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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章 蓄勢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次日是旬假,午后未時,楊帆在“金釵醉”宴請都官郎中孫宇軒和司門郎中嚴瀟君,本司主事馮西輝作陪。
 
  巧的很,這一天恰有另一撥官員在此聚會,席間看見楊帆,先是寒喧了一陣,又過一會兒,竟然紛紛進了他們的雅間,向楊帆敬酒,慶賀他榮升之喜。
 
  道喜的人如光祿丞宋之遜,太仆丞李俊之流乃是“三思五犬”之二,而楊帆同武三思走的比較近,他們過來敬酒情有可原,可是其他幾位官員卻絕對不是武三思的人。
 
  諸如中書侍郎蘇玉衡,這位正四品下、身居要職的官員是當今朝廷上風頭最勁,連武氏二雄武承嗣和武三思都力壓一頭的首席宰相李昭德的親信。
 
  諸如秘書少監金無彩,那是宰相蘇味道的門人,此外還有禮部郎中孟巖、秘書丞李貴女、著作郎李展鵬、洛陽尉唐縱……。
 
  孫宇軒和嚴瀟君大開眼界,原來楊帆的人脈不只是軍伍中的將官啊!在朝堂上竟然也有這么多的朋友。
 
  軍伍中的將領,縱然是手握重兵的大將軍,與他們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不在乎。像武氏子侄那些皇親宗室,他們是敬而遠之。那些宗室縱然有官職在身,大多也只是武將,朝堂上沒有他們的位置。
 
  武承嗣當初任宰相,本來是武氏家族占領政壇的一個絕好機會,可惜他操之過急,于是在保李派宰相們的反擊下鎩羽而歸。
 
  武則天讓武氏子侄大多兼著軍職,是因為她明白軍事力量對她地位穩定的重要,不允許他們涉足政壇,是因為平衡這種事兒,是每一個帝王本能的反應。
 
  所以楊帆身后那三座靠山,固然可以保證他在刑部不會被人欺侮的太厲害,卻也無法引起刑部官員的足夠重視。而此刻一一亮相的這些官員,卻是與他們密不可分的。這些人有的與他們平級有的還比他們高上一兩級,而這些人對楊帆的敬意和親熱,他們都看到了眼里。
 
  花花轎子人人抬,當他們意識到楊帆在官場上的人脈甚至比他們還更廣泛的時候,他們本來覺得自己肯賞臉光臨已是給足了楊帆面子的倨傲感便一掃而空了。
 
  楊帆很客氣地向來人還禮敬酒,他知道這些人就是太平公主安排來給自己抬轎子的,太平公主涉足政壇才不過兩年光景,已經擁有了這么多人的效忠楊帆也不禁暗暗吃驚。
 
  他當然清楚,這不是太平公主勢力的全部這個心智如狐的女人,一定還有不曾浮出水面的力量。
 
  楊帆剛開始看到光祿丞宋之遜,太仆丞李俊時還微微有些詫異這兩個人不是武三思的人么?難道被太平公主給收買了?等他看到秘書丞李貴女、著作郎李展鵬,才隱隱有些明白過來。
 
  與婉兒交往這么久,他當然知道婉兒身邊也有一些人,比如這秘書丞李貴女、著作郎李展鵬,一向與婉兒走動較近,他們應該是婉兒身邊的人。
 
  如此看來,太平公主虛虛實實、真真假假的,故意用了手段讓她的人又邀請了其他的官員同來,以此混淆耳目,就是怕暴露她的實力。
 
  畢竟武則天也在關注著楊帆,誰知道女皇會不會一時興起,派人查看楊帆與哪些人飲宴。而武則天是堅決反對自己的女兒插手政壇的,一旦讓她知道,后果非常嚴重。
 
  縱然分屬于不同的勢力集團,只要兩大集團間沒有劍拔弩張作為同僚飲宴吃請也是常見的事,他們自然很容易就能邀得別的官員出來,而他們對楊帆禮敬有加,他們邀來的人怎么也要給個面子。
 
  這樣一來就算有心人注意到了,看到的也只有武三思這個锃明瓦亮高達三百度的大燈泡,從而把分屬于太平公主和上官婉兒的勢力也打上他的烙印。太平心思之縝密性格之謹慎由此可見一斑。
 
  蘇玉衡、金無彩等人進了雅間沒說什么,也沒做什么他們只是在楊帆與孫宇軒、嚴瀟君酒過三巡正東拉西扯的時候走進來,很親切、很客氣地向楊帆敬了杯酒,說了幾句道喜的話,溫文爾雅地向同席的孫宇軒和嚴瀟君點了點頭,便轉身離去。孫宇軒和嚴瀟君看向楊帆的眼神就大不相同了。
 
  楊帆要的其實就是這個效果。
 
  如果事事依賴別人,就算你背后有天那么大的一座靠山,旁人也只是敬你、畏你,看在你背后那個人的面子上給你一點面子,而不可能平等地與你合作。
 
  楊帆要的只是一個契機,一個讓孫宇軒和嚴瀟君這兩個專業墻頭草肯正視他的契機。要在刑部趟開自己的一片天地,只能靠他自己一拳一腳去打開局面,外部的力量只是一種推力罷了。此刻最興冇奮的就是馮西輝了,他知道這是楊帆真正踏入刑部的第一步,而楊帆所展示的人脈和力量有些出乎他的估量。他相信,如果楊帆真的能主掌刑部司,他這個主事就一定能更上層樓。
 
  他很期待“三年不鳴一鳴驚人……”的那一刻!
 
