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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二章 小世子挨罵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這種草的汁液像蒲公英,就是你家相公挺喜歡的一種野菜,大丫知道的,這種植草在關中應該也有,在西域最是常見。”

李思鈺抱著李璇,在石桌上比劃著這種植草的模樣,他所言的植草是一種叫“橡膠草”植物。

“這種植草可弄出一種叫‘橡膠’東西,至于什么是橡膠,你知不知道沒關系,只要記著,這種東西與牛筋差不多,但卻比牛筋還要好些,好處很多的。”

他也無法描述橡膠有何好處,畢竟不好描述,但他覺得,用來整蝎子弩還是不錯的。

李璇不明白他說的這些,只是呆愣看著他的嘴巴一張一合,眼中滿是疑惑、崇拜……

李思鈺放下李璇,笑道:“一碗米粥只剩一口,你不會是故意想要你家相公餓著肚子,沒力氣與你侄兒置氣吧?”

李璇鼻子微皺。

“才……才不是呢,鈺郎就愛說笑!”

“呵呵……”

“哎呀!”

李思鈺起身,笑道:“一起吃點東西,今日什么事情都懶得去問,吃完東西,把你那侄兒打發掉,咱們一起去逛街。”

兩人被陽光拖曳很長,只不過有些令人無語,一個高大如蠻熊男子摟著個矮之人脖子,如混混模樣向廚房走去。

兩人好像說著什么有趣之事,高大男子不時揚起手臂,好像比劃著什么,大笑聲不時傳出,在兩人離去后,一人從閣廊拐角冒出,一臉鄭重看著只剩下箭尾的墻中箭矢,正是粟末女真人疤臉!

疤臉在李思鈺手持七石巨弓,靜靜站立在院中時,他就靜靜靠在閣廊拐角墻壁上,表情卻極為嚴肅,動也不動,始終保持靠著墻壁的姿勢,靜靜等待這一箭射出。

看著大帥走遠,緩緩來到墻壁前,手摸著裂紋縱橫的巨大青石,撫摸著僅剩尾部的箭矢,哪怕不去用力拔箭矢,也知自己不可能拔出來的,至于……可憐的知了,在大帥射出箭矢后……

“神射!”

作為神射手,疤臉比誰都知道,一個可開七石巨弩的神射手有多么可怕。

……

李昭屁股像是得了痔瘡一般,左扭右扭,一會向外張望,一會撓了撓頭皮,很想起身去后院尋找,可是秦書瞳、小五如兩尊門神,兩眼瞪得大大的,每次屁股剛要離開椅凳,秦書瞳就看了過來,他又不得不老實坐好。

反倒是楊氏至始至終都未動彈,好像犯了大錯的孩子,低頭看著腳尖不聲不語。

看到日頭已高高掛起,外面依然無半點動靜,知了吵叫聲讓李昭有些煩躁,嘴里唉聲嘆氣嘟囔起來。

“都一個時辰了,小姑父怎么還未前來?”

“不會一直不見咱們吧?”

楊氏看了一眼李昭,一臉氣憤埋怨。

“與相公說不要理會那李曜,不要摻和皇家之事,偏偏不聽,你以為小姑父是這么容易被欺瞞的嗎?”

李昭嘆氣一聲,他知道自己媳婦因何惱怒,嘆氣道:“相公也是沒法子,上面老爺子壓著呢,你我又能如何?”

“是!相公無奈,現在好了,河右節度使沒了,成了洛陽令!”

“朝廷搬去洛陽,滿朝世家豪族,滿朝紫衣諸公,洛陽令就是個委委屈屈的差使!”

“夢娘,那你說該如何吧?總不能相公也如那李存信無情無義,不忠不孝吧?”

楊氏沉默一會,也未想出個法子來,氣憤道:“還不如相公每日打鐵呢,也不用整日擔驚受怕!”

