮裘罩體,荷弓佩劍,雄壯頎長,英武之姿剽悍無比。婉兒則是與他完全不同的氣質了,雖然她也穿著一身男裝,卻是秀媚無雙。

    一襲蜀錦圓領窄袖短袍,纖腰緊束革帶,足蹬鹿皮小靴,外罩灰鼠披風,唇若涂朱,目秀神清,肌膚細膩,宛如桃花。如此俊俏,女人見了不免目眩神馳,好男風的見了怕更要心旌搖蕩了。

    婉兒的騎術相當不錯,箭術也是不俗,她策馬輕馳,動作輕捷利落,披風飛起來時更顯英姿颯爽。猛然間,婉兒扣箭認弦,遙遙一箭,每每便有所斬獲,如今在她馬股上,已經搭了一串肥兔子。

    婉兒又是一箭射去,一只灰兔被射中,在地上打了個滾便寂然不動了,侍衛急急策馬馳去撿取,婉兒回眸對楊帆笑道:“呵呵,今日出游,斬獲不小。”

    楊帆笑道:“看你玩的這么開心,可不要凍著了。”說著探身過去,幫她把有些松散了的狐尾圍脖系緊了些。婉兒向他甜甜一笑,很是享受郎君的溫存體貼。

    楊帆為她系好狐尾,笑道:“婉兒乃當世才女,可你還不曾當著我的面吟過一首詩,此時灞上情景,氣象萬千,上官姑娘可想一抒胸臆么?”

    “郎君有命,妾婦自當遵從!”上官婉兒笑答了一句,輕搖馬鞭,沉吟片刻,便漫聲吟道:“三冬季月景龍年,萬乘觀風出灞川,遙看電躍龍為馬,回矚霜原玉作田……”

    楊帆擊掌贊道:“好!好一句‘遙看電躍龍如馬,回矚霜原玉作田’,婉兒雖是女子,可這詩波瀾壯闊,氣象不凡,大有一種巾幗不讓須眉的氣概啊。”

    婉兒正想急轉直下,從灞上盛景轉到二人之間的郎情妾意上去,被楊帆這一贊打斷了思路,不禁嗔怪地道:“瞧你,人家剛想把你我融入詩中,被你這一打岔,卻一時沒了靈感。”

    楊帆輕咳一聲,低笑道:“這有何難,等游獵回去,香閨中溫暖如春,牙床上春色無邊。你我一番**恩愛,真正融成一個人兒時時,這下句自然就想起來了。”

    婉兒俏臉一紅,輕輕啐了他一口,柔柔媚媚地嗔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二人正自打情罵俏,一匹駿馬忽從遠處馳來,楊帆瞇起眼睛,迎著耀眼的雪光看去,只見那人一身襕袍,所奔的方向正是沖著他們二人。

    那人快馬趕到近處,先向上官婉兒抱拳一禮,又對楊帆客氣地道:“見過大將軍。”

    楊帆一看是婉兒的人,便佇馬不語,婉兒惑然問道:“宮里可是有什么事么?”

    那人是婉兒心腹,知道婉兒和楊帆的關系,因此也不避諱,他翻身下馬,快步走到婉兒馬前,自袖中取出一封密札,雙手高高舉起,道:“符姐姐令屬下送來的密件。”

    婉兒呼出一團白氣,馬鞭往小指上一掛,伸手接過密札,當場打開,看了一看,嘴角便逸出一絲不屑,對那騎士道:“知道了,你告訴清清,呈與陛下便是。”

    “喏!”

    那騎士恭應一聲,又向楊帆抱拳一禮,回身上馬,揚長而去。

    楊帆策馬靠近,問道:“怎么了?”

    婉兒道:“酸棗(河南延津)尉袁楚客不知從哪兒聽說我平日宿在宮外的事了,上書朝廷要彈劾于我,說什么‘先朝宮女,得自便居外,出入無禁,交通請謁’,要求朝廷禁止呢。”

    婉兒抖了抖手中的密札,輕蔑地道:“又是一個為了博取天子注意不擇手段的酸腐文人,我倒是不想出入宮闈來著,他要真有本事,那就趕我出宮啊,我還求之不得呢。”

    婉兒一身男裝,本就瀟灑帥氣,這時嘴角一勾,黑白分明的一雙大眼睛乜斜凝睇著,更是說不出的俏皮。

    楊帆看得又憐又愛,忍不住道:“也真苦了你,婉兒,你放心,此番我若功成身退,一定攜你歸隱,寄情江湖。”

    婉兒乜著他道:“此話當真?不會再哄騙人家吧?”