  從“金釵醉”走出來的時候,楊帆很累,這種累是心靈上的累。他初入朝堂就在軍伍,軍伍中相對單純一些,說什么話辦什么事直來直往,很少像文官們一樣喜歡小心翼翼地試探、旁敲側擊地揣摩、拐彎抹腳地表白。
 
  入鄉隨俗,他只能用同樣的方式與孫宇軒和嚴瀟君交流,太直白的手段會讓這兩個人把他當成沒有城府的愣頭青,嚇得一走了之。
 
  盡管有些累,不過楊帆走出“金釵醉”的時候心里還是很滿意的,今天的飲宴完全達到了目的。嗯露這么一手,就讓孫郎中和嚴郎中納頭便拜那是不可能的,且不說陳東現在比他有勢力,何況他頭上還有一個曖昧不明的崔侍郎呢。
 
  他只要孫宇軒和嚴瀟君在一般情況下保持中立,關鍵時刻能稍稍表態支持一下那就足夠了。他是刑部司郎中,他要在刑部司建立權威,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挑戰陳東的權威,這也是唯一的辦法。
 
  ※※※※※※※※※※※※※※※※※※※※※※※
 
  時光匆匆,一晃又是十多天過去了。
 
  這天一早,崔侍郎的議事房里,四司正堂正襟危坐,崔元綜坐在上首,刑部主事馮西輝坐在最下側,有氣無力地念著案牘。
 
  這是刑部的規矩,每旬都會把這段時間刑部審處的各種死刑級以上案件拿出來,由刑部正堂匯同各司主官進行評議,如果有哪位官員覺得哪樁案子處治不妥當,可以當堂提出,大家評議。如果刑部正堂或一半以上的各司法官提出異議,此案就要重新審理。
 
  這是對一旬公務的一種例行公事的總結,實際上各司主官各自負責一攤,很少會對別人負責的公務指手劃腳,如果是有什么人請托想要法外施恩,也早與負責此案的官員私下溝通過了,誰會在公事會議上發難呢?
 
  因之,這是毫無意義的一種總結會,自從楊帆到了刑部以后,他已經參加了兩次這種旬會了,每次都是徐庶進曹營,一言不發。不過,旁人也是如此,通常都是由一位主事把案情念上一遍,各司主官就像沒睡醒似的,既不搖頭,也不點頭。
 
  作為刑部正堂的崔元綜有時會問上兩句,幾位郎中便說一聲“下官沒有異議。”崔元綜便會叫人繼續念下一份。這種沒營養的事,就連其他幾位刑部主事都懶得來參加,自然把這差事交給了職權最小的馮西輝。
 
  這是楊帆參加的第三次旬會,他決定,就在今天向陳東發難。
 
  前天,他已通過馮西輝,仔細了解過這一旬所處理的所有死刑級案卷,他選擇的突破口是北市坊令應屠杖殺平民秦小白一案。
 
  應屠是洛陽三市中的北市坊令,別小看這個從八品的官兒,管理坊市那可是油水十足,沒有背景不可能得到這樣的肥差。楊帆已經查過,應屠的后臺是一位吏部員外郎。
 
  秦小白在北市購物時與一店中伙計發生口角,而那家店鋪與應屠關系匪淺,應屠作為坊令,出面維持秩序,秦小白也不是善茬兒,竟爾破口大罵,應屠大怒,命人把他拿下,一頓棍棒,竟然當場打死了。
 
  涉及人命,這是死刑級以上案件,但是刑部司陳郎中處理的結果是“無罪開釋,“理由是應屠身為坊令,有維持坊間交易秩序之責任。秦小白對抗坊令,擾亂治安,應屠施杖懲戒,秦小白身體虛弱,施杖人力道輕重各有不同,方才致死。
 
  故而,應屠雖有施刑不當之嫌,但是既非故意殺人,也非過失殺人,因其執行公務故,不予制裁。而免罪之所以獲得順利通過,苦主并不追究也是主因。這一方面,楊帆已經暗訪過,知道死者秦小白的娘子收了對方大量錢錢,故而“私和”。
 
  按大周律,私和也是犯罪。把秦小白一案扳過來,背后還能觸動那位吏部員外郎,這一戰,他挑戰的不僅是陳權的權威,而且涉及到吏部官員,只要一戰成功,他就能把陳東挑落馬下,樹立他在刑部司的權威。
 
  刑部是掌管刑法的,要在這兒立威,當然要在法上下功夫。正如軍中立威,莫如戰功一樣。
 
  楊帆準備發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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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0章 發難
醉枕江山全文閱讀作者:月關加入書架

馮西輝富有催眠效果的聲音還在繼續著,無抑揚、無頓挫。
  
  他還沒有念到坊令應屠杖殺平民秦小白一案,此刻念的是一樁婆婆毆殺兒媳案。
  
  因為還沒有等到自己用來發難的那樁案子,楊帆也像其他官員一樣眼觀鼻鼻觀心,狀似打著瞌睡。可是帶聽不聽的,卻有一句話忽然飄進了他的耳朵:“死者之子常之遠說,七夕之夜,他伴母游定鼎長街,便曾受這潘姓男子騷擾,其父所欠巨額賭債,亦為潘姓男子所有……,”
  
  楊帆機靈一下,頓時豎起了耳朵,馮西輝有氣無力地繼續說著,楊帆只聽了后一半,已經聽明白了大致的意思,貌似是一個叫常林的男子,娶妻程氏,程氏娘子小字云霓。這位程氏娘子姿容美麗,引起了一個潘姓男子的凱覦。
  
  于是潘姓男子利用常林嗜賭,誘他欠下巨債,然后逼他獻出妻子,常林無力償還賭債,回家訴與娘子知道,誰知那位程氏娘子卻是個極節烈的女人,寧死不從。這常林自知理虧,倒也不敢強迫妻子,那潘姓男子便派了一班潑皮無賴,日日登門索債,騷擾打砸。
  
  常林的老母竇氏老太太得知是自己兒媳七夕夜游長街,引起這潘姓男子垂涎,才惹來這許多禍端,便痛罵兒媳是個掃把星、狐貍精,害了她的寶貝兒子。這老婦人卻也是個十分刁蠻的婆婆,一番痛毆,竟然打到了要害,把兒媳活活打死。
  
  這一下就鬧成了人命案子,坊里報到了洛陽府,洛陽府審得倒也干脆,判那老婦償命,不過流刑以上案件得由刑部復審,案子又報到了刑部。
  
  尋刑郎中陳東對此案卻有異議,他的判詞是:“尊毆卑,非斗也。且老嫗膝下有子,死者乃其子之妻,因其妻而殺其母,不合孝道。故判決罪減一等,為流刑,又因為老嫗年邁,一旦流放異地無異于送死,那就違背了罪減一等的本意,故而再減一等,判為徒刑,判其在司農寺勞作兩年贖罪。”
  
  因為陳東判詞的出發點是從李道上做文章,而孝道卻是從皇帝到百官乃至天下萬民都要遵行不逾的大道,是倫理道※德的基石,故而崔元綜也沒有什么異議,巳經做了初審圈閱,只待今日諸司合議之后,就要發付洛陽府執行。
  
  馮西輝念完了案情,微微揚起臉來,站起杯喝了口水,先潤了潤喉※嚨。
  
  崔侍郎等了一下,不見眾人說話,便清咳一聲道:“諸君有什么意見?”
  
