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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死人也會說話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正心殿里的氣氛驟然變得緊張,就是幾個伺候在一旁的小太監也感受到了這氣氛,一個個把身子佝僂得更低,大氣不敢出。

    郭鏞跪在地上,也是一下也不敢動彈,只是那微微起伏的脊背仍可以看出此時他的緊張。

    柳乘風深吸了一口氣,道:“郭鏞,你還想抵賴嗎?”

    這件事太大,一旦定了罪,莫說是他郭鏞,便是宗室只怕也要粉身碎骨,誹謗皇后、公主,這和謀反其實已經沒有多少區別了,郭鏞抬起臉來,朝柳乘風冷笑道:“雜家抵賴什么?你柳乘風血口噴人!”

    柳乘風呵呵一笑,慢吞吞地道:“既然你不死心,我索xìng就把證據拿出來給你看。”

    柳乘風頓了頓,分明看到郭鏞的眼中閃lù出了深深的恐懼,以至于他的雙肩不禁微微chōu搐起來。

    柳乘風沒有任何表情,對郭鏞更沒有任何的同情,因為皇上固然是受害者,自己又何嘗不是受害者?這個人,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設下的連環巧計,不惜將自己當棋子使,只怕他永遠都想不到,自己最終會將他揪出來。

    柳乘風面無表情地道:“其實郭公公當時要害的并不是柳某人,郭公公,你說的是不是?”

    郭鏞冷笑,沒有說話。

    柳乘風繼續道:“郭公公要害的不是柳乘風,而是蕭敬蕭公公!你先是命李順設計將我引到公主浴房,便已經料想到,其實就算公主發現了。也絕不可能聲張。”

    柳乘風隨即朝朱佑樘苦笑,道:“陛下恕罪。微臣前幾日曾欺瞞陛下,其實微臣確實去過公主浴房,只是躲在屏風后面,公主殿下淋浴時,微臣一丁點也沒有看見,更不曾褻瀆過公主殿下。”

    朱佑樘的臉sè霎時有些冷了,可是這時候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待柳乘風繼續公布他的結果。

    只聽柳乘風繼續道:“郭公公料到公主殿下不會聲張,于是適時地放出了柳某人偷窺公主的流言。為的就是將柳乘風bī到墻角。當然,郭公公自然不是要置柳乘風于死地而后快。真正所圖的,卻是蕭敬蕭公公,俗話說得好,狗急了也要跳墻,柳乘風一個大活人,被人bī到了絕路,一定會在想是誰在陷害自己,這個人。其實按郭公公的設想。一定是蕭公公,因為只有蕭敬與柳某人有仇隙,而李順也是司禮監的人。郭公公就是希望柳乘風狗急跳墻之際索xìng把這件事全部抖落出來。最后攀咬到蕭敬身上,這畢竟是宮中丑聞,事情不管牽涉到誰,不管是柳乘風還是蕭公公,陛下必然會快刀斬luàn麻地將這件事捂下去。只是司禮監的秉筆太監失去了皇上的信任,那對誰的好處最大?郭公公,還要我再說下去嗎?”

    郭鏞的臉上lù出駭然之sè,他的這個計劃可謂是仔細推敲,環環相扣,明著是對付柳乘風,其實真正的目標正是蕭敬,原以為自己的算計萬無一失,誰知道這時候被柳乘風一五一十地道出來,怎么能不令郭鏞駭然失sè?

    這時不止是他,連蕭敬都不禁動容,若真如柳乘風所說,郭鏞的算計未免也太歹毒了一些,可是不得不說,先用柳乘風偷窺公主,隨即放出風聲,此后柳乘風狗急跳墻,必然會將前因后果一并抖落出來,最后的結果遲早也要查到蕭敬頭上,到了那時,縱然是蕭敬手段通天,只怕也無法為自己洗清了。

    蕭敬的眼眸淡淡地落在郭鏞的身上。郭鏞不經意間與蕭敬的目光相對,身子抖得越發厲害。他鼓起勇氣,道:“你說這么多,又有什么用?你有什么證據,說李順是雜家指使的?若沒有證據,就是污蔑。”

    柳乘風嘆了口氣,道:“你是不到黃河,心不死了,好吧,就請大家今日聽我說一個故事。”

    柳乘風肆無忌憚地在這殿中來回踱了幾步,慢悠悠地道:“有一個太監叫李順,這李順乃是河間府人,自幼家貧,不得已入了宮做了太監,李順是個老實xìng子,在宮里低眉順眼,連說話都不敢大聲。就這么一個人在弘治四年的時候卻是幸運地被舉薦去了宮中內學堂里讀書,在內學堂里,李順讀書很是刻苦,寫得一手好字,此后順理成章地被分配到了司禮監里打雜,前頭說過,李順是個老實人,老實得不能再老實,雖然進了司禮監,卻是一直默默無聞。直到有一日,李順病了,咳血,他偷偷請了人看過,卻得知自己得了絕癥,聽到這消息,李順一下子驚呆了。這件事,他瞞了下來,因為他知道,但凡是抱病的太監都必須送出紫禁城,出了紫禁城,對他這種人來說是一件極其可怕的事。”

    柳乘風頓了一下,才繼續道:“可是這件事,卻是不知如何被郭鏞得知,郭鏞體恤他,甚至給他送了不少珍奇的yào物,還告訴他說,他宮外的兄弟可以調入勇士營中聽用,飛黃騰達也不過是彈彈指頭的事,李順對郭鏞很是感jī,可是有一日,郭鏞讓李順做一件事。那一日正是皇后娘娘的壽辰,柳乘風喝了一些酒,之所以選上柳乘風,一是因為柳乘風年輕力壯,并不老邁,是最合適栽贓的人選,另一方面,柳乘風與蕭敬蕭公公關系鬧得很僵。那一日,李順見柳乘風走膳殿中出來,便小跑到柳乘風身邊,告訴柳乘風,太子殿下在后宮傳喚他過去。隨后便帶著柳乘風,一路到了后宮,到了公主的寢殿,手指著公主殿下的浴房,請柳乘風進去。”

    “此后的事,想必大家已經知道,正如郭鏞所料,公主殿下并沒有告發,反而為了遮羞,而不得不為柳乘風遮掩,而柳乘風也幸好沒有窺視到公主殿下的……那個……那個……”柳乘風說到這里時。看到朱佑樘的臉sè很不好,一時不知該怎么形容。只是他明白,這件事就算捂得住一時,卻捂不住一世,一旦被發現,自己勢必會再多一個欺君之罪,倒不如索xìng今日痛快說出來,反正在這里已經有個現成的替罪羊任由朱佑樘發泄了,說到底,自己畢竟是無辜的。而且咬死了自己什么都沒有看到,皇上就是再不講道理。總不能加罪吧?

