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仁從ICU出來,徹底放松下來,想到今天是11日,該去執行任務了。
具體什么流程,鄭仁不知道,蘇云那廝也不知道。
這個人物的內容是什么,鄭仁不知道。也不知道多久,要去哪里。
鄭仁很是迷茫。
安靜下來,回想午夜時分給謝伊人過生日時一幕一幕,鄭仁心中不舍。
拿出手機,給謝伊人發了一條信息。
【忙完了么?】
【躺下了,先睡一會。你那面呢?】
謝伊人很快回復。
【我這面也忙完了,她們都睡了么?出來一下,我跟你說句話。】
【啊?好的呀。】
【稍等我下,我在ICU門口,這就回去。】
鄭仁握著手機,快步走到急診手術室門前。
他沒進去,而是發了一個微信,讓謝伊人出來。
剛剛進行了急診大搶救,一屋子的護士和麻師在睡覺,自己闖進去……好不方便。
等了不到一分鐘,手術室的大門打開,謝伊人穿著深綠色的隔離服,探出毛茸茸的小腦袋。
鄭仁招了招手,看到他,謝伊人臉上露出笑容。
“你怎么還不睡啊。”謝伊人蹦蹦跳跳的出來,像極了一個可愛的毛絨玩具。
“想你了。”鄭仁看著謝伊人,柔聲說到。
兩道紅霞飛到謝伊人粉嫩的臉上,連白膩的脖子上都散落晚霞。
“來看看你,然后我也睡了。”鄭仁見謝伊人不好意思,便笑了笑,把話題岔開。
“嗯,你也早點休息。”
“好。”
“孔主任說什么時候去帝都?我爸媽還有一周回來,能不能趕在他們回來后再去?”謝伊人看著鄭仁,問到。
“盡量。”鄭仁心里嘆了口氣,怕是這回看不到老丈人和丈母娘了。
“好吧。”謝伊人聽到鄭仁說話口吻里帶著的一絲不確定,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惋惜。
鄭仁張開雙臂,想擁抱謝伊人。
小伊人一下子跳開,指了指攝像頭,笑了笑。
“嗯,回去睡吧。”鄭仁微笑,伸手摸了摸謝伊人的頭。
“嗯,我乖乖去睡覺,你也要乖哦。”謝伊人道。
鄭仁點頭,目送謝伊人回去,心里悵然若失。
回到急診病房,見蘇云坐在辦公室,鄭仁便走進去問到:“患者怎么樣?”
“挺好,手科在忙。輸血、輸液,準備手術。血管阻斷夾子有,估計手術沒問題。”蘇云道。
“那就好。”
“你去和小伊人告別了么?沒亂說話吧。”蘇云問到。
“去了,沒有。”鄭仁簡單回答,忽然他想起一件事兒,問到:“咱們走了,沒有音訊,伊人不會急的報警吧。”
蘇云詫異的抬起頭,額前黑發飄呀飄的,目光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怎么?”
蘇云對鄭仁的呆萌表示無能為力,他也不沒心思懟鄭仁,只是微微嘆了口氣。
“會有人通知家里,但去哪,多長時間,都不會說。”
“你猜的?”
“以前韓老師去執行過任務,我找不到他,就問唄,最后得到這個一個結果。”
“哦。”鄭仁想,這次的任務,應該結束的很早才是,不會拖太久的。
“休息一會吧。”鄭仁道。
“沒地兒,教授在值班室睡覺呢,你沒聽到呼嚕聲?”
