悄悄看了一眼不遠處陷入沉睡的齊家父女,陳子昂的身軀仿佛長蛇般一扭,緊貼著地面無聲無息的滑出數米,單手在地上輕輕一按,身子斜斜的朝前飄飛而起。
一連串動作至始至終都沒有發出一絲聲響,也不會驚動任何一人。
體內真氣按照特定的經脈穴位快速流轉,風神步一踏,腳下生風瞬間越過數米。
煉氣期的武學相對于煉體期要復雜很多,除了要求真氣與肉身的配合之外,還多了一些陳子昂不明白的東西。
在王府藏書樓內的珍藏典籍的記載,煉氣期的武學需要對世間萬物、眾生情感的感悟,如此才能發揮武學的最大威力。
至于如何做到?各個典籍的說法也是各不相同,但無疑,這是進階先天的必經之路!
陳子昂身軀朝前快速飛奔,四周的空氣好似在圍繞自己緩緩旋轉,腳下一踏,氣流涌動中,身子輕飄飄的穿向上方的樹梢。
在柔韌的樹枝上一躍而過,遠處一片火光已經映入雙眸。
無聲無息的落在一棵大樹之上,低頭朝下看去,十三個黑衣人正牽著馬匹綁向根根樹木。
“人就在里面了,等下收拾了咱們就回山好好樂呵樂呵!”
十幾根火把照耀的附近猶如白晝,說話那人則是個身材高瘦,一臉陰狠的中年男子。
“這次姓岳的可是大手筆!為了兩個人竟然出了一千兩銀子的花紅,真是鐵公雞拔毛啊!”
另一人綁好馬匹,提著把長刀呵呵笑道。
“誰讓他自己的老娘被人治死了,這大晚上的除了咱們黑山的三當家誰能尋得到那兩個人?”
“三當家追蹤之術天下無雙!看來這筆銀子合該是咱們的。”
幾個大漢咧嘴大笑,眼前盡是接下來幾日的逍遙快活。
而那中年男子也是一臉的笑意,很是享受他人的恭維。
樹上的陳子昂隱藏在陰暗的樹葉之內,靜靜的打量著下方的幾人,對于那青竹幫竟然勾結黑山盜他倒是沒什么奇怪的想法。
‘十三個,只有那高瘦的三當家看不出深淺,其他人雖然步伐有力,但最多也就是內煉五臟之人。’
腦海中唯一思考,心下已經拿定了主意。
下方正有一人行過,上方一個小巧的身軀突然落下,雙手扣住對方頭顱猛然一轉。
“咔咔……”
一百八十度的扭曲瞬間就讓對方斃命。
身子一旋,右腳無聲無息的對著左方一人側踢而去,學自王府書樓的神風步不僅僅是一門輕功,更是一種高明的腿法!
灌注真氣的右腿不但沒有了抽打空氣的鞭響之聲,還更加迅疾、猛烈、狠辣。
“啪!”
那人胸腔猛然往下一陷,斷裂的肋骨扎進五臟,身軀直直的倒飛而去,半空中就已經失去了生機。
陳子昂腳下不停,單手在那尸首上一模,一柄百鍛鋼刀已經出現在手中。
刀光閃動,劈空刀劃過虛空,三條人影咽喉處一道血絲浮現,相繼無聲無息的倒了下去!
“什么人?”
“小心!”
“動手啊!”
剩下的人此時才反應過來,連連大喝聲中,一柄長刀已經隔空砍了過來。
長刀破空,虎嘯之聲相伴,震懾人的心神,讓人膽顫心驚。
對方手中的刀法也是兇猛異常,刀風四逸,卷起層層氣浪。
陳子昂眼神一凝,對方果然是煉氣中人,但刀法之中只有刀風沒有刀氣,顯然體內十二正經尚未貫通。
心神一定,不理耳邊的猛虎嘯聲,陳子昂手中刀勢一展,細密的刀風已經罩了過去。
刀風仿佛春日的細雨,纏綿悱惻,蝕骨銷魂。
正是四季殺法之春雨綿綿!
