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機落地的時候,應該是北京時間八點左右。
此刻的斯德哥爾摩還是凌晨三點多。
鄭仁折騰了一整天,從天南折騰回帝都,吃了頓飯,又飛到斯德哥爾摩。
好累,累的走路都能睡著。
下了飛機,小奧利弗打著哈氣,眼看要睡著了。
“喜寶兒!俺們回來啦,你看看誰來了!”教授一點都不累,精神抖擻的吼道。
鄭仁被嚇了一跳。
小奧利弗迎上前,接過鄭仁和蘇云手里的拉桿箱,教授興高采烈的給鄭仁介紹斯德哥爾摩的機場。
哪里有什么八卦,哪里是什么年代建的,哪里又接待過什么重要人物。
鄭仁根本沒聽清楚教授說的是什么,沒精打采的出了機場,坐上小奧利弗開的車。
上了車,教授興奮的就像是座椅有攝氏五十度一樣,根本坐不安穩。
他猶豫了很久,還是決定馬上打電話聯系。
教授的語言很奇怪,鄭仁聽不懂,但是其中還夾雜了幾句能聽懂的英語。
蘇云聽了兩句,神色一變。
鄭仁感覺到氣氛的變化,用詢問的目光看蘇云。
“教授說的是瑞典語和英語混雜的語言。”蘇云道:“不過好像梅哈爾博士已經不行了。”
“……”鄭仁無語。
折騰了這么遠,還沒等自己做手術,梅哈爾博士就要死了?
這特么不扯淡呢么。
“富貴兒說,已經上了體外膜肺。”
“……”
梅哈爾博士心臟功能是最差的,其次是肺臟。
年紀老了,多器官臟器衰竭是必然要面對的事情。
而體外膜肺,比呼吸機要更先進,能暫時解決梅哈爾博士呼吸衰竭的問題,并且降低心臟負荷。
呼吸機的正壓機械通氣是呼吸衰竭最為有效的常規支持治療手段,可滿足大部分患者的通氣需求。
但對于病情極重的呼吸衰竭患者,如重癥ARDS、肺炎、大面積肺栓塞、支氣管哮喘以及部分需要接受肺移植的終末期肺病患者,常規正壓通氣常常難以維持滿意的通氣和氧合,就需要體外膜肺了。
體外膜肺上了,能讓患者的心臟負荷減輕一些,但并無法根治心臟衰竭的問題。
梅哈爾博士想要的是身上少點管子,但最后卻插滿了管子。
這事兒……鄭仁嘆了口氣。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很憤怒,像是一只狂暴的獅子般,幾乎是在怒吼。
鄭仁看了一眼蘇云。
蘇云聳了一下肩膀,攤手,望天,“撕逼呢,那面好像說梅哈爾博士的狀況是教授做前列腺介入栓塞造成的。”
學術上的傾軋,絕對的殘酷。
睜著眼睛說瞎話這種事情,最是常見不過。
反正梅哈爾博士都要死了,棺材板是肯定按不住的。借此機會傾軋某一學術派系,簡直不要太合理。
畢竟,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是評審諾貝爾生物、醫學獎的地兒。
這里面涉及的利益不要太大。
所以能說出前列腺介入栓塞術會導致梅哈爾博士心臟冠脈出問題這種事兒,一般人還真不敢說。
連術式都弄不懂,指責最頂尖的教授,不是作死呢么?
但發生在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這里懂行的人是很多的……
小奧利弗臉色變了,很是難看。
教授在咆哮的內容,他也能聽懂一部分。雖然不像教授一樣是語言天才,但最基本的瑞典語,小奧利弗還是有學習的。
他一緊張,車子就開始不走直線了。
蘇云嘆了口氣,這面亂糟糟的,早知道就留在家里睡懶覺了。要么找常悅出去喝酒,也是極好的,何必凌晨三點在斯德哥爾摩的街上擔心出車禍呢。
人生的境遇啊,還真是離奇。
教授打完電話,氣呼呼的掛斷,沉重的呼吸像是被斗起脾氣的公牛。
“富貴兒,什么事兒?”鄭仁問到。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沉默了將近一分鐘,最后嘆了口氣,簡單給鄭仁解釋了一下。
今年諾貝爾醫學獎的主要競爭對手,不在醫學分類里,而是生物學、基因學那面。但教授風頭太盛,多少年沒有新術式得到諾獎了?憑啥他就行?