鄭仁這才注意到隔著值班室的大門,呼嚕聲還是能聽到。
那就坐會吧,進去反而更吵。而且現在已經三點多快四點了,折騰回家也沒必要。
兩人靜坐,打著瞌睡。
……
……
第二天早交班,鄭仁和蘇云沒有出現。
大家以為昨晚急診大搶救,這兩個貨不知道跑哪去睡覺了。
老潘主任也沒驚訝,一切都沒有變化,該交班交班,該查房查房。王總等人肩負起鄭仁的使命,進行著急診急救工作。
下午,謝伊人被老潘主任叫到辦公室。
出來的時候,小伊人表情有些古怪,無悲無喜,只是有些木然。
日子一天天流水般過去。
有的日子繁忙,有的日子輕松,有的日子陽光燦爛,有的日子風雪交加。
謝伊人默默工作,止口不提鄭仁。
大家從912醫院新來的住院總口中得到的消息是鄭仁、蘇云去帝都組建一個嶄新的TIPS手術研究中心。
很多人羨慕,也有人嫉妒。
但嫉妒的人連在背后下絆子的機會都沒有,鄭仁就像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新星一般,只在海城市一院留下無數的傳說,便飄然離開。
老潘主任每天都樂呵呵的,坐鎮急診科,忙的不亦樂乎。
鄭仁不在,急診科也沒有垮下去。
來自912醫院的王總帶著幾個同事,撐起來海城市一院急診科的一片藍天。
畢竟是來自帝都的醫療團隊,診療、手術完全沒有問題。
即便是遇到一些罕見病,他們也能通過私人手段與方式聯系帝都,給予解決。
而鄭仁留下來的幾個肝癌的患者,潘主任也聯系了省城的高少杰,定期來市一院做手術。
沒有專家費的那種手術。
潘主任想給,卻被高少杰嚴肅的拒絕了。
省城醫大附院那面,TIPS手術艱難的進展。高少杰遇到了幾例二期手術出血的患者,經過介入止血后,患者都有驚無險的康復了。
這和高少杰本身的技術水平有關系,但卻沒辦法。
即便是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來做,也是一般無二的風險。只有鄭仁,能盡量規避這種風險。
可是和出血風險比較起來,肝性腦病更為嚴重,所以高少杰還是堅持了鄭仁的做法,下兩枚支架,擇期取出可回收支架。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第二天起床,就沒見到鄭仁。當他被告知鄭仁離開了后,嘮叨了很久。
可是沒辦法,教授只好訂了最近一班的飛機,飛到魔都,轉路飛回海德堡。
鄭仁離開的日子,改變了一些,又像是什么都沒改變。
眨眼,一周過去了。
海城,紅泥小閣,悠悠茶香沁人心脾。
步離舉手抬足之間,姿勢古樸,韻味十足。
“小謝,你這次回來,還準備再走么?”步若天問到。
手術后已經幾個月了,他恢復的特別好,臉上重新出現了紅潤的光澤。
“自古知足常樂,已經掙夠了幾輩子的錢,就沒必要在名利場里打滾了。”和步若天對坐的,是一位中年儒雅男人。
臉龐削瘦,棱角分明,儒雅之中卻又帶著幾分凌厲。但言語緩和,溫文爾雅,讓人聞之心喜。
“老弟你看的開,我是一輩子的勞碌命,見你這般瀟灑,真是心里羨慕。”步若天道。
“步哥,說一句不當講的話。”儒雅男子微笑,道:“你這大病初愈,該放手就放手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沒必要。”
“呵呵。”步若天只是笑了笑,沒說話。
儒雅男子知道,步若天名利心極重,當年合伙做地產生意的時候便是如此。
急流勇退這種事情,在步若天身上,從來就不存在。他身上,只會有勇猛精進。
作為老友,當年恩怨相逢一笑,全都假做忘記。好言提醒一句,能做的也就這么多了。
他笑了笑,把話題岔開,問到:“步哥,市一院給你做手術的鄭總,你了解么?”
