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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上陣父子兵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王鰲坐著轎子,慢吞吞地到了溫府外頭,這時候只是辰時,日頭還沒有升起來,清晨的淡霧彌漫不散,只有偶爾幾個貨郎沿街賣著炊餅。

  王鰲的轎子走在街上并不起眼,可是兩個轎夫卻很是訓練有素,轎子穩穩當當地落下,王鰲并不急著下轎,只是吩咐轎夫一聲:“去,拿老夫的名刺上去稟見。”

  轎夫應了,過去拍了門,從溫府的門房出來一個人,轎夫遞上名刺,這門房只看名刺上寫著:東宮侍講學士、吏部侍郎鰲謁溫僉事。

  門房看罷,不由大驚失色,瞄了一眼那不起眼的小轎子,客氣地對那轎夫道:“少待片刻,小人這就去稟告。”

  說罷,飛快地往府中去了。

  這一次來的客人非同一般,所以這門房也不層層稟告,直接往溫正的臥房里去,誰知到了臥房,才知道溫正去了老太君那邊請早安了,門房又氣喘吁吁地到了老太君的住處。

  溫正正煩心著那王鰲的事,心里想著怎么彌平,雖說他素來瞧不起柳乘風,可是不管怎么說也是自己的女婿,到時候那姓王的真的不肯干休,他溫正也只能與他周旋一二了。

  不過想到要與王鰲周旋,溫正立時覺得頭皮發麻,現在不是往年,若是成祖皇帝在的時候,一個指揮使僉事還有幾分威風,可是當今弘治天子親近文臣,王鰲既是士林領袖,又是太子講師、吏部侍郎,半只腳都已經踏入了內閣,幾個閣老見了他都得客氣著說話,自己一個僉事,除非托關系到指揮使那里請指揮使大人出面講和或許還能有幾分曙光。若是真到了鬧翻了臉的地步,柳乘風保不保得住性命還不好說,只怕連自己的地位都未必能保得住。

  想到這里,溫正的心情便又沉了幾分,心里忍不住恨恨道:“原以為是招個女婿來沖喜,誰知竟找來了這么個禍害。”

  老太君坐在榻上,似乎也聽到了一些風聲,見溫正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便問:“正兒,你的臉色可不太好,怎么?是不是因為乘風的事?”

  自從柳乘風醫治了溫晨曦,老太君對柳乘風便有了幾分親近,已經將柳乘風當作自家人了,所以稱呼上也有了變化。

  溫正連忙搖頭道:“沒有的事,母親大人不要多疑,兒子正想著公事。”

  老太君吁了口氣,道:“你的心事,老身知道,老身也聽說過那王鰲,他是陛下跟前的大紅人,好幾次內閣閣議都有他的份,不過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就這么小心眼嗎?乘風畢竟只是個孩子,這才多大?”

  溫正心里卻不以為然,心里想:堂堂吏部侍郎在國子監門口失了顏面,人家會肯罷休?再者說,這王鰲既然派人到衛所里去打聽柳乘風的身份,就肯定會有后著。

  正說著,外頭的門房已經氣喘吁吁地到了外頭,急匆匆地道:“老爺……老爺……”

  溫正一向是個講規矩的人,尤其是清早來陪老太君說話的時候最討厭被人打擾,再加上心情又壞,便忍不住道:“叫什么叫,嚎喪嗎?”

  老太君臉色一板,道:“叫進來說話。”

  那門房滿頭是汗地進來,遞了名刺給溫正,道:“老爺,王鰲王大人前來拜謁。”

  溫正臉色一黑,連忙接過名刺,看到一個鰲字,已是臉色鐵青,忍不住道:“這一下當真是打上門了,罷罷罷,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他既然來了,老夫就去會會他。”他又吩咐門房道:“你去大小姐那里一趟,叫那柳乘風暫時不要出來,若是再讓他們撞見,只怕事情更加糟糕。”

  老太君不禁問:“正兒,是王鰲來興師問罪了?”

  溫正長身而起,捋了捋身上的錦衣,正色道:“母親安坐,我去見一見他。”

  ……………………………………………………………………………………

  一個小婢膽戰心驚地斟了茶到大堂來,王鰲含笑著喝了口茶,淡淡道:“溫僉事的茶味道不錯,可是福建的武夷茶嗎?”

  溫正微微一笑,深望了王鰲一眼,道:“王大人,溫某是粗人,這大清早的,王大人總不會是來溫某這兒喝茶的吧?”

  王鰲看著溫正,在平素,像溫正這樣的武人,他是看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二人一個在錦衣衛,一個在內閣六部,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不過今日,王鰲卻是微微一笑,心里想,這姓溫倒是痛快,這樣也好,老夫索性也不與他繞圈子,便道:“聽說令愛新招了個佳婿?可喜可賀。”

  溫正心里一突,想:果然是要圖窮匕見了。他心里雖然有些心虛,可是氣勢卻是不弱,大喇喇地道:“王大人的消息倒是靈通。”他原本想說若是小婿有得罪之處,還望大人海涵。不過這種服軟的話,溫正卻無論如何也開不了口,他畢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在衛所里也是說一不二,便是指揮使大人有事也得和他商量著辦,現在讓他請罪,倒不如殺了他。

  王鰲卻是含笑,道:“談不上消息靈通,只是姻緣際會,與令婿有那么點兒私交,能否請令婿出來一見?”