    柳乘風尷尬地咳嗽了兩下,繼續道:“此后,柳乘風開始反擊了,得了陛下的許可,拿住了李順之后,帶出宮去拷打一番,李順感念郭鏞的恩德,也明知自己必死無疑。更何況還患了不治之癥。再加上……”柳乘風深望了郭鏞一眼,才又道:“他還有一個兄弟在勇士營中,如今已經升任了百戶一職。他的這個兄弟是飛黃騰達還是一無所有,都在李順的一念之間,因此面對拷打,李順足足熬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早,他找了個寸長的竹篾,生生將自己刺死……”

    柳乘風說完,嘆了口氣,道:“李順死了,可是真正的幕后指使者還活著,他仍舊打著如意算盤,希望柳乘風在失去了線索之后可以公報sī仇,借機將這污水潑到自己的仇人蕭公公頭上,所以這時候他仍然認為自己是勝利者,早晚有一日,他會接替蕭公公入主司禮監。”

    “只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柳某人是個大夫,大夫也可以是仵作,李順自殺之后,我親自解剖了李順的尸首,在他的胃部發現了不少珍貴yào物的殘渣,陛下和蕭公公試想一下,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太監,怎么可能能吃上如此珍貴的yào材?這yào物要嘛是他偷來的,要嘛就是幕后指使者為了籠絡他,贈與他的。李順這個人我曾調查過,他是個老實人,這種jī鳴狗盜之事,他就算想去做,也未必有這個膽子。所以結果只能是后者,而且我還在這些yào物的殘渣中發現了茶葉的殘渣,這種茶渣,我親自命人去辨認過,斷定是茉莉huā茶。”

    柳乘風笑了,繼續道:“茉莉huā茶,在我大明很難尋到蹤跡,據說只有江南少許地方的深山中才有土人熬制。這樣的茶,尋常人是喝不慣的,后來柳某人調查了一下,發現這宮里只有來自南直隸郭鏞郭公公才喜歡喝這種茶,為了方便,甚至南京的鎮守太監每年都會叫漕船運數十斤進宮,為的就是郭鏞。于是,柳某人才開始懷疑上了郭鏞。除此之外,柳某人還發現李順的體內生了個拇指大小的瘤子,這就是李順不治之癥的根源。”

    柳乘風一下子說了這么做,娓娓動聽得仿佛如講故事一般將前因后果說了個一清二楚,這時不但朱佑樘動容,連蕭敬都未免佩服柳乘風的心細如發了,只是這一點蛛絲馬跡就能猜想到如此多的東西,這只怕整個京師也未必有幾個人做到。

    郭鏞這時候當真畏懼起來了,雖然柳乘風并沒有拿出實證,可是柳乘風所說的話卻如他親眼目睹了一切一樣,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已經遍布了郭鏞的全身,他整個人已是癱在了地上,嘴chún不斷地顫抖著,偏偏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柳乘風繼續道:“既然將目標落在了郭鏞身上,這件事就好查了許多,此后我又命人前去河間府探訪李順的家人,才知道李順的兄長在勇士營中公干,陛下和蕭公公想必知道,這勇士營置于御馬監之下,由御馬監掌印太監一手遮天,誰要安chā人去勇士營,沒有郭鏞的許可,那就想都別想,而李順的兄長卻是在短時間內直接升任百戶,這更是前所未見的,不是郭鏞一手cào辦,又豈能有這般的神速?”

    “于是,那一日郭鏞郭公公出去給柳乘風傳口諭,郭公公問我,李順審問得如何,我便直接告訴他,李順已經死了,而當時,我卻在暗中觀察郭鏞的表情變化,最令人生疑的是,郭鏞的臉上很平靜,仿佛一切早如他預料一樣,可是隨后,當郭公公發覺我在注意他時,他又變得警覺起來,故意lù出驚嚇的神態。”

    柳乘風微微笑了笑,繼續道:“事到如今,柳乘風雖然沒有鐵證,可是這件事,想必已經很清楚了,郭公公神機妙算,卻是沒有想到柳某人也絕不是省油的燈,更想不到,李順的人雖然死了,可是他的尸體卻也能說話。”

    說到這里,柳乘風盯著郭鏞道:“郭鏞,你還要抵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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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章,寫得真累,寫完之后,長吐一口氣,這是老虎劇情的一種新嘗試,有熱血,還他娘的有懸疑,雖然不是很成熟,但是老虎會一直進步,那個,同學們,打賞幾張月票吧。
第171章: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第一百七十一章:雷霆雨lù俱是君恩

    不需要什么鐵證,單看郭鏞那渾身篩糠的樣子,已經看出一些端倪了-好看的小說:。「域名請大家熟知」

    朱佑樘已經勃然大怒,他不是先帝,最反感的就是親近的太監玩nòngyīn謀詭計,更何況郭鏞的yīn謀詭計耍nòng到了自家的身上?

    朱佑樘撫著案牘,顯然憤怒到了極點,隨即怒氣沖沖地道:“郭鏞……”

    “奴……奴婢在-好看的小說:。”郭鏞將頭重重地磕在地上,那弓起的腰椎仍然顫抖不停。

    朱佑樘道:“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話要說?”

    郭鏞沉默了,無話可說。

    朱佑樘的眼中怒意更盛,慢悠悠地道:“滾出去,去中都守陵,不許再回來。”

    這樣的決定可算是對郭鏞網開一面,可是郭鏞卻沒有lù出任何的喜sè,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抬起頭來,看了站在一邊閉目沉默的蕭敬一眼,反而顯得更加恐懼。

    中都鳳陽也有皇陵,只是這皇陵葬的是太祖皇帝的父兄,那兒可謂是不máo之地,便是被人殺了也無人理會,更何況這一次他得罪的是蕭敬,得罪的是司禮監秉筆太監,蕭敬就算不殺他,他在鳳陽的日子也絕不會好過。

    堂堂御馬監太監,原本在這內廷之中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宮中任何人見了,都得小心翼翼地巴結著,外放的鎮守太監亦是每年都有孝敬。偏偏他不甘心,不甘心屈居人下,才會落到這個結局。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就是如此,若是郭鏞計劃得逞,未必不會成為權傾天下的秉筆太監,手掌東廠,傲視內務府十二監、四司、八局,可是現在他滿盤皆輸,自然該當輸掉一切。