步若天笑吟吟的看著儒雅男子,淡淡說到:“說到這個人,我還真是羨慕你啊。”
儒雅男子微笑,沒有接話。
“我生病的時候,機緣巧合,正好趕上森宇教授來國內講學。花了大代價請他來做手術,本想著生死有命,怎么說也是最好的醫生了。”
儒雅男子一邊聽著步若天的話,一邊品茶。
茶湯氤氳而起,他先嗅了一下,濃而不膩的姜辛香味,沉醉不已。
“最后沒想到,森宇教授都放棄了,然而是這位鄭總自己一個人把手術給做下來了。”步若天淡淡說到:“后來我醒了,覺得或許天命如此,該我走了。沒想到那之后去帝都復查,已入膏肓的惡疾竟然痊愈。”
“是步哥你身體好。”儒雅男子品了一口大紅袍,贊道:“陳德華先生親手培育的大紅袍,果然味道純正。這些年四海看看,無牽無掛。但居無定所,這樣好茶倒是很少嘗到。”
步若天笑道:“小離,你謝叔叔走的時候,把剩的都帶著。”
步離點頭,微笑。
儒雅男子也不客氣,含笑應了。
“那位鄭總,讓老三去答謝了一次。本想著也就這樣了,過幾年他再歷練一下,幫他運作到省城,給他一個前程也就是了。”步若天道:“可我在帝都復查的時候,竟然看到他也在那。”
“嗯,我聽伊人說了,是去做新術式的研究。”
“省城的老秦,你還有印象吧。當年咱倆去找他批地皮,沒少打點。”
“記得,都過去了。”
“是啊,老秦屬于那種拿錢辦事的人,我心里記著他的好。我琢磨著把鄭總介紹給他,日后要是去省城,也算是先打個伏筆。但老秦估計是不高興了,自己跑到帝都。”
“你們遇到了?”
“是啊。”步若天笑意更濃,這種翻轉后看到秦立人愕然的事情,現在回想起來還是覺得很有意思。
“老秦在912找主任做手術,那個主任,就是這次把鄭總調去帝都的人。當時鄭總搞了一個新技術,專門治療老秦這種多發的小結節肝癌。”
儒雅男子和手而笑。
接下來的事情,就不用說的。都是人精,話說到這般地步,誰還能想不到。
“我看鄭總年紀和我家步離差不多,本來有心撮合一下。但還是老弟你運氣好,被你家小伊人捷足先登了。”步若天笑呵呵的說到。
步離手微微一凝,茶湯灑出少許。
儒雅男子擺手笑道:“我回來,連面都不見一下,現在的年輕人啊,不提也罷。”
“這個年輕人還不錯,小六子和他打過幾次交道,說為人仗義憨厚,可以深交。”步若天道。
“現如今,仗義這個詞可不是什么好詞嘍。”
“那得看有多大本事,沒本事的把自己搭進去;有本事的,也就是隨手的事兒。”
“那倒是。”
“老三對他評價也挺好,說他大智若愚。”步若天道。
“過了,過了。”
“那倒不一定,等你們見了面再說。”
兩人又不咸不淡的聊了一會,大多說的是這些年來的各種逸聞,哪個當年認識的人又如何如何,最后不免心生感慨。
人生如夢,古人誠不我欺。
儒雅男子告辭,和步若天也沒有過多的客氣,飯也不吃,出了紅泥小閣。
上了車,沉聲道:“回家。”
司機沉默點頭,平穩行駛在海城的大街小巷中,一路來到市一院北面的別墅區。
回到家,儒雅男子按響門鈴。
“阿寧,是你么。”
“嗯,我回來了。”
打開門進屋,一個身穿著家居服,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左右的美麗女人幫他脫去外衣,問到:“怎么回來的這么早?”
“聽老步說了些事兒,也不想和多說什么,他陳腐氣太濃,好多事情看不開。”謝寧說到。
“不聊也好,都說什么了?那小伙子怎么樣?”女人忽閃著大眼睛,一臉好奇的神情。活脫脫謝伊人長大后的樣子,丁點不差。
謝寧哈哈大笑,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都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你這還沒見面,就開始順眼了?”