  溫正只當是王鰲要報復,這些文人現在說得好聽,等到柳乘風出來,說不定就是氣勢洶洶地興師問罪了。只是這時候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沉吟了片刻,心里又升起一肚子的火氣,都是那柳乘風,若不是他去招惹王鰲,好端端的,哪里會有這么多事?這事兒,老夫不管了,索性就叫他來,與王鰲當面對質罷。

  溫正沉著臉,朝著外頭探頭探腦的幾個家人怒斥道:“看什么?去,把新姑爺叫來。”

  王鰲臉上露出微微笑容,風淡云清地喝了口茶,便不再說話了。

  其實溫正和王鰲還真沒什么可說的,二人身份懸殊,一文一武,也說不上什么話。

  只是這時候溫正心里卻是七上八下,原本還指望王鰲至多偷偷使點絆子,教訓一下柳乘風也就是了。現在王鰲都找上門來了,看來這件事就難以干休了。

  這廳堂里一下子冷清下來,二人各懷著心事,足足等了半柱香的功夫,柳乘風才穿著一件長衫過來。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聽說那姓王的打上了門,柳乘風也索性放開了,你妹的,不就是個侍郎嗎?你還能殺了我不成?

  抱著這個心思,柳乘風大喇喇地闊步進來,倒像是自己做了老爺一樣,進了廳堂,眼角瞥了王鰲一眼,心里冷哼一聲,想:睚眥必報的小人,這也叫什么士林領袖?

  柳乘風故意不去理會王鰲,而是先給溫正行了個禮,道:“泰山大人。”

  溫正勉強擠出幾分笑容,若是私下里,這老丈人多半是對柳乘風劈頭蓋臉地一陣痛罵,可是當著外人的面,溫正居然神奇地擠出幾分笑容,朝柳乘風道:“來,見過王大人。”

  柳乘風心里滿是不樂意,可是溫正吩咐,只得照辦,抱了抱手,朝王鰲道:“王大人……”

  他這禮還沒有行下去,王鰲便如脫兔一般從椅上站起,快步過去挽住柳乘風的手,忙道:“柳公子不必多禮。”

  柳乘風的臉色一僵,心里大罵:擦,這家伙居然連我的禮都不受了,這不是赤裸裸的歧視我嗎?

  柳乘風這樣想,溫正也是這樣想,心里在琢磨,這姓王的不受禮,便是不肯輕易善罷甘休了,看來今日的事是別想善了了。

  看王鰲笑呵呵的樣子,讓柳乘風見識到了什么叫笑里藏刀,不過他既然不讓自己行禮,柳乘風索性也就不再客氣,呵呵一笑,道:“王大人幸會、幸會,咦,你鼻子上的瘤子什么時候消的?”

  柳乘風這才注意到,王鰲的鼻頭上的那顆滑稽的瘤子居然不見蹤影了。

  上一次就是因為柳乘風笑王鰲的瘤子而引起的爭執,可是今天柳乘風又提起這瘤子,反倒讓王鰲如沐春風了,王鰲呵呵一笑,挽著柳乘風的手道:“柳公子,我們能不能借一步說話?”

  

第18章:柳呆子很陰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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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溫正目瞪口呆的目光中,柳乘風領著王鰲離開廳堂。

  這時候,溫正反倒糊涂了,若說這個王侍郎是來興師問罪的,卻又何必多此一舉,要和柳乘風說私話?可要不是興師問罪,難道是來示好的不成?

  柳乘風請了王鰲到了自己的住處,溫晨曦正在門臉那邊焦灼不安地等柳乘風回來,見柳乘風領著王鰲來,慌忙給王鰲見禮。

  王鰲見了溫晨曦,捋須呵呵笑道:“好一個郎才女貌。”不過他也只是客套一句,朝柳乘風道:“柳公子,我們進里面說話如何?”

  王鰲話中的意思是希望溫晨曦在外頭等著,柳乘風只好點點頭,給溫晨曦一個眼色,與王鰲進屋去。

  進屋之后,王鰲先是負著手端詳貼在墻上裝裱起來的行書,隨即才旋過身來,對柳乘風拱手道:“柳公子妙手回春,老夫這鼻上的瘤子……”王鰲指了指自己的鼻頭,很是感激地道:“今日老夫特來拜謁,便是向柳公子致謝。”

  王鰲雖然是一副致謝的口吻,可是畢竟身居高位,眉宇之間仍有一副居高臨下的態度。

  柳乘風這才明白,原來昨日自己隨意提點,這老家伙居然當真照著去做了,其實王鰲的病是虛火導致,多半是體內火氣太盛,再加上想得事兒多,肝火太大,而體內的毒素排不出,最后才積少成多,攢成了一個毒瘤。

  尋常的大夫看了王鰲的肉瘤,多是想著以治本為主,給王鰲開的都是去火的藥材,按道理,這樣的治療方法最為穩妥,只是王鰲的作息多半不好,就算開了再多的藥,結果都不甚理想。而柳乘風的辦法卻是治表,唯一的好處就是療效快,見效也快。

  當然,這種去肉瘤的方法是后世民間的偏方,只怕這個時代還沒有出現。

  柳乘風淡淡地看了王鰲一眼,隨即道:“舉手之勞,何足掛齒。”說罷請王鰲坐下。

  王鰲與柳乘風故意寒暄幾句,柳乘風見他一副正兒八經的樣子卻覺得好笑。以他的生活經驗,當然不相信這王鰲跑到溫府是特地來感謝的,畢竟柳乘風和他的關系過于懸殊,要感謝隨便打發個家人送十兩、二十兩銀子也就是了。柳乘風心里琢磨著:這家伙一定還有事相求,這老狐貍可不簡單,自己絕不能吃了他的虧。

  想到因為王鰲的事,惹得整個溫府雞飛狗跳,柳乘風就恨得牙癢癢,現在這姓王的來示好,柳乘風當然也不會下賤到人家擺出一個笑臉,自己高興地去貼他的屁股。所以王鰲一副風淡云清的樣子問柳乘風從前讀過幾年書,為何被革掉了功名之類的話,柳乘風也很有耐心地回答,其實革掉功名的事,柳乘風也有記憶,怪只怪從前那柳呆子實在太蠢,得罪了學正,結果那學正隨手設一個圈套,這呆秀才一輩子的前程也就沒了。

  王鰲故意惋惜地道:“昨日與你說話,才知道你也有些學問,若不是革掉了功名,或許還有登科的希望。”

  柳乘風哂然一笑,心里想,這家伙是給我上眼藥了?還當我是從前的那個柳呆子嗎?