李昭不由嘆氣一聲。

“唉……相公也想整日安寧,可……可身為世家子,又豈能任意胡為,夢娘不是也想要為楊家討要些許田地么。”

“你……哼!不理相公!”

楊氏別過臉,臉上也是掙扎擔憂。

關隴各家族情況都不是很好,甚至餓死家人也時有發生,否則獨孤家一群娃娃們也不會偷偷離家出走。獨孤家這樣的家族都成了這般,楊氏一門出了個楊貴妃,以及其親屬,當年可是雄霸天下,可隨著安祿山叛亂,楊貴妃死后,新帝登基,楊氏一門幾乎被整個朝堂排擠,楊氏一門迅速衰落,幾乎淪為了不入流家族。

盛世之時,十六王宅的王爺們身份尊貴,可要想娶五姓女,那還還真不怎么容易,沒人希望自己與皇家糾纏不清,一旦出現謀逆之事,必然連累整個家族,就算嫁入十六王宅,最多最多也只是庶的不能再庶了,身處亂世,更是不會嫁入十六王宅,每次桀驁不馴的節度使殺入長安,最先倒霉的就是十六王宅,都知道十六王宅有錢!

楊家怎么說也算是曾經的鼎盛家族,也就現在敗落了,但還是有這個世家女的名頭的,楊家在大唐興盛起來,就是靠著楊貴妃,這與獨孤家有點類似,楊家也與獨孤損送閨女入宮心思差不多,碰巧就再次興盛起來了呢?

命運好像就是這么奇妙,誰也想不到,李思鈺竟然看上了夔王府小世子。

王璞、盧仁琦、韋邕、柳奎、杜承崴等人私下里把十州分了個干凈,李、薛、楊這樣的家族都未得到,其他家族更別提了,消息沒想到會這么快傳揚出去,李、薛、楊等一干家族自然是知道了,李滋連夜遣人與李昭去信,要他務必要在最短時間內前來潼關。

一開始,楊氏極力阻止,可還未過半日,楊家也來人了,看著身穿破舊衣物,伏在地上痛哭的半大孩子,楊氏也只能跟隨前來。

“唉……小姑父估計是不會允了此事的,否則也不會直接扔給朝廷了……”

“哼!”

一聲沉悶冷哼聲傳入屋內,聽到這聲音,李昭、楊氏忙起身。

李思鈺起的不晚,又是練拳,又是射箭,一頓飯吃了小半個時辰,吃完了飯食也未直接前來前廳,而是枕著李璇肚子,躺在床上哼哼唧唧,也不知哼唱的是什么小曲,咿咿呀呀的也聽不清,反正他有的是借口。

看著日頭也挺高了,這才冷著臉,背著雙手來到前廳,見兩人執禮還算恭謹,又哼哼一句。

“怎么?你們是孝敬來了,還是找麻煩來了?”

“小姑父……侄兒拜見姑父……”

李思鈺心中有些惱怒,一屁股坐下。

“說吧,有何不滿,可以說了,是奪了你河右節度使不滿,還是讓你為洛陽令不滿!”

李昭額頭頓時冒起汗水來,忙上前拜道:“侄兒犯下大錯,不敢有何不滿,一切全憑姑父處置。”

“哼!身為一地重臣,不以大局為重,家國天下,先小后大,這是常人之為,但要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李唐宗室!”

“不僅僅只是披著李家之子這塊皮!”

“哼!”

李思鈺冷哼一聲。

“崔王鄭盧李,五大千年家族,你隴西李家自高祖得了天下后興盛,你這一支、一脈自始興盛,但是,你要記住,天下李家無數,誰都可以在國破家亡后茍延殘喘,屈膝求活,唯獨……你們不成!”

“皇室宗親,無關緊要的庶子末流可活,你們卻必死!”

“子孫老幼皆死!”

李思鈺指著冷汗直冒的李昭大罵。

“不知死活!”