“伊人那么單純,我這不是擔心么。”
“資料里說,912的孔主任拉他去帝都,組建手術研究中心。不到三十歲,能走到這一步,水平是沒問題的。老步那面也是這么說,這個不用擔心。”
謝寧沉吟,道:“驚才絕艷的年輕人,我見過一些,能走多遠,飛多高,都不重要。有我在,就算是一灘泥,也能糊上墻。”
“就你厲害,晚上吃什么,我去做。”
“不在家吃。我聯系了老潘,晚上請科室吃飯。”謝寧道:“總該感謝一下這段時間,大家對伊人的照顧不是。”
海城的一家中檔餐廳,二十幾號人圍坐在桌子前,熱熱鬧鬧的邊吃邊聊。
選擇這里,不為別的,只為桌子夠大。
要是一個科室的人分成兩張、或是幾張桌子坐,氣氛就差了些。聚會么,講究的是一個團圓,分開總歸不好。
謝寧夫婦和老潘主任坐在一起,推杯換盞,熱情卻又不失矜持。
喝了幾杯酒,致辭全場,表達感謝的話都說了。剩下的,也沒有按個站起來說話,程式化的拍馬屁。老潘主任不喜歡這套,下面人也沒人喜歡。
謝寧笑呵呵的和老潘主任喝了幾杯后,看著旁邊從帝都來的王總,舉杯問到:“王總,在海城還習慣?”
王總在帝都雖然是住院總,出去應酬的酒局不多,也沒那時間。但在帝都,富且貴的人見的多了,心里自然有自己的判斷。
眼前這位,卻是不一樣。
點的酒菜,王總可以肯定絕對不是這家中等餐廳能提供的。每一樣都很精致,每一樣卻又并不招搖。換句話說,這是低調的奢華。
能看懂的人,自然也就懂了。
看不懂的人,也不會覺得怠慢了他。
分寸剛剛好,這種拿捏的火候來看,眼前這人相當不簡單。
王總因為隨時都會回去做手術、看患者,所以不喝酒。
他端起飲料,笑道:“帝都也是北方,沒什么不習慣。暖氣比帝都熱幾度,霧霾比帝都輕,挺好。”
“今天值班?”謝寧看著王總端的飲料,笑問。
“嗯,就不喝酒了。”王總坦然說到:“鄭總剛走,我可不敢有一點點的馬虎大意。”
謝寧把話題引到鄭仁身上,便不再作聲,等待下文。
“老潘主任和鄭總憑一己之力把海城市一院急診科推動起來,這種水平我雖然沒有,但維持、守成的能力還是有的。”王總臉色忽然嚴肅起來,似乎想到了什么。
“哦?你這太謙虛了。”謝寧放下酒杯,笑吟吟的看著王總。
桌子那面護士和大夫們聊的很開心,正在錄制抖音,用的是平凡之路的背景音樂,楚嫣之站在一個帶著滑輪的椅子上,手機高高舉著。
后面找了兩個護士幫著移動椅子,給手術室和急診病房的人錄制小視頻,玩的不亦樂乎。
這面,話題已經到了謝寧想要聽的地方。
“我和鄭總認識,是在帝都。鄭總去參加一個介入新術式的研究。”王總開始回憶,“鄭總剛去的時候,發生了些事情,救了我一個朋友。所以我一直念叨著要去感謝一下鄭總,您也知道我們干住院總的人走不開,后來云哥兒就帶著鄭總來看我。”
謝寧微笑,那件王總不愿提起來的事情,他是知道的。
年輕人么,有熱血是好事兒。
“我那時候剛接了一個疑難雜癥,判斷有些問題。鄭總進門就告訴我診斷,后來手術臺上還幫我提前幾個小時完成了手術。”王總道:“本來吧,我認為鄭總……”
說著,王總臉上露出便秘一般的神情。
謝寧好奇,這是怎么了?