  王鰲一雙眼睛盯著柳乘風,心里卻在等待柳乘風露出懊惱之色,而后自己再趁機高抬貴手,去與那學正交涉,發還柳乘風的功名,好讓柳乘風欠他一個人情。可是柳乘風卻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好像這秀才的功名,他根本瞧不上似的。

  柳乘風倒不是瞧不上,只是秀才雖然有一些特權,可是還不至于讓柳乘風愿意為了這個而欠了王鰲的人情,待會兒王鰲一定有事相求,現在先欠了他人情,待會兒人家求到頭上,到時候不是要乖乖給他辦事?柳乘風可不是柳呆子,表面上很傻很天真,可是兩世為人,見慣了世態炎涼,絕不會上這王鰲的鉤。

  王鰲見柳乘風淡淡然的樣子,心里略有幾分失望,又忍不住多看了柳乘風一眼,心里說,我叫人去打聽此人的時候,都說此人是個呆子,現在看來,這人反而有點看不透了。王鰲雖是失望,又是微微笑起來,道:“其實老夫來這里一趟,是還有一事要相求于柳公子。”

  柳乘風打起精神,心說:來了!

  “實不相瞞,柳公子的醫術讓老夫大開眼界,說起來老夫有一個隱疾……”說到這里,王鰲還是露出了些許尷尬之色,咳嗽兩聲,繼續道:“想請柳公子施展妙手……”

  柳乘風打斷他道:“不知王大人生了什么病?”他心里暗暗戒備,老狐貍莫不是患了陽痿?敢情他把我當做不育不孕、陽痿早泄的老軍醫了?

  王鰲什么都不說,離座起身,就開始解腰帶。

  平**前人后一副偏偏君子的侍郎大人,突然作出這種動作,實在讓人嘆為觀止。好在柳乘風給人看慣了病的,心臟很堅強,也知道王鰲這時候很尷尬,于是默不做聲地在邊上干看著。

  王鰲撩起了下襠,脫下了馬褲,隨即,露出了自己的臀部,柳乘風略略一看,只見臀部上生出許多斑點、腫塊,觸目驚心。

  王鰲只給柳乘風看了一眼,隨即連忙拉上了褲子,一臉希翼地道:“柳公子可知道這是什么病?”

  柳乘風知道王鰲很尷尬,不過一個侍郎大人這么火熱地看著自己,倒是讓他有幾分靦腆了,呵呵笑道:“知道是知道……”

  王鰲眼眸一亮,連忙問道:“可以治愈嗎?不瞞柳公子,老夫平素在吏部坐堂,或者去東宮給太子講學,往往是如坐針氈,有時陛下召老夫入宮奏對,一時半會不能動彈,這臀部又是奇癢難忍,有時真比殺了老夫還要難受,若是柳公子能妙手回春,老夫感激不盡。”

  “這其實就是很普遍的痔瘡而已……不過話說回來,痔瘡算是一種比較難以治愈的皮膚病,也好在這王鰲只是早期,否則只能用手術來摘除了……”柳乘風心里一想,感受到了王鰲心中的焦急,微微一笑,道:“要治……很麻煩。”

  對王鰲來說,只要能治就好,麻煩不麻煩倒是其次。王鰲連忙道:“莫不是需要名貴的藥材?”

  柳乘風搖頭道:“不是藥材的事。”

  王鰲又想了想,道:“請柳公子指教。”

  柳乘風當然知道,人得了痔瘡,身心折磨會有多煎熬,尤其是王鰲這樣的患者,經常要去見皇帝和太子,有時候一兩個小時也未必能動一下,這簡直比上刑場還難受,也難怪王鰲不惜折節下交,求到自己頭上。

  可是柳乘風也不是傻子,這老狐貍昨天還和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爭執,朋友算不上,敵人算半個,這病,當然不能輕易給他治。

  王鰲也是聰明人,見柳乘風笑而不語,連忙道:“診金好說,只要柳乘風能妙手回春,便是百兩紋銀,老夫也出得起。”

  柳乘風卻是含笑搖頭,別人出錢可以,可是讓這老狐貍出錢未免也太可惜了。他很認真地道:“王大人這是什么話?柳某人是那種貪財之人嗎?柳某人一向只和人談感情,視金錢如糞土,只是想不到大人這般高雅之人,居然也是滿口銅臭,真是讓人失望。”

  “這小狐貍!”王鰲心里破口大罵,發現這柳乘風實在是個精明無比的人,哪里像是什么呆子?王鰲最怕的就是柳乘風不要錢,一個人不要錢,要索取的就一定不止是錢這么簡單,只是這呆子到底要什么?王鰲這時候反而拿不定主意了。

  王鰲干笑一聲,道:“柳公子說的對,倒是老夫著相了,只是……”

  柳乘風聲色俱厲地道:“只是什么?只是大人以為柳某人貪財?我是讀過圣人書的,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句話卻還是知道,豈能借著歧黃之術敲詐到大人頭上?大人放寬心,你的病包在我的身上。”

  王鰲臉上的肌肉開始抽搐了,他活了大半輩子,這姓柳的給他擺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出來,他哪里會不知道柳乘風打著什么主意?可是他這隱疾實在耽誤不得,自從患了這病,病情越來越重,可謂奇癢難耐,被這病折磨了這么久,如今有了治愈的希望,當然不能錯過。

  柳乘風的眼珠子一轉,隨即朝王鰲呵呵笑起來:“不過王大人的學問,我一向佩服得很。”他故意嘆口氣,黯然道:“我這人平生沒有什么喜好,唯獨喜好讀書,雖然革去了功名,可是仍然手不釋卷,只是學海無涯,平素又無人指點,如今見了王大人,便如苦海中遇到了明燈,一心想向王大人指教。”

  聽到指教學問,王鰲以為自己聽錯了,心里說,這家伙難道真是書呆子?有錢不要,卻只要自己指教一二?王鰲忙道:“這個好說,柳公子若有不懂的地方,盡管來問就是。”

  柳乘風卻又搖頭,道:“可是……”

  “可是什么?”