“維護整個大唐安穩,忍受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哪怕你們什么都沒有,沒有兵馬,沒有地盤,甚至一無所有,你們也會子孫富貴,尊崇榮耀!”

“哼!”

“一群老混蛋不知死活,整日想著如何得利,卻屢屢動蕩朝廷,恨不得大唐立即完蛋,好跟著一同被砍了腦袋!”

“以你為河右節度使,以你為洛陽留守,不是讓那該死的老混蛋指手畫腳!”

“哼!”

李思鈺一想到這家伙竟然把權利送入李滋手里,心中就是一陣惱火,不顧洛陽安危,放開鞏縣,更是惱怒萬分,指著李昭鼻子一陣大罵,就差點起身揍他了。

李昭哪敢有絲毫反抗,額頭冷汗直冒,低著頭不敢吭聲,楊氏亦是低頭站在一旁不敢言語。

李思鈺又冷哼一聲。

“哼!”

“裕兒、升兒年不足十歲,你為其兄,年最長,好的不學,壞毛病一堆,你是如何為弟妹做的榜樣?”

“是不是也準備讓他們有樣學樣?讓裕兒成為一個傀儡么?”

“若要讓裕兒成為他人傀儡,老子還不如直接留于朝堂上,直接黃袍加身呢!”

“還不如直接讓阿父握有所有權柄,把你們全部干掉呢!”

聽了這么重的話語,李昭身子更加顫抖起來,心下也后悔萬分。

“姑……姑父……”

“哼!”

李思鈺撇過臉,不去看他可憐模樣。

“哼!”

“他人一招手,就跟著巴巴前來,毫無一點自主之心,就憑這點,你李家就別想得河東道一州刺史!”

“老子鄭重告訴你,這是最后一次,若有第二次,老子不但剝了那老混蛋輔政王的皮,你也休想再得一絲權柄,老老實實給老子打鐵去!”

“姑……諾……諾!”

“哼!”

“還有你!”

李思鈺冷哼一聲,指著楊氏冷哼。

“家有良母,子不逆;家有賢妻,夫無橫禍!”

“楊氏貴妃美貌冠絕天下,可又如何?若能賢良溫慧,又豈有安祿山賊子之亂,又豈會身死馬嵬坡?”

“天下開國之主,哪個不是聰慧絕倫,智謀天下?”

“遠的不提,隋文帝妻獨孤氏,高祖皇帝妻竇氏,太宗妻長孫氏,這些聰慧女子不提,就單論當今天下,晉王妻劉氏,朱溫妻劉氏,哪個不是助其夫為天下強番,哪個不是聰慧賢良女子?就是老子的媳婦秀秀,那也不是留居北地草原,看顧營州一地!”

第七百三十三章 裕兒聽話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哼!”

李思鈺一陣訓斥,楊氏也與李昭一般,冷汗直冒,一臉羞愧。

“河北道十州府,那又豈是你楊家可得的?也不看看所爭搶之人是哪些?你楊家本就被他人所排擠,已然落魄衰落,這些世家豪族,哪個不是千年之久,如今的楊家底蘊比得過他們嗎?”

“哼!”

“不知死活,不知潛龍在淵之意,你想要讓楊家立于風口之地,徹底家毀人亡嗎?如果你想要如此,老子把一州與你又如何?”

“姑……姑父……不……不敢……”

楊氏身子急劇顫抖,自己只看到了楊家如今落魄難堪,卻忘了,那些所搶州府家族個個都是頂尖家族,若楊家占了一州,勢必就會有一家失去一州,今后必將成為死敵,以楊家此時老弱病殘,后果……

越想身子越顫抖,越想,楊氏越是驚恐害怕。

李思鈺看到他們夫婦如此,也不再冷聲訓斥,喝了口婢女送來的茶水。

“想要有所得,就要自身有足夠的本事和威望,靠山山傾,靠人人倒,若不懂這些,終究還是一場空。”

“當年楊貴妃得天之寵,集天下寵愛于一身,韓國夫人、虢國婦人、秦國夫人、楊家‘五楊’哪個不是風光一時,可最后又如何?”

