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找書苑 > 军事历史小說 > 明朝好丈夫最新章節 >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
選择背景颜色: 選择字體: 選择字體大小:
第7章:妙手回春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柳乘風開的藥已經給溫晨曦吃了兩天,這兩天溫府上下都是提心吊膽,據說那管事已經得了老爺的吩咐,預先去買了壽材,畢竟名醫都曾斷言大小姐壽數不長,雖說老太君發了話,讓柳乘風來試一試,可是誰都知道,這不過是盡盡人事罷了。

  溫晨曦吃了藥之后,咳嗽一次比一次嚴重,昨兒晚上,夜半三更的時候更是攪得闔府都不安生,老太君被驚醒,一夜輾轉難眠,清早打了個盹兒,醒來時容顏又蒼老了不少。

  老太太也是知天命的人,可是眼看著如花似玉的孫女這個樣子,心里又是不落忍,又是難受,早上吃過了茶點,正要叫小婢去探問病情,溫正卻是來了。

  溫正想必待會兒還要去鎮府司里坐堂,所以穿著繡金飛魚服,頭上戴著七梁冠,顯得威風凜凜,進了門后,那一雙虎目卻少了幾分銳利多了一些黯然,臉色不太好地朝老太君行了個禮,問了安,道:“母親大人昨兒睡得好嗎?”

  老太太對溫正一向是沒有好眼色的,坐在榻上喝了口茶,冷哼道:“你還惦記著這個家?晨曦病成這樣,你還是三天兩頭不見人,外頭就有這么多事要你做?鎮府司里離了你維持不下去?”

  溫正的眼袋漆黑,想是這幾日也沒有睡好,老太太這番誅心的話倒是真委屈了他,不過溫正卻不自辯,他知道老太太的性子,老太太只是有氣沒處撒而已。

  溫正小心翼翼地道:“母親教訓的是,兒子知錯了,不過兒子昨兒已經拜謁了一位姓劉的御醫,這位御醫是從宮里退下來的,醫術精湛,就這一兩日功夫,就會來府里看看。”

  老太太冷冷一笑,道:“請來的大夫沒有十個也有八個了,什么御醫、名醫,老身早對他們沒了指望。”

  溫正道:“那也比由著那姓柳的胡鬧的好,兒子聽說,晨曦吃了他的藥,原先還只是輕微的咳嗽,現在咳嗽得越發厲害,昨天夜里的動靜,母親沒有聽到嗎?依我看,那姓柳的就是個不學無術之人,也是孩兒孟浪,竟是信了那方士的話,現在招了這么個人進來,反倒誤了晨曦終身。”

  老太太道:“不管怎么說,他畢竟已是你的女婿……”雖是這樣說,老太君的臉上也有幾分陰晴不定,也覺得那柳乘風不太牢靠。

  溫正最擅觀察老太太的眼色,雙目微微闔起,見她言語松動了一些,繼續道:“這個人,兒子已經叫北鎮府司那邊打探清楚了,不過是個書呆子,撞了大運考了個秀才,又被革了功名,從前也沒聽人說過懂什么醫術,也不過是個巧舌如簧之徒罷了。”

  老太太淡淡地扶著拐杖,道:“是嗎?”

  溫正冷笑道:“所以兒子的意思是,等那位御醫一到,干脆把這姓柳的打發出去算了,讓晨曦悉心養病,其他的事以后再說。”

  溫正對柳乘風,從一開始就是打從心眼里看不起,從前是誤信了方士的話,一時之間又尋不到好的人選,而現在沖喜倒是沖了,病情反而加重,這筆賬,溫正已經隱隱地記在了柳乘風的身上。

  老太太闔著目,沉思片刻,也覺得溫正說得有幾分道理,現在溫晨曦重病不起,她的心情本就煩躁,便道:“這是你自己的女兒,你自己拿主意吧,那御醫什么時候能到?”

  溫正放寬了心,正要回答,這老太太房里的丫頭香兒急匆匆地進來,行了個禮,滿是不可思議地道:“老太君、老爺,新姑爺和小姐過來問安了。”

  溫正聽到新姑爺這字眼兒就覺得有氣,可是在老太君面前又不好發作,便問:“讓他好好地給晨曦治病,他帶著晨若來這里做什么?”

  香兒道:“不是二小姐,是陪著大小姐一起來的。”

  聽了這話,老太君和溫正都呆住了。

  大小姐……晨曦已經能下地了嗎?這怎么可能?胡大夫是城中有數的名醫,連他都束手無策,晨曦也已是奄奄一息,怎么可能還能來問安?

  老太君先是愕然,隨即大喜過望地道:“怎么?晨曦的病好了?”

  溫正卻是不相信病能好得這么快,怒道:“這姓柳的真不象話,晨曦病成這個樣子,他還教唆晨曦來討好賣乖。”

  正說著,外頭的簾子被掀開,先是一股涼風灌進來,接著是柳乘風攙扶著溫晨曦,二人一步步進來,柳乘風的容色有些憔悴,可是精神倒是極好。至于溫晨曦,表面上仍是弱不禁風,可是氣色比兩天前已是大好了許多。

  見二人進來,這屋子里的兩個人卻都是又驚又喜,瞧溫晨曦的樣子,這病兒竟是好了八分,哪里像是個不久前還是奄奄一息的病人?

  老太君霍然而起,狠狠地用拐杖篤著地磚,道:“晨曦……你怎么來了?”

  至于溫正,在短暫的驚喜之后,隨即深望了柳乘風一眼,仍是板著個臉,不肯把面皮拉下來。

  溫晨曦露出莞爾的笑容,輕輕一福,道:“晨曦給祖母問安,爹爹還好嗎?”