  “下官想再看看卷宗!”
  
  因為此案是陳東審結的,所以他不用表態,皮二丁和孫宇軒、嚴瀟君三位郎中丹丹準備拱手,按照慣例說一句:“下官沒有異議!”楊帆已經搶先開了口。
  
  在這種例行公事式的會議上,真的對一樁案件提出異議,已經是極希罕的事了,而提出異議的竟然是楊帆,是整個刑部公冇認的不學無術二“教主,”崔元綜不禁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馮西輝也有些詫異:“楊郎中事先選定準備用來發難的案子可不是這一件啊!我跟楊郎中不是都說好了么,怎么臨時變了卦?”
  
  他有些納罕地看看楊帆,只道楊帆是訓己錯了。
  
  楊帆卻向他和煦地一笑,緩聲道:“馮主事,請把卷宗與我一閱口”
  
  “啊?哦哦,是,,,”
  
  當著諸司長官,馮西輝也不好擠眉弄眼地向他暗示,只好捧了卷宗送到他的面前。
  
  卷宗正是打開的,楊帆翻到第一頁,仔細看了起來。
  
  陳東見他這般作派,眉頭不由微微一挑。
  
  而皮二丁則望了一眼崔元綜,崔元綜面上毫無表情,不過瞧了瞧略顯不自在的陳東,又看看低頭認真看著卷宗的楊帆,眼中微微閃過一絲了悟的神色。
  
  陳東也好,楊帆也罷,都是他獨掌刑部的障礙,但是陳東在刑部根基深hòu,楊帆靠山眾多,以崔元綜的魄力,是沒有膽量和他們全面開戰的,如今既然這兩虎要相爭,崔元綜是樂得坐山觀虎斗的。
  
  他把眼皮微微一沉,輕輕捋著胡須一言不發,皮二丁見狀,便也打起了坐山觀虎斗的主意。
  
  孫宇軒和嚴瀟君對視一眼,兩個人的神情都有些玩味。
  
  房間里靜靜的,偶爾會響起“咕咚”一聲,卻是馮西輝喝水的聲音。
  
  馮西輝也沒想到自己喝口水此時也會如此清晰,見眾人向他望來,不禁尷尬地笑笑。
  
  “果然是她……”
  
  楊帆看到卷宗中提供證詞的常家小子常之遠提到七夕之夜,其母被潘姓紈绔調戲,繼而被一自承是刑部公人的男子所救的經歷,便知道這死者就是那天晚上所遇到的那個婦人了。。
  
  楊帆閉了閉眼睛,眼前陡然浮現出那個婦人的模樣:身段裊娜,膚色白皙,臀腴腰細,頸項修長,干凈剔透的仿佛剝了殼的鴨蛋。雖然兒子都十三四歲虎頭虎腦的,可是看她年紀還只像二十五六歲,端莊嫻慧,份外美麗。
  
  當日是七夕,七夕固然是情人的節日,可平民百姓有節可過,也不會放過這難得的解除宵禁、長街歡樂的時候,可是,,,,當日只見這位名叫程云霓的女子帶著她的兒子常之遠游玩,她的夫婿常林又在哪里呢?
  
  從這供狀中看,常林是個嗜賭如命的人,平日就極好賭,他在碼頭扛活所賺銀錢倒有大半拿去賭了,家中還是靠娘子做針織女紅貼補家用。那一晚他的娘子受人調戲時,只怕他正在某個賭徒聚集之地紅著眼睛擲色子呢。
  
  這個潘姓男子分明就是吏部考功員外郎的小公子潘君藝了,這案卷中只字不提他的家世,縱然談不上官官相護,也是有著為其父隱諱的意味。考功員外郎啊,在高官如云的京師的確算不上大官,可他權力卻不小,那是專門負責考核官員政績的官員,如非得巳,誰愿得罪。
  
  這卷宗里只字未提對潘姓男子的處置,這一點楊帆倒也無可奈何。
  
  真想追究,也是廣從追究起來的,潘君藝當街調戲程娘子不假,可是卻非當街施暴,怎么處理?肆后他色心不止,又設賭局引常林入敷,用意倒是十分明顯,不過卻也沒有觸犯法律,這是一個愿打、一個愿挨,他終究沒有上門逼奸吧?
  
  這樁案子里面只死了一個人,卻是那個最無辜的女人,見色起意、設局害人的,游走在刑法的邊緣;嗜賭如命、中人奸計的,雖然可恨卻也無法懲處;而那老婦分明是刁鉆之極,一味偏袒兒子,卻遷怒于無辜的媳婦,將她活活打死。
  
  這樣一條鮮活的生命,這樣一個可敬的女子,就這樣死了!
  
  那婦人何其無辜!
  
  這天道何等不公!
  
  一團怒火在楊帆心中熊熊地燃※燒起來,他把卷宗“啪”地一合,抬起頭來,對崔元綜鄭重地道:“侍郎,下官以為,陳郎中如此處斷,實為不公!”
  
  此言一出,山座皆驚。
  
  孫宇軒和嚴瀟君并不知道楊帆要于今日發難,也不知道他選的突破口是什么,但是“金釵醉”之后,他們卻清楚楊帆早晚必向陳東發難,此刻一聽,他們雙眼頓時一亮:“終于開始了!”
  
  他們正想見識見識楊帆的手段。
  
  而馮西輝是唯一知道楊帆已經選定了利用哪樁案子向冇陳東發難的人,為此他還幫著楊帆找過論據充足的律書,叫楊帆仔細背熟,以此律理作為反駁的依據,誰知道楊帆突然像中了邪似的,居然選錯了案子。
  
  馮西輝急得連連咳嗽,楊帆卻充耳不聞,反引得陳東別有深意地望了他一眼,馮西輝心中一凜,便也不敢言語了。
  
  崔侍郎慢條斯理地捋著胡須,輕輕問道:“不知楊郎中以為,陳郎中所斷之案,哪里不妥啊?”
  