    楊帆正色道:“自然當真,只是到那時候,你就只能做一個相夫教子的小婦人了,再無今日這般尊榮,也無今日這般權勢,你可不要后悔才是。”

    婉兒嫣然一笑,聲音柔柔的,卻異常的堅決:“胸懷整個天下,也莫如郎君的一個懷抱熨貼,婉兒不悔!”

    婉兒一句話,說的情深意重,楊帆聽的蕩氣回腸,一時間,二人四目相對,眼波交織,竟是如癡如醉。

    ※※※※※※※※※※※※※※※※※※※

    灞上狩獵興盡而歸,一進隆慶坊,楊帆的神色就有些古怪起來。

    婉兒連休三天,如今也是要回隆慶坊的,所以兩人同路,但楊帆回城后還要去一個地方,如今面對婉兒,他有些難以啟齒,因為他要去的是玉真觀。

    一路行去,前邊已經出現一片波瀾壯闊的湖泊,湖邊那座素凈清雅的玉真道觀也赫然在目了,楊帆只得硬著頭皮道:“婉兒,你先回去吧,我……咳咳,我還有事。”

    “哦?”

    婉兒瞟了一眼玉真觀的所在,眸波回轉,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可是去探望李十娘嗎?”

    饒是楊帆皮厚,被婉兒這么一說,也不禁有些赧然,急急辯白道:“內中緣由,婉兒,你是知道的,我怎么可能……咳咳……”

    婉兒掩口一笑,道:“行啦,我自然明白的。你去吧,便是你真的公私兩便,那也沒有什么。”

    楊帆被她噎了一下,不禁失聲道:“婉兒!”

    婉兒笑吟吟地,卻半真半假地道:“持盈那丫頭的性情脾氣我也知道一些,這丫頭……總比太平好為人婦吧。”

    “女人吶……”

    楊帆望著婉兒遠去的背影暗自苦笑。當初太平逼她立下毒誓,她與太平從此生了芥蒂,后來雖因自己二人復又和好,在一起時也總是一副好的蜜里調油的模樣,卻不想表面上的親熱原來都是假的,兩人之間的嫌隙已是如此之深。這不,逮著機會,以婉兒一向的大度賢淑,卻也會不失時機地給太平上一劑眼藥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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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8章 2郎3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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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玉真公主強闖安樂公主府,使人誤會了她與楊帆兩人之間的關系后,楊帆就得常往玉真觀一游了。
    這場假戲他們必須得繼續演下去,如此才能確保宮中內線的安全,同時有利于掩護他和李三郎的接觸。

    李隆基要回京參加大祭,這幾天就要到京,玉真觀是他們二人首次進行會唔的極佳所在。

    楊帆拾階而上,走到山門下,忽然想到李持盈那張清麗嬌美的容顏,想到兩人間的流言緋語,一時還真有些心猿意馬的感覺。曖昧是種毒,不知不覺間便能侵蝕到人的心里。

    石階上的雪已經掃去,卻有一層薄薄的冰,楊帆心有所思,腳下一滑,險險一跤跌倒。虧他身手高手,急忙定勢站住,臉上便有些發燙:“胡思亂想什么,你要老牛吃嫩草么!”

    “哞~~~”

    適時地一聲牛哞,一頭大青牛踱著四方步,晃著大大的犄角,慢悠悠地走過來,嘴里還咀嚼著一束干草,看見楊帆,大青牛傲慢地乜了他一牛眼,緩緩踱了過去。

    “哎呀!楊大將軍!”

    小道姑凝香提著一桶水走來,忽然看見楊帆,急忙放下水桶,向他甜甜笑著打招呼。

    楊帆微笑道:“凝香道長好啊,玉真觀主可在么?”

    凝香忙不迭地點頭:“在的,在的,大將軍請。”

    凝香又費力地提起水桶,卻被楊帆一把搶過,笑道:“走吧!”