  柳乘風也朝老太君行了禮,又朝溫正點了個頭。

  老太君喜逐顏開,連連道:“好,好得很。”

  溫正此時卻略顯尷尬,可畢竟女兒大病初愈,讓他精神大好了幾分,倒不至于擺出太壞的臉色。

  老太君急命香兒搬來兩個錦墩,讓柳乘風和溫晨曦坐下,溫晨曦微微欠身坐下之后,幽幽地道:“這一次幸賴了夫君醫治照料,晨曦已經覺得身體好了許多,想著祖母和爹爹掛念,所以先和夫君來這里走一走,好讓大家寬寬心。”

  老太君叫溫晨曦坐近一些,抓住溫晨曦的手,喜滋滋地道:“你的病能好,這便是菩薩保佑,不過你身體虛弱,該是讓祖母去看你才是。”

  溫晨曦朝柳乘風嫣然一笑,隨即道:“夫君說了,多出來走走,反而對身體有益處的。”

  溫晨曦提到柳乘風,老太君的目光也隨之落在柳乘風的身上,見柳乘風端坐在錦墩上默然不語,這時候對柳乘風的印象也不由地好了幾分,道:“那胡大夫都束手無策的病,你是怎么治的?”

  柳乘風淡淡笑道:“其實晨曦染的只是尋常的風寒病,此前諸位大夫診斷的一點都沒有錯。只是他們下錯了藥而已。”

  溫正畢竟是鎮府司出身,一聽到下錯了藥,雙眸立即闔起,閃露出一絲厲色,道:“莫非是要害溫家?”

  柳乘風搖頭,笑吟吟地道:“這倒不是,其實風寒不過是小疾,尋常的大夫診斷之后,大多都是開一些祛風散熱的藥,開一些麻黃、銀耳之類的藥也就是了。只是問題就出在這銀耳身上,原本銀耳性溫和,也算是祛風的良藥,可是咽喉疼痛伴隨輕咳的病人就不能吃了,晨曦本就有些咳嗽,又吃了兩個月的銀耳,所以這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越來越重了。”

  聽了柳乘風的解釋,老太君和溫正算是明白了,原來是從前那些庸醫開錯了藥,老太君板起臉來,滿是肅殺地道:“庸醫誤人,差一點,咱們晨曦就給他們害死了。”說罷又對溫正埋怨道:“就是你,什么名醫御醫都往家里頭請,也幸好是被乘風看好了,否則晨曦的性命還保得住嗎?”

  溫正語塞,不敢吭聲。

  柳乘風心里卻想,這倒怪不到那些名醫頭上,風寒病在這個時代本就沒有注意到銀耳的問題,便是李時珍這樣的名醫在編寫本草綱目時,都只是籠統地將銀耳放進風寒癥的用藥中去,并沒有察覺出咳嗽的分別,這還是到了清末之后,中醫才開始注意到咳嗽的風寒病患者不能隨意用銀耳入藥,于一九零九年,在一本名叫《本草正義》的醫書之中,對本草綱目進行了修改。

  柳乘風敢說,這個世上再精湛的名醫,只怕也未必能察覺出這個問題所在,這就是時代的局限性。

  柳乘風的醫術,卻給老太君刮目相看的感覺,連名滿京城的名醫都治不好的病卻讓這撿來的便宜女婿治好了,尤其是將溫晨曦的命撿了回來,對柳乘風的態度一下子好轉了許多,問了柳乘風許多話,柳乘風對答如流,既不顯得拘謹,也沒有狂傲,這溫潤的性子讓老太君喜笑顏開,不斷道:“你這只是時運不濟,既然讀過書,又懂醫術,早晚會揚眉吐氣的。”說罷叫了香兒來,挑了一塊玉佩送給柳乘風,道:“老身也沒什么送孫婿的,這塊玉佩是我過門時的嫁妝,你配在身上看看。”

  柳乘風依言佩戴起來,老太君笑呵呵地道:“越發像個翩翩君子了。”

  溫晨曦聽祖母夸獎夫婿,與有榮焉,心情也格外的好,笑吟吟地對柳乘風道:“這玉佩是祖母的心肝,要好好收著才是。”

  倒是一邊的溫正,臉色又青又白,在他看來,柳乘風就算是醫術精湛,也不過是個大夫而已,念過幾本書,略懂些醫術就了不得了?還什么翩翩君子,簡直是笑話。他在鎮府司里,與各色人等打交道,什么人沒有見過?只覺得柳乘風這樣的書呆子實在不是自己女兒可以托付之人,可是這時候,老太君在興頭上,女兒的病也好轉了,他當然不能壞了大家的興致,只是深望了柳乘風一眼,慢悠悠地去端起茶盞輕輕吹著茶沫。

  

第8章:謀殺親夫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說了一會兒話,柳乘風攙著溫晨曦回去歇息。

  這廳堂里,霎時安靜起來。

  雖是白日,可是屋子里光線暗,所以小婢們點了幾盞油燈,豆點的燈火撲簌閃爍,將老太君的臉照得通紅。

  老太君盤腿坐在榻上,將風頭杖橫在膝間,慢吞吞地道:“這個孫婿,倒也沒有你說的那么不堪,都說讀書和醫術不分家,年輕輕就有這般的妙手,想必學問也是好的,只是可惜功名革掉了,否則咱們溫家說不準還真能出一個進士。”

  溫正聽了老太君的話,作勢去喝茶的樣子,既不肯定,也不反對。

  老太君吁了口氣,繼續道:“不管怎么說,這孫婿,老身算是認下來了,至于你方才說的話,以后不要再提了,還有一樁事得讓你去辦。”

  溫正心里有些不悅,但還是道:“母親有何吩咐?”

  老太君淡淡一笑道:“晨曦的病既然好了,老身也算是放心了,只是這孫婿從此之后畢竟也算是溫家的人了,現在又是革了功名,總不能還叫他回去擺字灘吧?你是他的岳丈,倒不如隨意在鎮府司里給他安排一個差事。”

  溫正聽得連連皺眉,真是怕什么來什么,其實這一次溫晨曦成親,他這錦衣衛指揮僉事好歹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現在招了這么一個默默無名的女婿,在同僚面前本就有些抬不起頭來,衛所里便是一個千戶的女兒,嫁入侯門的也是不少,獨獨他這僉事,卻招來了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秀才。

  從前招婿的時候,是病急亂投醫,也顧不了這么多,可是現在事后回想,便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了。溫正現在就怕別人聯想到自己和柳乘風之間的關系,再要把柳乘風安排進衛所里去,人家背后會怎么笑都不知道。

  溫正咳嗽一聲,道:“母親,這件事先緩緩再說,畢竟晨曦的病體初愈,總要有個人在身邊照顧,再者說了,他是書生,刑獄的事未必能做得來,我再想想辦法就是。”

  老太太穩坐在榻上不動,可是一雙渾濁的眼眸卻有一種洞察人心的銳利,漫不經心地掃視了溫正一眼,才淡淡道:“你是怎么想的,老身會不知道?你是怕這孫婿丟了你的人,哼,真是混賬東西!你也不想一想,老身也是小戶人家出身,嫁給了你爹才有了你,你嫌棄乘風,為什么不連老身一起嫌棄上?這件事要快,過幾日我還要問你。好端端的一個女婿整日養在家里才是丟人現眼。再者說,老身看他本心不算壞,對晨曦也不差,有學問,懂醫術,哪一樣夠不著做個錦衣校尉、天子親軍了?”