陳子昂不同于上個世界的宋恒平,對武學有種神奇的感悟力,好像世間的任何一種武功都逃不過他的理解,一眼就會,一學就通。
雖然自己現在能夠完美的掌控肉身,但對于煉氣期的武學卻沒多少優勢了,只得從記憶中挑了幾套用來專攻。
而四季殺法最為適合自己,因為這門功夫并不限制兵器,只是四種特殊對事物的理解,不但能夠讓自己隨意發揮,還能從招式中理解創造者對世間萬物的理解。
黑山盜的三當家猛虎刀法橫切豎砍,仗著自己內力深厚竟然死死的擋住了刀勢的侵襲。
刀光變換,場中突然變得秋風瑟瑟,充滿肅殺之氣,犀利的刀風無情的劃過對方的身軀,留下道道傷痕。
“啊……”
被困刀風中的三當家雙眸充血,猛然加緊手上的動作,在后背留下數道可怖的創口之后終于突出了陳子昂的密集刀風,然后頭也不回的朝遠處急奔。
他怕了!明明對方內力微弱,力道疲軟,速度也與自己相差仿佛。但卻刀刀都擊在自己刀法的薄弱之處,更有一股奇怪的感覺纏繞自己心頭,讓自己在交手瞬間就落于下風,只能被動挨打,毫無還手之力。
在火把橘紅的光芒照耀之下,黑山盜的三當家更是清楚的看到了來人的面容,這赫然是一個幾歲大的娃娃!
那唇紅齒白的面容沒有讓他心中稍定,反而生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悶頭狂奔的他并沒有看到身后那爆裂的刀光,一如那夏日的烈陽,普照大地,無人能躲。
刀光一閃即逝,只留下一道身影踉蹌的奔出數步,一頭載倒在地!
“啊……”
幾柄長刀裹挾著勁風襲來,剩余的幾個盜匪個個都是面目猙獰,張口大喝即是因為內心的恐懼,更是為自己壯膽,希望能在對方回氣的空檔重創敵手。
陳子昂身軀一矮,手中長刀左挑右撥,圍來的幾人只覺著手上一滑,吃不住力的往前撲去,一道亮光劃過咽喉,幾具尸體相繼倒地。
最后剩下的兩人彼此對望一眼,身子一轉,一左一右分散著拔腿就跑。
一柄長刀破空貫穿了右方的一人,穿過胸膛更是把尸首釘入一棵大樹之上。
幾步追上剩下的一人,那人鼓足勇氣反身揮刀劈開,卻被陳子昂一拳磕在手腕之上,再一拳轟在咽喉,手中長刀一松,雙手捂脖‘咯咯’的倒了下去。
打眼掃了一圈,陳子昂也沒有打掃戰場的興趣,身子一躍,掌影翻飛中火把全部熄滅,樹林繼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神風步運轉,不過一會兒就返回到了齊家父女所在的地方。
‘自己現在這個樣子獨自一人行走江湖實在是太過顯眼,還是跟在他們身邊為好,順便花上幾年時間真正的見識一下這個世界,也不枉困在王府那么多年。’
心思電轉,陳子昂的身軀無聲無息的躺回被鋪之上,雙眸一閉,陷入了定境之中。
“多謝李老板一路照拂!我們就此別過了。”
數月之后,距離三水鎮數千里之遙的南岳泰康城附近,一身長衫的齊梁正朝著一個大腹便便的胖子彎腰行禮,臉上掛著禮節性的笑意。
有時候時間過得真的很快,此時的陳子昂已經過了六歲的生日,體內的十二正經也打通了四條,第五條也即將要貫通,這樣的進步絕對是驚世駭俗!就連陳子昂也只在那些傳奇故事中聽聞過,卻不想真真切切的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
當然,除了這些他還有別的收獲,比如對這個世界的認識。
位于天下中心的大乾萬國來朝,卻要看六大宗派的眼色,而這天下人心目中的六大圣地,面對魔門卻只能困守一隅,而魔門更是詭異,明明實力強過六大派,卻偏偏定下六十年的約定。
這是陳子昂在一次路遇劫匪之時從那劫匪頭目的珍藏里獲得的信息,似乎魔門與六大派有過約定,每隔六十年魔門會在此世掃蕩一圈,以眾生做資糧,壯大自身。
這種訊息不但普通民眾毫不知情,就連自己作為王府世子之時竟然從未聽說過!看那劫匪頭目信誓旦旦的樣子卻又不像是在蒙騙自己,畢竟這毫無意義。
當然,這也有可能是這劫匪自己就是受人蒙騙,也有可能是自己太小,王爺并沒有告訴自己。
不管如何,都讓他明白了自己所處的世界原來并沒有想象中的安全!
“齊師傅客氣了,這一路要不是你,我這商行里至少也要有兩個人客死異鄉,我可真有點舍不得你走啊!”