“我說句粗話,您別見怪。”王總想了想,找不到合適的詞,便直接說道。
謝寧點頭,更是好奇。
“我以為鄭總已經夠牛逼了!可是來海城后,親眼見鄭總上急診大搶救的手術,真是特么的牛逼到我無法相信!”王總由衷的感慨。
“哈哈哈。”謝寧大笑。
情緒到了,不說點臟話,情緒宣泄不出去,難怪看王總有那種神情。
不過真的這么厲害么?來自帝都912的住院總,可是中生代的力量。謝寧之前的判斷,鄭仁水平比他們高,但年紀在那擺著,能高到哪去。
可是現如今聽到王總宣泄的情緒,帶著敬佩與尊重,甚至還有一絲絲的……膜拜。
這不太可能吧,水平不應該這么高才是。
看謝寧溫和的神情,王總看不出來他心里想什么。而且他沉浸在剛剛宣泄的氣氛里,便繼續說道。
“第一次見鄭總的時候,聽云哥兒管他叫老板,我還奇怪,誰有這個本事。”
“云哥兒是誰啊。”
“蘇云,以前在帝都念研究生的時候,自己弄科研,自體干細胞克隆培育心臟,再自體移植。做完手術的小白鼠活了四十多天。”
“哦,四十多天,那很不容易了。再努力幾年,完善一下,估計小白鼠就能活更久。”謝寧不懂醫,但是這些基礎的常識還是懂的。跟著說幾句話,省得冷場。
“活?”王總怔了一下,隨即笑道:“小白鼠也沒死啊,最后磕斷了籠子,自己跑了。”
“哦?現在醫療技術都這么先進了么?”謝寧如悠遠雪山一般的神色,終于松動了幾分。
“那是云哥兒牛逼,除了他,沒人能做到。”王總道:“我開始也不信云哥兒怎么找了這么一個小老板。但后來看到鄭總的水平,不得不感嘆,云哥兒的眼睛真亮!”
“您還別不信,其實在這之前,我也不信來著。”王總道:“前幾天,通往省城的高速公路連環車禍,鄭總接了一個肝臟都被撞碎的急診患者。”
“我雖然水平不夠,但在帝都看手術看的也多,眼力還是有的。”
“這種肝臟,我覺得真是沒辦法縫了,患者直接放棄搶救,留個全尸好一些。”
“您別怪我冷血啊,有時候就是沒辦法。可是鄭總上去,我連配臺都跟不上,介入加外科手術,不到一個小時就把肝臟縫上了。”
“那個患者,今兒已經脫離危險期,從ICU轉回我們急診病房。這個病例,我想做一個個案報道,可是聯系不上鄭總,好苦惱啊。”
看著王總一臉糾結的樣子,謝寧微笑,舉杯,一飲而盡。
這種事兒,可以下酒,可以入書。
“那你要更努力了。”謝寧溫言道。
“必須的!”王總把杯子里的果汁一飲而盡,像是喝酒一般,眼睛都有些紅色,就像是部隊出發之前,喝的那碗壯行酒似的。
一杯果汁,喝出來些許的豪邁與誓不回頭的架勢。
手術直播間正文卷611鄭仁,你認識么看著年輕的王總感慨里帶著點不服輸的勁兒,謝寧只是微笑,也不說什么。
比你天賦更高的人,比你還要努力,這個距離要怎么拉近?
雖然謝寧不知道鄭仁有大豬蹄子灌頂……
不過這種事兒沒必要點破,這個道理連鄭仁都懂,就不要說謝寧這種紅塵俗世摸爬滾打出來的人了。
正聊著,老潘主任的手機響了起來。
他把手機拿遠,瞇眼看了一下,隨后苦笑。
“老潘,誰呀。”謝寧見老潘主任表情怪異,有些好奇。
“富貴兒。”老潘主任嘆了口氣,接起電話。
“喂,富貴兒。”
“還沒消息,你等著吧。”
“申報的事情你自己弄,連申報都申報不上,你還想拿諾獎?”