  溫正被劈頭蓋臉地一通亂罵,只好唯唯諾諾地道:“是,孩兒這就去操辦。”他對老太君最是俯首帖耳的,這時見老太太有了動真怒的跡象,連最后的一點辯駁之詞都沒有了。

  老太太才笑起來,道:“這才對,時候不早了,你去上堂吧,老身不用你伺候。”

  溫正唯唯諾諾地出去,走出老太太的居室時,臉色霎時變得鐵青起來,恰好一個仆役正與丫頭在屋檐下低頭說著話,溫正大喝道:“老夫養著你們,是讓你們在這兒偷腥的嗎?”

  仆役和丫頭嚇了一跳,忙不迭跪地請罪,溫正冷哼一聲,拂袖出了家門。

  南鎮府司衙門與詔獄為鄰,前門的正街上,幾乎看不到任何行人,便是偶爾有路人經過,看到這幽深恐怖的詔獄和鎮府司衙門,也大多低著頭加急著腳步。

  與北鎮府司不同,南鎮府司的校尉并不多,不過這門口聳立的石獅,卻是怒目猙獰,讓所有人更加敬畏幾分。

  溫正這指揮僉事幾乎相當于南鎮府司的頭目,南鎮府司三房校尉都以他馬首是瞻。等他的轎子到了的時候,站在門口陪著錦春刀的校尉不禁挺起了胸膛,待溫正下轎的時候,校尉一齊道:“大人好。”

  溫正并不理會他們,只是腳步穩健地穿堂進去,熟門熟路地到了正堂,在那案牘上坐下,片刻功夫,就有老司吏過來將北鎮府司那邊報上來的校尉、將軍、官員不法的文宗送過來,除此之外,南鎮府司還主掌各地匯總的情報,干系倒是不小。

  溫正先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熱茶,若是往常這個時候,便開始過目文宗了,不過今日卻奇怪得很,他淡淡地將茶盞放在案牘上,隨意拿起一封未拆開封泥的文書并不拆開,而是漫不經心地道:“北鎮府司那邊近來有空缺嗎?”

  被問及的,當然是一邊為溫正整理文卷的老司吏,老司吏連忙道:“回僉事大人的話,駐京內西城千戶所倒是有個空缺,有個校尉老死了,又沒有子嗣繼承,那內西城的千戶大人已經上報去了北鎮府司,估摸著是想讓他的侄子頂替進去。”

  溫正淡淡道:“侄子?”他的雙眉皺緊起來,帶著幾分慍怒之色道:“內西城的劉中夏把衛所當成什么了?今日領進來個侄子,明日又叫進來個外甥,這是天子親軍,不是他姓劉的領餉吃人頭的地方。待會兒你去歷經司那邊說一聲,就說劉中夏的侄子不能進來。”

  錦衣衛總共三個衙門,一個是歷經司,其次才是南北鎮府司,歷經司督管錦衣衛公務文書出入、謄寫及檔案封存以及錦衣衛入職,南鎮府司專職軍法,而北鎮府司才是執行機構。身為指揮僉事,去歷經司打個招呼,當然是不成問題的。

  老司吏連忙應了一聲:“小人待會兒就去歷經司一趟,不知大人還有什么吩咐?”

  溫正的臉色逐漸變得緩和了一些,端起茶盞來悠然喝了一口茶水,才道:“有一個姓柳的,據說頗為干練,叫柳乘風,是清白人家出身,叫他頂替內西城的空缺吧。不過你去歷經司疏通的時候,不要說是我舉薦的,就說是你的遠方親戚。”

  老司吏的眼眸中閃過一絲了然,笑吟吟地道:“小人明白了,小人有個遠房親戚叫柳乘風,清清白白的人家。”

  溫正微微一笑,甩袖道:“去吧,早點來回報。”

  溫正之所以不愿意親自推舉,一是怕那千戶劉中夏不服氣,雖說以溫正的身份,那劉中夏也不敢如何,可是畢竟方才還大義凜然的叱責劉中夏任用私人,這時候自己半路殺出來,臉面上有些過不去。

  另一方面,老太君讓溫正給柳乘風尋差事,溫正不得不應,可是在這衛所里,也不愿意把柳乘風安排到身邊,自然是離自己越遠越好,最好大家都不知道二人的翁婿關系,往后這書呆子在錦衣衛里鬧出了什么笑話,自己也不必牽涉進去。

  “這書呆子,讓他在千戶所里自生自滅好了,等將來吃了苦頭,早晚會知難而退。”溫正心里這樣想著,又將那份文書撿起來,撕開了封泥,慢悠悠地翻閱起來。

  ………………………………………………………………………………………………………………

  柳乘風和溫晨曦從老太君的起居室拜別出來,這一路上,仆役和女婢們見了都遠遠過來行禮,叫著柳乘風為姑爺,和從前相比,這些人的態度對柳乘風恭謹了許多,柳乘風心里想,這些人的耳目倒是靈通,想必老太君對自己的態度轉變早就在府中傳開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柳乘風算是臨時工扶了正,成了溫家正兒八經的姑爺,闔府上下從前對他不恭敬的人,此時都不敢違逆。

  這種感覺,談不上太好,也說不上壞,柳乘風并不想在溫家一直寄居下去,倒不是說他有什么傲骨,只是不喜歡這么多規矩的束縛。

  與溫晨曦談笑著回到臥房,溫晨若竟是一早兒就來了,朝柳乘風氣沖沖地道:“我端了兩天的銅盆兒,這銅盆到底有什么用處?”