順風順水的時候沒人說什么,可一旦遇到事兒了,就會有人落井下石。
鄭仁笑了笑,是教授的不對,太張揚了,遭人嫉恨。
“你準備怎么辦?”鄭仁問到。
“還能怎么辦,買票,咱倆這就回去唄。體外膜肺都上了,留在這兒有意義?”蘇云陰陽怪氣的說到。
“唉。”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一臉愁苦,嘆了口氣。
“來都來了,去看一眼吧。”鄭仁道,“梅哈爾博士還有意識么?”
“有,但是心臟功能太差了……”
“我記得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心臟介入是全球最頂尖的水平啊。”鄭仁奇怪的說到:“為什么不做手術?”
“老板……”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無奈,自己家老板是真傻還是假傻?
梅哈爾博士都快掉渣了,自己也說,導絲抽出來都能看到血栓。
這種凝血機能,冠脈肯定至少堵塞95%以上。可以手術治療?扯淡呢吧。
蘇云用看傻逼一樣的目光看著教授,見他一臉迷茫,吹了口氣,看著額前黑發飄蕩,然后罵道:“富貴兒,你是不是傻!”
“啊?云哥兒,啥事?咋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疑惑。
“老板的意思是,他能做手術,你特么沒聽懂么?木頭啊!”蘇云沒睡好,一肚子的起床氣,說起話來特別直接,一點都不客氣。
“啊?老板不是做臟器介入的么?”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徹底迷茫了。
“他的醫師證,是普外專業。”蘇云對教授徹底失望了,冷冰冰的說到。
“……”教授這才意識到,好像老板做普外手術,縫合肝臟也很牛逼來著。
不過梅哈爾博士的心臟……真的能做介入手術么?
“老板,云哥兒說的是真的?”教授的聲音抖了起來,緊張得很。
“所有介入手術,只要明確解剖結構,有什么區別么?”鄭仁也很好奇為什么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認為自己不能做手術。
“老板,這兒是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特護專區。”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道:“一會我去給您辦手續,進門要有很嚴格的安保檢查。”
“最近又誰在這兒診斷、治療呢?”蘇云打了一個哈氣,看著特別心不在焉的問到。
教授沒有大嘴巴,而是保持沉默。默默的要了鄭仁、蘇云的護照,他走下車。
里面燈火輝煌,教授的背影拉的很長,灑落在地上,有些落寞。
“老板,沒有你的話,富貴兒這次就完蛋了。”蘇云看著教授的背影,說到。
“不會的。”鄭仁笑了笑,“經營了這么多年,困難一定有,但不會過不去。而且,作為一名成熟的醫生,最先考慮的不是術后的收益,而是手術失敗的后果。”
“你就這么確定富貴兒沒有利欲熏心?”
“還好吧,富貴兒看起來粗獷,但心思還是很細膩的。”鄭仁道:“我們也不用爭執,咱倆能不能見到梅哈爾博士,或者能不能手術,就代表著富貴兒在這里有沒有后援了。”
“我說的是利欲熏心。”蘇云加重后四個字的語氣。
“哦,利欲熏心,也得有本事拿走不是。”鄭仁笑道:“無所謂啦。再說,不是還有你呢么。”
“成天就特么知道裝傻,你咋不來跑諾獎的事情?!”蘇云忽然怒了。
“關鍵是我對諾獎不是很感興趣。”鄭仁道:“嗯,在你聽起來,是不是逼格滿滿?但就是不感興趣,沒什么意思。有這時間看著一群老外勾心斗角,還不如多做幾臺手術。”
“你……”
“蘇云,你說回去后,咱們開教學手術怎么樣?”鄭仁打斷了和蘇云之間的爭執,說到。
“教學?tips手術?”蘇云皺眉,“你不怕飯碗被搶了?”