那李老板一手拉著齊梁干瘦的手掌,倒是真情流露。
死兩個人可是要付不少慰勞金的,即使是財大氣粗的他也很不舍得。
“呵呵……,李老板客氣了!”
齊梁默不作聲的掙脫手掌,他這一路上可是從對方身上見識了什么叫做狡詐的行商。
“泰康已至,我們也就到了目的地,只能希望他日有緣再見了!”
說完拉著身旁兩人的手,對著對方點了點頭以示道別。
“哎!齊師傅慢走,以后別忘了我們通達商行啊?”
“一定!一定!”
齊梁連連點頭,腳下步子卻越來越快。
“阿爹,這姓李的真惡心,我還沒見過這么吝嗇的人!我們幫了他那么多忙,竟然連一分錢都沒有給,還把我們的兩匹馬給抵了過去。”
齊凝的身高比幾個月前穿了一頭,此時正一臉鄙視的朝后看去。
“算了,畢竟當時說好的是用馬抵路費,而且這一路上我們也少了不少麻煩。前幾個月要不是我們常常有貴人相助,估計早早的就倒在了半路之上。”
齊梁看了看已經和自己并排高的女兒,眼中滿是欣慰,這幾個月的漂泊,她真的是長大了。
“齊大叔,您說的燕山派就在泰康城旁邊的燕山上嗎?”
一旁的陳子昂打斷了兩人,雙眸裝作好奇的看向齊梁。
“沒錯!整個燕山都是燕山派的,燕山派占了整個山頭,上面的大殿、樓閣可漂亮了!你們兩個一定會喜歡的。”
齊梁雙眸中既有希冀,又有些忐忑。
“就是不知師傅他老人家過得還好不好?還會不會認我這個徒弟。”
“阿爹,那你當時為什么要離開這里哪?”
齊凝眨巴著自己的大眼睛,泰康城可是南岳國數的著的大城,遠遠不是邊遠地區的三水鎮能比的。
“那是因為你娘,她當時病的很厲害,需要三水那里的藥材,后來我們就漸漸在那里定居了下來。”
回想往事,齊梁難免有些傷感,齊凝聞言也停下花頭,陷入沉默。
晚間時分三人就進了泰康城,選了一家客棧住下,好好休息一晚。
第二日,天剛放晴,齊梁已經換上了一身華麗的正裝,提了一些精美的盒子出現在陳子昂的面前。
“恒平,這是你的衣服,說起來這段時間我們過得辛苦,就連你的生日也沒置辦什么東西,真是難為你了。”
陳子昂笑笑,不以為意的擺擺手,反身換了一身衣衫出了來。
“吆!小弟你可真俊!”
一身花枝招展的齊凝簡直就像只鮮艷的大紅公雞,話說齊大叔的審美真是有問題,女孩子的衣服也不是越鮮艷越好的吧!而且齊凝也是,那么大了還沒有培養出正確的審美觀。
“收拾好了咱們就走吧!不過恒平倒真的像變了個樣子一般。”
齊梁疑惑的看了看陳子昂,卻不知他兩世都生在富貴人家,自身又是經歷頗多,身上自然有股不同于小民的氣質,只是這些時日三人過得顛沛流離,所以不外顯罷了。
換了一身衣衫的三人雇了一輛馬車,帶著齊梁備好的禮物朝著城外幾十里的燕山趕去。
行在上山路上,陳子昂不由得面露奇怪之色,他之所以愿意跟隨齊家父女來此,一方面是為了增長閱歷,另一方面也是好奇這個由‘傳說’中先天巔峰之人創立的門派是何模樣,自己又能否在其中得些經驗。
現在看來,這上山之路雖然很是寬敞,但石階之上滿布青苔,些許雜草更是頑強的從石縫之中鉆出,炫耀著自己的身姿。
‘這怎么也得幾年沒有好好打掃了吧?’
身旁的齊大叔明顯并沒有覺察到,反而心神恍惚的沿著石階往上攀登。
“來者和人?”
清亮的聲音從上方響起,一個十七八歲的俊俏青年從一塊巨石之后躍出身形。
“燕山派不接外客,如果想拜訪山門,那就請回吧!”