  溫晨曦有些累了,先坐到榻上去歇息,柳乘風對溫晨若笑道:“什么銅盆?”

  溫晨若聽柳乘風反問,眼睛都冒出火來,惡狠狠地道:“你叫我在屋檐下端著銅盆兒站著。”

  經溫晨若提醒,柳乘風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道:“哦,原來是這個事,我只是覺得晨若端著銅盆的樣子很好看而已。”

  只是……好看……還而已……

  溫晨若的小胸脯已經劇烈起伏了,顯然氣得不輕,銀牙咬得咯咯作響,雙手攥成拳頭,火冒三丈地道:“我還當是為了姐姐治病,原來是你捉弄我,狗賊,納命來!”

  柳乘風對這丫頭早有戒備,溫晨若身形一動,他就已經后退了,連忙大叫道:“不好了,二小姐謀殺親夫了。”

  溫晨若氣得臉上染出一層紅暈,臉若寒霜地道:“胡說八道,還敢巧言令色!”

  柳乘風呵呵笑道:“謀殺親姐夫,簡而言之,不就是謀殺親夫嗎?”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相互奚落,令坐在塌沿上的溫晨曦不由笑起來,道:“好啦,好啦,一家子人像是仇人一樣,晨若,你姐夫待會兒還有事做,你過來陪姐姐刺繡。”

  溫晨若嘟了嘟嘴,道:“他能有什么事做?姐姐,你病還沒好呢,刺繡做什么?罷了,我還是出去走走,關在這里太悶了。”

  聽到刺繡兩個字,溫晨若跑得飛快,完全避之不及的樣子。

  

第9章:我是錦衣衛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溫晨若一走,這寢臥里就安靜下來。溫晨曦是喜靜的性子,叫仙兒拿了刺繡來,一邊穿針引線,一邊挪了錦墩坐到桌邊,恬然地對柳乘風道:“夫君若是覺得悶,我叫人到書房里取些書來給夫君看。”

  柳乘風笑了笑,道:“練練字吧,好幾天沒有摸過筆,反倒不習慣了。”

  仙兒端來筆墨紙硯,重新蘸墨提筆的時候,柳乘風突然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從前他是舍不得練字的,畢竟筆墨要錢,對他這么一個在溫飽線上努力的窮秀才來說,練字是很奢侈的事,所以平素摸筆,都是趁著給人代寫家書的機會,別人要去什么信,自己再寫什么。

  可是今日不同了,再不必去按著別人的意思去寫字,這時候握著筆,反而不知道如何動筆。

  “寫什么呢?”柳乘風呆了呆。

  溫晨曦笑吟吟地看著他,道:“夫君為何還不動筆?”

  柳乘風想了想,索性便默寫四書五經出來,四書五經全部在從前那個柳書呆子的記憶里,可謂是滾瓜爛熟,柳乘風只微微一想,便下筆了,宣紙上筆走龍蛇,一行字一氣呵成地下去,卻是論語的開篇《學而》: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

  柳乘風寫字,還是有板有眼的,從前是門診醫生,耐性足夠,不管是站姿還是握筆,都不見馬虎。下筆的時候聚精會神,一雙清澈的眼眸直勾勾的落在筆尖下,整個人漸漸進入忘我的境界。

  這個時代娛樂本就少,練習書法漸漸成了柳乘風的喜好,這一氣呵成的字寫出來,讓柳乘風有一種淡淡的成就感。

  溫晨曦只靜靜地在邊上看,偶然會放下刺繡為柳乘風磨墨,柳乘風寫完一篇字時,她便忍不住拿起來看一看,笑吟吟地道:“不如叫人把它們裝裱起來,夫君的字兒已經有幾分模樣了。”

  柳乘風大是汗顏,道:“還是不要丟丑的好,等以后真有了進步再說。”

  溫晨曦含笑應了,卻是小心翼翼地吹干了墨跡,拿了個錦盒將它們一份份收藏起來。

  過了一會兒,柳乘風的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溫晨曦趁著柳乘風收筆的功夫給他擦了汗,道:“待會練完了字,就去洗個澡吧。”

  柳乘風心思都撲在字上,吱吱唔唔地應了一句,這時候他突然冒出一個想法,自己能不能學董其昌的行書方法,將董其昌的風格融入到自己的書法中去?

  董其昌這時還沒有出生,人品在歷史中也是劣跡斑斑,不過其書法卻是整個明朝造詣最高之人,可謂最杰出的行書大家,行書的特點幾乎將歷史上各大名家的書法都融匯在一起,從而開創了自己的風格。

  董其昌的字,柳乘風在前世時曾觀摩過,那時候也不在意,可是現在精通文墨之后,再回想起他的字形來,心里忍不住生出向往之感。

  可是這個念頭,柳乘風很快就打消了,倒不是他不屑于盜版,只是以自己現在的水平還欠缺了幾分成熟,等自己的筆力更穩健的時候,再去效仿才能取得更好的效果。

  柳乘風做起事來,很有幾分廢寢忘食的性子,不行書還好,一旦下了筆就收不住了,兩個時辰過去,渾身已被騰騰的熱汗濕透,抬起眸來時,才發現這一天已經差不多過去,溫晨曦想必是身體吃不消,先去榻上小憩,外頭夕陽落下,屋子里黯淡了許多。

  柳乘風將筆放回筆筒,伸了個懶腰,心里不禁苦笑,這時代也有這時代的好處,物質的誘惑少,最大的娛樂多半也只不過是逛青樓了,不過柳乘風守著一個嬌滴滴的大美人,自然沒有去煙花之地的心思,才有了現在能夠全身心投入到行書中去的心境。

  他活絡了筋骨之后,走到榻前去看到溫晨曦睡得恬然,也不去驚醒她,給他掖了被子,出去尋了仙兒來,讓仙兒掌了燈,自己則是呆呆地再看了方才的行書,總結了一下自己的缺陷,沉思了片刻,似乎有了點心得。

  正在這時候,仙兒從外頭進來,道:“姑爺,老爺請你到書房去。”

  柳乘風放下手中的行書,抬眸道:“老爺?”