“你說的話,有兩個問題。第一,醫者仁心,做什么都要從……”
“閉嘴,我沒睡醒,給我灌一肚子的雞湯,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蘇云粗暴的打斷鄭仁的話。
“呵呵。”鄭仁也沒生氣,而是笑了笑,繼續說道:“第二,搶我飯碗?你覺得誰有這個水平?你,還是教授?還是這里的任何一位?”
鄭仁指著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小樓,微笑,問到。
我去……蘇云腦補鄭仁后面的話——我不是說某個人,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蘇云心里好生不舒服。
這種逼格滿滿的話,不應該是自己說出口的么?
到底是誰給他的自信!
可是靜下來想一想,鄭仁說的是真的。
蘇云連找個反面的例子都做不到。
如果說是普外科的手術,鄭仁水準只能說是不錯,在全國任何一家大型三甲醫院可以帶組了。可是要說有多高,那就未必了。
但要是介入手術……放眼全世界……連魯道夫·瓦格納教授都跪的那么徹底,蘇云還真的找不到一個可以打臉的例子出來。
“好吧,老板,你贏了。”蘇云無奈。
“那就這么訂了,回去你和孔主任聯系,第一批患者要做示教手術。”鄭仁道:“抓緊時間把人都培養起來,新術式才能盡快在全國推展開。”
蘇云知道鄭仁的意思,全國有肝硬化晚期需要做tips手術的患者至少以十萬計。每年,還有同樣數量新增患者出現。
一個人,肯定是做不完的。
可是……這難道不是一個掙錢的好買賣么?門外車水馬龍,掛號票一票難求,入院床位一張床炒到紅包三五萬,這不是應該的么?
而捫心自問,自己也努力手術了,沒什么道德上的敗筆。
這世上,真的有圣人?不!絕對不可能!蘇云皺眉沉思,十幾分鐘后,魯道夫·瓦格納教授走出來的時候,蘇云一拍大腿,差點跳了起來。
“老板,你這手棋走的真好!高!真高!”蘇云臉上流露出來少有的佩服神情。
鄭仁迷茫了,這廝在說什么?
什么就高了?要做什么什么牛逼的事兒了?自己怎么不知道?
蘇云也沒解釋,只是以一臉你要做什么我都知道的表情看著鄭仁,嘴角掛著尖酸的笑容。
“老板,辦好手續了,我們可以去病房外的觀察室看看梅哈爾博士。”魯道夫·瓦格納教授似乎有心事,聲音略顯沉悶。
鄭仁、蘇云下車,跟著教授一路走進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小樓里。
這里的裝修風格,像極了生化危機里那所地下研究所。
鄭仁每走出一步,都都聽到回聲,覺得有些毛骨悚然。
這是文化差異、地域差異,鄭仁自己安慰自己。
電梯很大,很寬敞,很安靜。
來到二樓,一個年輕的護士帶著三人一路走到里面的一間病房。打開門,病房和觀察室是由透明的玻璃門隔斷的。
在觀察室里,清晰的看到病房中躺著一個垂暮的老人。他的身上插滿了管子,數不清的機器發出細微的聲響,證明著現代人類正在用最高端的技術,拖延死神的到來。
幾名醫生聚精會神的觀察、記錄,他們看著很年輕,卻很認真。
“老板,里面就是梅哈爾博士。”教授看起來有些沮喪,心情極度低落,“嚴重冠狀動脈閉塞,三根血管同時堵塞了95以上。現在依靠體外膜肺來緩解心臟的負擔,同時抓緊時間尋找治療的辦法。”
“嗯。”鄭仁點了點頭,這些,他已經從視野右上方系統面板里看到了。