“鄭仁這面沒時間……我也沒時間。”
“好了,吃飯呢,掛了。”
老潘主任掛斷電話,好生無奈的看著那面正和楚嫣然、楚嫣之、謝伊人錄制短視頻的常悅,搖了搖頭。
“富貴兒?是那個德國教授?”謝寧問到。
“嗯。常悅教他的漢語,教了一嘴東北腔,還給起了這么一個名字,說起來都好笑。”老潘主任喝了一口酒,壓了壓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電話里傳來的大碴子味。
“不是回德國海德堡大學了么?找你什么事兒?”謝寧陪著老潘主任喝了一口酒,問到。
“哪是找我,要是沒有鄭仁,富貴兒根本想不起來海城還有我這么個人。”老潘主任道,“這幾天,富貴人瘋了一樣的找鄭仁,挨個打電話,最后這幫家伙把事情全都推到我身上了。”
“哦?”謝寧對教授了解的不多,一下子來了興趣,“他找鄭仁干什么?”
“給一個諾貝爾醫學獎的評審做手術,據說那個……是誰來著?”老潘主任問到。
“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梅哈爾博士。”王總道。
“嗯,就是他。據說梅哈爾博士在評審評委中占的權重很大,想要獲獎,就必須要得到他的支持。”
謝寧沉默。
涉及到諾貝爾醫學獎,資料里倒是說了一句,但謝寧沒當真。可是聽老潘主任的說法,這竟然是真的?
“梅哈爾博士有重度前列腺增生,排尿靠尿管,每次更換尿管都特別遭罪。再這么下去,就要做膀胱造瘺了。
可是他身體不好,年紀大了,膀胱造瘺也有可能會對身體造成無法逆轉的傷害。”老潘主任道:“這不,富貴兒要給梅哈爾博士做前列腺栓塞手術,但事關重大,他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就想著要找鄭仁去做。”
“鄭仁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謝寧沉聲問道。
“他要是做不下來,就沒人能做了。”老潘主任的神情里,帶著幾分驕傲。
自家孩子么,干出點什么成績,當然要吹著說,尤其是在酒桌上。
可是老潘主任發現,自己想吹……都吹不起來。
鄭仁已經做到了自己想象中的上限,甚至要比上限還要高一些。
這些話都是實話,實話實說而已。可只是說實話,自己都覺得有些不敢相信,下意識的收著說。
謝寧心里盤算話里話外的事兒,最后愕然。
“主任,是富貴兒的電話么?”那面小視頻錄制在失敗了無數次后,終于成功。大家都很滿意,一堆女孩子擠在一起笑呵呵的看著。
這面閑下來,常悅高聲問道。
“嗯,他問我鄭仁在哪。”老潘主任道。
“富貴兒給我發了一條微信,說是要回來找鄭仁,找不到就不回去了。”常悅揚著手里的手機說到。
“讓他滾蛋,來海城也找不到。”老潘主任笑罵了一句。
對于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老潘主任還是很喜歡的。最起碼教授來到海城后,乖巧的一點脾氣都沒有,又一嘴大碴子味的東北話,怎么能不喜歡。
“那我就這么回了啊。”常悅笑呵呵的說到。
“富貴兒,就是那個海德堡大學醫療中心介入學科的終身名譽教授么?”謝寧問到。
“嗯。”老潘主任道:“你知道?”
“這不是最近出國玩,順便考察了幾個項目。海德堡大學醫療中心,我也去了一次。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大名,也有印象。”
“哦?你要涉足生物工程?”老潘主任認真的問到。
“就是隨便看看,很多領域國內和國外還是有差距。看看能買點什么技術回來研究,順便,只是順便。”謝寧笑道。
“你要真有意向,可以找富貴兒幫著聯系。”老潘主任道。
謝寧也知道,有白種人出面,購買的技術應該可以寬松那么一絲絲。
至于價錢就不提了。能出去買技術的人,都不差錢。
“教授和鄭仁關系很好?”
