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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9章 孤注1擲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李顯沒有想到大臣們的反應會如此強烈,當初剝奪張柬之五人權柄的時候,群臣可沒有這樣強烈的反應啊。 m

    他卻不想想,相王和太平已經在朝堂上經營了多少年?

    他在房州一住就是十六年,相王和太平可是一直就在朝堂上,雖然在武則天的威壓之下,相王和太平一向謹小慎微,不敢有什么大動作,但總比他這個廬陵王人氣強吧。雖然李顯現在是皇帝,可他復位一共還不到一年時間,能建立多么雄厚的班底呢。

    再說驟然高升的張柬之五人,他們固然收獲了無上的權力和名望,卻也收獲了太多的嫉妒,尤其是他們得志之后過于驕狂,百官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哪能沒有一點嫌隙,他們的根基連李顯都比不上,比起相王和太平更是云泥之別了。

    群情洶洶之下,李顯頓時退縮了,盡管梁王和韋后不肯放棄這個機會,不斷向他施加壓力,李顯依舊猶猶豫豫,不敢貿然下決定。就在這種僵持之中,朝廷捱到了則天皇后的大殯之期。

    大殯之后,李隆基和他的兩個兄弟連王府都沒有回,半路就離開出殯隊伍,馬不停蹄地趕回封地去了。武三思獲悉這一消息,再仔細權衡一番,收于收斂了把相王和太平一網打盡的野心。

    如今的情形是:百官堅決反對,地方上又有李隆基三位王爺領軍治民,南衙禁軍近來也有些不甚安份。王同皎謀反的事暴發的又太突然,武氏一族完全沒有準備,而韋氏一族則剛剛興起。

    這種情況下如果把相王和太平公主逼得太緊,一旦他們狗急跳墻,鹿死誰手。殊未可知。面對這種情景,已經占據了優勢的武三思何必輕易冒險,武三思把自己的意見對韋后一說,韋后卻不甘心,眼珠一轉,又把主意打到了張柬之五人身上。

    武三思也覺得,張柬之五人雖然已經是沒了牙的老虎,可是如果有機會再踢他們一腳。徹底斷送他們東山再起的可能也未嘗不好,于是馬上授意一班爪牙,重新炮制出了一份供詞。

    李顯明知張柬之五人是冤枉的,可他對張柬之五人扶自己登基的恩情并沒有記住,卻牢牢記住了他成為皇帝之后張柬之五人是如何的囂張,李顯默認了這份供詞的真實性,對張柬之五人下手了。

    李顯下旨:五王因對皇帝心生不滿。慫恿王同皎等人刺殺梁王與皇后,試圖挾天子以令諸侯。罪莫大焉。念及他們有從龍之功,且有十次免死之鐵券,所以不予重懲,著五人削除王爵,貶到地方任刺史。

    王同皎等人事機不密,恰如楊帆所說,不僅害己,而且害了別人。這時正是神龍二年的陽春三月,距離五王政變。推翻則天女皇,擁戴李顯登基剛滿一年。

    三月初七,李顯以謀逆罪將王同皎、張仲之和祖延慶三人在都亭驛處斬。宋之問、宋之遜兩兄弟因告密有功旋即授予五品官,宋之遜的兒子宋曇也被封為尚衣奉御。

    一晃又是半個月過去了,都亭驛的血跡已被春雨洗刷的干干凈凈。

    相王府里,李持盈坐在自己的閨房內,若有所思地看著手頭的一份密報。

    密報是從宮里傳來的。

    自從李隆基離開長安后。與宮里聯絡的事情就交給了李持盈。李隆基選擇李持盈,是因為李持盈和他是一母同胞的胞妹,兄妹二人感情最好。他的大哥和二哥雖然留在了長安,但大哥身為相王世子,繁雜事務較多,二哥性情又太過暴躁,也只有小妹才適合做這個事情。

    李持盈所看的這份密報是關于楊帆的,近來高力士從上官婉兒那里了解到了很多有關楊帆的情報,高力士當然不清楚這些情報都是楊帆有意泄露給他的,他只覺得這些情報對李隆基很有幫助,而且高力士也很樂于讓自己所報效的小郡王賞識自己的大恩人,最好能促使楊帆為李隆基所用,所以對于有關楊帆的情報他更加熱衷呈報了。

    “這個家伙還真的很厲害呢。萬騎精兵盡在他的掌握之中。三哥說叫我幫他多多注意可以拉攏的手握重兵的朝廷大將,此人既手握重兵,又對梁王和韋后不滿,應該值得拉攏呢。”

    李持盈想著,一雙秀氣的大眼睛輕輕地瞇了起來。

    十六歲的少女,已是到了青春慕艾的年紀了,她手托著香腮,不由自主地胡思亂想起來,這一想便想到了那多少次令她面紅耳赤的一幕:她,紅裙如傘,自天而降,落在楊帆肩上,想到內里空空,光光的屁股坐在人家身上……

    李持盈很不自在地扭動了一下臀部,好象那里有螞蟻在爬。她輕輕啐了自己一口,不知想到了什么,臉蛋兒悄然暈紅,眉梢眼角漾起一抹旖旎的春意。

    “十娘、十娘!”

    霍國風風火火地從外邊跑進來,比李持盈小了幾歲的霍國在這個時代也算是一個大姑娘了,雖然她的身材和臉蛋還是帶著一點嬰兒肥,可是眉眼已經生的非常可愛。

    “吵什么吵呀?”

    突然被人打斷綺思,李持盈很不高興地收起密柬,瞪了妹妹一眼。

    霍國喘著氣道:“出事了,出大事了,人家剛聽管事說的,你要不要聽?”

    李持盈打個哈欠,慵洋洋地道:“什么事兒呀,你要說就說,不說拉倒,人家正犯困呢。”

    霍國是個急性子,李持盈知道霍國心里藏不住話兒,霍國果然主動開口啦,她神秘地道:“十娘,你知道嗎?朱雀大街上有人貼了好多份揭貼呢,揭貼上說……說梁王跟皇后娘娘私通,說他們**宮闈呢。”

    “什么?”

    李持盈這一下只驚得花容失色,騰地一下跳了起來,失聲道:“竟有此事?”

    ※※※※※※※※※※※※※※※※※※※※※※※※※※※

    “圣人!圣人!娘娘自盡了!”

    “什么?”

    李顯唬得一躍而起,把一摞奏章帶翻在地。

    他吃驚地問道:“皇后自盡?所為何事?皇后怎么樣了?”

    那報信的宮娥急急搖頭道:“奴婢不知娘娘為何自盡,幸虧發現的及時,娘娘已被救下,如今正在施救呢。”

    李顯一聽,急忙離案道:“我去看她。”

    李顯匆匆走到殿門口,這時一個太監趕來,道:“圣人,梁王有事求見。”

    李顯把袖子一甩,道:“讓他等著。”

    李顯匆匆趕到皇后寢宮,韋后正悠悠醒來,一見李顯,立即放聲大哭道:“想我韋氏也是大戶人家出身,自從跟了你李顯,福不曾享著半點,卻跟著你在房州擔驚受怕地過了十六年苦日子。好不容易苦盡甘來,卻又為了你被人如此污蔑。我如今貴為國母,卻讓天下小民如此嘲諷,我還有什么臉面活在世上?”