少年手中還提著一柄古樸的長劍,劍穗金燦燦的甚是惹眼。
“這位少俠,我是胡師傅以前的弟子,這次來是專門拜訪恩師的。”
齊梁連忙上前一步,恭敬有禮的回道,他雖然只是少年之時在這里呆過一段時間,卻也知道燕山派的弟子個個都是武藝高強,甚至很多到了三水那邊就是一方豪強。
“胡師傅?你叫什么?等我回去問問。”
那少年一臉疑惑的看了幾人一眼,見只是一老一幼還有一少女,警惕之心不有減弱許多,但也要回去確認之后才能通行。
“我叫齊梁,二十年前曾在胡師傅手下當過幾年學徒!胡師傅當時還夸過我哪。”
齊梁心中卻有些忐忑,畢竟時間已經過了那么久,胡師傅又是徒弟眾多,到底能不能響起自己還真是未知數。
“二十年前?”
那少年一愣,眼神古怪的看了幾人一眼,喝到:“在這里等著。”
說完腳下一點,身子仿佛一只靈活的飛燕般劃過一條弧線,朝著上方的山門躍去。
“奇怪!怎么會只有一個人看守道路?”
見齊大叔也意識到不對,陳子昂單手一指不遠處的山門,輕聲道:“齊大叔,你看這里的人可真懶,就連自己的大門都不好好打掃打掃。”
齊梁抬頭一看,不由得臉色一變,只見那石階之上的石門表面浮著一層青苔,燕山派三個大字幾乎都被青苔覆蓋,如果不仔細看的話,幾乎都辨認不出。
“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
低微的喃喃自語聲不由的從齊梁口中發出。
在齊梁疑惑不安的表情中那年輕人很快就去而復返。
“隨我來吧!”
對方的聲音要緩和不少,看來已經確認過齊梁的身份了。
“是,是。”
壓下心頭的疑惑,齊梁拉著二人急忙跟了上去,行進山門,他心中疑惑不由再起。
只見自己記憶中的繁華殿堂許多已經消失不見,從那殘恒處能夠猜的出原本的大殿應該是已經倒塌,廢墟早已清理干凈。
剩余的大殿仍舊宏偉,但只有表面被人掃拭過,屋脊、角落卻蛛網橫生,滿布蕭條。
而且一路行來,偌大的山門竟然沒有碰到一個人?
他幾次張口想要問問,卻見領路的年輕人一臉的冷峻,不由得打消了念頭。
“胡師傅就在前面,你們自己過去吧!”
穿過成片的殿堂,步過幾棟橋梁,幾人來到了后山一片幽靜之處。
這里只有一排木屋,一棟小院,還有成片成片的藥田。
“多謝這位少俠了!”
齊梁拱手致謝,對方則只是一臉冷漠的點了點頭,轉身就朝著來時之路回了去。
見到年輕人離去,齊梁望著面前木屋的老臉上開始泛起激動之情。
不管燕山派發生了什么,這里的環境卻一如自己往昔的記憶。
懷著忐忑之心他上前敲響了小院的木門。
“笳……笳……”
“進來吧!”
院內傳來的聲音透著股蒼老和疲倦。
推開院門,伴隨著咯吱咯吱的聲音,院落內一個躺在竹椅上的身形露了出來。
“小梁啊!可真是有些年頭沒見了。”
慈祥的笑容,淡淡的問候卻讓齊梁猛的撲到對方的身前。
“師傅……”
看著齊大叔一個成年人跪倒在地哭個不停,但是讓竹椅上的老人有些唏噓。
“起來,快起來!都是大人了,怎么還動不動就哭鼻子。”
老者發須斑白,臉上遍布老年斑,干瘦的身子就像是裹著一層人皮的骷髏,看上去他的人生已經走到了最后的一段路途。
只有他那眼神依舊溫潤,一如那即將落下的夕陽,仍舊在散發著余熱。
一間木屋之內,有桌有椅有床,齊凝正興高采烈的收拾著東西,陳子昂則在旁打掃著衛生。
“師公真是好人,這下我們有地方住了,以后也不用再東奔西跑了。”
“是啊!”
陳子昂點了點頭,心中卻在考慮自己是不是應該離開了,畢竟看上去這個燕山派遠不像自己想象中的模樣,而齊家父女也已經安頓了下來不用自己擔心了。
“丫頭,恒平!你們過來一趟。”
門外響起齊大叔的呼喊,兩人急忙放下手上的東西行了出去。
“師傅說要給你們看看骨骼,說是要介紹你們加入燕山派哪!”
齊梁滿臉通紅,雖然從師傅口中知道了燕山派已經沒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以前的燕山派也不是自己能夠妄想進入的,現在看來卻是自己等人的福分了!
“真的!”