“不算很好吧。”常悅玩的開心,坐回來正好聽到謝寧問這句話,便插話道:“我聽富貴兒說,鄭總教他手術的時候,用止血鉗子敲橈骨徑突,差點沒敲骨折了。”
“……”
“富貴兒管鄭總叫老板,我看比蘇云真誠。真要是說關系的話,上下級關系更貼切一些?”常悅說完,喝了一大口果汁,又被叫去錄制下一個小視頻了。
謝寧臉上還是萬年不變的微笑表情,心里面的情緒卻和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關系。
這個便宜姑爺看起來好像可以啊,比自己想象的還要好一些。
只是能力歸能力,又不是找下屬,找辦事兒的人,要找姑爺,找女婿,能力反而在其次了。
重要的是品行,謝家差錢么?錢再多,謝伊人不幸福,也沒什么意義不是。
好多聯姻的家庭,面上和和氣氣的,背地里你玩你的、我玩我的,這種事兒也很常見。
在謝寧對謝伊人未來的規劃中,根本不存在聯姻這個選項。
“老潘,你找了個好住院總啊。”謝寧心里想很多事情,嘴上說出來的卻是另外的話。
“年輕人,給個機會就能飛起來。我就是幫他一把,以后還得看他自己。”老潘主任也不客氣,笑著和謝寧撞了一下就被,一飲而盡。
搜狗閱讀網址:
鄭仁像是一枚石子,在海城這片池塘里蕩起漣漪。
隨著時間推移,漣漪漸漸平靜。
一個月后,連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電話都漸漸少了起來。
又一個月過去了,過完陰歷年,人們的生活回到正軌。
……
三月,清晨,春暖花開,羊城周邊的一個療養院里。
鄭仁在打太極。
這是他來到這里后,和一個警衛學的。據說警衛是楊家溝的嫡系傳人,鄭仁也不太理會真假,反正每天沒有急診,閑得無聊,活動一下總是好的。
“跟你出來,可真無趣啊。”蘇云躺在一把老式的藤椅上,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鄭仁沒搭理他,太極動作有板有眼,起承轉合之間行云流水。
“跟老頭子一樣,每天九點睡,早晨五點起,還特么打太極。”蘇云道:“今兒就走了,你別在這兒礙眼行不行。好好盤算一下回去怎么和謝伊人解釋,到底是跪搓衣板還是跪CPU。”
提到謝伊人,如流水一般的動作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刀砍斷,凝滯了一下,鄭仁提氣,收勢。
“伊人不會生氣的。”鄭仁說到。
幾個月沒值夜班,鄭仁的臉色看上去紅潤了許多,整個人都精神百倍。
“呦呵,老板,你還真有自信。”蘇云道。
“中午送行,然后咱們就能去帝都了吧。”鄭仁問到。
“嗯,孔主任前幾天來,說是帝都那面在他的病區里,撥給咱們十張床。老板,我跟你講,帝都的十張床位,至少值一個億。”蘇云道。
“嗯。你是不是想手機都想瘋了?”鄭仁看蘇云百無聊賴的樣子,笑道。
“還好,剛開始的時候特別不習慣。覺都睡飽了,整天就是陪你做手術,前列腺,肝硬化,都特么做惡心了。”蘇云道,“現在好多了,覺得整個人都充滿了正能量。”
鄭仁看蘇云那廝的德性,知道但凡是離開這里,他肯定又要捧著手機過日子了。
“我的手機肯定是已經爆了,不知道多少妹子給我留言。你猜,你的手機里會有多少信息?”蘇云懶洋洋的設想著手機回到手里的情形。
“不知道。”鄭仁根本不去想這么無聊的事兒,活動了一下問到:“中午吃什么?”