  柳乘風很傻很天真地道:“若是向大人求教,這一日為師,終身為師,那我豈不是要拜入大人的門墻,做大人的門生?”

  王鰲的眼睛瞪大了……他突然意識到,柳乘風一點都不傻也絕不天真,柳乘風要的東西比百兩紋銀的診金更貴重十倍百倍。

  “這個小狐貍!”王鰲心里又是破口大罵。

  柳乘風笑嘻嘻地看著他,心里也在腹誹:“看你這老狐貍答不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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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很好 很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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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鰲猶豫了,他是什么人?堂堂太子的老師!怎么能隨意收受門生?這些年不知多少新科進士都想拜入他的門墻,投來門下走狗的名刺也不知凡幾,而柳乘風不過是個被革除了功名的秀才,自己怎么能輕易收他做門生?

  在這個時代,師生關系是不容馬虎的,一旦王鰲接受了柳乘風這個門生,那么往后柳乘風若是出了什么事,他這恩師能無動于衷?柳乘風實在太過陰險,要拜王鰲為師,這就意味著拿了一張長期飯票,有了王鰲這個招牌,便是橫著走也夠了。

  王鰲正驚疑不定之際,卻是在這個時候,臀部突然癢了起來,可是當著柳乘風的面又不好去抓,這百鼠撓心的滋味讓他更加搖擺不定,看了柳乘風一眼,正色道:“要拜師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老夫得要考校一下。”

  他瞥了靠窗的書桌上擺放的筆墨紙硯一眼,道:“昨日考校了你四書五經,今日便考校你的書法。”

  王鰲其實是在故意放水,這柳呆子的底細,他早就打聽清楚了,是個擺字攤的,想必字寫得還成,到時候自己再借坡下驢,若是他的書法當真能落入他的法眼,王鰲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這個門生了。

  柳乘風嘻嘻一笑,道:“好,恩師吩咐,學生這就獻丑了。”

  柳乘風一口一個恩師,叫得很是肉麻,王鰲不禁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不由地打了個冷戰,但怎么也比不上臀部的奇癢要讓他感到難受。

  柳乘風走到書桌前,碾墨之后,提起筆,隨即擺出一張紙兒來,筆走龍蛇,只片刻功夫,便寫出一行字來。

  王鰲冷眼看著柳乘風的字,端詳片刻,隨即搖頭道:“不好,不好,這字倒是端正,筆力也是剛健,布局也還尚可,唯獨字里行間的匠氣太重。”

  柳乘風的字在別人眼里或許很好很強大,可是對于王鰲這種名士來說,眼界自然更高幾分,一見了柳乘風的字,眼中不禁露出失望之色,心里想,若他只有這么幾分本事,老夫便是拼了這奇癢難耐,也斷不能收他入門墻,否則非要被人恥笑不可。

  柳乘風一向引以為傲的就是這一手行書,看到王鰲搖頭,心里頓時火冒三丈,便又鋪開一張白紙,忍不住道:“那請恩師且再看看。”

  他凝了凝神,捉住筆,略略思索片刻,隨即又是落筆,這一次和方才不同,柳乘風用的是董其昌的行書之法,剛剛落墨下去,以王鰲的眼力立即察覺出不同,隨即認真端詳下去,眼中立即閃出驚訝之色,柳乘風的字與方才的匠氣不同,一下子居然變得別具一格起來,字行之中帶著各大名家融匯而成的各種優點,再加上本身筆力的穩健,竟是頃刻之間,將王鰲吸引。

  董其昌的字,采歷代各家所長,本就是行書的極致,柳乘風原本就有書法的基礎,一氣呵成的行書下來,竟有五分董其昌的神韻,雖然只是五分,也足以傲立雞群了。

  王鰲這時候眼珠子也快要掉下來了,忙不迭地道:“好,好,雖是有些生澀,可是稍一磨礪,足以入名家之列。”

  “這是當然,董其昌是誰?這一次我可是把壓箱底的本事都拿出來了。”柳乘風心里暗暗想著。

  王鰲欣賞了柳乘風的行書好一會兒之后,才對柳乘風道:“你要做老夫的門生,有這學問也夠了,不過老夫要先和你說清楚,我收了你這門生,你便要開始為老夫治病,這是其一。此外,老夫這隱疾,你切不可宣揚出去,否則休怪老夫將你逐出門墻。”

  柳乘風見王鰲答應,立即喜滋滋地道:“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

  王鰲無語,也不知收了這么一個門生到底是福是禍,便問道:“這病什么時候治?”

  柳乘風道:“三兩日之內就可以開始。”

  王鰲放下了心,點頭道:“老夫到時候專侯你來。”說罷就要告辭,柳乘風一副不舍的樣子道:“恩師不在府上吃了飯再走嗎?”

  收了一個錦衣校尉做門生,柳乘風又是這般黏黏噠噠的,讓王鰲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再三要走,柳乘風只好將他一直送到門房,才打道回去,門房這邊見了他,道:“姑爺,老太君請你過去說話。”

  柳乘風知道現在這溫府上下都在等著自己的消息,便急忙地趕到老太君的住處,這才發現溫家上下已經來了不少人,除了溫正、晨曦、晨若之外,就連搬到了府外別院的二老爺溫常也來了,這位二老爺曾中過舉,后來憑著溫家的關系打點之后外放了個縣令,之后才調入京師,現在在戶部做個司庫。

  有溫家的關系,只要不出差錯,二老爺溫常的仕途雖不至于一帆風順到入主內閣,或是官拜尚書、侍郎,可是只要不出差錯,一個五六品的主事卻還是有希望的。

  可是現在不同了,聽說柳乘風得罪了吏部侍郎,溫常一下子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吏部侍郎位居尚書之下,可是吏部作為六部之首,每年主持功考時給他溫常下一個絆子,他溫常的前程可算是全毀了。

  因此一聽到王鰲到了溫家來興師問罪,溫常二話不說,立即告了假,飛快趕來,一見柳乘風進來,一雙眼睛便立即冒出火來,他這兄長要招婿的時候,他是反對得最激烈的,現在木已成舟也不好再說什么,偏偏這女婿居然還是個惹事兒精,說不準連自己的前程都要搭進去,溫常如何不怒?