    柳乘風沒有絲毫的同情,或許是在這個世界漸漸地漠然,一顆心已是漸漸地變得堅強起來,又或者是對郭鏞生不出任何的同情,換做是郭鏞,若是他的計劃得逞,蕭敬也是他這個下場,而自己不過是郭鏞手中的棋子,最后也將棄之如敝屐,或許已經人頭落地。

    宮中的爭斗,直到今天才為柳乘風見識到,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比宮外更加殘酷,更加無情。

    郭鏞咬著牙關,強忍著沒有打顫,終于從牙縫處擠出一句話:“奴婢謝陛下恩典。”

    他的聲音中帶著絕望,隨即,整個人仿佛蒼老了十歲,微微顫顫地站起來,仍舊是弓著身子,碎步告退出去。

    正心殿里,仍是沉默。蕭敬的眼眸終于張開,隨即道:“陛下,奴婢告退。”

    蕭敬是個很識趣的人,陛下收拾了郭鏞,自然也該收拾一下柳乘風了,柳乘風這家伙,不打自招,承認與公主……,事到如今,只怕沒有這么輕易被陛下原諒。

    蕭敬得到了朱佑樘的應允之后,慢悠悠地走了,臨末時看了柳乘風一眼,臉sè仍是漠然,可是眼神里卻比以往變得柔和多了。

    柳乘風這時候卻在苦笑,不打自招,依著他的xìng子是不可能去做的,只是晚說不如早說,別人說不如自己老實āo代。這宮中,畢竟遍布的是蕭敬的耳目,就是寧王,未必在宮中也沒有安chā人手,上次自己從浴房中大搖大擺地出來,難保不會有人看到,若是這些人趁機查一查,再捅出來,遲早自己也要倒霉。

    雖然破獲了這宮中大案,柳乘風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當然知道公主對朱佑樘的重要,對朱佑樘的心思,他也算是有了幾分了解,皇上的逆鱗不是幾句昏聵之類的咒罵,那些言官,三天兩天地要求皇上如何如何,朱佑樘雖然光火,最后也沒有將他們怎么樣。

    皇上的逆鱗是他的老婆孩子,朱佑樘和所有的皇帝都有所不同,他的老婆只有一個,兒nv只有一雙,這就是朱佑樘所有的家當,少了一根毫máo,他都會跳起來龍顏震怒。

    柳乘風拜倒在地,在他看來,入鄉隨俗,下跪并不是一件難以接受的事,雖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是這世上的價值觀是天地君親師,給天地、給君王、給父母雙親和授業解huò的師者下跪是順理成章的事。至于那種抱著一副老子是現代人,一副寧死不愿給人下跪的人,柳乘風已經融入了這個時代,還不至于愚蠢到全世界都要圍著自己轉,全天下人都屈膝奴顏,唯有自己最是骨頭硬-其他書友正在看:。

    骨頭硬,是要掉腦袋的。

    所以柳乘風沒有一點壓力,對朱佑樘道:“陛下,微臣死罪。”

    朱佑樘似乎一直在等柳乘風的反應,見柳乘風此時請罪,一雙眼眸,似乎在猶豫什么,臉上yīn晴不定,左右打量著柳乘風,似乎難以做出決斷。

    他沉默了良久,深深嘆了口氣,才道:“你近來的行書,可有長進?”

    想不到朱佑樘會問出這句話,柳乘風一時不知該怎么回答了,他點點頭,又搖搖頭,最后苦笑道:“荒廢了一些。”

    朱佑樘道:“你起來,寫一行行書給朕看看。”

    柳乘風站起來,太監已取來筆墨紙硯,柳乘風蘸了墨,提筆寫了幾個字,朱佑樘負著手站在邊上看,不禁皺眉道:“仍舊是剛勁有余,媚態不足。物過剛則易折,行書也是這個道理。”

    朱佑樘的言外之意,是要告訴柳乘風,做人要圓滑,不要太過于直沖,否則容易得罪人,遭人忌恨,被人陷害,所以叫物過剛則易折。

    柳乘風卻是搖頭,禮儀方面,他雖然已經融合入了這個時代,可是思想上,仍有一種根深蒂固的執拗,他道:“陛下,行書要嘛剛勁,要嘛媚態十足,豈有折中的道理?微臣覺得……”

    朱佑樘臉上含笑:“覺得什么?”

    柳乘風道:“微臣以為,剛就是剛,媚就是媚,豈可左右取舍?正如yīn就是yīn,陽就是陽一樣,若是不yīn不陽,豈不是成了太監?”

    那邊上的幾個隨shì太監,臉上的肌ròu忍不住chōu搐了一下,真真無語。

    朱佑樘不由笑道:“好吧,這一次就算朕說錯了,你繼續寫-好看的小說:。”

    柳乘風便繼續落墨,一行行書寫下來,朱佑樘臉上帶著幾分莞爾的微笑,繼續看下去。

    等到柳乘風擱了筆,朱佑樘才道:“好,好,其實比從前還是有了幾分進步,至少筆力雄健了許多。”

    柳乘風笑道:“還請陛下賜教。”

    朱佑樘指出幾處錯處,道:“你的心很細,筆力卻是蒼勁,便如fù人舞槍nòngbāng一樣,這不是你的長處。若是你舍剛直而取媚態,或許寫得更好。”

    柳乘風的臉立即黑了下來,在這皇帝的口里,自己卻成了fù人!

    你才是fù人,你全家都是fù人。

    不過這些話,柳乘風當然不敢說,只是道:“陛下,微臣是男兒,男兒就該走剛直,豈可以媚態取寵?”

    朱佑樘曬然,道:“你這弟子,當真難教,朕說一句,你駁十句,朕方才不過是打個比方而已。”

    柳乘風苦笑,道:“陛下有什么話明說好嗎?要殺要剮,我也認了,總是這樣彎彎繞繞的,讓人提心吊膽,索xìng,陛下給微臣來個痛快吧。”

    朱佑樘方才的隱語,柳乘風不是沒有聽出來,朱佑樘評他行書的第一句就是在教訓他,做人不要剛直,你看看你,現在知道后悔了吧,因為過于直沖,而得罪了人,遭人嫉恨,被人陷害,結果連朕都搭了進去。

    后面又告訴柳乘風,你明明可以放棄剛直,而且剛直也不是你的長處,你不過是個錦衣衛百戶,何故如此?太高人yù妒,過潔世同嫌,這道理,你難道不明白?