齊凝一蹦三尺高,這一路上她可是聽自己父親說過燕山派的威風,早已向往已久。
陳子昂倒是愣了一下,看來自己真的是要離開了,看了看兩人,心下不由一嘆。
最大的一間房屋就是胡師傅的客廳,此時他正按著齊凝的脈門閉目凝神。
半晌,胡師傅睜開雙眸。
“師傅,怎么樣?”
齊梁急忙開口問道,齊凝也是一臉緊張的看向胡師傅。
“你教過她一些煉體的功夫吧?”
“是啊,還是師傅當年教的,用來強身健體。”
齊梁點了點頭。
“丫頭的體質不錯,只是常年跟你奔波,體內有些暗傷,不過也無妨,開些藥養養就好了。”
“那可以入燕山派嗎?”
“以我這個老臉出頭,自然可以!”
“太好了!”
齊家父女激動的滿面紅光,雙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師傅再給這個孩子看看,恒平聽話懂事,資質肯定也很好的。”
激動之下齊梁已經有些語無倫次,也不知道聽話和資質是怎么掛上勾的。
陳子昂無奈的嘆了口氣,上前伸出右臂,看來等下就是離別的時候了。
胡師傅看著伸來的手臂,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似乎有些地方不對。
干瘦的五指輕輕按向陳子昂的手腕,一股細流緩緩度入對方體內。
蒼老的臉上微不覺察的抖動了一下,胡師傅驀然睜開雙眸。
“怎么了?師傅。”
見如此之快的結束,齊梁不由得一愣。
胡師傅張了張嘴,又閉了上來,最后低聲道:“這位小兄弟體質有些特殊,你們先出去,等我再仔細看看。”
“哦,哦!”
等兩人出去關了房門,胡師傅才正色看向陳子昂。
“小梁說他來的路上很不平靜,卻多次遇到不知名的貴人相助,絕處逢生。想來這貴人就是小兄弟你了。”
“齊大叔是好人。”
陳子昂點了點頭,并不否認。
“真真是不可思議!”
胡師傅見陳子昂點頭承認,心頭一緩,看他相貌后又不由得深深嘆息。
“老朽活了幾十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年輕的煉氣之人!不,以前聽都沒有聽說過。”
陳子昂笑了笑,沒有理會對方的驚訝。
“老先生為何要避開齊大叔?”
“不是你不想讓他發現嗎?”
胡師傅一愣。
“那是以前,我怕招惹是非,現在卻是不必了。”
“看來小兄弟是想離開這里了?”
“沒錯,我來此除了是送齊大叔一程之外就是想見識一下燕山派的武學,不過看情況,燕山派現在過得可不怎樣。”
陳子昂點了點頭。
“哎!此事說來話就長了,不過小兄弟要是想見識一下燕山派的武學,倒也沒什么問題。”
“哦!怎么說?”
“老朽不但是燕山派的藥師,其實還是上代掌門的師兄,只是不喜武藝只愛醫藥,但對于燕山派的功夫還是略知一二的。”
胡師傅笑呵呵的接口道。
“嗯?天下沒有白吃的宴席,不知道老先生看中了小子什么地方?”
陳子昂定身看向對方。
“如果不是我摸過你的身體,我真不敢相信你僅僅只有六歲!”
胡師傅詫異的看著陳子昂,武功可以看天分,看機遇,但這份成熟的心智卻又是為何?
“那你猜猜看如何?”
陳子昂冷笑一下。
“不在乎看上我的潛力罷了,不過看來你們燕山派日子真的不怎么好過,竟然想找外人做臂助。”
胡師傅定在原地,眼神復雜的看了陳子昂一眼,最后發出深深的嘆息。
“小兄弟說的沒錯,燕山派早已不如往日,門人弟子只有幾位卻占據了整個燕山,這就是災禍啊!”
“不過我們燕山派武學在通經度脈上多有奇妙之處,再加上老朽活了幾十年,就連那先天之人也是見了不少,自問肚里還有些東西的。”
“你們燕山派的功夫可以外傳?”
胡師傅露出一絲笑意,緩緩道:“本來是萬萬不能的,不過我這里倒是無所謂了,除了幾樣秘傳功夫外,我是知無不言!”
“你們的麻煩有多大?”
這是一定要問清楚的。
“你放心,力所能及就好,老朽不會難為你的。”
“成交!”