    李顯驚愕道:“娘子,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朕……朕正批閱奏章,全然無知啊。”

    韋后跳將起來,指著李顯的鼻子罵道:“你不知道?還不都是你,邀那武三思入宮是不是你的主意?拉攏武三思為你所用是不是你的主意?如今有人造謠,在朱雀大街上張貼告示,說我與武三思私通,**宮闈!

    那武三思已是年過六旬的老者,雞皮鶴發,老邁蒼蒼,就算我不守婦道,難道會看中他那個死老頭子?我的清譽都毀在你的手里,你開心了?嗚嗚嗚,我不要活了!”韋后說著猛地跳起來,向一根殿柱撞去。

    李顯大驚,慌忙叫道:“快攔住皇后!”

    幾個宮娥太監急忙搶上去攔阻,宮里一時間雞飛狗跳。過了半晌,一頭霧水的李顯才弄明白事情緣由,只把他氣得怒發沖冠,他憤怒地咆哮道:“是誰如此無恥?朕一定不會放過他,一定不會!”

    武三思免冠除帽,恭恭敬敬地跪在宮前。

    他也是聽說朱雀大街出了招貼,說他與皇后私通,這才匆匆跑來請罪的。

    武三思作為武氏一族的當家人,可以為了利益與人聯手,卻不會因為床笫之歡為人效力。況且他貴為王爺,什么樣的美人得不到,又豈會對一個半老徐娘有興趣,他這個年紀,并不喜歡虎狼之年的婦人,而是秀色可餐的少女。

    再說,他早年被姑母武則天流放,成親時間很晚,所以雖與李顯夫婦是親家,孩子年紀相當,可他的年紀卻比李顯夫婦大了二三十歲,就他這樣的老頭子,皇后能看得上他么?

    可恨有人竟然無恥地造此謠言并張貼于市,武三思心中著實有些忐忑,雖然他自忖李顯不會相信此事,而且李顯倚重他處甚多,不會對他不利,終究擔心皇帝會因此疏遠了他,畢竟是個男人聽說這種事,既便不是事實心里也會有個疙瘩。

    他在宮門口跪了許久,還是不見李顯傳召,一顆心不禁七上八下起來。

    敬暉急匆匆趕到扶陽郡王桓彥范的府上,不等門子通報便闖了進去。桓府里停著幾十輛車子,有的已經裝滿了東西,五王都被貶到地方任刺史了,但是他們家大業大的,一時之間卻還來不及起行。

    桓彥范剛剛迎出來,便見敬暉怒氣沖沖地走上來,大袖一抖,斥退左右家仆,鐵青著臉色對桓彥范道:“長街招貼,可是你做的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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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0章 坐看風云起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桓彥范見敬暉一臉怒氣,強抑的聲音都有些打顫,不禁皺了皺眉,他向左右看了看,壓低聲音,不悅地道:“仲曄,你怒氣沖沖而來,就為了此事么?”

    敬暉見他對自己的質問避而不答,不禁憤怒地道:“這么說果然是你了?士則啊,你糊涂!你糊涂啊!你還怕朝廷上的風波不夠多嗎?拉攏武三思本就是皇帝的主意,不過是假韋后之手罷了,你以為皇帝會相信那些荒唐之言?”

    桓彥范微笑起來,道:“我自然知道皇帝不會相信。 m不過……連你也以為我是想借此謠言干掉武三思,好的很,好的很吶!呵呵,連你都沒有看出我的真正用意,皇帝自然更加不會察覺了。”

    敬暉怔了一怔,放緩了語氣,驚疑不定地道:“難道……你另有打算?”

    桓彥范頷首道:“不錯,某正是另有打算。你我站在這兒長談算是怎么回事,來來來,這邊請,咱們到書房里說。”

    桓彥范把敬暉引進書房,二人剛剛落座,敬暉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士則,快講,你究竟有什么打算。”

    桓彥范道:“仲曄啊,皇帝雖不相信武三思與韋后有私情,可此事一旦傳開,皇帝必定龍顏大怒,是么?”

    敬暉頷首道:“那還用說,朝廷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桓彥范呵呵一笑,神色極為自得。

    敬暉按捺不住道:“士則,你還沒說你的打算。”

    桓彥范臉色一正。道:“同皎以身殉國了,皇帝聽信讒言,還想借此對相王和太平公主下手,只因百官反應過于激烈,這才退而求其次。把我五人削去王爵,貶謫到地方,相王和太平公主勉強逃過一劫。你想,這次又出了事,皇帝首先會疑心到誰呢?”

    敬暉一怔,慢慢陷入沉思之中。

    桓彥范道:“我們已經被貶官了,馬上就要離開京城,這場風雨會是我們攪起來的么?最大的嫌疑人應該是相王和太平公主吧。我就是想利用這件事,逼著他們不得不和我們站在一起!”

    敬暉身子一震,遲疑地道:“天心難測啊,皇帝就一定會疑心到相王和太平公主身上?我們含憤報復,不也說得過去么?再說,你有把握把相王和太平公主拉過來?如果他們肯站過來,那時……你又打算怎么辦?”

    桓彥范自得地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道:“你的第一個問題根本不是問題。并不是皇帝會不會疑心到相王和太平公主身上,而是把這罪責推到他們身上最符合皇帝和相王、韋后的利益。所以他們一定會這么干!

    這種事,我當然不會事先就同相王和太平公主商量,但是等到皇帝疑心他們時,皇帝步步緊逼,不怕他們不求自保,到那時我們只要‘慨施援手’,他們不但要為我們所用,而且會對我們感激涕零。”

    敬暉的目光閃爍不定。

    桓彥范吁了口氣道:“之后如何,就不是我們單獨能夠決定的了。總要相王和太平也肯答應才行,或者……請太子登基,或者……干脆就由相王稱帝,當今皇帝必須做太上皇,也只能去做太上皇!”

    桓彥范霍然立起,振聲道:“我要借同皎的血,借皇帝一次次的毒手。激起梁王所有敵人的同仇敵愾,大家聯起手來再做一場!憑我們和相王、太平公主三家的力量,未必就不能重演神龍故事!”

    敬暉驚怔地看著桓彥范,仿佛看著一個陌生人。

    桓彥范用熱切的目光看著他道:“仲曄,我們馬上就要離開京城了。我們五人就要分別貶往五個地方,到時候在地方上要受到朝廷的監視,彼此間又難通聲息,我們不能再等了,再等下去將永遠沒有機會。”

    敬暉無力地道:“士則,你在玩火、你在冒險……”

    桓彥范指著他大笑起來:“你呀,你呀,富貴本就是在險中求的!你放心吧,上一次我們造勢、用勢,大獲成功!這一次,我們也一樣不會失敗!哈哈哈……”桓彥范笑了起來,笑的像個輸光了本錢的賭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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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寢殿里面,韋后臉上淚痕未干,恨恨地坐在那兒。武三思很尷尬地坐在她的下首,垂頭不語。李顯則怒意未消,繞殿急走,口中喃喃自語:“是誰?究竟是誰?”

    韋后忍不住道:“還能有誰?如今朝廷上對你不滿,想把妾身和梁王置之死地而后快的除了你那好兄弟和好妹妹,還能有誰?”

    “相王和太平?”李顯搖搖頭道:“不會,此事把皇家體面丟的干干凈凈,他們同為皇室中人,臉上好看么?”

    韋后氣道:“生死倏關,事涉帝位,還有人在乎臉面嗎?”