  仙兒見柳乘風一頭霧水,便笑道:“是姑爺的岳父大人。”

  “哦。”柳乘風才想起來了,其實雖然已經成親了幾天,他對這岳父的印象幾乎一點都沒有,在他心目中是可有可無的人,而且這岳父似乎對自己還有一點敵意。

  “這個時候,他叫我去做什么?”柳乘風一頭霧水,隨即站起來,道:“仙兒給我引路吧。”

  仙兒去尋了盞燈籠來,引著柳乘風在府里穿梭,到了一處孤零零的偏室外頭駐了足,低聲道:“姑爺,老爺很兇的,你要小心一些。”

  柳乘風朝她笑了笑,道:“這府里這么大,又是黑燈瞎火,來時我沒有記住路,你在外頭等一等,待會兒和我一道回去。”

  仙兒點了頭。

  柳乘風對這岳父,倒是談不上什么害怕,畢竟兩世為人,也算是見過風浪的人了,吸了口氣,推開書房的門大大方方地走進去,這書房沒有柳乘風所想象的奢華,反而有一種簡樸的感覺,無非只是書架、書桌、燈架而已。

  坐在書桌之后的,正是臉上如一泓秋水般的溫正,溫正似乎久侯多時,見了柳乘風進來,淡淡地放下了手中的書卷,一副漠然的態度,道:“坐。”

  柳乘風依言坐下,叫了他一聲泰山。溫正勉強應了一句,談不上熱情,只是勉強顯得自己不算是很冷漠。

  溫正打量了柳乘風一眼,見柳乘風落落大方,可是心里頭仍然不是滋味,心里想:果然是書呆子,不知畏懼,不知進退。

  不過溫正畢竟是有事喚他來,沉吟了片刻,才道:“今日閑坐在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柳乘風心里覺得奇怪,想:連這種事也管?這便宜丈人還真是錦衣衛里出來的,莫非是要給我一個下馬威?

  柳乘風答道:“只是在家里練了些字。”

  溫正聽到柳乘風閑在家里寫字,更覺得不悅,溫正對他這書呆子印象就更深了。溫正雖然也粗通文墨,不過從本心上,有些鄙夷那些高談闊論的書生,更何況是柳乘風這種被革了功名的,連功名都沒了,還練字有個什么用?將來仍舊到街口去擺字攤嗎?

  溫正勉強地微微一笑,淡漠地道:“男兒大丈夫,豈能整日縮在家里讀書寫字?老太君有吩咐,讓老夫給你找個事做,老夫見你悶得慌,索性給你安排了個差事。明日清早,你就去內西城千戶所點卯,去領了腰牌,從今往后,就在北鎮府司里做事。”

  柳乘風不由驚訝,想不到這年頭居然還流行娶老婆安排工作的,這可比后世上大學安排工作要強得多了。

  去錦衣衛里做事,若是從前的那個柳呆子,多半是萬萬不肯的,讀書人都有一種潔癖,就是沒了功名,都不愿意去做這污穢的事。不過對現在的柳乘風來說,卻沒有太多的抗拒心理,現在的他全靠溫府養著,雖然錦衣玉食,可是他心里總有一點不自在,現在既然有了機會,自己為什么不去嘗試?他也不求什么王公將相,做什么千戶、同知,只求將來有了一份事業,能養得起自己的妻兒,給他們提供遮風避雨的地方,而不需要寄人籬下也就足夠了。

  不過……柳書生將來的事業居然是夜黑風高躲在墻角里聽人說話、行房,又或者是齜著牙朝人冷笑勒索錢財!想到這個,柳乘風頓覺汗顏。

  柳乘風幾乎沒有考慮,就直截了當地應承下來,有事做總比閑坐在家的好,一個男人若是連生業都沒有,靠著老婆娘家填飽肚子,本身就沒有骨氣所言。這個機會,柳乘風當然要抓住。

  溫正原本還希望柳乘風不肯去錦衣衛里做事,見柳乘風爽快答應,也是無話可說,只是道:“進了錦衣衛,許多事就不同了,錦衣衛有錦衣衛里的規矩,你自己好生學著吧。”

  柳乘風道:“乘風明白。”

  溫正目光幽幽,漠然的眼眸似乎想看穿這個沒前途的書生,可是見這家伙似乎臉皮厚度不低,竟隱隱有幾分看不穿柳乘風心意的無力感,溫正只好哂然一笑,道:“好了,明日辰時去點卯,早些去睡吧。”他頓了頓,語氣顯得嚴厲了幾分,道:“你仔細記著,若是在衛所里若是犯了規矩,誰也救不了你,莫要以為有誰給你撐腰。”

  柳乘風出去的時候,不由吁了口氣,這岳父對自己的成見太深,好像多跟自己說一句話都是施舍一樣,面對著他,讓柳乘風有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

  這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仙兒果然還在,提著燈籠在遠處的小亭子里等著,這夜里的風有些冷,仙兒抱著手在嘴邊跺腳呵氣,一見到柳乘風出來,立即喜滋滋地提了燈籠過來,咂舌道:“姑爺,老爺沒罵你吧?”

  這小丫頭對柳乘風還頂關心的,柳乘風笑道:“沒事,回去吧。”說是這么說,不過柳乘風在回去的路上還是帶著滿腹的心事!

  

第10章:你妹的0戶大人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一大清早的時候,溫晨曦便醒了,這時才是黎明,外頭的天空漆黑一片,樹影婆娑,帶著沙沙的響動聲。辰時的時候,柳乘風就要去千戶所點卯,溫晨曦起得早,盡力為柳乘風張羅,先叫仙兒通知人熬了碗米粥,一面又準備簇新的衣衫,等到柳乘風醒來的時候,便服侍他穿著衣,一面囑咐道:“內西城千戶所離這兒并不遠,往東街走拐過幾條街就到,路上帶兩個炊餅去……”

  柳乘風這時半夢半醒,溫晨曦俯下身給他系著腰帶,燈影之下,那雪白的額頭已滲出細密的汗珠。柳乘風不禁道:“你身子這么弱,該多休息才是,這么早起來,真是難為了你。”