  楊帆這些日子在家里可沒閑著,每天晚上他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把在自己職司范圍之內可能遇到的且經常可以遇到的各種案例及其法理背誦下來。
  
  他現在還做不到用之即能想到,各種律法在他腦海中雖己強行記下,需要用到具體相關的律法時,還需要在腦海中先想想這一類律法的大門類,再細化到一些具體的法律規定。
  
  他知道這是自己的短處,所以方才把那卷宗翻到一大半時,他依舊佯作認真翻閱卷宗,實際上己經在思考可以用到的法律。這時崔元綜一問,楊帆立即答道:“依周律疏議,斗訟一節之第三款:若尊長毆卑幼,折傷者,減凡人一等;小功大功遞減一等。因毆致死者,尊長各絞。”
  
  楊帆一字不錯地把這條恰好適用的法律背出來,這才說道:“依律法,如果常家老嫗將兒媳毆傷乃至致殘,因其為尊長,都可以減罪一等。可是依照律法,致其死亡者,雖為尊長,亦當判處絞刑!所以,陳郎中的判決,下官以為,很是不妥!”
  
  崔元綜微微瞇著眼睛,聽楊帆說完,目中微微露出一抹異色,他們都清楚楊帆是如何從仕、又是如何做到郎將的,所以從未想過他居然懂得律法。
  
  崔元綜仿佛頭一回看見楊帆似的,認真看了看他,這才轉向陳東,問道:“陳郎中,你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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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1章 重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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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楊帆說話時,陳東一直沒有吭聲。
  這倒不是陳東面對一個小字輩兼律法外行的質疑,依舊沉得住氣,而是因為這是規矩。
  楊帆的陳述是對他的質疑,不管是質疑還是彈劾,只要長官在場,對方的話是對長官說的,那么在對方把話說完,長官進行詢問之前,他是不能立即反駁的。
  在朝堂上也是這樣,如果有御史告你的狀,你只能在一旁聽著,哪怕他說的全是子虛烏有壓根不存在的荒唐話,在他說完以及皇帝問話之前,你都只能保持安靜,絕對不可以對方才講到一半兒,你就“咻”地一下跳出去,臉紅脖子粗地開始與對方對著噴口水。
  籍著楊帆陳述的時間,陳東也在急急思索措辭。
  到了此時,他如何還不明白楊帆扮了近一個月的豬,現在要開始吃虎了。所以陳東的反應也是極慎重的。
  陳東仔細思索了一下,向崔元綜拱拱手道:“侍郎,下官做此判決,如果單從律法上看,自然是有些不妥。不過……,下官身在法司多年,豈會連這樣的律條都不熟悉呢?下官作此判決,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崔元綜微微一笑,道:“你講!”
  陳東輕蔑地瞟了楊帆一眼,說道:“法理不外乎人情。此案并非一樁簡單的殺人案,而是婆婆管教媳婦,出手太重,致人死亡。從孝道考慮,父母之親,大于夫婦之親。此案之中,常林已經喪妻、如果因為他的妻子而殺死他的母親,這不是悖逆天性,有違孝道么。況且常林之母原無殺心,實為錯手,再加上她年事已高,故此下官判其罪減一等。”
  他笑了笑,輕描淡寫地又加了一句:“此案已經呈報侍郎的,侍郎既然認可下官的判決,相信也是明白下官弘揚孝道的一番苦心了!”
  崔元綜撫著胡須,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轉向楊帆,問道:“對于陳郎中的這番解釋,楊郎中以為如何?”
  楊帆平靜地道:“下官以為荒謬!”
  “哦?”
  崔元綜呵呵地笑了兩聲,道:“說出你的道理來!”
  楊帆道:“法理不外乎人情,這一點,楊某完全同意。提倡孝道,這一點楊某更是完全贊同!然而,下官以為,關乎人情不等于濫用人情。提倡孝道,不可以行孝為名,做出上干天和、下違人道的事來。否則,那就是偽孝!”
  如果單純地講法,楊帆對法理的了解不可能超過這個在司法口干了大半輩子的陳東,不過說到口舌之利,他可絲毫不在對方之下,對方挖下的大坑,被他一句話便輕輕巧巧地繞過去了。
  對方挖下的那個“坑”就是“孝道”。
  另看現在整天嚷嚷法律尊嚴不容侵犯,做到了么?放到一千多年前又是一個什么狀況?那是純粹的人治社會,權比法大!而掌握著權力的這些人都是把孝放在諸德之首的。
  如果楊帆硬充法律斗士,叫囂什么法律不容侵犯,法律既然規定該判絞刑,那老婦就堅決不可以放過,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回家了,這場官司打到武則天面前,他也休想贏得了。一個老刁婦的生與死和維護孝道彰揚孝行哪個重要?
  楊帆道:“從常家小兒的供詞來看,程大娘子并無任何過錯,見色起意設計坑人的是潘姓男子,嗜賭如命欠下巨債的是常林本人,常家老嫗卻遷怒兒媳,竟將一無辜婦人活活打死!”
  說到這里,楊帆心中一慘。
  刑部已經審核的命案他是前天拿到的,而這樁案子是昨天審結的,所以在他事先拿到的案卷里面并不包括這樁案子,他是此時才知道這樣一起命案,想到七夕那晚所見的婦人竟然無辜含冤,被自己那不講理的婆婆活活打死,心情激蕩,難以平靜。
  楊帆拱手道:“侍郎,是否為人父母的就絕對不會犯罪,或者對兒女可以生殺予奪?我大周律法中,沒有這一條吧。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是對兒女說的。該行孝道的是常林,所以,常林不舉告,那是人之常情。常林之子常之遠舉告祖母毆殺母親,也是人之常情。
  而此案是坊間百姓激于義憤,告于坊正和武侯,再由他們報到洛陽府的,與常林和其子常之遠全無相干。法司是什么所在?朝廷為什么要設立法司衙門?不就是管理天下不平之事么?不就是要將民間不能自行解決之冤屈訴諸于法律,由朝廷還其公道么?陳郎中又不是那蠻橫老嫗的兒子,他是替誰行的孝道?又以程家娘子之性命,慷的何人之慨!”
  楊帆把袖子一盛,聲音瑯瑯,直震屋瓦:“所以,下官以為,陳郎中假偽孝之名,令無辜枉死,處斷不公,應予重審!”
  楊帆這番話說的擲地有聲,最后幾字隱隱有金石之音,直刺人心。他一番話說罷,議事堂中人人動容,一片靜寂中,竟然半晌沒人作聲。
  過了許久,崔元綜才長長地吸了口氣,沉聲道:“陳郎中與楊郎中各執一辭,本官也不好獨斷。這樣吧,大家公議一下,此案……是否重審?”
  陳東坐在那兒,面噙冷笑,微現不屑之色。
  楊帆這番話聽著倒挺感人的,可是在場的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僚,不是那些沒有見識的街頭小民,三言兩語激得他們熱血沸騰,頭腦一熱就任你擺布。官場中人,哪個說話辦事不是先把“利”字擺在當中權衡再三?
  會有人同意楊帆的意見么?
  楊帆?那是什么東西!會有人冒著得罪他的風險站到楊帆一邊?
  陳東輕輕撇著嘴角,拿起了案頭的水杯,水已溫了,并不燙手,他還是作勢吹了幾下,然后把眼皮輕輕抬起來,淡淡地掃了楊帆一眼,挑釁的味道極濃。
  “咳!”
  孫宇軒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侍郎,依下官看,此案既然還有爭議,不妨……再審一審!”
  陳東怔了一怔,有些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這棵墻頭草,今兒怎么有主見了?”
  孫宇軒笑瞇瞇的,一臉人畜無害的表情,好象是在打圓場的樣子。
  那天他已經見識到了楊帆的人脈,他已經算計清楚了,這時幫楊帆說句話,對楊帆而言那就是雪中送炭。如果楊帆能成勢,他就多個朋友多條路。
  現在陳東是占著上風的,如果他站在陳東一邊,也不過是錦上添花,頂多回頭換陳東一個好臉色,還能得著什么?如果這時幫楊帆打個圓場而楊帆還是敗了,因為今天這場舉動對陳東而言完全不如對楊帆而言那般意義重大,也不過就是以后不太和睦而已,不致太過觸怒陳東。
  嚴瀟君同他是一個打算,只是心里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被孫宇軒搶了先,他再開口就不可能像孫宇軒一般顯得云淡風輕了,是以心中有些懊惱。他卻不知孫宇軒之所以先行開口,卻是因為每天中午都喝楊帆的免費酒,有點不好意思躲在后面。
  他掩著口“吭吭”地咳了兩聲,也對崔元綜道:“侍郎,人命關乎天,下官以為,慎重起見,再審審也好。”
  除了崔元綜是侍郎,在座一共有五個郎中,現在楊帆和陳東已經旗幟鮮明地表明了態度,孫宇軒和嚴瀟君都同意重審,五郎中里就有三個是同意復審的了,皮二丁不管表不表態,這案都已注定要重審了。
  皮二丁也確實不想表態,他是崔元綜的人,楊帆和陳東之斗,在他看來就是狗咬狗,誰把誰咬死了都沒關系,最好兩個人同時完蛋。
  崔元綜心里卻是暗暗驚了一下:“這個楊帆,好手段啊!什么時候竟然拉攏了孫宇軒和嚴瀟君過去,與他同氣連枝了,我竟毫無察覺。”
  崔元綜暗暗提著小心,笑瞇瞇地道:“既然如此,那么此案就予以重審吧!”
  陳東沒想到孫宇軒和嚴瀟君竟然幫著楊帆說話,這兩棵墻頭草自從崔元綜入主刑部以后就投靠了他,只不過他們的投靠僅僅是服從崔元綜安排,不扯崔元綜后腿,倒是從來沒有替崔元綜打頭陣與自己為難過,想不到今天……
  陳東心中急想:“莫非崔元綜見始終扳不倒我,有心使驅虎吞狼之計,利用楊帆與我為敵,他高高在上,自可坐收漁利?”
  耳聽得崔元綜說此案要發回重審,陳東也火了,硬梆梆地道:“侍郎,陳某所判,自有所據。楊郎中所言,陳某不敢茍同,此案縱然發回重審,陳某還是會如此判決!”
  崔元綜笑瞇瞇地道:“楊郎中既有異議,自然發付楊郎中重審!”
  陳東一愣,心中大悔:“這頭老狐貍,竟也趁機咬我一口。”
  崔元綜自入主刑部,沒少受他掣肘,如今擺了他一道,心中大快,笑吟吟地便起身道:“好啦,今兒耽擱的時間太多了,合議到此為止吧。剩下的卷宗,下一旬再議。”說罷把袖子一拂,竟然走開了。
  “這老狗材,他是故意的!利用楊帆與我斗戰,不管誰勝誰敗,他來收拾殘局!”
  陳東回到自己的公事房,立即破口大罵,那些書吏衙差站在外堂,明知他罵的是本衙正堂,也只好裝出一副懵懂模樣。
  就在這時,羅令一溜煙兒跑進來,陳東吃癟的事他自然已經知道了,可他居然一副眉開眼笑的模樣。
  “郎中,郎中,出大事啦!”
  羅令踮著小碎步湊到陳東耳邊,嘰嘰碴碴嘀咕了一番,陳東一怔,追問道:“當真?”
  羅令點頭道:“千真萬確!”
  陳東“嗤”地一聲笑,陰惻惻地道:“想拿這件案子削我陳某人的威風?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現在這樁案子已成了一塊燙手的山芋,你想甩給我,我也不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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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2章 兵痞治文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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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武~”
  