    武三思恨極了那誣陷他的人,但他仔細一想,卻也搖頭道:“相王和太平因為王同皎一案剛剛逃脫一劫,這時還會主動惹事,唯恐天下不亂?老臣也覺得……不太可能。”

    韋后道:“不是他們還能是誰?朝中還有誰對我們不滿的。”

    武三思蹙眉想了半晌,一時把握不定。

    李顯回身對武三思道:“梁王,這件事朕就交給你了,你和御史大夫李承嘉聯手承辦此案,他們在朱雀大街張貼告示,又貼了那么多,不會一點蛛絲馬跡也沒有,查!一定要給朕查個水落石出!”

    武三思慌忙離座而起,拱手道:“老臣遵旨。”

    ……

    “叮叮淙淙……”

    一曲琴聲悠揚而止,盧賓之十指按于琴弦之上,止住了琴音。笑吟吟地道:“有趣,有趣啊!這件事真是越來越有趣了。”

    在他身周,花叢環繞,芬芳撲鼻。幾名手下跪坐在席子周圍。

    盧賓之道:“相王和太平經此一劫,一定如驚弓之鳥。”

    一個手下道:“公子說的是。屬下偵知,相王與太平公主頻繁秘密接觸,似在商議對策。”

    另一名手下道:“鄭愔傳來消息,說武三思得韋后授意,要把此事推在相王與太平身上。”

    盧賓之閉目沉吟片刻,霍然張開眼睛,道:“不可!如今相王和太平公主的勢力依舊不小,如果他們狗急跳墻。就算不勝,也要鬧個兩敗俱傷,如果他們勝了,我們的注可沒下在他們身上,那樣一來我們的圖謀將付諸流水,眼下還不宜迫之過急。”

    盧賓之站起身來,赤著腳在席子上徐徐踱了幾步。沉聲道:“告訴崔湜和鄭愔,務必說服武三思。不能貿然與相王和太平決裂。變化之節奏,一定要掌握在我的手里!”

    “是!”

    一個手下恭聲應是,急急離開。

    盧賓之轉首望向另外一人,道:“告訴李承況,要加緊對太子的調教!”

    ※※※※※※※※※※※※※※※※※※※※※※※※※

    “我不會反的,我不能反!”

    李旦的聲音透著難言的悲愴,他哀傷地看著太平公主,凄凄涼涼地道:“令月,我累了、倦了。我們的生身母親。為了奪取皇位可以毫不憐惜地殺掉她的兒女和孫子孫女,如今七郎又莫名其妙地疑心于我,為了保住他的皇位一再想對我下毒手,這個皇位真的就那么重要嗎?如果他要殺,那就讓他殺吧。”

    李旦苦澀地笑了笑,道:“生,有什么樂趣呢?”

    太平公主見八哥居然有了厭世的念頭。不禁急道:“八郎,你可以放手,但是你忍心讓你的兒女也都命喪黃泉嗎?武三思和皇后除非不殺你,如果殺了你,你以為他們會放過你的兒女?”

    李旦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太平公主又道:“我不是讓你反,是讓你利用你在南衙的影響力,和那些將領們多接觸一下,他們都忠于你,愿意為你赴死,可是如果你根本不接納他們,不告訴他們你的想法,他們能為你做什么呢?”

    李旦慢慢轉過身子,神情猶豫著。太平公主跟上去道:“只要你有所動作,只要南衙諸將與你稍有來往,皇帝想動你,就不得不謹慎考慮!”

    李旦澀然道:“可……那樣一來,七郎不就更加懷疑我了么?”

    太平公主氣道:“現在他就不懷疑你我了?人家已經把刀架到了咱們脖子上,眼前這一關都難過了,你還想什么以后?”

    李旦心中掙扎不已,過了半晌,他才說道:“桓彥范派人來暗示我,說是愿意幫助我們,一起誅殺武三思和韋后。”

    太平公主雙眼一亮,急問道:“你怎么說?”

    李旦道:“我回復他,李旦絕不會背叛胞兄!”

    太平雙眼一黯,道:“皇帝不倒,梁王和韋后又怎么可能會倒?兄長這是明確拒絕他了?”

    李旦道:“是!所以……,我答應你,可以同南衙聯絡,但我只求自保,絕不造七郎的反!”

    太平公主凝視他良久,深深地點了點頭,道:“兄長請相信我,令月與你一樣,只求自保!”

    ……

    楊帆站在花園小廳中,微笑地著著花叢中:阿奴的兒子楊吉、婉兒的女兒黛兒正在花叢中瘋跑,古竹婷的寶貝兒子現在是老幺,理所當然地成了小跟屁蟲,嘎嘎笑著追在哥哥姐姐后面。

    至于楊思蓉和楊念祖,已經不再喜歡這種游戲了。楊思蓉現在長成大姑娘了,雖然跟著父母雙親學了一身高明武功,但她越來越喜歡靜,很有點大家閨秀的味道。至于楊念祖嘛……

    一想到兒子,楊帆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是真不想提起那個混球兒子。

    小時候看著那么可愛的一個孩子,長大了怎么就這么讓人咬牙切齒呢?功課沒見他有多少長進,卻整天喜歡往外瘋跑。小小年紀,他就敢跟著順字門的人乘船去漕運,說是要去歷險,幸好在三門峽前把他抓了回來。

    閑極無聊時他還喜歡跑去娘親打理的店鋪里冒充店小二,有一次他居然把店里打更的老蒼頭的尿壺,冒充一只漢朝古董給高價賣了出去,等人家回過味兒來上門吵鬧,差點砸了楊家的招牌。要說武功,他學的倒是極好的,可就是讀起書來……,唉!這孩子是別指望他考個進士了。

    小蠻和阿奴挺著大肚子在池塘邊緩緩散步,正穿著一身輕羅在池塘邊練習柔術的古竹婷彎腰站起,巧笑嫣然地迎上去,三個人站在那兒說說笑笑的,一起向旁邊的竹林小徑中走去。

    三人之中雖然有兩個孕婦,可是看著依舊那么美麗,歲月似乎沒有在她們身上留下什么痕跡。如果說有,那也如同一壇老酒,經過歲月的沉淀,變得更加甘醇、更加嫵媚、更加迷人。

    楊帆會心地微笑起來,婉兒順著楊帆的目光看去,目中不禁露出艷羨之意。

    當年在三陽宮她意外中招,冒險為楊帆生了個女兒,從那以后她與楊帆歡好時就一直很注意,避免再次發生意外。可這畢竟是無奈之舉,其實她是極喜歡孩子的,眼看小蠻和阿奴又有了身孕,婉兒卻只能眼巴巴地看著,她是真想再多生幾個孩子呀,最好還都是男孩,可是……

    楊帆回過頭,看到婉兒輕鼙的眉尖鎖著一縷深深的幽怨,馬上知道她又在為了孩子的事傷心。

    楊帆回過身來,輕輕攬住她的腰肢,柔聲道:“顯隱之爭,雖未釀成大患,可是雙方的關系卻是越來越冷了,如今兩宗各行其是,不但帶來諸多不便,而且對雙方都有損害。

    我一面要彈壓顯宗內部的不穩因素,一面要對抗隱宗,同時在朝堂上還要觀風看色,尋找出路,真的是心力交瘁。我想……尋找機會淡出朝廷。等我辦好這件事,便可與你泛舟西湖,做那逍遙自在的范蠡與施夷光了,那時候,你想生幾個就生幾個。”

    婉兒歡喜地道:“真的嗎?郎君可不要哄我。”

    楊帆道:“自然是真的,你以為我要你向高力士頻頻泄露消息是為了什么?”