“片子呢?”鄭仁問到。
教授隨即和一名正在觀察梅哈爾博士病情變化的年輕醫生交流。
出示了身份證件后,那名年輕醫生做了記錄,然后從電腦上調閱出來梅哈爾博士的冠狀動脈造影的剪影過程。
看樣子在心梗的時候,就已經做過心臟介入手術了。
只是手術并沒有成功,所以只留下一份造影的片子,鄭仁心里猜測到。
不過這都不重要,既然是自己的患者……把梅哈爾博士當做是自己的患者,那么重要的是看片子,看患者,然后手術。
鄭仁想的很簡單,直接坐到機器前,開始閱片。
之前的手術過程沒什么好說的,鄭仁看了幾張剪影后就確定了一點,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敘述的病情還是輕了。
梅哈爾博士的三根冠脈,基本堵死了,心肌嚴重缺血,全靠著毛細血管來提供微不足道的血液供應。
要是沒有體外膜肺的支撐,在體外進行血氧交換,降低心臟負荷,估計梅哈爾博士早都死了。
冠脈里,能隱約看到滿是血栓、鈣化板塊的支架影子。鄭仁回想起來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說法,導絲抽出去的時候,末端就掛著血栓。
這么嚴重的凝血機能障礙,要怎么做才能讓患者恢復呢?
是的,在鄭仁眼里,躺在里面用體外膜肺以及各種機器維系生命火焰不要熄滅的那個老人,并不是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里對諾貝爾生物、醫學獎一言九鼎的老人。
他,
只是一個患者,
只是一個需要手術治療的患者。
“老板……這里,整個浪都堵了……還有希望么……”教授猶猶豫豫的說到。
“用冠脈旋磨術,應該可以,我在想其他的事情。”鄭仁淡淡說道。
呃……教授怔了一下。
冠狀動脈內膜旋磨術,或稱為冠脈旋磨成形術,簡稱旋磨術。
是指使用帶有超高速旋轉的轉頭將冠脈內粥樣硬化斑塊、鈣化組織碾磨成極細的微粒,從而將阻塞的血管腔的斑塊消除的一種手術方式。
這種手術方式是上個世紀八十年代在美國研發出來的,在幾期臨床后,于1993年經過FDA批準,正式成為臨床解決血管內膜鈣化、斑塊的一種手術方式。
“老板,梅哈爾博士有C型的……”教授小聲說著,被蘇云一腳踩在腳面上,他怔了一下,看著蘇云,“云哥兒,怎么了?”
“老板在琢磨下一步,也就是說旋磨術沒什么問題。別扯C型血管開口端板塊是旋磨術的禁忌癥,什么夾層、磨漏了之類的并發癥你都不要考慮。”蘇云吹了一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怔住了。
手術,要是連禁忌癥都不考慮,那應該考慮什么?
蘇云妖孽的一笑,傾國傾城。
“富貴兒啊,你應該考慮的事情是,該如何說服這里的人,讓老板給梅哈爾博士做手術。”蘇云道:“而不是質疑老板的手術水準。”
這馬屁拍的!水準直破天際!
教授都聽傻了,冷冷的看著蘇云,整個人陷入一種懵逼狀態。
難怪云哥兒是老板的助手,自己只能算是外圍助手,看看這層次!
可是……教授心里有無數的疑問,但卻沒辦法問出口。說出來,是質疑老板的水平么?
但這時候質疑一下才是人類應該有的反應吧。還是云哥兒牛逼,根本不質疑。
教授忽然好崇拜蘇云,能做到這種程度,也只有他了。
要完全相信老板么?教授腦海里反復思考的就這么一個問題。
雖然情況惡劣,但是教授還有辦法,了不起博一下老板的水準?