    只是對柳乘風來說,這種隱語和那黑話差不多,聽著費力也難受,時不時還要被比作nv人,很不爽,倒不如干脆給他來個痛快-其他書友正在看:。

    朱佑樘嘆了口氣,負著手,在這殿中來回踱步,顯然……他也沒有想到如何解決這件事,柳乘風被人陷害,可是確實進了公主的浴房,不管這個家伙如何賭咒發誓絕沒有看到公主yù體,可是……

    朱佑樘很為難。

    想了想,朱佑樘道:“朕若是加罪于你,該用什么罪名?”

    他突然問出這么一句話,柳乘風明白朱佑樘的意思了,朱佑樘就算要加罪,罪名是什么?總不能說偷窺公主洗澡吧?家丑尚且不能外揚,更何況是宮中的丑事。所以,這個罪名絕不能是偷窺公主洗澡。柳乘風苦笑一聲,道:“yù加之罪,何患無辭?陛下可以說微臣辦事不利,也可以說微臣有謀反之志,實在不成,就是莫須有也是可以的。”

    朱佑樘含笑道:“不要和朕耍機心,莫須有……哼,你是要朕效仿秦檜嗎?”

    柳乘風道:“微臣沒有這樣說。”

    朱佑樘沉默了一下,才又道:“這件事,還是讓公主自己來處置吧,來人,把太康公主請來。”他看了柳乘風一眼,道:“朕不忍加罪于你,可是朕若是不加罪,豈不是對不起太康公主?這件事就讓公主來權衡吧,不管如何,你是朕的mén生,朕的本心上還是偏向你的。”

    能說出這番話,柳乘風已是很感jī了,不由道:“雷霆雨lù,俱是君恩,微臣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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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膽大包天
明朝好丈夫全文閱讀作者:上山打老虎額加入書架
    第一百七十二章:膽大包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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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著窗格的妝案上是一方長琴,長琴通體漆黑,散發著黝然的黑澤,如蘭的手指輕輕地撥動著琴弦,發出清脆悅耳的顫音。

    “母后,這綠綺的聲音也不過如此。”坐在琴前的人兒穿著粉紅玫瑰香緊身袍袖上衣,下身則罩著翠綠煙紗散花裙,腰間用金絲軟煙羅系成一個蝴蝶結,鬢發低垂斜插碧玉瓚鳳釵,人兒微微地凝起眉,顯出不悅狀,只是她的身軀微微一扭,卻又顯出了她修長妖妖艷艷的體態。

    張皇后正倚在香榻上,這是《孝經》的手抄本,乃是太子送給張皇后誕日的禮物。

    中的字雖然歪歪扭扭,有些生澀,可是張皇后看得卻是極為認真,這時聽長琴邊的人喚她,不禁道:“嗯?朵兒說什么?”

    朵朵撇了撇嘴,道:“兒臣是說,這綠綺名聲這么大,其實也不過如此。”

    張皇后嫣然一笑,道:“那是因為你不是司馬相如,英雄寶劍正如一個好琴需一個好琴師來撫弄一樣。”

    朵朵不服輸地道:“這卻是未必,母后,你不是一向教我三從四德嗎?還說要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嗎?可是司馬相如卻跑去人家做,撫弄一下琴,卓文君就隨他私奔了,還跑去開了一個酒鋪,卓文君當壚賣酒,司馬相如則作打雜,還不怕人譏笑。后來還是卓文君的父親卓王孫礙于面子接濟二人,二人的生活才算富足起來。那司馬相如真不是東西,卓文君也未必是什么才女。”

    張皇后聽了,不禁訝然,面對朵朵的這些說辭,她既反駁不了,可是又覺得不得不反駁,偏偏無計可施,只得沒好氣地道:“后來司馬相如名滿天下,也可見是卓文君慧眼如炬……”

    朵朵道:“是呀,可要是司馬相如沒有名滿天下,此后也沒有被征辟為官呢?”

    張皇后又是無詞,只好道:“他……他是才子。”

    朵朵眨眨眼,露出一副俏皮的樣子道:“母后這么說,若是遇到了才子,女子就可以不遵從三從四德與他私奔是嗎?”

    張皇后的胸口起伏不定,想要反駁,偏偏不知如何反駁,覺得朵朵說的話實在大膽到了極點,她強忍住不悅,道:“朵兒,你越來越不像話了,以后不許再說這樣的話。

    朵朵委屈地道:“母后真是,明明兒臣在和你講道理,你卻是這般蠻不講理。”

    張皇后又是訝然。

    正在這時候,一個太監進來,道:“娘娘,公主殿下,皇上請太康公主去正心殿一趟。”

    張皇后總算被解了圍,巴不得立即將這丫頭打發走,心里舒了一口氣,問:“正心殿?去正心殿做什么?”

    太監言辭閃爍地道:“這是陛下的吩咐,奴婢也不知道。”

    張皇后便道:“朵兒,你父皇叫你肯定是有事,你快去吧,不要遲了。”

    朵朵嗯了一聲,起身離座,朝張皇后乖乖地福了福,道:“母后,兒臣去了。”

    見朵朵走了,張皇后才松了口氣,想到方才朵朵的問題,一時也在琢磨,卓文君到底是烈女呢,還是個壞女人?想著想著,不禁失了神,隨即失笑道:“這丫頭,竟讓本宮也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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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朵朵到了正心殿,看到柳乘風,心情不禁有了幾分緊張,小心翼翼地給朱佑樘行了禮,道:“父皇……”

    朱佑樘只是嗯了一聲,隨即道:“朕心情不好,要出去走走,來人,在這兒看著,讓太康公主與柳乘風說話。”

    這時候,作為一個父親,朱佑樘覺得在這里戳破朵朵的,似乎有些尷尬,他負著手舉步出殿,卻是留了幾個心腹的太監在這兒看守著,有什么動靜和消息都可以傳報到耳中。

    朵朵一頭霧水,看了柳乘風一眼,道:“怎么了?”

    柳乘風苦笑道:“公主殿下,東窗事發了。”

    “……”朵朵的臉上明顯地變得多了幾分驚訝和羞愧,隨即道:“父皇怎么說?”

    柳乘風聳聳肩,道:“陛下說,如何發落,一切由公主殿下做主,公主殿下是網開一面或是千刀萬剮,陛下都隨公主殿下的心意。”

    朵朵這時候羞憤地道:“都是你,惹出這么大的事。”

    柳乘風木然地站在一邊,一動不動,心里琢磨著,想不到我柳乘風的性命然會掌握在一個女人的手里,這是流年不利,還是命犯桃花?