  溫晨曦抬眸,莞爾笑道:“晨曦待會兒還能睡個回籠覺呢,倒是你,從此往后就要四處奔波了,就算吃苦流汗也得忍著,這才是真正的辛苦。咦,為何仙兒還沒有把米粥送來,我再去問一問。”

  替柳乘風系好了腰帶,溫晨曦便旋身要出房去,柳乘風卻一把拉住她,將她攬在懷里,呵呵笑道:“你以為你的夫君去做苦力嗎?還吃苦流汗?我是去做錦衣衛校尉的,讓別人吃苦還差不多。”

  溫晨曦的臉卻是板起來,肅然道:“夫君,有些話我不知當說不當說,錦衣衛里頭風聞并不好,有許多徇私枉法的事,可是你和他們不同,你是讀書人,不管怎么說,也不要去和那些污七八糟的人同流合污在一起。”

  柳乘風立即認真起來,也板著臉道:“賢妻教誨,學生不敢忘。”

  溫晨曦笑起來,替柳乘風捋平了衣衫,道:“時候不早了,快用過了米粥,早些去點卯,這種事宜早不宜遲,寧愿早些去多等一時片刻,也比遲去的好。”

  剛好這時,仙兒端了米粥來,柳乘風狼吞虎咽地吃下,溫晨曦一直將他送到門房這邊,這時天空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天色黯淡無光,兩盞朦朧的燈籠在黑暗中點亮,照在柳乘風精神奕奕的臉上,柳乘風不斷催促溫晨曦回去,溫晨曦含笑道:“快上車去,我看著你上了車再回。”

  柳乘風撐著油傘上了車,馬車漸漸滾動,坐在車里的柳乘風吁了口氣,不敢打開車簾去看倚門而望的妻子,心里更加覺得多了一份責任,錦衣衛又怎么樣?密探、狗腿又如何?只要能讓自己的妻子光鮮體面,柳乘風不介意做任何事。

  柳乘風突然覺得,雖然穿越了半年之久,可是他第一次才有了融入這個時代的感覺,因為在這個世界,他的肩上多了幾分責任和親情。

  內西城千戶所距離溫府確實不遠,拐過了幾條街就到,柳乘風來得太早,天氣又是雨絲淅瀝,這時候千戶所的大門還沒有打開,這破舊的衙門在雨夜中,幽深莊肅,讓人不敢靠近。

  柳乘風索性坐在車里等待,等到天光亮了一些,守更的更夫敲著梆子過去,才知道辰時到了。清早的空氣很是宜人,那衛所的大門這時也被人打開,緊接著,有三三兩兩的錦衣校尉提著錦春刀進出,柳乘風怕太引人矚目,就下了車,冒著淅瀝瀝的雨,叫車夫先趕車回去。

  深吸了口氣,看了幽深的大門一眼,柳乘風舉步進去,門口兩個錦衣的校尉提刀一攔,道:“什么人,可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清早從這里進出的,都是些熟面孔,守門的校尉多少都面熟,而柳乘風既沒有穿戴飛魚服,也沒有配著錦春刀,自然要攔住問話。

  柳乘風道:“我叫柳乘風,是來點卯的。”

  兩個校尉對視一眼,其中一個不禁道:“你就是柳乘風?”

  柳乘風淡淡笑道:“正是。”

  “進去吧。”這兩個校尉同時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卻都將身子挪開,讓柳乘風進去。

  待柳乘風進了千戶所,這兩個校尉便忍不住議論起來:“千戶大人昨天下午就是為了這個姓柳的砸了一個花瓶是不是?”

  “就是他!”另一個校尉壓低聲音道:“好不容易衛所里空出了個缺,千戶大人的侄兒一條腿都邁進來了,誰知半路殺來一個程咬金,據說是南鎮府司那邊一個司吏的遠房親戚,硬是把千戶大人的侄兒頂了下去。其實千戶大人那侄兒沒頂上缺倒也沒什么,畢竟也是個八竿子才打著的親戚,只是這事兒,他本來早就打點好了,誰知卻被一個老吏逆轉過去,這叫千戶大人的面子往哪里擱?”

  “什么司吏有這么大的手腕?連千戶大人的面子都駁了下去?”

  “南鎮府司的,據說是溫僉事下頭的老吏,經常往歷經司那邊走動,在歷經司,人家可不看你是千戶百戶,反倒是那老司吏關系和他們近一些。”

  “這個倒是,不過就算有關系進來又如何?到了咱們千戶所,從此之后就在千戶大人下頭做事,往后有他的苦頭吃的了。”

  兩個校尉,又相互對視了一眼,皆露出一副有好戲瞧的表情,會心地輕笑起來。

  …………………………………………………………………………………………………………

  “見過千戶大人。”

  柳乘風先去簽押房點了卯,領了衣帽、佩刀,裝束一新之后,已成了活脫脫的錦衣衛了。只是他這錦衣衛與其他人比較起來,卻有些不同,身材略顯高瘦,,眼眸過于清澈,皮膚也過于白皙,英俊的臉上帶著些許書卷氣。與這千戶堂的其他校尉站在一起,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坐在正堂上首位置的,正是內西城千戶劉中夏,劉中夏在柳乘風行禮之后,卻只是淡淡一笑,一雙幽深的眸子掠過一絲冷意,臉上一副悠然自在的樣子,慢吞吞地抱起茶盞吹著茶沫,卻是問邊上的司吏道:“昨天下午,有人在下馬街毆斗,可有其事?”

  司吏別有深意地看了仍然保持著行禮動作的柳乘風一眼,臉上浮出冷笑,隨即回答道:“大人,確實有這么回事,不過都是些市井潑皮的意氣之爭,王總旗沒有理會,讓順天府的差役去管了。”

  劉中夏穿著錦袍,雙目微微闔起,用指節敲打著案牘,慢吞吞地道:“在天子腳下,毆斗的參與者有七十多人,這是大事,這件事還是要過問一下,讓王總旗去順天府提人,好好拷問,說不準能問出點有用的來。”

  司吏道:“是。”

  這時候,堂中最尷尬的就非柳乘風莫屬了,柳乘風心里也積了滿肚子火氣,又高聲道:“卑下柳乘風,見過千戶大人。”

  劉中夏這才將目光落在柳乘風身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道:“你就是柳乘風?”