    婉兒歡喜地抱緊了楊帆,過了片刻,突然輕啐他一口,道:“你這比喻不妥,西施可是先侍候過越王再跟了范蠡的,人家可是自始至終只有你楊大將軍一個男人。”

    楊帆眨眨眼道:“誰說的,只有冠軍大將軍是男人?難道我堂堂顯宗宗主不是男人么?”

    婉兒先是一怔,馬上就覺得這種角色游戲似乎很有趣,她媚眼如絲地瞟著楊帆道:“是么,那么楊大將軍和楊大宗主,你這兩個大壞人,打算怎么欺負人家呢?”

    楊帆看她媚從骨生的模樣,不覺情動道:“你不會現在就想再生個孩子吧。”

    婉兒昵聲道:“他李家的事兒且擱下一邊,生孩子的事也擱下一邊,人家現在……只想你疼奴家。”

    楊帆四下看看沒人,一把抄起婉兒,便向她的春閨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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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1章 行至水窮處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御史大夫李承嘉近來成了皇帝跟前的大紅人,王同皎一案就是由他主持的,結果這個案子把五位王爺拉下了馬,李承嘉頓時名揚天下。
    如今,又出現了朱雀大街誹謗皇后和梁王案,這案子又交到了他的手上,李承嘉既興奮又忐忑,這件案子順利辦下來,御史中丞的位置就向他招手了。可他又擔心梁王還想借機整治相王和太平公主。

    王同皎一案原本就是想把相王和太平公主拉下水的,結果文武百官群情激昂,幸虧皇帝及時收手,迅速把目標轉到了張柬之五人身上,否則百官繼續鬧下去,沒準皇帝就會找只替罪羊以息眾怒,到時他的下場可想而知。

    李承嘉沒有擔心多久,梁王武三思就告訴他,這次一定要找出真兇,并沒有暗示他把這件案子爭取和相王和太平公主牽扯起來,李承嘉很是慶幸,馬上卯足了力氣,認真查辦起來。

    李承嘉用的法子是個笨辦法,卻很有效。

    朱雀大街上的招貼是一早就被長安市民發現的,也就是說,招貼必定是頭一天晚上貼出的。李承嘉通過長安、萬年兩縣把案子分解到長安的每一個坊,要求徹查所有當晚宵禁后還出入過坊門的人。

    那一晚,在宵禁之后出入坊門的只有兩家成親的,還有一家因為父親生了急病半夜出去找醫生的,找醫生的這家只有一人出門倒還好查,可那成親的連親朋都算上。這人數就非常可觀了。

    李承嘉從大理寺、刑部、御史臺調撥了大批人手,配合萬年、長安兩縣逐人排查,確信這些人并無可疑之處,就把目標對準了三品以上的朝廷大員,因為只有三品以上朝廷大員。才可以直接對著大街開門,不需要走坊門。

    京都重地,雖然官宦多如走狗,可是三品大員卻也不多見,而且其中毗鄰朱雀大街的三品官更少,李承嘉的目標迅速縮小,最后鎖定在十四戶人家,其中就有前宰相桓彥范的府邸。

    這些人都是大官。李承嘉倒不敢直接提調這些官員來審訊,但是他有皇帝、韋后和梁王撐腰,要拿這些人家的家仆下人詢問,這些官員卻是不好拒絕的。何況天子已經震怒,這時誰敢拒絕調查豈不顯得自己心虛?

    李承嘉是當朝御史,干的就是司法刑訴的差使,真要叫他問案。確實很有一手,從他有條不紊地縮小調查范圍。他的精明就可見一斑。

    他審訊這些人家的家仆下人時,又用了些技巧。他去長街看過那些招貼,不下數十份,貼的工工整整,一個人在有金吾衛巡邏的朱雀大街上是很難做出這些事情的,張貼招貼的人至少也得有兩到三人。

    而做這種事的人,必然是主人的心腹或者家生子兒的奴婢,那些雇傭的長工短工,隨時可以抬屁股走人的仆傭。是不可能被主人安排這樣的差使的。

    有了這樣的分析,李承嘉審問起來就得心應手了,一俟查清該人不是主人家的管事、管家、家生子的奴婢,李承嘉立即放人,而對有些可疑的人,則安排人手分別審訊,或威嚇或使詐。從中尋找蛛絲馬跡。

    李承嘉找來的人都是辦案經驗豐富的公人,借調來后,都是一日發三日的薪水,而且一旦有誰發現端倪,立即奏請皇帝封官。有了這些懸賞,那些公人哪有不賣力的。

    這些豪門奴仆并沒有哪個是作奸犯科的慣犯,一群精明狡詐的積年老吏,審訊一群毫無應對審訊經驗的豪門家仆,桓彥范自以為天衣無縫、絕無把柄的行動,居然被萬年縣一個辦過三十年案子,應付過形形色色的犯人的老班頭給破獲了。

    這老班頭查問的是桓家一個家生子的奴仆,跟桓家簽了賣身契的。公人擺出刑具稍作恫嚇,心中有鬼的他就露出了些許破綻,那班頭一見有門,馬上連哄帶嚇,又故意出入幾趟,詐稱他的同伴已經招供,這人心里一慌,竟然招了。

    老班頭大喜若狂,沒想到老了老了,居然可以從吏變成官,一步躍過了龍門,喜得他仰天大笑三聲,隨即便親自押著那名桓府家仆獻寶似的去找李御史。

    李承嘉一聽也是大喜若狂,馬上叫人把桓府管家和另一個張貼告示的人抓起來,用大刑一問,那兩人捱不過大刑,相繼招供。李承嘉又押著人犯找到他們丟棄刷子、漿桶的地溝,將證物撈起,便喜孜孜地向梁王報功去了。

    案情結果迅速呈報到了李顯面前,李顯看罷供詞,怒不可遏,馬上下令拘捕張柬之等五人,并立即召集眾宰相及三法司官員,議處五人之罪。

    武三思終于抓住了造謠的真兇,一時間揚眉吐氣,他惡狠狠地對李顯道:“陛下,他們如此造謠,污蔑皇后、污辱陛下,應該把他們全部明正典刑,以正國法!”

    大理寺丞李朝隱出班反對道:“梁王且慢,如今還沒有張柬之等人的認罪供詞,對這等大臣不經審問就匆忙誅殺,不合我朝律法。”

    李顯惡狠狠地拍案道:“那就審,審他個心服口服!”

    御史中丞蕭至忠見到證人證物,就知道這案子翻不了啦,不禁暗暗埋怨桓彥范利令智昏。如今人證物證俱在,就算再審他們,他們咬緊牙關不招又能如何?人是他們府上的下人,又有現成的證物,他們還能翻得了天?