    朵朵見他一副木若呆雞的樣子,略帶幾分怒意道:“你來說,本宮該怎么處置你。”

    柳乘風道:“陛下問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又為何問我?若是公主一定要我說,我只能請公主殿下手下留情了。”

    這家伙……

    朵朵心里很是不忿地想,到了這個時候還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哼,上一次在浴房……在浴房里,他不是很跋扈的嗎?還說什么看了就是看了,哼,今日就看我怎么收拾他。

    朵朵轉了個念頭,隨即道:“想讓本宮手下留情嗎?那好,柳乘風,你來求我。”

    柳乘風微微皺眉,道:“敢問公主殿下怎么個求法?”

    朵朵冷笑道:“站著,當然不能求,來,給本宮說好聽的話。”

    柳乘風沒有動。

    朵朵怒了,道:“你為什么還不跪下?”

    柳乘風笑了,隨即,他撣了撣衣衫上的灰塵,道:“我笑公主太小看了我。”

    朵朵的眼眸掠過一絲茫然。

    柳乘風繼續道:“柳乘風雖然被革了功名,可是圣賢的教誨卻是時刻不敢忘,天地君親師讓柳乘風跪下,柳乘風絕無怨言,更不敢有絲毫怠慢。至于公主殿下,卻要柳乘風跪下求饒……”

    柳乘風裸地看著朵朵,讓朵朵仿佛生出這個人很不好惹的心思,他的眼睛里有一種殺氣,這種殺氣摻雜著幾分凜然之色流露出來,讓人望而生畏。

    柳乘風繼續道:“柳乘風寧愿千刀萬剮,請公主殿下見諒。”

    朵朵不禁后退了一步,隨即又不禁有些惱羞成怒,這個家伙不過是個小小的百戶,就算和皇弟玩得好,難道就可以這樣無禮嗎?他竟敢用這樣的眼神看我,實在……實在可恨。

    可是偏偏,惱怒歸惱怒,柳乘風那淡漠的樣子,甚至那種從深邃眼眸中對朵朵閃露出來的不屑于顧,卻讓朵朵的自尊仿佛受到了侵害。這種感覺讓朵朵很不適應,她試圖要反抗,卻發現自己的眼神接觸到柳乘風時,竟有些慌亂。

    “我……我……”朵朵此時竟不知該怎么說話了,她貴為公主,自然千人捧著怕摔了,萬人含著怕摔著,誰敢對她有絲毫忤逆?第一次見到柳乘風這種‘蠻不講理’的人,反倒令她不知所措。

    這個人……好大的膽子。朵朵心里這樣想著,她的臉上立即煥發出一絲笑容,道:“我只是和你開玩笑而已,嗯……這件事,就這么算了,你自己也說,你是被人設計陷害的,我……我要走了。”

    朵朵走得很快,以至于到了門檻時,差點兒絆到了自己,打了個趔趄。

    飛快地出了正心殿,朵朵不由松了口氣,忍不住咋舌,又覺得自己實在太不爭氣了,為什么偏偏會在這個人面前示弱?明明自己是可以掌握他的生死的,可恨……可恨……

    只是真讓她將柳乘風千刀萬剮,她還真沒有這個勇氣,說到底,她只是個蜜罐中長大的女孩兒罷了,雖然口里打打殺殺,真要去做,只怕連半分勇氣都不會有。

    朵朵一邊走,一邊在腦海中浮現出那個家伙凜然又不屑的眼睛,那雙眼睛覆蓋在修長的劍眉之下,時而清澈,時而深不見底,時而像天空一般的清澈,時而又像海一般深沉。黎明和黃昏,光明和陰影,在那黝黑的眼瞳中變幻。

    “這個家伙雖然嚇人,可是那雙眼睛還是蠻好看的。”朵朵有點兒委屈地嘀咕,隨即又覺得有些不忿,搖搖頭,殺氣騰騰地道:“他竟敢瞧不起我……”

    而這時候,柳乘風佇立在正心殿里,才發現自己的后襟已被冷汗浸濕了,他不是不害怕,只是心底深處的自尊心仿佛掌控了他的身體,事后回想,還真覺得有幾分后怕。

    事情總算解決了,這件事,陛下一定不會再追究,也不會再過問,柳乘風太明白朱佑樘的心思了,處理這件事,朱佑樘只能選擇快刀斬亂麻,既然讓公主來處置,那自己總算化險為夷了。

    說來說去,這件事只是因為御馬監掌印太監的嫉恨之心而起,為了成為首席太監,郭鏞不擇手段,最后卻是差點將柳乘風拉下了水,不過郭鏞已經打發去了中都鳳陽,而蕭敬也絕不可能輕易放過他,所有的仇怨也已經隨風散去。

    柳乘風的心里,霎時變得無比輕松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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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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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已經暗淡,柳乘風不由加快了步子,過了金水橋,身后卻聽到有人喚他,他旋過身,看到了蕭敬

    蕭敬負著手,似乎已經久候多時,仍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

    柳乘風不得不走過去,道:“怎么,蕭公公有什么話要說?”

    蕭敬認真打量他一眼,隨即道:“雜家承你一個情,這一次若不是你,只怕那郭鏞的詭計就要得逞了”

    蕭敬對柳乘風的態度,好了許多,甚至眼眸中也多了幾分熙和之色他微微含著笑,深深朝柳乘風拱了拱手

    柳乘風知道他還有下文,并沒有打斷他

    蕭敬直起腰來,眼眸陡然又變得凌厲起來:“只是你我一個是東廠,一個是衛所,廠衛之爭,由來已久,早晚有一日,若是你落在雜家手里,雜家對你絕不會客氣假若有一日,雜家一著不慎,雜家也絕無怨言柳乘風,從今日起……雜家再不會小覷了你,你要小心了”

    柳乘風的臉色也變得莊重起來,蕭敬的意思很明白,他和蕭敬之間,誰也沒有選擇,從現在開始,蕭敬才真正將柳乘風當作了對手

    在此之前,或許柳乘風一個小小百戶,就算如何出彩,在蕭敬面前其實也不過是螻蟻而已,就算憑著幸運,憑著有死無生的狠勁,打了東廠措手不及,可是蕭敬也絕不可能將柳乘風當作自己的對手,因為柳乘風不夠格

    可是現在,蕭敬告訴他,從此以后,他會全力以赴,游戲才剛剛開始

    柳乘風笑了,在落日的黃昏下,他的笑容很是真摯,笑聲中,他慢悠悠的道:“那么,蕭公公也小心了”