“驢肉。”蘇云道:“特意從軍分區找來一個做驢肉最拿手的大廚。”
“哦。”
“你不要表情這么平靜好不好,我跟你講,驢肉做好了真是特別好吃。”蘇云道:“夾一塊驢肉放在嘴里,最正宗的吃法是閉上眼睛,咀嚼三十六次。驢肉化為湯汁,鮮美無比。”
鄭仁壓根沒去理睬蘇云的嘮叨,什么驢肉咀嚼三十六次之類的話在他看來就是屁話。
吃飽就行,食不厭精膾不厭細之類的事情在鄭仁這里根本不存在。
三個月前,在海城出發,到帝都報到后,就來到南方。
因為保健組判斷鄭仁新研究的前列腺介入栓塞術還不算成熟,所以要求完善一些。
這就延長了出任務的時間。
但也沒辦法,鄭仁迫于系統任務的壓力,擰著脖子要求在做前列腺介入栓塞術的同時,還要做至少一百例TIPS手術。
一切高度機密,就連患者也是如此。保健組的老主任們都以為鄭仁是為了諾獎而奮斗,所以在勸阻再三后,還是捏著鼻子認了。
完成【皇冠上的明珠最終階段】這個任務后,鄭仁的介入手術成功率已經有了+6的加成,而幸運值也到了+12.
這些,最后都化作順利完成前列腺介入栓塞術的基礎。
而五個月的手術訓練時間和百萬經驗值,更是讓鄭仁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暴發戶。
沒有急診的日子里,鄭仁過的也很充實。只是每天思念謝伊人,除此之外,一切都很完美。
“對了,孔主任來接咱們倆么?”鄭仁問到。
“應該是來。”蘇云翻了個身,像是一個煎蛋一樣,換個面,接受早晨陽光的照射,“把咱們領來,還要把咱們領回去。”
“那就好。”
“咋了?沒他你還怕走丟了?”蘇云日常懟道。
“省得在飛機上只看你一張臉,看了幾個月,看的我有點惡心了。”鄭仁道。
日子無聊,鄭仁的也漸漸習慣了和蘇云之間嗆著說話。
上午看了一眼患者,把注意事項和這里的醫生交代完畢,做好了交接。
十點多,孔主任來到這里。本來是一頓大餐,鄭仁卻依舊吃的心不在焉。
蘇云對鄭仁這幅心性也很是感慨。
本來能和這面的醫生們關系更親密一些,留作日后的人脈。但他卻始終都是恬淡模樣,讓人想親近都沒有門路。
中午,吃完飯,一輛車把鄭仁和蘇云帶離。
看著遠去的地方,鄭仁也有一種淡淡的惆悵。
畢竟生活了幾個月,每天過著只做手術,沒有急診,沒有腎上腺素、多巴胺大量分泌的悠閑日子。這是鄭仁從醫以來,最為舒服的時光。
都留在這里吧。
“鄭老板,帝都那面給你準備的手術中心,好多手續正在審批,位置略遠一點。你就先在912里湊合一下啊。”孔主任道。
“沒事。”鄭仁問到:“伊人她們去了么?”
“過完年就去了,總要有護士先準備東西么。”孔主任道,“醫生的人選,蘇云提議調一個叫常悅的醫生。”
“孔主任,手機呢?”蘇云抓心撓肺的著急問到。
“進了市區再給你,這里信號不好。”孔主任微笑說到。
什么都好,就是沒手機,無法和外界聯系這點特別不好。
但蘇云也沒辦法,希望以后這種日子盡量少一些。
不過這是特殊情況,一般來講,斷絕與外界的通信聯系,一周左右的時間也就差不多了。
前列腺介入栓塞術是新術式,完善新術式花了大量的時間,屬于特殊情況,以后估計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車沒進市區,而是沿著環線直接開到機場。
到了機場,鄭仁拿回手機,打開后一連串的微信提示音響起,密集的像是一連串的子彈發射的聲音。
看著微信上不斷增加的數字和未接來電的數字,鄭仁愕然。
還沒等手機處理完這么多信息,一個電話就打了進來。
……
……
這里絕對不是高潮,不想被404,就只能這么一筆帶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