  這廳中還有一些都是溫家的遠親,算是溫晨曦的叔伯輩,也都是聽說族中出了大事,紛紛過來,眾星捧月般地或坐或站在老太君身邊。

  柳乘風一個個給他們行了禮,不少人怒目相對,連老太君這時候的表情也顯得有些冷淡,劈頭便問:“方才王大人與你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只不過是屁股長了痔瘡而已!不過這種話柳乘風當然不能說,王鰲臨行時再三安囑,柳乘風若是說了出去,這王鰲還有臉在京師里混下去?柳乘風想也不想,立即道:“王大人只是說了些鼓勵的話。”

  鼓勵的話……鬼才信,溫常冷哼一聲道:“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在言辭閃爍,你可知道王大人一句話便可令老夫前程暗淡?老夫這一次讓你害死了。”

  溫正心里也有氣,拍案道:“他和你說了什么,你一字一句都說出來,這關系著我溫家的存亡,不容忽視。”

  柳乘風深吸了口氣,心里想,這可是你們要我說的,于是很認真地道:“王大人昨日在國子監與我討教學問。”

  昨天的事,大家都有耳聞,王鰲確實考校了柳乘風一番。

  柳乘風看了一眼依然沒有好臉色的眾人,繼續道:“后來王大人見我學問好,品行端正,因此今日特地跑來,要收我入門墻,做他的門生……”

  眾人一聽,都不由地愣了一下,只是柳乘風的這番話卻是沒一個人相信,王鰲是誰?多少新科進士求著進他的門墻,他也沒有點過頭,更何況人家是太子講師,豈會輕易收納柳乘風這種被革除功名的秀才做學生?

  “大家都知道,我如今是校尉,他要收我為弟子,我是萬般不肯的,于是推辭再三……”

  “呸……”已經有人將柳乘風當作神經病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么不要臉的,敢情人家王大人還是哭著喊著求你做他的弟子?

  柳乘風深吸一口氣,最后道:“萬般無奈之下,我只好勉為其難同意了,明日清早這個時候,就會備上禮物拿上名刺送進王府,送了拜師的禮物便算是正式拜入他的門下了。”

  這下子,所有人都驚呆了,莫說是老太君、溫正、溫常,便是晨曦都覺得難以置信。可是柳乘風卻明明白白地說了,明日就去正式拜師,還要投名刺,要去行弟子禮,這就由不得他們不信了,柳乘再胡說八道,明天就要拜師,一切答案都可以揭曉,根本就沒有說謊的必要。

  “你……”溫常感覺自己的腿都在顫抖,師生、師生,大明師生的關系雖然未必最牢固,卻也決不在父子之下,柳乘風若當真拜入了吏部侍郎的門下,莫說是柳乘風可以受益,他多少也能沾點兒光。他好不容易才鎮定下來,繼續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柳乘風一臉苦笑,在眾人咄咄逼人的目光之下,道:“這難道還有假的?明日請早就去拜師,只是這拜師的繁文縟節,我卻知之不詳……”

  老太君穩穩當當地坐在榻上,這時候也是大喜過望,溫家這么大的家族在京師可謂有頭有臉,可是自己兩個兒子,一個在錦衣衛,一個只是個小小的司庫,與王鰲這般的大人物一比,實在相差太遠,人家可是正兒八經的太子師父,在六部之首的吏部任二把手,更何況以他的身份,入閣只是遲早的事,自家的孫婿拜入了他的門墻,不但柳乘風的前程有了曙光,連溫家也跟著沾光,老太君大喜道:“這個好說,常兒,這事兒就交給你去辦,要備上厚禮,一點都不能馬虎。”

  溫常也是喜滋滋的,方才還是對柳乘風怒目以對,這時候笑嘻嘻地道:“兒子這就叫人采買,斷不會丟了咱們溫家的顏面。”

  這廳堂中的眾人,都紛紛過來道賀,從前大家對這上門女婿都有幾分冷淡,現在卻一個個道:“有了學問就是不一樣,乘風能得到王大人的青睞,一輩子可以高枕無憂了。”

  又有人道:“我此前說什么來著,乘風不是池中之物,早晚要一鳴驚人的,你們看看,我說的沒有錯吧?”

  柳乘風不由大汗,這見風使舵還真是人的通病。他不禁看了溫晨曦一眼,溫晨曦卻是俏臉微紅,此前對家中冷落柳乘風而略感失落,如今自家的夫君成了族中矚目的焦點,臉上盡量擺出一副不喜不怒的樣子,心里卻是喜滋滋的。

  只有溫正,這時候還沒有反應過來,總覺得柳乘風和王鰲之間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偏偏一時間怎么也琢磨不出一點頭緒,至于什么王鰲對柳乘風青睞有加,死乞白賴的要收柳乘風做門生,這種話溫正是一個字都不信。

  

第20章:柳呆子變柳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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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呆子要拜入吏部侍郎王鰲王大人門下……”

  “柳呆子,哪個柳呆子?莫非是街口擺字攤的那個?”

  “不是他還有誰?”

  “王鰲王大人居然收他做門生?”