    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柳乘風其實心里虛虛的,蕭敬是什么人,他了解不多,之前雖有交鋒,可是并沒有與他面對面,他陡然想起牟斌告誡他的話,蕭敬這個人,很可怕

    可是可怕歸可怕,輸勢不輸人,輸人不輸陣,總不能叫柳乘風哭天喊娘的抱著這蕭太監的大腿,求小太監原諒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也唯有硬著頭皮接招了

    蕭敬也笑,笑的如沐春風,走上前去,把住柳乘風的手臂,道:“你也要小心了,走,雜家將你送出宮去”

    被蕭敬宛如多年未見的好友把住手臂,柳乘風不知什么感覺,應當說,他應該覺得有些惡心才是,可是偏偏他的心里竟有幾分暖呵呵的,或許是因為柳乘風感受到了蕭敬的真摯,這熱絡的背后,并沒有虛情假意

    或許正是因為真正將柳乘風當作對手,蕭敬才表現出了這種熱忱和敬意,以至于讓柳乘風有幾分受寵若驚這種感覺,連朱佑樘都未必能讓柳乘風生出來

    二人熱絡的閑談,一邊慢吞吞的走向午門,踏著黃昏的余暉,頂著金黃又顯幾分暗淡的翻滾云層,活似久別多年的好友,這樣的場景,讓路過的太監微微愕然,眼角的余光朝這二人撇過去,心里忍不住都在嘀咕,都說秉筆太監蕭公公與柳乘風勢不兩立,怎么二人竟是如此熱絡?

    一邊走,蕭敬一邊含笑著道:“牟斌這個人,謹慎而又野心勃勃,你切莫以為他老實,他只是謹慎而已,知道在什么皇上下頭辦什么事,你為他沖鋒陷陣,卻也要留有余地”

    “至于你的岳父溫正,此人性子過于剛硬,成不了什么大事,切莫以為他可以依靠”

    “你的恩師王鰲,此時尚蟄伏在吏部,或許可以為你錦上添花,可是只要內閣劉健三人還在,他就不會有什么作為”

    ………………

    蕭敬一個個將柳乘風身邊的人為柳乘風解說,仿佛絮絮叨叨的老人,干癟的嘴唇一張一合,沒有絲毫的隱瞞

    走到了午門門洞,柳乘風突然駐足,深看了蕭敬一眼,問道:“那么寧王呢?寧王這個人如何?”

    “寧王……”蕭敬呆了一下,這樣的失態顯然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他沉吟片刻:“這個人……深不可測,到現在,雜家還看不透他,便是雜家,也忌憚他三分,你不要小看了他,他這幾年,似乎在經營著什么,可是他為人謹慎,步步為營,至今為止,東廠也沒有探聽出任何動靜你上一次羞辱了他們的父子,切記著小心在意,一著不慎,只怕連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蕭敬臉色變得凝重起來,拍拍柳乘風的肩:“要小心,不要輸給寧王,就算是輸,也應當在雜家手里”

    他一下子又變得老態龍鐘起來,咳嗽了幾聲,道:“雜家乏了,就將你送到這里,今日一別,下一次,你我就是仇敵,你也要小心”

    門洞邊上,兩側的侍衛禁軍奇怪的看著這兩個人,柳乘風對他們的目光視而不見,道:“蕭公公保重”

    保重二字咬的很重,別有深意

    蕭敬又笑了,只是剛才咳嗽的太猛,以至于他的臉上染著一層病態的紅暈,他抬起臉,道:“年輕人口氣太大了可不好,好,去”

    柳乘風反轉過身,邊上的侍衛給柳乘風送來了進宮時摘下的欽賜繡春劍,將長劍連帶著劍鞘懸在了腰間,柳乘風邁開步子沒有回頭,走出門洞

    蕭敬一直目送著柳乘風消失在他的眼簾,才略帶疲乏的返回宮中,到了司禮監,立即有太監給他斟了茶,蕭敬揮揮手:“雜家乏了”

    司禮監的太監除了那斟茶的全部走了個干凈,小太監笑呵呵的站在蕭敬一邊,道:“公公,那郭鏞怎么處置?”

    蕭敬喝了口茶,恢復了幾分精神,隨即撿起案牘上的一份奏看了一會兒,才將奏拋開,淡淡的道:“犯了錯就該懲戒,去跟中都的姜晨打聲招呼,好好招待,人不能死,可也不能好活,御馬監那邊出了空缺,以陛下的性子,絕不可能交給雜家的人手里,所以這十二監、八局、四司,唯有御用監掌印太監蔣敏、直殿監掌印太監張茵二人機會最大,這兩個人,各送一份禮去,他們會明白雜家的意思雜家不要他們聽話,只要他們不要搬弄是非就是了”

    小太監呵呵一笑,道:“奴婢明白至于這個柳乘風……”

    蕭敬手里抱著茶盞,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人,倒是公私分明,為人機警、心細如發,做事也果決的很若是能為雜家所用,雜家也不必操著這病體輾轉難眠了只是可惜……可惜了……”

    “前幾日,他得罪了寧王父子,搜查了寧王父子的車仗,寧王自然不會忍下這口氣,所以寧王只怕就會在這幾天對柳乘風動手,雜家承他柳乘風一個人情,知會下去,東廠那邊不要多事,隔山觀虎斗罷”

    小太監微微愕然,隨即又是笑:“奴婢知道了,只是以公公之間,這一次柳乘風與寧王能決出勝負來嗎?”

    蕭敬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按道理,若是寧王久駐京城,好好的布局謀劃,要除柳乘風如探囊取物,只是可惜,寧王父子現在以遠在千里之外,動手的不過是一群飛鷹走狗,這柳乘風也不是好欺的角色,這勝負,不過是五五之數而已,雜家倒是想看看,這柳乘風能玩出什么花樣”

    蕭敬又嘆口氣:“好啦,有些事你還是不要多問的好,好好做事要緊,郭鏞在宮里留著的一些人,趁機都一鍋端了,這件事你去辦,一個都不要留”

    蕭敬說完,已是惜字如金,疲倦的仰躺在椅上,闔上了眼睛

    柳乘風回家時,天色已經完全暗淡下來,好在各家的門前都懸著照路的燈籠,他疲倦的下了馬,門子已是迎了出來,接了柳乘風的馬,牽著馬繞彎去后門的馬廄喂養草料去了

    柳乘風問另一個門子,道:“今日老太君和小姐去看廟會,可曾回來嗎?”

    門子笑呵呵的答道:“兩個時辰前就回了,小姐有些倦了,便去歇了”

    柳乘風頜首點頭,道:“這廟會可熱鬧,你聽他們怎么說?”