成,諾獎在幾年后唾手可得,雖然自己只是第二作者。
敗……
呸呸,老板不可能失敗。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給自己做著心理暗示。
向云哥兒學習!一定要學習,自己可是要拿諾獎的男人。
權衡利弊后,教授心里一橫,做最后的確認。
“老板,梅哈爾博士的病情極為復雜,您認為手術成功的可能性大不大?”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彎著腰,極為恭敬,小聲問到。
“手術成功是肯定能成功的,我在考慮的是術后短時間內再堵了,要怎么辦。老年人的血管彈性很差,下次可就不一定有機會去做旋磨術了。”鄭仁專心的看著電腦上的影像,淡然回答。
老板就特么是老板,真的能行!
教授橫下心,既然老板說能行,那就一定能行。
回想當時自己第一次看到前列腺介入栓塞術的手術視頻的時候,回想自己第一次看到老板做TIPS手術的時候,回想……
無數的回想后,教授自己感覺信心十足。
“老板,那您先想著,我去聯系給梅哈爾博士做手術的事情。”教授咬牙切齒的說到,他決定把一切都壓上去,“不一定能行,我會盡力。”
“去吧去吧。”鄭仁揮揮手,像是攆蒼蠅一樣,把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攆走。
這廝簡直太吵了,吵到幾次打斷了自己的思路。
鄭仁專心看著手術造影的影像資料,腦海里出現無數類似的文獻。逐一比對,鄭仁尋找著解決梅哈爾博士冠脈、凝血機制問題的方案。
很久后,一個大膽的方案逐漸成型。
教授還沒回來,蘇云坐在一邊,擺弄著手機,時不時看一眼影像。
鄭仁見有時間,馬上進入系統空間,點選手術訓練。
系統手術室拔地而起,一個實驗體出現在眼前。
竟然連體外膜肺都有,鄭仁對系統的智能模擬也很是欽佩。好久沒來做手術訓練了,大豬蹄子的氣質依舊沒變。
只若初見,
還好,
還好!
鄭仁馬上進入系統手術室,開始做旋磨術。
梅哈爾博士冠脈造影的影像顯示,三根冠脈血管起始點的分支處都有斑塊形成,這是手術的禁忌癥之一。
而冠脈全程都是血栓與斑塊,這又是禁忌癥之一。
當然,所謂的禁忌癥只是在現有技術水準下的禁忌,鄭仁是已經可以覬覦巔峰手術的人,這些困難在鄭仁看來,都不是事兒。
比如說血管分支成角的禁忌,從前60°就是禁忌癥。而現如今,已經增加到了90°才是手術禁忌。
技術水平在不斷的進步,所謂禁忌癥也不斷的改變。
但鄭仁的問題在于他只了解了理論,心臟介入手術連一臺都沒做過。
訓練一段時間吧,鄭仁估計需要五天左右的手術訓練就可以完成。
反正自己家大業大,幾個月的手術訓練時間,也不差這點。
而且冠脈的手術,也是很重要的,不算是浪費。
鄭仁沉心靜氣,開始手術。
冠狀動脈旋磨術是采用呈橄欖形的帶有鉆石顆粒旋磨頭,根據“選擇性切割”的原理,選擇性的磨除纖維化或鈣化的動脈硬化斑塊。
手術要做的很精細,這樣才不會切割有彈性的組織和正常冠脈。
置管,導絲進入,手術訓練開始。
冠狀動脈斑塊旋磨導管的頂端為一鑲有微細鉆石顆粒的金屬不銹鋼鉆磨頭,
導管進入冠脈堵塞位置,鄭仁打開鉆磨頭。
鉆磨頭焊接在一根長而柔軟的螺旋旋轉導管上,由其后接的氣輪機驅動高速旋轉,其轉速為180000~200000轉/min。
其高速旋轉時可將粥樣斑塊磨成細小的碎屑并被沖洗至遠端,碎屑可通過毛細血管床。
導管內有一空腔用以通過一根0.25cm、長300cm導絲。
驅動軸裝在4.3F聚乙烯鞘管內,操作時鞘管內用加壓40kPa,并且用生理鹽水持續沖洗,起冷卻和潤滑作用。
斑塊一點點被磨掉,鄭仁的神情卻沒有放松下來,兩條濃眉皺起。
和自己想象中不一樣,即便以巨匠級的介入手術水準,依舊很艱難才能……才有可能完成手術。
看來手術訓練時間要多用一些了……
雖然有“巨款”,可是鄭仁還是特別小心的利用每一分、每一秒的手術訓練時間。
天知道什么時候這些訓練能派上大用場。
難怪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循環介入醫生不敢做,上手才知道,真特么的難啊。
“啪……”鄭仁仿佛能聽到一聲脆響。
冠脈被磨漏了……
鮮血瞬間充滿心包腔。
這要是在外面,下面就該急診大搶救了。打開胸腔,解決心包填塞的問題。
而以梅哈爾博士的身體狀態,可以直接宣布臨床死亡。
鄭仁額頭冒出汗了。
手術,失敗。
再來!