  “這還有假?柳呆子入了溫家,腦袋開了竅,學問大有長進,連王鰲王大人都對他青睞有加。”

  “不好了,柳呆子武曲星附體,王鰲王大人另眼相看,非要收他做徒弟不可。”

  “天!柳呆子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絕冠京華,連王鰲王大人都死乞白賴地要收他為徒。”

  “大事不妙,王鰲王大人逼迫柳才子拜師,柳才子今日要含淚拜師啦……”

  ………………

  這一早醒來,天空陰霾下著淅瀝瀝的小雨,可是京師里閑人們卻是熱情四射,各處的茶肆酒樓都傳揚著關系到溫府的消息,也不知先是誰透露出風聲,緊接著消息一個比一個離譜,那街口擺字攤的書呆子,溫府不太起眼的贅婿,一下子成了炙手可熱的話題焦點。

  此時在閑人墨客的口中,柳乘風這一刻已是關二哥、文曲星附體,所謂神仙下凡,七竅皆通,又被當代名士王鰲相中,這相中的過程又有數十個不同的版本,一時之間成了所有人津津樂道的話題。

  溫府這邊已是聚了不少人,許多人倒是想看看那位王大人相中的門生到底是何等的俊杰,其實這件事之所以引人專注,卻是那位王鰲的性子上,王鰲學問極好,這是滿京師都知道的事,而且這人最厭惡與人結黨,還曾經給皇帝上過一道奏疏,叫《黨同論》,這篇奏疏里大力抨擊許多朝臣為了以權謀私,以同鄉、門生為紐帶禍害國家。正是因為這篇奏疏,讓當今皇帝大為贊賞,還讓人摘抄入邸報之中,令天下的官吏傳閱。

  一篇奏疏也表明了王鰲的立場,所以王鰲為官數十年,從未收過門生,便是有人以門生的名義謁見,他也往往叫人擋了回去。可是如今王鰲王大人卻突然要收徒,這門生居然還是個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錦衣衛,這等于是太陽打了西邊出來,大家議論紛紛也是常理。

  再加上王鰲是吏部侍郎,吏部主掌天下官員的功考,其權柄之中絕冠天下,這么一個人,若是收了今科狀元郎抑或是探花郎入門墻倒也罷了,偏偏要收入門下的居然是個被革除秀才功名的錦衣衛,這就足夠成為街頭巷尾的談資了。

  溫府的大門終于開了,外頭已是圍了里三圈、外三圈的人,這時候一齊驚呼:“來了,來了,柳才子來了。”

  可惜出來的不是柳才子,倒是溫家的人先出來了不少,打頭陣的當然是溫正,溫正一看外頭這么多人,老臉一紅,虧得他平時頗有威儀,倒也不怯場,只是心里頭卻有些發虛,他對柳乘風是絕對不信任的,生怕這家伙胡言亂語,現在消息放了出去,等隊伍去了王府,人家不認賬,那就真是顏面大失了。可是老太君點了名叫他隨柳乘風一起去,他也無可奈何。

  跟在溫正身后的則是溫常,溫常倒是自告奮勇著要去,他只是舉人出身,雖然有背景,可是在仕途上算不得什么一帆風順,如今自個兒的侄女婿要拜吏部侍郎大人為師,這種機會怎么能錯過?無論如何也得在侍郎大人面前露個臉才成。

  至于溫家的遠房親戚那就更多了,有湊熱鬧的,有心懷著其他目的的,反正一個個穿著新衣,喜氣洋洋地擁蔟著柳乘風出來。

  柳乘風看到這陣仗也是目瞪口呆,心里忍不住想:“這排場怎么和考中了狀元一樣?成親的時候都沒這么大的排場。”

  終于有人見了柳乘風出來,那些看客們紛紛涌過來,這個道:“恭喜柳才子。”那個道:“柳公子果然相貌堂堂,哈哈……”

  柳乘風立即被圍了個水泄不通,還有人嘻嘻朝他笑:“我早就說過柳兄早晚要發跡的,現在怎么說?哈哈……”

  柳乘風看著那個稱呼自己為兄的人,不禁問:“兄臺,我認識你嗎?”

  這人立即大感尷尬,干笑著要說什么。柳乘風卻又嘻嘻一笑道:“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那個……那個……哈哈……”

  “對,我就是那個那個那個……”

  “那個那個那個誰,能不能讓一讓,你擋著我的道了。”

  ………………

  好不容易進了溫府的馬車,溫正在前頭打著馬,倒是溫常冷不丁地也跟著鉆進轎子來,與柳乘風同車,這車子剛剛啟動,溫常便笑呵呵地道:“賢婿……”

  柳乘風一陣惡寒……

  至于后頭溫常說什么,他已是迷迷糊糊聽不甚清了。

  …………………………

  王府這邊,王鰲剛剛起來,正要準備去值堂,兒子王健便匆匆過來,大叫一聲:“爹……不好了,不好了……”

  王鰲今日的心情不錯,可是兒子這般魯莽,立即板起臉來,呵斥道:“叫什么叫,平素一直教導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你這般慌慌張張是做什么?”

  王健連忙將溫府的動靜說出來,問:“爹當真答應了收柳乘風做門生?”

  王鰲呆住了,捋著胡須的手像是因為時間停擺而石化了一樣,原本他想著收柳乘風這么個門生倒也沒什么,大不了往后提攜一下他就是,可是大張旗鼓地來拜師卻不在他的考慮范圍之內,瞧現在的意思,柳乘風要來拜師的事似乎整個京師都知道了,這……

  “爹……爹……”王健在邊上呼喚。

  王鰲這才回過神來,心里苦笑一聲,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他難道還能把人趕走嗎?就算柳乘風不治他的病,可若是把自己的隱疾宣傳出去,他王鰲將來還怎么去面對朝堂里的袞袞諸公?略略一想,王鰲便打定了主意,他負著手,朝王健道:“慌個什么?這是老夫授意柳乘風來的,老夫最厭惡那些收納門生為由結納黨羽的事,只是實在愛惜柳乘風的才學,才破例收納他為弟子,從此以后,你要好好與他相處,不要因為他被革了功名就笑話他,知道嗎?”