    即便沒有這些證物,依照三人成供的唐律,這一個管家兩個家仆的供詞,也足以定張柬之等人的罪名了。

    蕭至忠靈機一動,忽然說道:“陛下,張柬之等人扶保陛下登基有功,此事天下皆聞。如今此案一經審理。普天下都知道是五位功臣蓄意誣蔑皇后、污辱陛下清譽了,天下人會怎么想呢?大好君臣,竟然失和一至于斯,恐怕……會招惹諸多非議吧。”

    “這個……”

    李顯一聽也大是頭疼,他雖然確實刻薄寡恩。卻不愿被天下人戳他的脊梁骨。

    刑部侍郎裴談有意討好韋后和武三思。馬上出班奏道:“只要陛下下旨,以詔令將他們誅殺,那么即便沒有通過公開審判,也是合乎律法的。”

    “臣反對!”

    鳳閣舍人宋璟本來是在一旁記錄的,一聽這話馬上出班道:“陛下,特旨殺人,又以何罪名呢?不教而誅,天下人如何心服?再者。不管是特旨殺人還是特旨赦免,雖是天子特權,卻不可以輕易動用。

    自夏商周時,天子便有特赦之權,但未見有一位天子妄自動用,則天大圣皇后在時,倒是為了二張動用過一次特赦之權。結果如何?法不可亂,張柬之等人有無罪責。應當秉公而判,天子若以特權殺之,惹遭天下人非議。”

    宋璟是跟魏元忠一塊被赦免的。當初二張想讓宋璟誣告魏元忠,宋璟不肯,結果和魏元忠一起被流放到嶺南,李顯登基赦魏元忠還朝,宋璟自然也回到朝廷。

    只是,魏元忠這一生,自高宗以來已經侍候了四代皇帝。其間多次遭到貶謫,如今他已經七十多歲了,早已意氣消沉。尤其是此番回朝,眼見扶保天子登基的大臣,一年之內就從宰相變成了階下囚,更加令他心寒。

    因此現在魏元忠簡直變成了蘇味道第二,做事模棱兩可。對于政爭從不多置一辭,如今眼見張柬之等人危在旦夕,魏元忠也是一言不發,倒是宋璟年少氣盛,出面爭執起來。

    武三思大怒,斜睨著宋璟道:“照你這么說,要維護天子清譽,對他們的罪行就得視而不見了?”

    宋璟捧笏垂眸,把這個難題拋給了天子:“宋某沒有這么說,宋某只是就事論事。前番因王同皎事,朝廷公布說桓彥范、張柬之等人因與梁王政見不合,故而慫恿王同皎刺殺梁王。

    這個罪名雖其罪無赦,然其情可憫,無損于陛下與張柬之等人的一番君臣情義。如今若是說桓彥范等人無視陛下尊嚴,于長街張貼告示,詆毀皇后,桓彥范等人固然當誅,可君臣交惡一至于斯,只怕于陛下的清譽同樣有損。臣想不出折衷之策,只是為陛下計,不得不言。”

    李顯啞然,沉默良久,方才說道:“罷了,此案就當做一樁無頭公案吧!”

    武三思趨前一步,急道:“陛下,那桓彥范等人……”

    李顯道:“傳旨,桓彥范、張柬之等人慫恿王同皎刺殺大臣,事敗后受到貶官的處罰,他們不知自省,屢出妄言,非議朝政。將張柬之流放瀧州,敬暉流放瓊州,桓彥范流放瀼州,袁恕己流放環州……”

    李顯一口氣兒說出了對桓彥范等人的處理決定,稍一沉默,又道:“這幾家的子弟,但凡十六歲以上的男子,盡皆流放嶺南。并,收回丹書鐵券!”

    ※※※※※※※※※※※※※※※※※※※※※※※

    桓彥范等人在一個正確的時間、正確的地點,得到了一群關鍵人物的幫助,成功地做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但是他們真的就有運籌帷幄的本事么?真的就有匹配宰相才能的本領么?未必。

    宰相任上,于國計民生方面,五位宰相并無一絲建樹。執掌朝政后,他們又忘記了權力究竟來自于誰,竟然只用了一個多月,就與皇帝徹底交惡,把皇帝推到了梁王武三思一邊,又犯了一個政治上的天大的錯誤。之后,他們又不肯承認失敗,用很拙劣的手段試圖反擊,結果把自己徹底葬送了。

    五戶人家,包括八十二歲的張柬之,被驅趕出京城,在士兵的押送下永遠的離開了他們曾經輝煌過的長安城。長安城重新歸于平靜,并未因為他們五人的離開造成什么轟動,百姓依舊過著自己的日子,朝堂上的驚心動魄血雨腥風,永遠都只是他們茶余飯后的一點談資。

    天氣一天天熱起來了,知了在樹上不知疲倦地鳴唱。唱的人昏昏欲睡。

    李重俊穿著一條犢鼻褲,赤著上身坐在樹蔭下的涼席上,一臉煩悶地喝著酒。李承況從遠處走來,李重俊乜了他一眼,也沒說話。只是把一碗酒狠狠地灌了下去。李承況也不見禮,在席上隨意坐了,向他問道:“怎么,太子有心事?”

    李重俊把酒碗一放,恨恨地道:“那安樂越發放肆了,她根本不把我這個儲君放在眼里,今天……今天她又當眾羞辱我,這還不算。她還說,就算她做皇太女,也比我做皇太子強,當著好多大臣啊,真真豈有此理。”

    李重俊說著說著,手又忍不住發起抖來。李承況欲言又止,偷偷瞟他一眼。忽然重重地嘆了口氣,拿過一個酒碗。也為自己斟滿一碗,一臉苦悶地飲下。李重俊道:“怎么,你有話說?”

    李承況長長地吁了口氣,壓低聲音道:“太子……情形真的不大妙啊。”

    李重俊神色一緊,連忙道:“這話怎么說?”

    李承況道:“宋璟因為替桓彥范等人說話,被趕出京城,貶到并州做長史去了,李朝隱也因為同樣的原因被貶為聞喜縣令了,這事你知道吧?”

    李重俊莫名其妙地道:“知道啊。怎么了?”

    李承況道:“現在,韋家的韋捷、韋濯、韋播、韋璿等人都被任命了要職,韋后的勢力大張,又與武氏一族勾連,誰人能擋?你可不要忘了,安樂公主是皇后的親生女兒,皇后的親生兒子已經死了。如果韋家繼續壯大下去,安樂未必就不可能成為皇太女。”

    李重俊冷笑道:“古往今來,就從來沒有過皇太女!”

    李承況截口道:“古往今來,也不曾有過女皇帝!但是,本朝有了!”

    李重俊倏然變色。

    李承況道:“太子,你可知道桓彥范那些人現在怎么樣了嗎?”

    李重俊訝然道:“他們不是被流放到嶺南去了么?”

    李承況苦笑道:“太子,你的眼睛不要只盯著宮里這么大的地方,也該放眼看看天下啦。沒錯,桓彥范等人被流放嶺南了,他們已經不可能再威脅任何人了,可是你知道他們落得個什么下場?”

    李重俊目光一凜,道:“怎么?他們……出事了?”