微一思索,陳子昂點頭應允。
“小梁啊!恒平這孩子資質極差,學武是沒有一點前途的。”
把齊梁叫進屋內,胡師傅一臉的唏噓,身旁是陳子昂低頭默翻白眼。
“不過這孩子天資聰慧,記性很好,倒是一個學醫的好料子,不如就讓他跟著我學醫煉藥吧!等以后也算有個出路。”
“這……”
齊梁看向陳子昂,見他點頭答應也就沒了異議。
“那你哪?小梁。咱們這的情況你也知道了,是跟著我一起當個燕山派的閑散人,還是到城里開個鋪子,做你的本行?”
“師傅的意思?”
“我的意思你還是到城里開個鋪子,畢竟你以后的日子還長,沒必要熬在這里,如果他日門派興盛了,你也可以再回來。”
“師傅!”
齊梁雙眸一紅,對方真心對自己打算,而自己卻幾十年沒有音信,不由得心中生愧。
“這么大人了,別動不動哭鼻子!”
胡師傅虎著臉喝了一聲。
胡師傅名為胡弘景,當天下午就帶著齊凝去見了現任的燕山派掌門屈文忠。
齊梁又在胡弘景的小院借宿了一宿,安排妥當齊凝之后才告辭下山。
“胡老,你們燕山派有沒有煉氣期的橫練功夫?”
看著齊大叔的身影漸漸遠去,陳子昂兩人轉身行向后院。
“橫練功夫?這種功夫不討好的,練的再好又豈有劍氣犀利?”
胡弘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接著道:“而且大多數橫練功夫練成之后都會有身軀僵硬的后遺癥,只能成為別人的活靶子。”
“這你就不用管了,再說我問的也是好點的橫練功夫,有后遺癥的就不要說了。”
自己對修煉肉身的武學天賦最高,體內魔胎也有強壯肉身之效,而且那爆體的神通斗戰之法也是作用在肉身之上,不學橫練功夫那才是真正的浪費。
奈何橫練功夫要不然會造成行動遲緩,要不然就會讓自己脫毛脫發,形象大變,一點也不符合自己以后的形象定位。
“我們燕山派主修劍法的,不過我倒是知道哪里有門極為高明的橫練功夫,甚至能夠煉至先天之境!”
胡弘景佝僂著身子,單手拄著個拐杖,一點一點往院里挪動。
“哪里?什么功夫?”
陳子昂本是隨口一問,根本沒有指望能夠得到回答,畢竟自己翻遍了整個王府書樓,都沒有找到讓自己滿意的答案。
“恒平可知我們燕山派為何沒落?”
胡弘景卻變了一個話題,一邊喘著氣在院內的竹椅上躺下。
“愿聞其詳!”
陳子昂也不著急,拿出個小板凳坐好,就像一個安心聽老爺爺講故事的孩子。
“十八年前,魔教心魔刀的一位先天高手途經我們康泰,當時此人已經在其他國家犯下了滔天之罪。為了維護地方安寧,消滅魔道妖人,泰康城城主齊邀了六大先天高手,希望能夠圍殺妖魔!”
胡弘景回想往事,臉上表情卻一片迷茫。
陳子昂眉頭微皺,他對魔道可是一點好印象也無。
“當時約定的圍殺地點位于城外,所以具體情況無人知曉,只知道六位先天只回來了四位。”
“回來的先天高手沒說過當時的情況?”
陳子昂不解,既然有人回來為何還是情況不明?
“你不要急,事情還沒有完!”
胡弘景擺了擺手,接著道:“回來的人當中就有我那掌門師弟,回來后他精神恍惚,像是失了魂似的,不過當時我們只是以為他受了打擊,過段時間就會恢復過來。誰知……”
他的雙眸里突然露出無邊的恐懼,像是再次看到了當時的情景。
“誰知三日之后的夜里掌門師弟突然發狂,拔劍連斬數位同門!師兄弟紛紛上前制止,結果一場慘禍就此發生。”
胡弘景的聲音慢慢變得低沉、沙啞。
“三百燕山弟子,在那一夜之后之余五十多人生還,其中又有一半在其后的一年相繼離世。”
“燕山派從此淪為今日這般。”
“魔道妖魔,果然詭異殘忍!”
陳子昂雙目一縮,心中殺機涌起。
“是啊!可這天下的妖魔卻是除不盡的,就連那六大派也只是龜縮一地罷了!”
胡弘景悠悠一嘆,突然語氣一轉,道:“說跑題了,話說回來的其余四人當中的一位先天就是修煉的是橫練功夫,名為天罡霸體!”
“哦!此人是誰?可有辦法學到他的功夫?”
陳子昂雙眸一亮,這名字霸氣側漏啊!一聽就牛掰!