  王健傻眼了。

  王鰲瞪了他一眼,道:“還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叫個人去給為父告假?把中門打開了,為父要親自去迎柳乘風進來。”

  王健哦了一聲,飛快地去了。

  溫家的隊伍旋即就到,隨來的人也是熙熙攘攘,雖是清晨,竟是堵住了半條巷子。溫正原本還擔心著王家會給他們吃閉門羹,可是遠遠打馬而來,見王家中門大開,連王鰲竟然也親自站在門邊守候才算是松了口氣,他這時候反倒有點兒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那柳呆子明明是個讓自己生厭的書呆子,怎么王鰲就瞧得上眼?這些讀書人的心思,還真比娘們的心事更難猜。

  柳乘風在眾目睽睽之下下了馬車,一步步走到了王府門前,徐徐到了王鰲身邊行了弟子禮,又親手將名刺遞過去,名刺中自然自稱‘門下柳乘風拜謁恩師’的言辭。

  王鰲也在眾人的喝彩之中笑吟吟地接了名刺,笑呵呵地拍了拍柳乘風的肩道:“你既入了老夫的門墻,自此之后更要奮發勤懇,雖沒了功名,可是讀書講究的是正心,知道了嗎?”

  柳乘風躬身道:“恩師教誨,學生不敢忘。”

  王鰲呵呵一笑,很是欣慰地道:“很好,很好,進里面說話吧。”

  這時候,柳乘風見王鰲吃癟的樣子,偏偏還要表現出對自己萬般欣賞的神色,不禁樂了,心里想:“老狐貍啊老狐貍,你也有今天了。”

  至于王鰲這時候真比吃了蒼蠅還難受,不過他好歹是經歷過世面的人,雖然心里頭不爽,可是這面子上的功夫卻是做足了,幾乎是挽著柳乘風的手與柳乘風一同入府,二人前腳跟剛剛進去,門房這邊便打了爆竹,接著溫正、溫常帶著一應人跟隨進去。

  “柳才子果然是柳才子,便是沒有功名,照樣還不是蒙受王大人的青睞?對了,我曾經托人請柳才子寫過一封家書寄給了自己的兄弟,哈,現在得趕快再請人修書一封,讓我那兄弟妥善保管好柳才子的真跡,說不準哪一天柳才子的真跡能賣大價錢的。”

  “王鰲王大人也果然是高風亮節,平素那些狀元郎進士公來拜謁,也不見他倒履相迎,如今一個革去了功名的秀才來拜謁,他倒是親自出來相迎了,可見王鰲王大人是真正愛才之人,從不計較出身的。”

  這外頭的人還不肯散去,紛紛議論個不休。

  

第21章:出大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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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乘風拜入王鰲的門下,激起了無數人的議論,只是熱鬧過去之后,雖然有人稱羨、有人嫉妒、有人不以為然,這紛紛的議論也總有消停的時候。

  柳乘風從王鰲府上回來,溫府便已經設宴了,不過因為事情倉促,請的人倒是不多,都是溫家的近親分支,柳乘風也算是趁機和他們照個面,直到今天他才知道這溫家的人丁竟是不少,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大族,單叔伯一輩就有十幾人,還有堂兄、表兄自是不必說,從前大家見他時都是冷冷淡淡,可是現如今態度都有了改觀。

  窮秀才變成了大才子,有王鰲王大人這個恩師,雖然未必能在衛所中平步青云,卻也不是誰都能惹得起的人物。

  柳乘風喝了個酩酊大醉,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溫晨曦替他脫了靴子扶他睡下,似乎溫晨若也在,大叫道:“姐姐還替他高興,要為他私底下慶祝呢,小菜都準備好了,哼,他倒是好,竟然醉得不省人事了。”

  溫晨曦噓了一聲,道:“這是推脫不了的應酬,怪不得他。對了,晨若,你方才說什么詩社來著?”

  溫晨若嘻嘻笑道:“這事兒也是聽人說的,姐姐若是想去,我帶你去就是,反正都是閨閣里的女子,大家湊在一起玩玩也好。”

  溫晨曦連忙道:“不必,不必,我不去湊這個熱鬧。”

  柳乘風這時候已經呼呼大睡了。

  次日醒來的時候,柳乘風喝了口茶勉強打起精神,換了飛魚服,配上錦春刀便出門了。原本他是告了幾天假的,不過王鰲那邊的事既然已經平息下來,總不能三天兩頭不見人,因此他一大清早趁著溫晨曦還沒醒便躡手躡腳地出了門,一直到了千戶所,這時候千戶所已經開了門,柳乘風去簽押房向司吏點了卯,這司吏也聽說了柳乘風拜入王鰲門下的事,不禁好奇地多打量了他幾眼,不過司吏畢竟是老油條,知道千戶與這柳乘風有瓜葛,依然冷冷淡淡地只問了他幾句話,擺著架子道:“這兩日各國使節都要入京,京師這邊萬萬不能出差錯,你在國子監坐探更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若是惹出事來,丟了皇上和朝廷的顏面,是誰也保不住你的,及早去國子監吧。”

  柳乘風懶得理會這司吏,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到了門口撞到來點卯的老霍,他便在千戶所外頭等到老霍出來,老霍又驚又喜地道:“柳兄弟,我說你這幾日怎么告假了,原來你是溫僉事的女婿,如今還成了王大人的門生,哈哈……可喜可賀啊,不成,今兒正午你非請我吃酒不可。”

  柳乘風笑嘻嘻地道:“吃酒倒是好說,不過各國使節來京師是怎么回事?”