    門子道:“倒是說挺有意思的,京師里不少大宅里的女眷都去了,不過人太多,只能遠遠的停車在遠處觀看,說是天一道的道尊在講什么道,不少人聽了都大受裨益”

    柳乘風曬然一笑:“道法?老子他老人家說要清靜無為,怎么現在他這些門徒,一個個打著他的幌子嫌這天子腳下不熱鬧”

    留了這句話,柳乘風便進了宅子,回到房的時候,發覺溫晨曦已是睡了,燈火冉冉之下,蚊帳中的妻子睡的很恬然,柳乘風呵呵一笑,輕手輕腳的為她掖了杯子,洗漱一番,便也寬衣睡下

    第二日仍去百戶所里,把王司吏叫來,王司吏顯得有些疲倦,顯然昨夜沒有睡好,過來給柳乘風行了禮,仍是一副睡眼惺忪的樣子

    柳乘風笑道:“怎么?柳乘風昨夜去哪兒鬼混了?”

    王司吏苦笑:“學生是勞碌命,就是想去鬼混,也沒這一享片刻貪歡的時間,再者說,就是有這閑,也沒這個膽兒”

    柳乘風便笑:“原來還是個妻管嚴”

    這妻管嚴三個字先是讓王司吏微微呆了一下,咀嚼了這詞兒,才知道了柳乘風的意思,只是干笑

    柳乘風問道:“怎么今日沒精打采的,莫非我昨日不在,百戶所里出了什么事?”

    王司吏道:“確實出了點小事,昨日夜里,有人在煙花胡同鬧事,雖是一群醉醺醺的酒客,可是一個個孔武的很,大肆喧鬧了一陣,昨天夜里當值的校尉過去,人手不夠,便叫了學生去,折騰到了半夜,才把這些人都抓了回來,打了他們一頓,才放出去”

    柳乘風不由笑道:“咱們是錦衣衛,抓回來打很不好,平時不都是尋個破舊的城隍廟里打一頓再說的?老王,不要壞了規矩”

    王司吏苦笑:“是……是……”

    柳乘風便揮揮手:“你去歇了”

    王司吏正要走,卻想起了什么,道:“大人,聽那些的口音,像是通州那邊的,這些人喝醉了酒,胡說什么會有漕船押著什么貨物來這迎春坊卸貨,還說他們是來探路的,事情辦成了,一輩子便可衣食無憂”

    柳乘風淡淡的問:“卸貨?什么貨物這么值錢?”

    王司吏道:“說是什么金佛,是一個高僧要的”

    “高僧……”柳乘風不禁警覺起來,淡淡道:“什么高僧?又有什么金佛,這種事,不是鴻臚寺管著的嗎?怎么這幾日都是佛和高僧要嘛就是道士的消息,真是討厭”

    王司吏道:“按理說,佛門、道門都是大理寺管著的,所以學生聽了也奇怪,早上叫人去鴻臚寺僧錄司查了一下,那邊回話說,并沒有批準什么金佛的事,這事兒,總覺得透著一些古怪”

    柳乘風想了想:“好了,這件事我知道了你再留意一下”

    王司吏頜首點頭:“大人放心,學生不敢怠慢的”

    等王司吏走了,柳乘風不禁皺起眉,金佛……運個金佛一輩子衣食無憂,這是什么佛……這事兒倒是有些蹊蹺,還有那憑空出現的高僧,似乎也來的太湊巧了一些這些人到底有什么用意?
第174章:禁衛儲備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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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正午的時候,日上三竿,不過此時已接近初冬,天sè冷冽得很,巡街換值下來的校尉紛紛去耳房里取炭火歇息,而王司吏、老霍二人索xìng帶著家里送來的食盒到柳乘風的值房里吃飯。

    不為別的,無論是簽押房還是耳房亦或是后院的花廳,都沒有柳乘風的值房里暖和,這兒可是放置了三個碳盆,那炙熱的炭火在盆中燃燒,帶出絲絲的熱氣,讓整個值房一下子溫暖如春。

    叫人溫了壺熱酒,糕點、酒菜俱全,都是各家送來的,原本古人的用餐與后世有很大不同,若是在后世,往往早上用些糕點,中午、傍晚則是正餐,而在這里,清早和傍晚是正餐,而正午則是隨意用些糕點填飽肚子的時間。

    只是柳乘風總有些不太習慣,別人是帶糕點來吃,他則是帶了一些酒菜來,結果王司吏和老霍也不客氣,自然要占他一些便宜。

    陳泓宇因為今日正午當值巡守,所以沒有來,三人拿著柳乘風的案牘當酒桌,擺在了廳堂中央,喝了口溫酒,便已感覺渾身有點燥熱了,那炭火帶來的熱氣與體內的酒氣一齊發作,渾身暖洋洋的。

    老霍呵呵一笑,道:“陳總旗今日沒有這個福氣,哈……只怕現在他正縮在哪個墻根下草草用餐呢,現在天氣這么冷,校尉們確實懶得動了。”

    王司吏吃了口糕點,吱吱嗚嗚地道:“入了冬,等運河的支流結了凍。漕船到了北通州那邊就只能陸路進京,咱們也可以趁機歇一歇。”

    柳乘風搖頭道:“想歇?沒這么容易。從明日開始,有得你們忙的。”

    王司吏道:“怎么?又有什么事?”

    柳乘風看左右無人,又瞥了老霍一眼,對王司吏道:“從明日開始,招募幫閑五百人,這件事由老霍去辦,王司吏負責登記造冊。還有,這些幫閑不能再叫幫閑了,就叫輔尉吧。一應的號衣、武器、軍餉都從百戶所的庫房里撥發,不過這一次不是這么隨意的了。也不必藏著掖著,直接在這百戶所邊上買下一塊地來,建一座營地,專門進行集中操練,得做出一個練兵的樣子出來,王司吏,這些名冊過幾日托人送到御馬監去,倒不是叫他們來管。只是暫時掛靠在御馬監的名下。畢竟練兵不是小事,得有個名目,不要讓人抓住了話柄。”

    柳乘風沉默了一下。對王司吏和老霍投來的駭人目光置之不理,繼續道:“所以我琢磨著,這件事還是得請太子來,雖然掛靠在御馬監,但還是很不妥。有了太子就方便得多了。”

    頓了一下,柳乘風繼續道:“有了太子,請教習也方便一些,狠狠地操練一下,練出一支精兵來,將來對百戶所大有益處。”

    王司吏臉sè慘然地道:“大人,練兵……練兵可不是這么輕易練的,被人抓到了把柄,是要砍腦袋的。雖然可以掛靠御馬監,也可以請太子出面,可是御使不是這么輕易糊弄的,再者說……咱們衛所里招募幫閑,倒也不算違反什么朝廷的法令,可是一下子招募這么多,又有什么用?”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練兵的事不是我拍腦袋想出來的,而是陛下的意思。”

    “啊……”老霍和王司吏更是吃驚,連口里的菜都忘了咀嚼,愣愣地盯著柳乘風。

    柳乘風淡淡地道:“王司吏還記得那個玉佛嗎?”