  站堂威喊罷,兩旁稀稀落落地站著幾名衙役,風火棍頓在地上,也是稀哩嘩啦的毫無節奏。楊帆穿著簇新的一襲官袍自屏風后面繞出來,臉色鐵青的馮西輝馬上迎上去,嘴唇發抖地道:“郎中,你看!這,,,這,,,,欺人太甚了!”
  
  楊帆掃了一眼堂上的情況,心中不禁患怒,“斫窗大斧”皮二丁的遭遇,今天貌似要出現在他的身上了。他深深吸了口氣,迅速平靜下來,和顏悅色地道:“出了什么事?”
  
  馮西輝往堂前一指,那指在空中的手指頭還在微微地哆嗦著:“站……,站班的衙役們,有一多半兒沒來,都說是突然生了急病。就連做筆錄的書吏都不齊,也說是生了急病。郎中,他們這是……”
  
  “呵呵呵,別急,別急!”
  
  楊帆拍拍他的肩膀,咬著牙根笑,他笑瞇瞇地登上臺階,轉到公案后面,雙手扶案,向左右一看,緩緩地坐了下去。
  
  楊帆兩只手在分案上輕輕地敲了一陣,心中有了主意,嘴角便微微露出一絲笑意,聲音真正地從容起來了:“班頭兒!”
  
  “卑職在!”
  
  衙役班首站出一人,躬身道:“郎中,卑職是副班頭袁寒,本司的班頭名叫莫求。”
  
  “哦,袁副班頭,莫班頭和未曾到刊堂的諸位公差,都去哪兒了?”
  