    李承況長長地吸了口氣,道:“張柬之年老體衰,恚恨成疾,剛到新州就一病不起,已然過世了。張柬之已經八十二歲高齡,天年已盡,雖是病死卻也算是壽終正寢,幸運的很了。

    而桓彥范就慘了,他在押送途中就被梁王的爪牙周利貞追上,命人將他綁起,在砍伐過的竹樁子上拖行,那竹子砍伐過后尖利如刀,桓彥范被拖磨的遍體鱗傷,肉被竹樁刮去,露出森森白骨,活活折磨至死。”

    李重俊身子一顫,有些心驚肉跳。

    李承況又道:“敬暉更慘,竟被武三思派人把他凌遲而死。而袁恕己則被人灌入有毒的野葛藤汁,一時五內如焚,疼得他以手抓土,指甲磨盡,雙臂深深沒入泥土,最后竟活活……”

    李重俊叫道:“你不要再說了。”

    李承況閉上嘴巴,過了半晌,才輕輕一嘆道:“斬草除根吶。我只擔心,憑著陛下對安樂的寵愛,又一向順從皇后的話,韋氏繼續壯大下去后……,你覺得,韋家的人是希望你做皇帝呢,還是希望有韋家血統的人做皇帝?梁王現在正把持著我朝半壁江山,你說他是希望他的兒媳做女皇呢,還是你來做?到那時,你不但皇位不保,恐怕……下場將比桓彥范、袁恕己他們……”

    “夠了!”

    李重俊厲喝一聲站了起來,他呼呼地喘著粗氣,臉色蒼白如紙,眼中閃爍著恐懼而瘋狂的光芒。李重俊困獸般轉悠了半天,突然又跪坐在地,向李承況急爬幾步,乞求似地抓住他的手道:“承況,你說,我現在該怎么辦?”

    李承況沉聲道:“先下手為強,太子,若想保住皇位、保住性命,你要做出決定了。”

    李重俊一下子萎頓在地,喃喃地道:“我……我該怎么決定?相王與我素無來往,太平姑姑我又一向不熟,我……我該怎么辦?”

    李承況道:“太子真是糊涂了。張柬之他們將則天皇帝拉下皇位的時候,他們手里有什么?太子如今只需一支聽你調動的人馬,不需太多,能夠控制大內就行,事成之后,你以為相王和太平公主會不承認你是皇帝?”

    李重俊看向李承況,惘然道:“軍隊?孤雖然是太子,手下有六率兵馬,可這六率兵馬一直沒有交到我的手上,現在在皇后的堂弟韋捷手中啊。”

    李承況目中攸然閃過一絲詭譎之色,道:“太子有那么多相交莫逆的軍中好友,難道不堪一用么?”

    李重俊恍然道:“對啊!他們都是羽林衛中軍官,如果他們能攘助于孤……”

    李重俊突然又顯徬徨道:“可……這種掉腦袋的事情,他們……肯為孤效死么?”

    李重俊一字一頓地道:“一旦擁立成功,你就是天子,他們就是從龍之臣,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只要賄以重利,誰能抵擋如此誘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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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2章 魚游沸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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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夜,偶爾幾聲蟬鳴,一聲聲撒裂了夜的寧靜。 M

    楊帆和獨孤諱之巡夜回來,雖然穿的是一身輕袍并沒有披甲,卻也出了一身細汗。

    楊帆打個哈欠,對隨行的眾侍衛道:“大家辛苦了,都散了吧,回去沐浴一下早點休息吧,這天氣太過悶熱,一時半會可不容易睡著。”

    眾兵將紛紛散去,獨孤諱之卻湊到楊帆跟前,神秘地道:“大將軍,請到末將帳中一敘。”

    楊帆瞧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有些好奇地跟著他進了他的住處,就見帳中一燈如豆,桌上置了四道下酒的小菜,旁邊還擺著一壺酒,兩只酒杯。楊帆一見便道:“夜色已深,還是早些休息吧。”

    獨孤諱之一把扯住楊帆,笑嘻嘻地道:“大將軍莫急,且請坐下,末將有話說。”

    軍中嚴禁飲酒是從宋朝才開始的,這時候軍中并沒有嚴厲的禁酒令,何況獨孤諱之是楊帆的五虎上將之一,楊帆也不好卻了他的臉面,只好跟他入帳對坐。

    獨孤諱之為楊帆斟滿一杯酒,涎著臉皮笑道:“大將軍,末將下個月……想跟大將軍您告個假,只要準假十天就好,如果能讓末將休沐半個月,那末將就更加感念您的大恩大德了。”

    楊帆詫異地道:“你告假做什么?家中有事嗎?”

    獨孤諱之靦腆地笑道:“不瞞大將軍,末將……下個月要成親了。”

    “哦?”

    楊帆一聽。臉上也露出了笑意,說道:“好啊,這是好事,某若不準你的假,豈非太過不近人情了。獨孤宇怎么不曾把這件事告訴我呢?”

    獨孤諱之有些尷尬地道:“呃……。末將在獨孤家族中不算近支,末將的婚事,根本不會驚動閥主的。”

    楊帆知道獨孤諱之雖然能干,如今也算一員大將,但是在獨孤世家的確不是近支子弟,是以如楊帆的真正身份、楊帆與獨孤世家的真正關系,獨孤諱之一點不知,他一直以為楊帆只是與獨孤家主獨孤宇莫逆之交呢。

    楊帆怕他難堪。忙岔開話題道:“如此說來,倒真是一樁大喜事呢,你的婚事打算在哪里操辦啊,咱們軍中一班兄弟該去湊個熱鬧才是。”

    獨孤諱之道:“末將的家在商洛,路途遠了些,兄弟們恐怕是不能趕去了,這么著。等末將成親回來,再請各位同僚好好喝幾杯。今兒晚上。末將就是向大將軍您告個假,另外就是提前請您喝杯喜酒。”

    楊帆欣然一笑,舉起杯道:“這杯酒我無論如何都要喝的,獨孤將軍,借你的酒,楊某先祝賀你啦!”

    獨孤諱之趕緊給自己也滿上一杯,雙手捧起,喜孜孜地對楊帆道:“謝大將軍,請!”

    ※※※※※※※※※※※※※※※※※※※※※※※※※

    東宮。永春門洞開。

    一隊持槍執戈的禁軍悄無聲息地閃進門去,正在長街上巡弋的金吾衛士兵恍如未見,反而不斷地東張西望,似乎擔心別人會看到。

    李重俊本就是尚武之人,他被安樂實在是欺負的狠了,如今橫了一條心,既已做出決定。倒也不再畏懼。他全身披甲,在李承況的陪同下靜靜地站在明德殿前,心急如焚。

    “太子,李多祚大將軍到了。”

    右羽林將軍李思沖從明德門急急跑進來,壓低嗓門對李重俊道。其實這東宮面積甚大,雖然這是安靜的夜晚,可他若是站在這兒大吼,便是吼破喉嚨,東宮之外也不會有人聽見,可今夜終究干的是殺人的買賣,他哪能不緊張呢。

    李重俊大喜,連忙迎上前去,就見一隊羽林軍閃進明德門,迅速分向兩旁,雖在靜夜之中,卻也紀律嚴明,一副訓練有素的模樣。隨即一個高大的人影快步走了進來,李重俊連忙上前,激動地道:“李大將軍忠心為國,孤感激不盡!”

    李多祚趕緊叉手回禮,道:“太子是君,不必對臣如此多禮。自張柬之等五功臣慘死,軍中袍澤多受清洗,李某痛心疾首啊。如今韋后又不斷往軍中安插親信,這天下馬上就要姓韋了,老臣一生唯忠于李,這一腔熱血,自當為太子效命!”

    李重俊抓著他的手,用力搖晃了兩下,道:“好!好!好!大將軍的忠義,孤全記在心里了。沙叱忠義將軍到了沒有?”