  柳乘風道:“卑下就是柳乘風。”

  劉中夏捋須,微微一笑,道:“很好,既然進了千戶所,從此往后就是天子親軍了,其他的事,本大人也不和你吩咐,不過你既然來了,該給你分派什么差事倒是讓人為難。王司吏,千戶所里,近來可有空缺的事嗎?”

  姓王的司吏心里想,這姓柳的得罪了千戶大人,這苦頭才剛開始呢。不過瞧千戶大人的樣子,倒還沒有直接朝他發火,看來還是有些忌憚那南鎮府司的老吏,怕那家伙在溫僉事的耳邊吹風使壞。

  王司吏心里已經了然,立即道:“各總旗、小旗都是人滿為患,倒是國子監那邊缺個坐探。”

  “國子監?”劉中夏朝王司吏笑了笑,隨即向柳乘風道:“王司吏的話,你聽到了嗎?”

  柳乘風當然聽見了,只是劉中夏朝他森然含笑的樣子,讓他很是不爽,可是現在形勢比人強,只能道:“聽到了。”

  劉中夏淡淡道:“那從今兒起,你就去國子監坐堂吧,這坐堂和巡街不一樣,京師各家府邸、衙門,都有人坐探,你進了國子監之后,需勤勉辦事,不得怠慢,若是有人攻訐朝廷,言及宮闈,要立即回報,每隔三日,要來王司吏這邊點卯一次,其他的規矩,你往后再慢慢明白也不遲,下去吧。”

  千戶堂里,還有不少準備稟告的校尉和司吏,聽到劉中夏分派柳乘風去國子監,有些知道底細的,臉上都不禁浮出冷笑。也有幾個不知道底細的,不禁同情地看了柳乘風一眼,心里在琢磨,這個新來的校尉到底得罪了誰?怎的令千戶大人分派了這么個倒霉差事?

  劉中夏說完了話,端起了案牘上的茶盞,又是慢悠悠地喝起來。

  柳乘風這時候倒是感覺出有些不對勁了,可是到底哪里不對勁,他卻一時摸不清,只好帶著一頭霧水告退出去。

  

第11章:人見人愛的錦衣衛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你就是柳乘風?”一名穿著破舊飛魚服的老校尉吃驚地看著柳乘風,一雙渾濁的眼眸閃動著值得玩味的笑意。

  柳乘風很無語,從那千戶所出來,撞到的校尉沒有十個也有八個,每一個見到他的校尉,都好像久仰他的大名一樣,第一句話就是這么問,隨后就露出冷笑或者是同情眼色。

  難道自己很出名?已經紅遍了大江南北?擦,不對勁呀。

  柳乘風心里滿是腹誹,不過這老校尉和其他校尉不同,進出千戶所的校尉,哪一個都是鮮衣怒馬,至不濟,也是干干凈凈,走出去足夠體面。可是這老校尉就寒酸多了,飛魚服上不知打了多少個補丁,臟兮兮的,身材略顯干瘦,臉上帶著菜色,因為穿得少,天氣又冷,那上唇的胡子上還粘著粘兮兮的鼻涕。

  這樣的形象居然也是錦衣衛里的校尉?只怕連京師中老卒都不如,柳乘風一陣惡寒。

  這老校尉見柳乘風一副與他保持距離的模樣,倒是沒有生氣,很世故地笑了笑,道:“我姓霍,叫我老霍就成了,嘻嘻……說起來你我也是有緣,方才我也是從王司吏那邊過來,說是國子監這邊又分派了個坐探,可不就是你嗎?走,走,走,隨我到國子監去。”

  柳乘風這才知道,原來這位老霍就是自己的同事了。自己將來要和他共事,在國子監里坐堂。

  這時候,清晨的薄霧已經散了,內西城這邊逐漸熱鬧起來,沿街的貨郎小販紛紛出來,高聲叫賣,柳乘風和老霍走在街上,身上的飛魚服和錦春刀倒是引人矚目,不過很快,等這些人看到了老霍,臉上的恐懼便一下子消失不見。

  柳乘風對這個老霍不禁無語,錦衣衛混到人見人愛的地步,這家伙也真夠失敗的。

  老霍一面和柳乘風閑扯,一面卻是偷偷觀察著柳乘風,最后才壓低聲音,道:“柳兄弟既然是南鎮府司司吏的親戚,怎么安排到北鎮府司來?”

  柳乘風不禁道:“什么親戚?”

  老霍呵呵地笑起來,一雙眼睛像是要一眼洞穿柳乘風的心思似的,道:“這有什么可瞞的?千戶所里哪個不知道柳兄弟把千戶大人的侄兒擠了下來,實不相瞞,千戶大人這一次在衛所里失了顏面,柳兄弟,往后你的日子可不好過了。”

  柳乘風聽了老霍的話,想起方才在衛所里千戶及同僚對他的古怪態度,不禁明白了,心里大是汗顏,原來第一天來上班,就得罪了自己的頂頭上司,難怪那個千戶大人對自己愛理不理。

  柳乘風想了想,雖然覺得頭痛,可是隨即也釋然了,得罪就得罪吧,只要那千戶不革了自己職就好,混口飯吃而已。

  誰知老霍一邊走,一邊繼續道:“就比如這一次,千戶大人讓柳兄弟去國子監,嘿嘿……”老霍的臉上,閃露出一絲不得志的垂頭喪氣,繼續道:“柳兄弟的苦頭才剛開始呢。”

  柳乘風不禁問道:“怎么?國子監有什么名堂?”