  秦副班頭懷抱風火棍,向他拱拱手道:“回郎中,莫班頭和未曾到衙的諸位兄弟忽染急疫,上吐下泄無法辦差,所以請了病假。”
  
  楊帆微微一蹙眉,道:“此事,本官怎么不知道?”
  
  袁副班頭猶豫了一下,又道:“回郎中,莫班頭等人,,,,已向陳郎中告了假。”
  
  “哦……,”
  
  楊帆作恍然大悟狀,轉頭又問馮西輝:“馮主事,我刑部以前可曾有過如許之多的胥吏公人同時染病的事啊?”
  
  馮西輝憤怒地道:“從來沒有!他打,,——,”
  
  楊帆趕緊按了按手,道:“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楊帆挺起胸來,說道:“一衙之中,半數公人同時染病,這種事本官也是從來不曾聽聞。你們好糊涂啊,怎么還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嗯?”
  
  馮西輝和那袁副班頭同時一愣,怔怔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究竟在說什么。
  
  楊帆一臉肅穆地對著堂下稀稀落落的書吏、公人們道:“出現這種情況,只有兩種可能,第一:發生了瘟疫!第二,公廚的伙食不潔!如果只是公廚伙食不潔,那只是咱們衙門里的事兒,可要是瘟疫,那就嚴重了!”
  
  “啊?”
  
  馮西輝和袁副班頭同時一呆,但是馮西輝馬上就反應了過來,若不是這個地方實在不合適發笑,他真想大笑一聲,雙挑大指:“高!實在是高!誰說咱楊郎中是武人出身吶?此舉頗有我輩讀書人的風范吶!”
  
  楊帆說完了這句話,突然冇又向袁寒問道:“常林父子可曾帶到?”
  
  袁副班頭的腦袋正在伙食不潔與發生急疫的問題上轉悠,沒想到楊帆的思維跳躍如此之快,他的腦筋有點跟不上了,趕緊答道:“沒有,常林并不在碼頭,據說扛完了活就去賭錢了。”
  
  楊帆盯著他道:“賭錢又不是什么大奸大惡之舉,碼頭上的人會不知道他在哪里賭錢么,怎么會找不到他?”
  
  袁副班頭躲閃著他的目光,有些發虛地道:“回郎中,派去提常林到案的人確實,,,沒有找到他。
  
  楊帆微微一笑,道:“哦,如此也好。袁副班頭!”
  
  “卑職在!”
  
  “從現在起,你就暫代班頭一職吧!”
  
  袁寒吃吃地道:“那……,那莫班頭……”
  
  楊帆嚴肅地道:“莫班頭要隔離!所有患了急疫的公差都要隔離!”
  
  袁寒心中跳了一跳,暗道:“好狠!他也不怕把人都得罪遍了!”
  
  隔離,是從南北朝時期就開始流行的一種防疫制度,這人一旦隔離,自然不能到衙里來辦公,不能來辦公,那么薪水乃至各種補貼,包括伙食尾子自然就領不到了。錢還是小問題,問題是一旦隔離,就要舍空邸第,集中看管。
  
  什么意思呢?就是被懷疑患了瘟疫的人要全家離開房子,弄到荒郊野外,給你蓋幾所茅廬,每天丟點吃食進去,由著你自生自滅,什么時候確認你沒有問題了,你才可以回家。
  
  楊帆正言厲色地道:“這里是京※城,天子居所,人口百萬,面對可能發生的瘟疫,安能不予重視?”
  
  他冷冷地掃了堂下一言,說道:“書吏,記!”
  
  那書吏坐在一旁小幾后面,張著嘴巴正在發呆,一聽他說“記”,趕緊鋪開紙張,提起毛筆,可是沒有一點敢怠慢的樣子了。
  
  楊帆也不在公案后面坐著了,他站起身來,在大堂上慢慢地度著步子,思索著說道:“本官說,你來潤色!”
  
  那書吏趕緊畢恭畢敬地道:“是!”
  
  楊帆道:“眼下雖還不知本衙患了急癥的人是否是患了瘟疫,可是一旦有此癥狀,就絕對怠忽不得,這是朝廷一向的規矩。故此,本官有如下措施,請本衙崔侍郎并洛陽令、尚藥局、太醫署、藥藏局、翰林醫術待詔、疾患坊等衙門一并參詳,并上報政事堂知道!”
  
  那書吏的手抖了一下,紙上留下一團墨跡。
  
  有些事在桌子底下爾虞我詐的怎么斗都成。但是就是不能抬到桌面上來說,否則你就是破壞了整個行業的潛規則,會犯眾怒的。但是偏偏楊帆打的是防疫的幌子,只字不提他與陳東之間的齷齪,這就光明正大的很了。
  
  楊帆輕拍額頭,邊走邊想又道:“外面加事自有朝廷作主,事情報上去由朝廷處治就好咱只說說咱們刑部衙門的事情。首先,是查公廚,伙食從今天起得停止供應,大家晌午都出門吃自己去吧什么時候查明公廚沒有問題且并未有人感染瘟疫才能重開公廚,以策安全!”
  
  那書吏的手又引了一下,楊帆盯了他一眼,他趕緊低下頭奮筆疾書,不再與楊帆對視。
  
  楊帆又道:“其次,在全衙展開大清掃,淤泥惡水,下水茅房要統統予以徹底的清理,以防氣郁不泄,疫疥滋然而生。”
  
  “第三點就是隔離。所有今日報稱患病者,請洛陽府和疾患坊出面將他們全部隔離郊野,施用藥物,以防擴散!”
  
  “第四點,衙門里還有誰精神不振,病病怏怏的,馬上隔離!”
  
  兩旁那些站得歪歪斜斜的衙差立即挺直了身子。
  
  “第五點請尚藥局、尚醫署立即制作防疫的藥湯,分發本衙所有人等每日飲用,并散發三省六部大小官衙!”
  
  站直了身子的衙差們馬上咧開嘴,好象含了一口的黃蓮。
  
  “嗯……,本官暫時就想到這么多,你都記下來了?”
  
  那書吏把頭點得跟小雞啄米似的,連聲道:“記下來了,記下來了!”
  
  楊帆道:“馬上再謄錄一份!”
  
  那書吏答應著,連忙又研磨運筆,飛快地抄錄了一份,楊帆取過一份看看,贊道:“字好!措辭也好!”
  
  如今明明已是秋天,天氣并不炎熱,那書吏卻似熱得很,舉起袖子擦了一把鬢邊的冷汗,訕訕地笑道:“郎中過獎!”
  