“他叫周天豪,霸氣山莊的主人。”
胡弘景一笑。
陳子昂看他笑容詭異,不由得眉頭一皺。
“怎么?霸氣山莊也出事了?”
“當然!回來的四人全部在同一天發了狂,而其中霸氣山莊最慘,只留下了一對母女,其余人全部死絕!”
胡弘景死死的盯著身前的虛空,蒼老的臉龐上滿是猙獰。
“天罡霸體的傳承落在了這對母女的身上?”
陳子昂沒有見過當時的場景,自然沒有胡弘景的感受,而是把問題放在自己想要的東西之上。
再說先天高手的傳承,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
“沒錯!后來這位婦人招了個夫家入贅,他這夫家倒也強勢,竟然硬生生頂起了整個家門。”
胡弘景點了點頭,又解釋道:“她招來的這人名叫鄭重,是位煉氣以開奇經的高手,不過此人專攻劍法,對于他的橫練功夫我卻不曾耳聞。”
“這人既然已經如此厲害,就算自立一派也不算過分,為何偏偏要選擇入贅娶個寡婦?”
陳子昂大惑不解。
“聽說周家的這個媳婦生的極美,國色天香!”
陳子昂恍然。
“那也就是說周家的天罡霸體沒有人繼承?”
“不,周家的那個小女孩修煉的就是天罡霸體,而且聽說功夫不錯。”
修煉橫練功夫的女孩?想想都可怕!
“那么接下來就要談談怎么才能讓我學到她們家的功夫了!我這年紀入贅是不要想了。”
陳子昂自嘲道。
“這你也不用太過操心,我手書一封交于那周家娘子,她一直有件事希望我們燕山派幫她,我讓你來做,用天罡霸體做酬勞,應該也行的通的。”
胡弘景淡淡道。
“如果我能做到的話,自然別無二話!”
陳子昂眼中一喜,不過他看著老胡又道:“什么事都是我做,也太便宜你了吧?你既然希望我能暗中幫助你們燕山派,是不是也要掏些東西出來?”
胡弘景聞言神秘的一笑,道:“你別說,我這還真有一門功夫特別適合你,而且也屬于橫練肉身一類的。”
“哦!什么功夫?”
“移筋換骨訣!”
移筋換骨之法應該算是一門奇門功夫,修煉有成之后可以輕易的改換體型、容貌,實在是殺人越貨、出門必備之功夫。
而陳子昂也不虧他那從上一世帶回來的經驗,一個月的時間就已經把這門功夫修煉到大成之境,這還是在大部分時間都在跟隨胡弘景學習醫術的情況之下。
衣袍下的身體骨骼咔咔作響,體外的皮膚也在緩慢蠕動,一刻鐘之后,一位十六七的翩翩少年已經出現在胡弘景的面前。
“我現在明白你為什么要學橫練功夫了!你的這個天分實在是驚人!”
胡弘景大嘴開張,這門功夫他也曾修習過,不過這么多年都一直只能在細微之處改換形狀,像陳子昂這般猛增兩頭身高的情況他是連想都不敢想!
就算是這門功夫的創始人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吧?
“像你們這些普通人是沒有辦法理解我這樣的天才的。”
陳子昂站在一面銅鏡前來回的打量著自己變化來的身形,不時的點點頭,一臉的滿意。
其實他還能變得更高,只是那樣做的話會影響自己實力的發揮。
“小兄弟確實高明,不過你這相貌太過顯眼了吧?”
胡弘景嘴角抽了抽,卻不得不承認他的天分遠超自己的想象。
“怎么?有哪里不好嗎?”
陳子昂拉了拉領子,奇道。
“不是不好,而是太好了!”
胡弘景嘆了口氣,面前這人臉若刀削斧鑿,棱角分明。
額頭寬廣,鼻梁高挺,雙眸宛若秋水,嘴角微動自帶股奇異的誘惑力。
這樣貌簡直禍國殃民!你確定自己不是要去當上門女婿?
“唉!老胡你老了,殊不知青春年華就是要大膽的放射自己的激情!這才不枉自己白來世間一場。”
陳子昂挺胸抬背,微微一笑,幾顆潔白的牙齒就反射著閃閃發光。
“我怕你這樣子出去會被人打啊!”
胡弘景咬了咬牙,語氣憤恨,不知是忌是妒。
“哼!小爺現在神功有成,又有幾人是我的對手?”