再一次的手術,五分鐘后宣告失敗。
再來!
鄭仁在系統手術室里,專注于手術,異位面的時間流逝完全沒有注意到。
一眨眼,連續22天的手術訓練結束了。
528個小時,31680分鐘,枯燥、乏味的訓練一口氣做下來。
鄭仁沒有疲憊,反而充滿了一股子異樣的興奮。
需要極大毅力才能做到的事情,鄭仁當做是娛樂,像是包夜玩游戲一樣,三萬多分鐘,眨眼即逝。
不吃,
不喝,
不休,
不眠。
但手術,還是成功了!
不是一次偶然的成功,鄭仁連續做了三十臺類似梅哈爾博士的冠脈閉塞開通術,手術完成度全部100%。
但還沒有結束,這只是一個意外,一個開始。
因為梅哈爾博士異常的凝血狀態,所以光是開通冠脈,是遠遠不夠。
鄭仁絕對不想手術成功,幾個月后,梅哈爾博士還要再面對一次同樣的問題。
這次能開通,并不代表著下一次也能。
手術的創傷,不管水平多高,都是會留下來的。而且梅哈爾博士還在不斷衰老,身體漸漸有改變。
下一次,就算是鄭仁都不敢保證能再次做旋磨術成功。
即便是成功,也只能讓患者生存期延長幾個月,隨后還要無休止的面對同樣的情況。
鄭仁在手術完成度100%的情況下沒有下臺,而是取過一根可回收支架,研究了一下。
這根可回收的帶膜支架,是臨床普遍應用的那種。
鄭仁少有的考慮了很久,這才把可回收帶膜支架下了進去。
撐開實驗體的冠脈,實驗體在系統面板上殘留的紅色迅速消退。
手術到這里,應該結束了。
但鄭仁沒有動,他有些擔心,擔心大豬蹄子領悟不了自己的意圖。
然而擔心是多余的。
心念一動,實驗體躺在系統手術室里一動不動。
而時間仿佛過去了幾個月,支架里堆積滿了血栓。
這才是鄭仁考慮的事情,患者能不能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手術成功,就要看這里了。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可回收支架的球囊,又下了一個吸收器,把頻率開到一定范圍,吸收掉落的血栓。
一點點取下帶膜支架,很小心,巨匠級的手術水準,依舊要很艱難才能做到。
可惜,不出意外,還是有血栓脫落,流入其他血管,造成動脈栓塞。
體現在實驗體上,癥狀是腦梗。
雖然手術失敗,但鄭仁卻露出了笑容。
是這次進入系統手術室后,他第一次露出笑容。
思路沒問題,只是操作手法還有待改進。
這就好,只要方向沒問題,一切都好說。
又是不間斷的手術訓練,鄭仁即便以巨匠級手術水準,也做的十分艱難。
這次沒用那么長的時間,21小時44分鐘的手術訓練,鄭仁已經可以熟練的取出滿是血栓的帶膜支架,然后的步驟就簡單了,再下一個新的支架也就是了。
這種新術式唯一的問題在于——患者花費比較高。
幾個月,就要下一個支架,并且還要口服相應的藥物進行抗凝治療。
但畢竟有辦法了,難道不是么?