  楊帆將手中那份卷了卷塞進冇自己的袖子,嘿嘿笑道:“這可不是過獎,本官是武將出身,大老粗一個,論起文案,遠不及你!”
  
  那書吏干笑兩聲,不敢搭話。
  
  楊帆道:“好啦,馬上把你案上那份給崔侍郎送去!”
  
  “哦?哦哦!”
  
  那書吏趕緊拿起案上的記錄,飛也似地奔了后衙。
  
  刑部司副班頭兼代理班頭的袁寒猶豫地問道:“郎中,咱們這堂已經升了,要問案嗎?”
  
  楊帆道:“人證不全,連衙里辦公的人都不全,還問的什么案?”
  
  楊帆回到公案后面,看看兩旁雖然稀落,可是不知不覺間已經挺拔而立,如同一桿桿標槍似的衙差,抓起驚堂木,“啪”地一拍,氣宇軒昂地喝道:“退堂!”
  
  “哎喲!”
  
  驚堂木“拍”下去,楊帆就像不小心押了楊柳細腰的嬌小※姐,眉心簞蹙,手捏蘭花,另一只手扶著后腰,在案后緩緩坐了下來。
  
  馮西輝和袁寒趕緊踏前一步,緊張地問道:“郎中,你怎么啦?”
  
  楊帆以手撫額,許久許久,才輕輕抬頭,面色沉重地道:“本官忽然頭昏眼花,胸中煩嘔,恐怕,,,,也是染了急疫了。”
  
  “啊?”
  
  馮西輝和袁副班頭登時傻了眼。
  
  楊帆騰地一下站了起來,正色道:“你們快退遠些,免得被本官傳染!本官當以身作則,馬上予以隔離!為了防止感染侍郎,本官就不去向崔侍郎告假了。你們代我向崔侍郎說一聲,本官這就回家,全家隔離去!”
  
  “郎中……,”
  
  馮西輝和袁副班頭眼巴巴地看著楊帆大步流星地離開公堂,甩開大袖龍馬精神地去了,瞧那風風火火的樣兒,哪有半點染病的可能。
  
  馮西輝看了袁副班頭一眼,喃喃地道:“這事兒,會不會鬧的太大了啊?”
  
  袁副班頭感慨道:“真有不怕事大的啊!”
  
  那書吏拿了楊帆所述的《刑部防疫楊五條》并沒奔著后衙崔侍郎處,他半道就拐到了刑部司,闖進陳東的簽押房,急急地道:“陳郎中,鬧大啦,這回事兒可鬧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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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3章 坐視風波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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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二十三章坐視風波起

    陳東看完楊帆所寫的東西,冷笑一聲道:“去,給崔侍郎送去!”

    那書吏呆呆地看著他,遲疑道:“郎中……”

    陳東道:“去吧!你以為,崔侍郎會由著他這般胡鬧么?這丑事鬧開了,他臉上就好看?”

    那書吏恍然大悟,趕緊道:“小的這就去!”

    書吏急急又奔后衙,羅令湊到陳東面前道:“郎中,這個楊帆也不是善碴兒呀!”

    陳東瞟了他一眼,淡淡地道:“這就慌了?咱們還有一招殺手锏呢,這一招破不了,哼!他就知道,這刑部衙門里頭,究竟是誰說了算了!”

    陳東把雙手一背,冷笑道:“那樁案子,已經報到大理寺去了吧?”

    得到羅令肯定的答復后,陳東微微一笑,道:“好!大理寺審完了,是要交我刑部復審的。 M那樁案子和他經手的這樁案子是相關的,到時候,我看他怎么辦!”

    他拍拍羅令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一時的得意不算什么,笑到最后的人才是勝利者!”

    后衙里,崔菩薩接到書吏送來的東西,頓時把眉頭一蹙,不悅地道:“胡鬧!有什么不妥當的事,難道不能跟本官講么,怎么可以鬧出這樣的事來?”

    書史訕訕地道:“楊郎中說,應該通知尚醫署、尚藥局、洛陽府、患坊……”

    “不要理他!”

    崔元綜沉下臉揮手:“去,叫他來見我!”

    話猶未了,馮西輝便急急忙忙地走進來,向崔元綜兜頭一揖,道:“侍郎,楊郎中說他偶感不適,恐怕也是染了瘟疫,所以……回家隔離去了。”

    崔元綜愣了愣,大怒道:“他都不跟本官打聲招呼么?”

    馮西輝干笑道:“楊郎中說,恐怕傳染了侍郎。”

    崔元綜又好氣又好笑,指著他和那個書吏道:“你們兩個,馬上到楊家去,叫他回衙來見我!本官不怕傳染!”

    快晌午的時候,馮西輝和那個書吏回來了,崔元綜見楊帆并未隨他們回來,不悅地站起身道:“楊帆人呢?”

    那書吏道:“楊郎中動作好快,卑職到了楊家一問,楊府的人說,他們阿郎和大娘子已經離開府邸了。”

    崔元綜冷笑道:“自禁于郊野去了,還是跑到哪兒游山玩水去了?哼!問清楚他的去處,把他給我找回來!”

    馮西輝上前一步,肅然答道:“卑職已經問過了,楊郎中去了白馬寺!”

    崔元綜聽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過了半晌,他才緩緩拿起案上的《刑部防疫楊五條》,似看不看的,臉上陰晴不定。

    馮西輝偷眼瞟了瞟他,又不陰不陽地跟了一句:“楊郎中將這防疫的公文謄錄了一式兩份,自行揣走了一份,不知……意欲何為!”

    崔元綜臉色又是一變,沉默半晌,緩緩說道:“把防疫的事情,報與政事堂知道吧!”

    那書吏大驚,正欲進言,崔元綜一個冷冷的眼神兒便制止了他。

    這時,廚頭兒王丸端著豐盛的食盤走進來,殷勤地道:“侍郎,該用午餐啦!”

    崔元綜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吃什么吃!把公廚關了,從今天起,一應午餐供應,全部停止!”

    “啊!這是為什么?”

    崔元綜欲言又止,先揮一揮手,讓馮西輝和那書吏出去,等二人離開之后,崔元綜臉上氣極敗壞的神色忽然一掃而空,很輕松地笑道:“不要多問,只管按老夫的吩咐去辦。”

    王丸頗不情愿,崔元綜瞪了他一眼道:“不要只盯著你那一畝三分地兒,照辦!”