說著身子一轉,身上特意買來的錦緞華服飛舞旋轉,煞是好看。
“說起來你們燕山派的沖經之法確實高明,我這一個月又打通了一條經脈。”
“哦!不知小兄弟十二正經通了幾條了?”
胡弘景自然樂的轉移話題,好讓自己少受打擊,更何況他也確實好奇陳子昂修為到底到了什么程度。
“這種私密事怎么可以隨便告訴別人?不過你只要知道,不入奇經的人應該都不是我的對手。”
他有前世煉氣巔峰的感受,千百場廝殺的經驗,自身雖然只通了五條經脈,但就算是打通了十二正經的高手自己也能一戰!
必要時斗戰之法爆發,就算是破開奇經的高手也可以拼上一拼。
“胡老,我們來看您來了!”
小院外響起清脆的女聲,透過窗扇的縫隙望去,只見齊凝正被一位十七八的少女拉著手,俏生生的立在門前。
“是冰彤啊!自己推門進來吧!”
胡弘景老臉掛著慈和的笑意,提起聲音回道。
“屈掌門的女兒屈冰彤?”
陳子昂好奇的問道,這段時間齊凝有空沒空就喜歡來找他玩耍,話語間提到最多的就是這位天才少女了,每次說起都是一臉的仰慕之情。
“沒錯!她不過十七歲,就已經到了煉氣之境,比她哥哥可是絲毫不差!”
胡弘景一臉的自豪。
“哦!還行。”
陳子昂點了點頭,反身從桌上拿起一柄帶鞘長劍,朝著后門走去。
“我這樣子就不見她們了,先去霸氣山莊了。”
“也好。”
胡弘景看著他那毫無瑕疵的臉蛋,一臉的深以為然。
“對了,那個霸氣山莊的鄭重是打通了幾條奇經了?”
臨走之前,陳子昂最后問道。
“這種私密的事情怎么可能隨便告訴外人?不過你只要知道打通了十二正經的人絕不會是他的對手就是了!”
胡弘景嘿嘿一笑,坐看陳子昂翻著白眼。
“真是個小心眼的老頭!”
聲音裊裊,衣衫獵獵聲中,一條身形已經越過院墻,消失的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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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氣山莊緊鄰康泰城,是一座占地幾十里方圓的莊園。
莊園大門兩側各放置著四頭墨麒麟,猙獰的面孔,猩紅的雙眸毫無祥瑞應有的模樣。
大門前的護衛一臉恭敬的引著陳子昂進入院落,亭臺棟棟,溪流潺潺,時不時的還有幾條游魚蹦出水面,行走其間讓人忘俗。
‘外面這么霸氣,里面卻一副悠閑自在,看來這里當年也是被毀了,又重新翻新的,所以才會有兩種風格。’
轉了幾圈,陳子昂被帶到一個華麗的高樓之中,沿著樓梯上了頂層,一個倚著木欄朝著遠處眺望的身影映入雙眸。
“宋公子,你看我這莊園如何?”
語聲柔柔,帶著股甜甜膩膩的味道。
來人也轉過身來,露出那如如花似玉的俏臉。
“風景秀美,格調高雅,久居其間可讓人忘卻煩惱。”
陳子昂緩步上前,一臉欣賞的看著莊園內的風景。
“是啊!這樣的地方最能消磨人的意志,讓人失去斗志。”
對方悠悠的回道。
陳子昂抽了抽嘴角,咱們倆說的不是一回事吧?
“周夫人應該知道我的來意了吧?”
自己雖然打扮的像個貴公子,但哥們做事向來是干脆直接,還是別在這繞圈子燒腦子了!
“好!宋公子快人快語!不知道能不能小露一手讓在下瞧瞧?”
周夫人美眸中透著股考量,對方雖然長得好看,但自己的事卻是要手里頭硬朗的高手。
“自然!”
一道流光從背后的長劍中劃出,閣樓中間五米多遠木桌上的六個青瓷酒杯無聲無息的裂成四瓣。
“好劍法!果然不愧是燕山派推薦的高手!”
周夫人雙眸一亮,不由的鼓掌贊嘆。
陳子昂這一手隔空劍風雖然十二正經的人也能做到,但瞬間劃出十二劍,更能精準無誤的劃破酒杯不傷它物,就算是通了奇經的高手也未必能夠完成。
“現在可以說要我做什么事了吧?”
“當然,我要殺一個人!”
“殺誰?”
“我現在的夫君——鄭重!”
‘咔啪’陳子昂雙目一滯,耳邊似乎聽到了自己下巴脫臼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