  老霍咂咂嘴,與柳乘風一邊往國子監走,一邊道:“這是歷年的規矩,每到這個時節各藩國的藩王、使節都要來覲見皇上的,納貢之后,朝廷再頒發賞賜出去,現在各國的使節的都已經來齊了,可把這衛所上下的人忙活壞了,連指揮使大人都親自出來巡視,就怕這街面上出絲毫的差錯,落得各國番使的嘲笑,這是咱們天朝的臉面,一丁點錯都是要人頭落地的。”

  柳乘風咂舌,道:“看來還是我們國子監里最輕松。”

  老霍搖搖頭道:“這也未必,國子監也是重中之重,不出事還好,若是當真出了什么事的話……你想想看,這國子監是大明士子們的聚集之所,若是連咱們大明的士子們鬧出什么事來,別人會怎么看?到時候非要天子震怒,咱們上下人等人頭落地不可。好了,好了,不管怎么說今日總是要打起精神來。”

  柳乘風聽了,覺得老霍說得有道理,也不敢掉以輕心。

  兩個人到了國子監,那些監生們也有見了柳乘風的,好奇地打量他一眼,不過仍舊是不屑者居多,柳乘風拜師的事鬧得太大,這些人也都有耳聞,只是一想到這校尉走了狗屎運,監生們心里都不以為然。

  柳乘風也懶得理他們,等到誠心堂那邊開課,二人便輕車熟路地先進了誠心堂,仍舊坐在課堂的最后位置,老霍今日不敢再打盹了,挺直了腰危襟正坐,一邊低聲對柳乘風道:“柳兄弟,若是待會真要出了事怎么辦?”

  這老霍是膽小鬼,雖然世故,可是衛所里的人都瞧不起他,否則也不會把他分派到國子監來。

  柳乘風撇撇嘴,道:“烏鴉嘴!待會兒真要出了事,肯定就是你叫來的。”

  老霍一聽,立即閉嘴了,可是過了一會兒,還是有些忍不住,道:“我眼皮兒老是跳,就怕出了事,我的娘,我當了半輩子的差,來這國子監也不過半年,這樣的壞事可千萬不要讓我撞到。”

  柳乘風對這家伙無語了,只好耐下性子來給他分析,道:“你想想看,各國使節一年才來這么一次,監生們鬧事那也是幾年才鬧這么一下,按照概率來說,今日出事只有萬分之一的概率,不必怕,咱們運氣沒這么壞。”

  老霍眼睛一瞪,道:“萬一,萬一,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也是沒準兒的事。”

  柳乘風被他打敗了,板起臉來道:“安靜!”

  老霍這回居然老實了,乖乖地安靜下來。

  監生們紛紛進了學堂,今次上課的仍是那秦博士,秦博士進了誠心堂,便按部就班的開始講課,老霍見大家沒有異樣,這才松了口氣,而柳乘風也是閑來無事,仍舊認真地聽秦博士授課,倒是覺得頗有些趣味,其實進了國子監,四書五經當然是重要的課程,可是有些時候也會涉及到其他的雜學,雖然都是點到即止,可是柳乘風聽博士講出來,倒是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再者說四書五經雖然枯燥,可是真要深入其中,倒也不是全然沒有趣味性。

  這一堂課聽下來,柳乘風一邊聽講一邊消化,不知不覺間地一個時辰就已經過去,隨后,秦博士慢吞吞地喝了口茶,又是將戒尺和書本一拋,柳乘風一見他這模樣,多半又是要開始罵人了,不過這一次有了經驗,他愛怎么罵索性由著罵,反正不是罵到自己頭上。

  秦博士方才還是風淡云清,可是這一刻,已是烏云密布,大喝一聲:“國家要亡了。”

  這一句話,柳乘風已經是第二次聽見,心里忍不住腹誹,翻來覆去的開場白永遠都是這么一句,不是朝廷要完蛋了,就是社稷沒得救了,也不換個新詞出來,可見秦博士的知識還是很貧乏的。

  秦博士話音剛落,隨即激昂地道:“那兵部尚書馬文升實在無恥到了極點,先是要江南加稅以增大同的軍餉,內閣已經作出了讓步,他竟還是猶不知足,仍嫌不夠,屢屢要增加江南的攤派、賦稅,昨日更是上疏,要增加鹽鐵稅賦……”

  秦博士狠狠地拍案而起,怒目道:“依我看,不是大同軍的糧餉不夠,而是朝廷出了奸臣,這個奸臣……”秦博士伸出手朝門外一指,道:“就是那馬文升,此賊在廟堂一日,社稷一日不安,國朝延續國柞百年,遲早要毀在這等國賊手里!”

  柳乘風不禁目瞪口呆,心里想,今日好像比前幾日更加激動了幾分,現在要不要管?他瞥了一邊的老霍一眼,老霍這時候已經身如篩糠、瑟瑟作抖了,哆嗦著嘴唇道:“怕……怕什么來什么,這一下要完了,出大事了……”

  正是這時,監生們已是一個個義憤填膺地站起來,一個個道:“忠君討奸,是我等讀書人的本份,看這朝廷上下,奸賊密布,諸君何不效仿比干、魏征,一道上書,請陛下誅殺奸逆,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

  “奸賊迷惑天子,只怕上書不足以討奸,諸君若是不怕廷杖,可敢去午門外陳情嗎?”

  “陳情……”柳乘風再蠢也知道怎么回事了,這些人是要去堵皇宮鬧事來著,不好,真要出大事!

  而這時候,聽到廷杖兩個字,監生們反而更像是打了雞血一般,一個個道:“怕個什么,奉天討逆,天誅國賊的時候到了,皇上一日不令馬文升致仕,我等便一日不肯罷休……誰可同去?”

  “同去……同去……”

  數十上百個監生紛紛站起來,匯聚成人流,在慷慨激昂的鼓勵聲中,一個個捋起了長長的袖擺,都是一副拼命的架勢要涌出課堂去。

  “動真格的了!”柳乘風額頭上已是滲出細密的冷汗,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萬分之一的概率居然落到了自己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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