    王丸無奈,只好答應一聲,端著食盤又退出去。崔元綜撫著胡須思索片刻,微微一笑,揚聲道:“來人啊!喚皮郎中來,隨老夫去衙外用餐!”

    崔元綜的言語之中,隱隱透出一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

    “那個老匹夫,當真是泥胎木雕一菩薩,枉為一衙長官,楊帆如此胡鬧,他竟全無辦法!”

    陳東聽了那書吏回報,恨恨地一掌拍在案上,便在屋子里轉悠起來,過了半晌,又嘿嘿一笑,自我安慰道:“也沒甚么了不起的。可惜他還不知道此案另起了一場風波,鬧吧,鬧吧!容他得意一時,看他怎么收場!”

    這時羅令氣極敗壞地趕回來,說道:“郎中,公廚竟然關了,好好的菜肴,全都倒進了泔水桶里,這……這……”

    陳東哼了一聲,道:“出去吃!”

    ※※※※※※※※※※※※※※※※※※※※※※

    白馬寺里,齊云塔下。

    楊帆和小蠻兩夫妻由本寺真正的方丈三山大師和原某觀主持一濁和尚陪同的,緩緩而行,三山大師指指點點,不時對這寺中古跡做著講解。

    白馬寺是中華第一古剎,佛教傳入中原后官方所建的第一處寺廟,寺中自然有許多長著青苔、泛著蒼桑的古老建筑和樹木。

    楊帆看見馮西輝急匆匆走進后院,就站在齊云塔下的臺階上,便向三山大師微笑著合什一禮,道:“大師請!”

    三山大師向他還了一禮,與一濁和尚領著小蠻進了齊云塔。楊帆拾階而下,與馮西輝走到一旁的石凳旁,大袖一掃,拂去幾片落葉,笑道:“坐著說。”

    “是是!”

    馮西輝一臉興奮,等楊帆坐了,這才在側面坐下,只把半個屁股墊在石凳上,以示對楊帆的尊重。

    這小意的表現,楊帆倒是沒有在意,只是微笑著問道:“如何?”

    適時,天光已斜,陽光透過婆挲的樹葉,搖曳著映在他們的臉上、身上、地上,風起樹動,于是樹影輕搖。樹影之中,似乎只有他們兩人一動不動,于寺中觀來頗有禪意。

    只是,兩個人說的話卻是俗不可耐了,左右不過是些爭名奪利、爾虞我詐的凡人手段。

    “崔侍郎也沒辦法了,只好把郎中的行本送到了政事堂,李相公稟報了皇帝,皇帝下旨,在整個洛陽城開始防疫,咱們刑部是重中之重的疫災區。”

    馮西輝說到這里,忍不住便笑:“衙里上上下下都被發動起來,把一切犄角旮旯全都打掃得干干凈凈,整整干了兩天吶,陰濕的地方灑了石灰。這還不算,尚藥局的人也來了,每天熬了比膽汁還苦的藥湯子,逼著每個人必須喝下去,喝得大家中午都沒有胃口出去吃飯了……”

    楊帆微微一笑,皇帝還是很給面子的。本來嘛,是你把我塞進刑部的,如今我使了手段,要是你不配合一下,而是拆我的臺,那你讓我來做什么?

    楊帆不想聽刑部里的狼狽相,只是問道:“諸司長官有什么反應?崔侍郎和陳郎中怎么說?”

    馮西輝眉開眼笑地道:“崔侍郎自打把郎中的行本送到政事堂,而皇帝做出了決定之后,他就又做起了泥菩薩,上邊怎么做他不管,下邊怎么抱怨他也不管,仿佛什么事都沒發生過,看樣子是想袖手旁觀了。”

    楊帆微笑著插了一句:“他就沒想找我回去?”

    馮西輝吃地一聲笑,道:“怎么不想?只是他一聽郎中進了白馬寺,借他個膽子也不敢來啊!”

    楊帆輕輕撫著膝蓋,思索了一下,又問:“陳東呢?”

    馮西輝道:“陳郎中還在硬撐,崔侍郎那兒的啞口不語就不消說了,皮二丁卻是趁此機會不遺余力地打擊他,一開始大家斷了伙食,又受了罪,還對郎中你頗多埋怨,可是他們也奈何不得你,又不得解脫,在皮二丁的煽動下,這滿腔怨意自然就集中到陳東身上了。

    至于孫宇軒和嚴瀟君,卻是滑頭的很。眼下崔侍郎默不作聲,你這位正主兒又不在,他們是不會再做什么得罪陳東的事的,卻也不會支持他。嘿!衙門里哪怕一個守門的小卒也不是傻子,他們不作為,這態度就已經夠明顯了,誰還看不在眼里?如今這風向已經漸漸傾向郎中了,你看,是不是該回去收拾殘局了?”

    楊帆皺了皺眉,道:“不不不,不要跟我說那些熱鬧,表象上的那些東西,其實沒什么用。咱們要對付的是陳東,所以最重要的就是他的反應,他還沒有亂?”

    楊帆這么一說,馮西輝也不禁皺起了眉頭:“是啊!奇就奇在這里,他似乎真的沒有心亂,這些事折騰著他也就罷了。還有那些受他唆使,居然在郎中你升堂問案時抱病不來的那些書吏衙差,全都被疾患坊給弄到荒郊野外關起來了,每天就丟點咸菜大餅進去。

    這些人的父母兄弟也不知從哪兒打聽到,他們的親人之所以如此全是因為受陳東慫恿,與你這位刑部司正堂作對,所以天天都去找他聒噪,叫他把自己親人救回來,什么難聽話都說,連他身邊的人都不勝其煩了,可是……他居然不慌。”

    馮西輝想了想道:“我曾經認真查過他的許多行止坐臥的細節,他似乎……真的不慌。我連他每天中午去哪家館子吃飯都特意注意過,等他離開后,去那飯館里向那伙計仔細詢問過他的食量,與往昔無異!”

    楊帆的眉微微皺了起來,喃喃地道:“難道他不知道不必等我推翻了他定的案子,只要他對我的手段無計可施,就足以讓他在刑部大失威望?他……到底還有何所恃?”

    楊帆站起身,慢慢地踱了一陣,忽又站住腳步,沉聲道:“機會只有一次,必須再三慎重。你回去好好查一查,尤其是他身邊長隨羅令的舉動,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十有就要著落在這個羅令身上,我要知道,他的憑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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