    王司吏醒悟過來,驚愕地道:“記得。”

    柳乘風道:“陛下的意思是,這件事只能暗查,可是咱們百戶所人手奇缺,又沒有多少力量,要百戶所sī自來辦難度不小,陛下體恤我們,所以便讓咱們衛所里招募一批人來,所以就算有御使彈劾,我們也不必怕,只要把這些人掛靠到御馬監,再請太子出來,讓陛下放心,這件事也就成了。”

    柳乘風請出朱厚照,一方面是朱厚照的資源多,這資源就是太子的名聲,若是太子要練兵,多半可以直接到軍中挑選一些骨干來,增加新軍的實力,另一方面,有太子在,也省了許多麻煩。

    最緊要的是,太子乃是當今皇上的獨子,獨子的身份就足夠讓父子之間不會產生猜忌,有了這一條,才是讓太子攙和進來的根本。否則柳乘風又怎么敢做太子的黨羽?若換做是在其他時候,依附太子的官員,哪個會有什么好下場?

    而對太子來說,他一向好武,也熱衷于練兵,請他出來,他保準樂意。

    王司吏總算明白了,原來這兵不是用來幫閑的,而是用去對付亂黨的,既然皇上都點了頭,按理說,柳乘風就是不掛靠御馬監,不請太子,也不打什么緊。現在這么做,自然是出于謹慎,應當不會有什么差池,于是微微一笑,道:“原來如此,學生還道大人突然有這興致,眼下即將入冬,索xìng可以清閑兩個月,就把這件事辦起來。”

    王司吏沉默了一下,若說柳乘風是個當機立斷的將軍,而王司吏就是一個事無巨細都要謀劃的好參軍,他淡淡地道:“要建營,首先要呈報鎮府司,不管怎么說,鎮府司總要批準一下。其次,是御馬監那邊,御馬監的掌印太監郭鏞已經完了,咱們得趁著新上來的掌印太監還沒有緩過勁來,立即將掛靠的事辦了,否則等他站住了腳跟,未必會給我們行這個方便。還有就是太子那邊,自然是柳大人說項。百戶所附近倒是有一塊空置的地,不過要買下來,價值也是不菲,這件事得和順天府好好洽商一下,沒有他們出面,咱們要多不少麻煩。只是這順天府也不是省油的燈。”

    王司吏苦笑著繼續道:“此外,還要招募工匠,招募壯丁,這些事,想想都令人頭痛,人手方面自然是老霍來辦,至于順天府只能讓學生去交涉了。鎮府司和御馬監那邊還有太子,就非大人出馬不可了。”

    老霍到現在還聽得一頭霧水,什么玉佛,又是什么sī自查辦,反正云里霧里。

    不過老霍畢竟是個謹慎的人,不該問的絕對不多問,讓他獨當一面自然不成,可是讓他做些雜活,比如招募人手之類,他倒是做得能比別人好,說到底,老霍是那種別人怎么說,他就怎么做的人,自己沒有主意,可是柳乘風吩咐下去的事,他往往能做好,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柳乘風說招募什么人,身高多少、體重幾何,老霍不會做出差錯。

    他能有今天這種際遇,全虧柳乘風的出現,所以論忠心,老霍比王司吏更踏實。

    老霍道:“好,招募人手的事什么時候開始?”

    王司吏道:“馬上要入冬,正是農閑的時候,現在就可以開始著手,只是不知大人有什么要求?”

    柳乘風呵呵一笑,知道王司吏一下子猜出了自己的心意,柳乘風招募人手,一向是極少招募城中閑漢的,說穿了,城里廝混的人,多少都有幾分痞氣,再老實也老實不到哪兒去,倒是鄉下人敦厚、實誠,你給他一口飯吃,他能記你恩德一輩子。雖然也會有些小九九,可是好好操練一下,練出一支百戰精兵來倒也輕易一些。

    想到可以招募軍士為自己所用,柳乘風也突然興致高昂起來,臉頰不知是因為吃了酒還是jī動的緣故,泛出一片暈紅,手撐著案牘,道:“不錯,從前招募幫閑,不得已只能招募城中的閑漢,因為這些人對京師多少知道一些,腦子靈活。可是現在要募兵,就再不能從城中招募了,可以到這京畿附近去招募人手,月錢方面不成問題,咱們百戶所有的是進項,只要他們肯賣命,讓他們大魚大肉也是足夠了。”

    王司吏便笑:“大人倒是有些意思,平時把錢看得重得很,可是花銷的時候卻一點也不心疼。學生方才心算了一下,這五百人,要建營地,要操練,要提供糧秣,還有軍餉,先前若是沒有三萬兩銀子也未必能成事,往后每年的薪餉,只怕也不在少數,一個月少說也要幾千兩銀子。”

    柳乘風豪氣干云地道:“反正是庫房的錢,幾千兩而已,又有什么打緊!”

    他的意思是,反正是吃公家的,關我鳥事。王司吏和老霍都笑了,這個百戶的脾氣很奇怪,明明可以將這些錢挪為己用,可是偏偏,他卻公sī分明,該自己的,自己絕不能吃虧,不該自己的,一根毛也不取。可是這時候,要花起公家的錢來,他也豪氣得很,若是要他自掏腰包,多半他就不是這么說了。

    “不過要練兵,得有一些教習,這些教習最好是老軍伍,至少還打過仗見過血,要找這樣的人,只怕就有點兒難了,大人怎么看?”

    柳乘風微微一笑道:“這事兒我得去找太子,太子出面,什么事辦不成?”

    他說的倒是實情,畢竟一個百戶所轄下的軍營,就算掛靠了御馬監,那也不會被人看重,讓那些戰功赫赫之人到這兒來給你操練,那是想都別想。可是太子親自出面就不同了,這就意味著,這是東宮的人馬,太子就是未來的皇上,說這支軍馬是禁軍、親軍的儲備營也不為過,這前程就完全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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