又用將近10個小時的時間,鄭仁熟練了兩種術式,這才微笑著離開系統空間。
……
……
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的病房觀察室里,蘇云還在低頭擺弄著手機,不知道在和哪個姑娘閑聊。
而教授仍然沒有回來,幾個醫生還在專心記錄每一項數值,并且進行專業的分析。
鄭仁知道,一旦病情有變化,他們就會按動相應的按鈕,找來最專業的醫生對梅哈爾博士做處置。
不過這些和鄭仁都沒什么關系,他帶著微笑,身體后傾,靠到椅子上。
見鄭仁終于動了一下,蘇云放下手機。
“老板,沒問題是吧。”蘇云不知道哪里來的迷之信心,這種連巨匠級別手術水準做起來都很艱難的手術,他竟然相信鄭仁能做到。
“沒問題。”鄭仁道。
頓了一下,鄭仁肯定的說到:“完全沒問題!”
“那就好。”蘇云笑了笑,吹了口氣,“一會我去幫教授。”
“幫他做什么?”鄭仁詫異。
“他的嘴比棉褲腰還要笨,吵架當然吵不贏了。我去幫他吵架,把這個手術拿到手。”蘇云笑吟吟的說到,看樣子心情很是不錯。
“嗯,你吵架比較厲害,去吧,我在這兒等你好消息。”鄭仁抻了個懶腰,懶洋洋的說到。
蘇云臉色一變,鄭仁這是懟自己呢么?
自己嘴上功夫厲害,手術卻不行?!
可是看鄭仁的樣子又不像。
蘇云心里憋屈……MD,一定要重新開展人體心臟移植手術,讓這廝覺得自己手術不行!
鄭仁沒理會蘇云的情緒變化,回想了一遍手術過程,心生感慨。
手術訓練時間大把扔進去,還是有效果的。之前自己判斷有些誤差,但現在回頭看,這種手術,其實并不算難。
是的,不算難,即便斯德哥爾摩卡羅琳醫學外科學研究院里,循環介入的專家都做不了。
對于鄭仁來說,依舊并不算難。
透過玻璃看著病房里梅哈爾博士身上無數的管道,體外膜肺擔負著正常的心肺功能,減低身體負荷,鄭仁心情微有異樣。
這樣,真的有意義么?
蘇云研究生時期弄的心臟移植,是解決這個問題最根本的辦法。可是心臟可以移植,肺臟可以移植,肝臟可以移植,全身臟器都可以。
但是大腦呢?
人類還是逃不過自然規律。
人生就是逆旅,能過一天就便宜一天,不想這么高深的哲學問題了,還是好好研究手術吧。
鄭仁的心里很是有點逼數。
自己的智商雖然不算低,但這種終極問題,人類要是只剩下腦電波,擺脫皮囊的束縛之后,還算不算是人,自己是想不懂的。
火燒眉毛,且顧眼下。
正在不著四六的想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氣呼呼的走了回來。
“被人懟回來了?”蘇云含笑問到。
“我說老板能做,他們不信。”教授道。
“走,帶我去看看。”蘇云站起身,吹了一口氣,額前黑發飄呀飄的,帥的一逼。
“云哥兒,你……”教授皺眉,認為自己不行,蘇云也肯定不行。
蘇云露出標志性嘲諷的笑容看著教授。
“老板……”教授欲言又止。
“老什么板老板,看你那慫樣。”蘇云鄙夷,“這么點事兒都搞不定,走,帶我去。”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怔了一下,沒有動。
“還想不想手術了?”蘇云鄙夷的看著教授,拍著他的肩膀,道:“我跟你講,之前在車里,老板還說你有關系,能說動梅哈爾博士的家人,可以手術。你看,老板果然說錯了。”
教授的臉漲的通紅,雙手握拳,微微顫抖。
“云哥兒,你去的話,要做什么?”教授問到。
“當然是大罵一頓,然后訂票走人了。”蘇云嘴角露出一絲訕笑,“不管是老板還是我,都沒有心臟介入的醫師執照,瑞典是叫這個名字吧。能做手術的可能性本來就不大,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他們是要資格,還是想救人?”