    李多祚的女婿野呼利在一旁接口道:“臨行前,臣已派人給沙叱忠義將軍送了信,這時也快到了。”

    李多祚是靺鞨族人,他的女婿野呼利是突厥人,而沙叱忠義則是沙陀人,但這幾個人都是大唐的將領,如今韋氏不斷往軍中安插親信,排斥舊將,這些人早就心懷不滿,是以李重俊一招攬,他們就毅然投向了李重俊。

    雙方剛剛竊語片刻,又有一員校尉急急來報,成王李千里到了。

    這李千里是吳王李恪之子,李千里跟他老爹一樣慣會作戲,他當初分封地方,到了地方什么政務都不管,統統交給武則天派來的長史負責,他每天只管弄些地方特產送去洛陽,很討武則天的喜歡,是以武則天大殺李唐宗室時,李千里一直安然無恙。

    等武則天終于決定還政于李時,也就無所謂讓他遠離朝廷了,遂把他調回京城。李千里是李唐宗室,可如今李唐雖然匡復了江山,主宰天下的卻變成了武氏和韋氏,李千里自然不甘心。

    李千里其實更矚意相王,可惜相王雖被皇帝一再逼迫,卻始終不肯反,令李千里大失所望,如今有太子招攬,叔侄倆自然一拍即和了。

    李千里如今是左金吾大將軍。今夜長安城內正好由他的人馬負責巡視,所以李多祚才能如此順利地進入東宮而不驚動任何人。

    這幾路人馬匯合沒有多久,沙叱忠義也率領人馬匆匆趕到了,一時間東宮之內兵強馬壯,李重俊的信心頓時直線飚升。

    ※※※※※※※※※※※※※※※※※※※※※※※

    深夜之中,大雁塔上竟然有人。

    閣樓一角掛著一盞燈籠,燈光柔和而昏暗,并不虞會被人看見。

    盧賓之坐在樓頂,面前置著一張幾案,案上有酒有菜。

    雖然夏夜有些悶熱,可是在這高處卻有涼風席席,因之盧賓之一襲白袍,端坐飲酒,居然神情氣爽。

    在他側面依舊坐著那個與他形影不離的青袍人,這人分明是盧賓之的幕僚謀士,可惜一直以后盧賓之都只是拿他當個傳話筒,從來不曾聽他提過什么建議。盧賓之雖然不及他的兄長高傲,他卻一直在模仿他的兄長,在剛愎自用這一點上,兩兄弟一模一樣。

    “今夜真的很不錯啊!”

    盧賓之呷了一口酒,滿面笑容地道:“夜黑風高,正是殺人放火的好時候。”

    青袍人笑道:“公子當真好手段呢,公子運籌于帷幄之中,只是稍加點撥,皇帝、皇后、太子,還有這么多的王侯將相,就得按照公子您的心意而動,由公子您來決定他們的命運,帝王將相在公子手下也不過是一枚小小棋子罷了。”

    盧賓之呵呵地笑起來,道:“本公子不但要驅策他們為我所用,還要他們置身局中,根本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受我誘導。這就是懂得借勢、用勢的妙處了。我……喜歡這種感覺!”

    青袍人執壺為盧賓之斟滿了酒,盧賓之端起酒杯,把目光投向只有幾處亮著燈火,其它地方一片黑暗的長安古城,慢慢把目光投向古城的更遠方,那是宮城之外萬騎禁軍駐扎的地方。

    盧賓之將手中的酒杯向那里遙遙一舉,悠然道:“楊帆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吧?只可惜他活著的時候,我還沒有成功地挑起顯隱之間的惡戰,不過……沒關系,本公子有的是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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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周休息放在明天,望諸友周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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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3章 純武陣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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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騎大營,獨孤諱之的寢帳。

  楊帆吃了幾杯酒,突然臉色一變,扶案欲起,但是他的身子已酥軟無力,剛剛挺起腰桿便無力地滑下去,只覺手腳都麻痹起來,無力支撐他的身子。楊帆吃驚地看著獨孤諱之,滿臉的不敢置信。

  獨孤諱之慢慢放下酒杯,凝視著楊帆,歉然道:“大將軍,對不起了。”

  楊帆勉強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去,他的喉部肌肉也有些松馳了,以致說話都有些困難:“諱之,你……這是……做什么?”

  獨孤諱之道:“大將軍,你不用擔心,酒里的毒并不致命。”

  楊帆吃力地道:“你……究竟想做什么?是獨孤……宇命令……你的?”

  他的眼前開始一陣陣的模糊,獨孤諱之的身影忽而清晰忽而如霧,耳邊傳來獨孤諱之的聲音也忽遠忽近:“閥主并不知道我在做什么,他一向只在需要的時候下命令給我就是了,又豈會在意我想什么呢?”

  楊帆漸漸軟倒,終于失去知覺,獨孤諱之還在說著:“他從來都不需要了解我。雖然我們都姓獨孤,但是……他生來就是高高在上的,而我……哪怕我再如何努力,也只能俯首聽命。大將軍,你了解這種感受嗎?”

  帳簾一掀,幾個持刀的士卒飛快地閃進來,神色緊張之極,一見楊帆已經昏倒,他們都松了口氣。其中一個校尉壓低聲音道:“郎將已經得手了?時間快到了,咱們得馬上行動。”

  獨孤諱之點點頭,站起身來,沉聲吩咐道:“把大將軍綁了。”

  那個校尉一怔,道:“中郎將,何必這么麻煩呢,一刀把他砍了不就行了?”

  獨孤諱之寒著臉道:“我們要反的是天子,又不是大將軍,殺他何益?”

  那校尉遲疑道:“可是……李承況將軍不是說,務必要殺掉大將軍嗎?”

  獨孤諱之道:“如果我們成功,大將軍便不足為慮,要殺就讓太堊子去殺。如果我們失敗,也輪不到大將軍來殺我。

  大將軍待我不薄,如今已經將他制住,又何必讓我的刀鋒染上大將軍的鮮血。”

  那校尉道:“可是……”

  獨孤諱之突然一扭頭,手按刀柄,滿臉殺氣地道:“你究竟是聽我的,還是聽李承況的?”

  那校尉神色一凜,趕緊垂首道:“自然唯中郎將之命是從!”

  楊帆被捆了個結結實實,又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獨孤諱之看了看從楊帆身上搜出的兵符,往懷里一揣,揮手道:“走!”

  幾個人匆匆走出軍帳,帳中一燭,搖曳依舊。

  ……

  千騎原本有五營,擴充成萬騎之后,已經成為一個龐大的軍團,楊帆手下五個郎將全部晉升為中郎將,每人管轄的營地都十分廣闊。獨孤諱之持著楊帆的兵符匆匆趕到自己的營地,立即開始調兵遣將。

  為了不驚動其他各營,獨孤諱之沒有調動本營的全部兵馬,他只調動了兩團兵馬。一團設一校尉,下轄兩旅,一旅設一旅帥,下轄一百人,兩團兵馬就是四百人,再加上直屬他的親兵百人,共計五百人。

  真正知道今夜有什么行動的只有他身邊十幾個最親信的侍衛,便是這些將校也不明白突然聚兵所為何故。兩個校尉、四個旅帥匆匆集結完畢,全副披掛入帳參見獨孤諱之。

  這兩個校尉一個叫蔡沽府,一個叫崔浪,一見獨孤諱之,崔浪便緊張地問道:“中郎將,午夜聚兵,出了什么變故?”