  老霍在衛所里呆了二十多年,對錦衣衛里的關節了若指掌,倒是對柳乘風沒有隱瞞。滔滔不絕地傳授自己的經驗,這一路過去,柳乘風才明白,原來自己成了錦衣衛里的下下等。

  人有三六九等,錦衣衛也是如此,這錦衣衛中,上上等的,便是在皇宮中站樁的大漢將軍。這些人餉銀豐厚,偶爾與天子走得近,一不小心,就說不準飛黃騰達了。再次一等的,就是尋常上街巡查的校尉,這些人往往在京師中是地頭蛇,敲詐勒索、油水豐厚,走在街面上可謂威風八面,便是順天府多少也要給他們一點面子。

  再其次,就是各衙門、公侯府邸中坐堂的坐探了,對公侯和衙門的老爺來說,他們雖然只是個小卒,可畢竟有編排人的權利,所以逢年過節,總能送他們一點賞錢,至不濟,總有幾斤臘肉孝敬。

  比較慘的就是巡某某事某某地的校尉,這些人,往往被分派去藩國或者出關去,在異國他鄉刺探情報,灰頭土臉不說,好不容易有了功績,那也往往被人截留。且隨時都可能遭遇到危險,一不小心丟掉了命也是常有的事,就比如當年大軍遠征安南,安南國就揪出了幾十個巡事的刺探,全部割了腦袋掛在城墻上,尸骸更不知戳了多少個洞。

  當然,還有比他們更加慘的,老霍說到這里,不由苦笑著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就是你我這種在國子監中坐堂的坐探。老兄,你是不知道,這國子監不同其他衙門,其他衙門里,人家多少對咱們錦衣校尉還敬畏一些,可是國子監的監生哪一個不是非富即貴?有的是王侯的世子,最差的也有個功名,再者說了,這些人讀了書,最瞧不起的就是咱們錦衣衛,所以咱們進了里頭,非但沒有油水,還處處遭人白眼,你還不能對他們發火,否則若是讓御史們知道,說咱們欺負讀書人,就算陛下不治罪,內閣那邊也要咱們吃點苦頭不可。當今皇上最是倚重內閣,連咱們指揮使大人見了諸位閣臣都是前倨后恭,這些個清貴人隨便放出一句話來,你我都要倒霉的。”

  柳乘風明白了,原來自己比在大漠、遼東、高麗里做臥底還慘。

  老霍露出一絲世故的冷笑,道:“其實方才所說的也就罷了,除了遭人白眼,受人氣,沒有油水之外。這里頭的苦頭還多著呢,比如尋常博士們要授課,咱們也要在旁聽,可是咱們是大老粗,每天卻要耐著性子聽他們之乎者也,這是人過的日子嗎?”

  柳乘風淡淡一笑,對這一點,他倒是沒有太多的怨言,就當自己重新回到了學生時代便是。

  老霍最后道:“其次最讓人頭痛的,就是這些讀書人都口沒遮攔,今日妄議宮闈,明日就攻訐朝政,反正沒有一日消停的,你來說說看,你我二人聽了去該怎么辦?”

  柳乘風順著他的話道:“職責所在,當然是風聞奏事,立即稟報上去。”

  老霍依然露出冷笑,道:“話是這么說,可是真報上去,指揮使大人就頭疼了,這些讀書人都是咱們大明的寶貝,天知道將來這些人里面會有幾個點了翰林做庶吉士,會有幾個入閣拜相的?咱們今日編排他們,將來人家要收拾你一個小小坐探,還不是跟捏死一個螞蟻那般容易?”

  柳乘風覺得有理,便道:“那就索性不報算了。”

  老霍又是搖頭,道:“將來若是真出了事,上頭就要查,查出來,你我就是玩忽職守。實話和你說了吧,國子監里的校尉是走馬燈似的換,知道為什么嗎?這些被換下來的坐探,十個就有九個拉去了南鎮府司,統統都是打死。為什么?監生們鬧事,衛所里總得尋個替罪羊來撇清干系,你我現在就是這替罪羊。”

  柳乘風無語了,道:“監生還會鬧事?”

  老霍撇撇嘴,道:“不止是監生,連那些博士也會鬧,弘治三年的時候,監生就以宦官郭鏞要求挑選妃嬪充實六宮的事鬧得雞飛狗跳,幾百個監生沖到宮外去陳情,和出來安撫的內宦廝打。就為了這事兒,內西城的千戶所從千戶到下頭的坐探全部拿辦,進了南鎮府司的沒一個活著回來。往后每隔三兩年,監生們總是要鬧一鬧,可是不管是捅破了天還只是鬧出了小幺蛾子,倒霉的肯定就有你我,打了板子都是輕的,鬧得大一些非掉腦袋不可。”

  柳乘風終于明白為什么去國子監比去大漠更慘了,第一天上班的好精神一下子一掃而空,心里不禁想:“還以為是什么很威風八面的事,原來是夾著尾巴來給人做孫子,出了錯就做替罪羊的事。”

  老霍見柳乘風神色黯然,便拍拍他的肩,一副難兄難弟的樣子,吸了吸鼻涕,語重心長地道:“柳兄弟,你我也算是有緣了,共富貴是巴望不上,不過將來共患難是肯定的。戲文里不是說嗎?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同年同月同日死多半還能趕上。”

  柳乘風聽了他的安慰,自己也安慰自己:“柳乘風啊柳乘風,你他娘的什么慘事沒有遇到過?好端端的一個醫生,穿越到了這里,這世上還有更慘的事嗎?他娘的,不就是一個小小的國子監,難道比刀山火海還可怕?”

  二人走著走著,巍峨的國子監已經出現在柳乘風的眼簾。高大的建筑一棟接著一棟,門口矗立著大型琉璃坊牌坊,牌坊上寫著‘學海節觀’四字,牌坊之后是一座方型重檐攢尖頂殿宇。四面開門,設臺階六級。殿宇周圍環繞著長廊,四面架設精致的小橋橫跨水池使殿宇與院落相通,精美到了極點,也大氣到了極致。

  老霍拍了拍柳乘風的肩,道:“走,進去。”

  柳乘風深吸了一口氣,才與老霍肩并肩進去。

  

123456789101112 下一頁 末頁
掃碼
作者上山打老虎額所寫的《明朝好丈夫》為轉載作品,明朝好丈夫最新章節由網友發布,找書苑提供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
①如果您發现本小說明朝好丈夫最新章節,而找書苑没有更新,請聯系我們更新,您的熱心是對網站最大的支持。
②書友如發现明朝好丈夫内容有與法律抵觸之處,請向本站舉報,我們將馬上處理。
③本小說明朝好丈夫僅代表作者個人的觀點,與找書苑的立場無關。
④如果您對明朝好丈夫作品内容、版權等方麵有質疑,或對本站有意見建議請發郵件給管理員,我們將第一時間作出相應處理。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