“……”
“趕緊的,帶我去。大老遠把我和老板折騰來,啥也不干,然后就要回去。我跟你講富貴兒,直接這么就走了,我高不高興不說,你猜老板會不會高興?”蘇云抓著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胳膊,就要往出走。
“云哥兒,嘎哈玩意這是。”教授急了,東北話脫口而出。
“都特么跟你說多少次了,去罵他們一頓啊,老板可說能做手術。眼睜睜的看著人死,不說點什么,我心里不舒服。”蘇云拽著教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又一次的動搖了。
本來出去的時候,他還是很堅定的。可是鼓足勇氣叫醒了梅哈爾博士的妻子,對方問起是誰做手術的時候,教授就含糊了。
簡單說了一下,教授恍惚覺得自己在夢游。
老板沒做過心臟手術啊,一句介入手術都是相通的,這就夠了么?
肯定是不夠的。
于是,魯道夫·瓦格納教授就灰溜溜的回來了。
鄭仁能感受到教授心里的猶豫,他笑了笑,道:“蘇云,別鬧了,這里是病房。”
“咦?你在這兒做好人。”蘇云道:“老板,我跟你講,就是教授他不相信你。”
“他沒見過我做心臟介入手術,本來也不應該直接相信。”鄭仁笑道:“是吧,富貴兒。”
魯道夫·瓦格納教授汗顏。
“嗯,沒事的。片子我剛剛又看了一遍,手術成功的幾率很高。你要是問確切的數據,這個肯定是不能有的。但改善心臟循環供血,用旋磨術,是沒問題的。”鄭仁坐在椅子上,溫言溫語的說到。
看著鄭仁嘴角露出的笑容,教授心里似乎安穩了許多。
“手術沒問題,雖然看起來情況很糟糕,但現在還有機會。”鄭仁道:“時間也不早了,富貴兒,你和蘇云再去問問。
可以肯定一點,如果可以手術的話,是不會讓你失望的。要是能做,就準備開臺。不允許做,我和蘇云就準備回去了。”
鄭仁說的簡單,平和。
可越是這樣,教授心里就越是不舒服,感覺自己之前的猶豫,犯了一個天大的錯誤。
“老板,我錯了,我再去試試。”教授說完,掙脫蘇云的手,飛快的跑了。
蘇云嘿嘿一笑,也沒去追他。
鄭仁沒搭理這兩個貨,要是不能做手術,自己轉身就走好了,無所謂的。
不到十個小時,就能看到謝伊人了。能和小伊人在一起,總要比在斯德哥爾摩蹲著強。
反正手術也不是自己說做就能做的,雖然有點小遺憾,但鄭仁很是能接受這種事情。
不說在斯德哥爾摩,即便是在海城,好多手術自己能做,但患者家屬不信任,自己也沒什么辦法。
鄭仁比較好奇的是,蘇云這廝到底是什么時候學習的瑞典語。這種生僻的語言他為什么會學?難道在研究生時期,就開始覬覦諾貝爾醫學獎了?
估計是這樣,要不然學習瑞典語,真是吃飽了撐的。
還真是個有遠大抱負的孩子呢,鄭仁笑了笑。
具體怎樣,和自己沒關系。
人情世故,就那么回事。沒有過硬的本事,最后還只是一名掮客。
觀察室里的年輕醫生們用異樣的目光看著這位黑頭發的家伙,他坐在椅子上,托著腮似乎在想什么。
不過能來到這里的人,都是在醫療界有頭有臉的,不是一群小醫生能得罪的起的人物。
沒人不開眼,去招惹鄭仁。
一直目送魯道夫·瓦格納教授的身影急匆匆消失在拐角處,蘇云才含笑回到鄭仁身邊,一臉你的小把戲我都看懂了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