  獨孤諱之冷峻地道:“朝廷出現了大變故,奉大將軍令,我部兵馬立即趕往東宮,聽候太堊子調遣。”

  這幾位校尉、旅帥都是參加過神龍政變的,也正是在那一戰中立下功勞,這才晉升上來,此時一聽獨孤諱之這話,幾人心頭便是一跳:“怎么?又要兵變?”

  蔡沽府抱拳道:“中郎將,可有大將軍令諭。”

  獨孤諱之一揚手就把楊帆的兵符擲到了他的懷里,蔡沽府接住兵符,就著燈光仔細辨認一番,又遞給崔浪驗看,兩人看罷兵符對視了一眼,恭恭敬敬地把兵符交還獨孤諱之,退后一步,抱拳道:“謹遵中郎將吩咐!”

  獨孤諱之的心已經快跳出嗓子眼了,他暗暗松了口氣,強抑緊張,故作平靜地收好兵符,沉聲喝道:“隨我出營,立赴東宮。”

  ※※※※※※※※※※※※※※※※※※※※※※※※※※

  太堊子李重俊在翹首企盼中,終于盼來了獨孤諱之的人馬。

  李重俊要發動兵變,憑現在手頭的兵馬也算用了,但他必須得等獨孤諱之。因為獨孤諱之也是歃血為盟參與兵變的核心人員,如果他一兵一卒都不到,那十有八九就是出了意外,太堊子這里就得趕緊應變了,哪還放心發動兵變。

  一見獨孤諱之率人趕到,李重俊大喜過望,道:“諸位將軍,奸臣當道,國朝危急,今夜,就讓你我用手中的利劍力挽狂瀾吧!”

  李多祚道:“太堊子準備如何行動,恭請吩咐!”

  李重俊道:“孤仔細想過,一路由孤和大將軍您親自率領,直撲梁王府,除此奸佞。一路由孤的皇叔成王千歲率領,占領宮城各道城門,為我等掃清進宮的障礙。我等只要誅殺梁王,武氏一族便不足為懼。此獠一死,外援斷絕,我等入宮后也可從容行事。”

  在場這些人清一色全是武將,其中好多還是大老粗,字都不認識,雖然他們在戰場上沖鋒陷陣的經驗豐富,可是搞政變這種高難度的事兒經驗著實不多。就算李多祚曾親身參加過神龍政變,那時也是由別人制定策略,他只負責具體執行,并不了解通盤計劃,是以李重俊這么一說眾人都覺得很有章法。

  李承況雖是盧賓之的內間,不過他能做的是激化太堊子和安樂公主的矛盾,煽風點火地挑起太堊子的野心,他不可能做出太多干涉,不然隱居幕后的盧賓之就要暴露在臺前了,所以他只負責誘導確保太堊子按照他們的設計走上兵變的道路,至于太堊子如何兵變,最終拉攏哪些人,那就不是他能保證的了。

  單以李承況本人來說,他也只是個武將,雖然是個成功的內間,可政變這種高層次的玩意兒他也是頭一回參加,一聽太堊子這么安排,他也覺得有條有理,自然毫不遲疑地表示贊同。

  太堊子一見眾人響應更是信心十足,便道:“皇叔,你與沙叱忠義將軍、李思沖將軍,在我們離開兩柱香的時間之后就開始奪取各道宮門。如能詐門那就詐門,萬不得已時才可強行攻占,避免過早驚動內宮。”

  李千里、沙叱忠義、李思沖向他抱拳道:“諾!”

  太堊子拔劍在手,對李多祚、野呼利、獨孤諱之道:“三位將軍,請隨本宮,誅殺梁王!”

  當下北衙羽林衛、萬騎、金吾衛三路兵馬分別行動起來,被獨孤諱之抽調來的兩個校尉急匆匆地跟著太堊子、李多祚等人趕往城南的梁王府想到太堊子的種種安排,而且并未見到大將軍楊帆,二人心中不禁狐疑。

  蔡沽府悄聲道:“老崔怎么沒見大將軍啊?”

  崔浪道:“是啊。而且……你說怪不怪,太堊子要闖宮,為啥不走玄武門,這要從東宮一路闖進大內去,至少得過四五道宮門,宮里面還能得不到信兒應變嗎?這么舍近求遠的……,不對勁兒呀。”

  蔡沽府越想越不對勁悄悄扯住獨孤諱之詢問,獨孤諱之沉著臉色道:“大將軍另有要務,你們不必多問。至于玄武門實話對你們說了吧,今夜駐守玄武門的馬橋已經跟大將軍不是一條心了自然不能由玄武內直趨大內。”

  萬騎諸將中,與大將軍最要好的就是馬橋,其次是楚狂歌,如今獨孤諱之竟說馬橋與大將軍離心,兩個校尉心中更覺古怪,但是獨孤諱之已經不容他們問下去了,急喝道:“趕快些!”說罷便快步向前走去。

  如今已經到了這個地步,蔡、崔二人縱然一肚子的納悶兒,也只能先揣起來,跟著太堊子向梁王府疾奔。

  太堊子提著劍,騎在高頭大馬上咬牙切齒,他似乎已經看到自己一劍斬下武三思的狗頭,又把安樂那個小賤堊人刺得稀爛。

  李重俊越想越開心,幾乎就在馬上狂笑起來。

  ※※※※※※※※※※※※※※※※※※※※※※※※※※

  萬騎營中,楊帆緩緩醒來。

  他中的是類似蒙汗藥一類的藥物,獨孤諱之下的份量并不少,照理說他不該這么快就醒過來。

  可是獨孤諱之的人把他捆的太緊了,臨走又拉過一床被子蒙在他的身上,這么熱的天,昏迷中的楊帆出了一身透汗,藥力發散出去,竟爾提前醒來。

  楊帆剛剛蘇醒,還有些頭昏腦脹口干舌躁,他急促的喘息了一陣,發現昏黑一片氣悶難耐,這才意識到被人蓋在被子里邊。楊帆急忙掙扎,卻發現他被人從頭到腳整個人都捆起來,一圈圈的繩索把他縛得緊緊的,想左右扭擺一下身子都困難,更不要說甩脫身上的被子了。楊帆欲待呼喊,又發現嘴里塞著一團破布,外邊還用布條綁住,根本沒辦法吐出來。

  “獨孤諱之反了!”

  楊帆明白過來,就和追隨著他和楊帆,同七宗五姓決裂的那些世家支房偏系子弟們一樣,他們掌握了一定的實力,有了魚躍龍門的機會,欲望和野心隨之滋生,豈能甘心僅僅因為血緣就永遠屈居人下。

  那些世家的宗支嫡房是怎么確立的?還不是幾百上千年前,這一房的祖先為將為相一舉奠定了他這一房子孫在家族中的不朽地位?如果他們能夠爭取到莫大的權柄,幾代下來一樣可以,不然就像博陵崔、清河崔一樣,分裂出去自立郡望。

  楊帆暗暗苦笑了一聲:過去他太過關注朝堂,以致顯宗險險出了大亂子。這一年多來他一直致力于控制顯宗,誰知軍中又出了問題。人力有時盡,這就是分心之過呀。

  楊帆還沒檢討完,突然想起一事,登時又驚出一身冷汗:“糟了!婉兒今夜就在宮中值宿,亂軍之中,她能得保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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