    水桶在楊帆手中輕如無物,凝香邁著小碎步跟在楊帆身邊,到了后院兒,楊帆把水桶交給她,凝香一雙眼睛笑得像月牙兒似的,甜甜地道:“多謝大將軍。”

    前方有裊裊的琴音傳來,楊帆向凝香笑著點點頭。放慢腳步走過去,當他走到廊下,從室內傳來的琴音愈發清晰了。

    楊帆幼時雖然習過琴,又經過獨孤寧珂這等大家點撥過,卻都只是挑幾首曲子練習指法。并不熟悉太多古曲。是以只能聽出曲調古拙,卻不曉得這是什么樂曲。

    楊帆立在廊下,靜靜地傾聽著。偶爾有風吹來。拂下檐上一些雪沫,飄灑的速度似比那裊裊的琴音還要急些。

    楊帆傾聽片刻,只覺這首琴曲少了些空明清雅,透著纏綿徘惻,不像是道家音樂,轉念一想,不禁失笑:“這玉真本就是為了避婚才出家的,她那師傅醉心于官場,又難得來教她點東西。想必這曲子還是她在相王府時學的吧。”

    等那琴曲終于停下,楊帆在余音裊裊中叩響了房門。

    “篤篤篤!”

    “什么人?”

    “玉真觀主,楊某求見!”

    “呀!”

    “咚!”

    “嗡……”

    七音齊鳴,似乎隨著一聲驚呼,琴摔到了地上,震得七弦顫動。然后就是一陣細碎忙亂的聲音,聽的楊帆眉頭直跳,幾乎懷疑自己屁股后面生出了一條直撅撅的大尾巴:“至于嚇成這樣么?”

    過了片刻,室內才靜下來,就聽李持盈強作鎮靜的聲音道:“楊將軍……請進。”

    楊帆慢慢拉開障子門。就見李持盈一身青衣,稽首而立,再往室內一看,地面與四壁空空,墻上好歹還掛著一幅墨跡淋漓的“道”字,地面上除了幾張蒲團哪里還有什么東西。

    李持盈見他搜尋的目光,臉上那層胭脂似的暈紅變得更濃了,她輕輕垂下眼簾,羞澀地道:“大將軍請進。”

    楊帆脫下靴子走進室內,李持盈舉步相隨,青青道袍下一雙雪白的布襪,足弓纖瘦如月,步態輕盈如貓。

    兩人各拾一個蒲團坐了,李持盈垂眉斂目,臉色微暈地道:“大將軍怎么來了?”

    楊帆道:“前日觀主不是說,三郎可能于今日還京么,我想,三郎與觀主兄妹情篤,若是回京一定會來探望觀主,是以想在這里等他。”

    “哦!三哥……今晨已經還京了,卻不知今日會不會來。”

    李持盈低聲說著,心中便有一絲淡淡的失落。楊帆見她突然出神,長長的眼睫毛一眨一眨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禁納罕地看著她。

    李持盈出神半晌,突然醒過神來,一見楊帆古怪地目光,臉頰又是一熱,好似心事被人窺破了似的,心虛道:“呃……,玉真竟然忘了為大將軍奉茶,實在失禮。大將軍請稍候。”

    李持盈一時緊張,忘了喚人來侍候,竟然親自跑去準備茶水。可她剛剛跑到門口,還未穿靴出去,就是一聲驚喜的歡呼:“三哥,你來啦!”

    楊帆聞聲抬頭,就見一個俊朗少年,穿一身淡青色襕衫,披一條烏黑的大氅,頭上一頂烏紗的硬腳幞頭,正自雪間小徑大步走來,意氣風發,神采飛揚。

    “十娘,好久不見!”

    李隆基親切地握住胞妹的手,眼見李持盈淚花閃爍,不禁憐惜地拍了拍她的玉背,目光自她肩頭越過,忽然看到正徐徐站起的楊帆,四目相對,剎那凝注,然后相視一笑。

    房屋中間有一塊兩尺見方的地板,掀開后下邊是空心的,火爐就置于其中,紅紅的炭火燃燒起來,映得李持盈的臉蛋兒紅通通的。

    楊帆和李隆基盤膝相向而坐,李持盈拿著火鉗子,時而撥弄一下獸炭,時而抬起頭來,看著她心中最親近的兩個男人,臉上有種異常滿足與安詳的快樂。

    李隆基與楊帆笑談一番,突然轉向李持盈道:“十娘,你這里可有更隱秘些的所地?”

    “哦,有的,三哥有話,可到內間靜室去談。”

    李持盈回過神來,連忙說道。

    李隆基微微一笑,對楊帆肅手道:“大將軍,請!”

    “臨淄王請!”

    楊帆并未因為李隆基要倚重于己便有所僭越,李隆基微微一笑,舉步前行,拉開一道障子門,扭頭對李持盈道:“這里一如尋常,莫要使人進來!”

    李持盈頷首稱是,李隆基和楊帆便一前一后走進里間去了。

    一進里間,楊帆才發現這里別有洞天,拉開障子門后,里邊不只一個房間,而是一條長廊串連著三個房間,兩邊兩間,估計分別是李持盈的書房和臥室,中間那道門開著,卻是一間供奉著老君像的靜室。

    待楊帆和李隆基走進內室,李持盈癡癡出神半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往墻邊地板上一按,一道機括小門兒便應聲滑開,一架古琴赫然在目。

    李持盈把古琴捧出來擱在膝上,仔細檢視一番,發現方才慌亂之中并未把琴摔壞,于是松了口氣,繼而卻又是一聲長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她變得多愁善感了。

    靜室內,楊帆和李隆基正在進行著一場對他們自己、對整個天下都至關重要的談話。

    李隆基道:“……神龍政變時,功臣雖眾,但是在我看來,功勞最大者,唯有兩人!”

    楊帆微笑道:“愿聞其詳。”

    李隆基道:“一位么,就是家父,若非家父力闖南衙,控制南衙十六衛,彈壓北門禁軍不得妄動,當日局勢恐一團糜爛,結果如何,殊難預料。”

    楊帆點頭,道:“三郎此言甚是中肯,世人皆以為張柬之等五人功勞最重,但在楊某看來,關鍵時刻,所賴者唯有武力,若無武力為憑恃,一切都不過是場鏡花水月罷了。”

    一開始楊帆還是恭稱郡王的,在李隆基的一再堅持下,楊帆便改稱他為三郎了,這是時下最親近的人才使用的稱呼。

    李隆基向楊帆一指,道:“這另一位,就是二郎你了,若非玄武門因你而開,使我等長驅直入,當日政變,我等十有**要落得與太子重俊一般下場。”

    楊帆不好自吹自擂,是以只是笑了笑沒有說話。

    李隆基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功臣何在呢?張柬之、桓彥范等人,先是明升暗降,奪其權柄,繼而遭到罷黜,最終慘死于周利用那等小人之手;

    家父與太平姑姑一個受封安國相王,一個受封鎮國公主,儀仗一如帝王,可謂榮寵之至,其實卻如張柬之等人一般,明里尊榮,暗里窘迫,如今是茍且偷安,惶惶然不知屠刀何時落下。”

    “至于二郎你,呵呵……”李隆基微微瞇起眼睛,道:“二郎年紀輕輕,就已貴為輔國大將軍,眼看就要走到武將的巔峰,皇帝對你,也是‘青睞’的很吶。”

    楊帆苦笑一聲,道:“楊某實在不想做張柬之第二。”

    李隆基黯然道:“家父也不想!可是,可以預見,等韋氏一黨的腳跟站的再穩一些,我們欲求茍安也將成為奢望!刀,已經架在我們脖子上了!”

    楊帆緩慢而有力地點了點頭,道:“這正是我邀三郎會面的原因,楊某不想坐以待斃,相信三郎你也不想,韋氏一黨挾天子以令諸侯,大肆培值韋氏黨羽,若假以時日,我們再沒有力量反抗了!”

    李隆基欣然道:“英雄所見略同!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今韋氏已磨刀霍霍,如果我們還是心存幻想,那就只有等人把刀磨快了,便可斬下我們的人頭。但是……”

    李隆基深深地望了楊帆一眼,道:“二郎,實不相瞞,我手中的力量其實非常有限,根本不足以成事。我之所以還要積攢力量,只是不想窩窩囊囊地赴死罷了。而今既蒙二郎相邀共商大計,我想知道,二郎可以給我什么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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