“與你們楊家一般的還有獨孤家、長孫家,結果又如何?”

“自身不硬,今日可依靠他人,明日又當如何?”

“哼!看著就來氣,總想著一朝風光天下,卻不愿付出艱辛勞苦,明日讓他們去第一步軍,過些日隨老子前往長安!”

“回去告訴那些老混蛋,十州刺史就不要去想了,老子不會過問此事的,還有……”

李思鈺指著李昭,說道:“你親自前去那些家族,告訴他們,你們李家不會沾染十州之地,告訴他們,老子耐性沒了,若十日內不把此事結束,那十州刺史,他們就休想再要沾染,老子全他娘地下放到春闈去!”

“諾……諾。”

李思鈺正要在訓斥一番,抬頭看到門口露出一片綠色衣角,很是不滿。

“老子又沒把你侄子如何,偷聽……很有意思么?”

李璇心中一驚,忙收起露出的衣角,當她剛撩起衣角,這才發覺自己掩耳盜鈴了,訥訥從門口露出身影,或許為了減少他的不滿,又從一旁拉出不情不愿的李裕。

“相……相公說好的一會就完事,說好的今日要出去玩一會的,吶!裕兒也過來找相公了。”

李裕大驚,神情頓時緊張了起來,低頭拜道:“老……老師。”

李璇偷聽,還倒打他一耙,心中那個氣啊,心想著等晚上定要狠狠懲罰這妮子一番,正訓斥李昭夫婦呢,看到李裕又前來,心中對那些老混蛋很是惱火,冷哼一聲。

“哼!裕兒也是前來逼迫老師么?”

“啊?”

李裕忙擺小手,小臉有些慌亂起來。

“不是不是……是……夔王爺爺是與裕兒說了些……”

“不過!不過裕兒并未是因此前來尋老師,是娘親……娘親做了些糕點,裕兒前來送與老師、大丫姑姑和姑姑的。”

低垂著小腦袋的李裕先是說了夔王,又猛然抬頭,最后又低頭起來,等到他說完話語,忙跑到門口,用力拎著一個頗大的籃子。

李思鈺看到自己弟子雙手用力拎著大竹籃,看著潔凈布錦蓋著的籃子,繃緊的面皮也松了下來。

“嗯。”

“行了,既然都在,那就一起去游玩一番好了。”

李思鈺起身,來到李裕面前,提起李裕手中竹籃,掀開布錦一見只是些類似馕餅的糕點,不由搖頭起來。

李裕以為自己老師不喜,很是緊張,只見李思鈺一手捏了一塊塞入口中,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說道:“雖還不錯,少了不少材料,口感差了許多,不過千里送鵝毛,禮輕人意重,老師很喜歡。”

說著揉了揉抬頭渴望贊許的李裕,又看向李昭,不滿道:“看到沒,好好學著,老子不在乎好孬,至少要有點心,挨訓也能少挨點,傻不拉嘰,也不知跟誰學的,真是的。”

李昭冷汗再次冒了出來,點點點頭稱是,知道眼前姑父甚是惱怒,不敢稍有忤逆。李思鈺也不再多言,狠狠瞪了一眼李璇,這才出了前廳,去準備出府游玩事宜,他的離開讓屋內眾人大大松了口氣。

李昭重重吐了口氣,狠狠抹了把額頭汗水,吐著氣說道:“姑父虎威越來越盛,侄兒都不敢大氣出聲了。”

李璇大大白了一眼與她年紀相仿的侄兒,說道:“你姑父話語,你也聽見了,如今當以穩妥為要,身為宗室子弟,不應盯著一城一地,當以整個天下為首才是。”

“姑姑教訓的是,云倬今后定會三思而行,不讓姑姑失望。”

李璇搖了搖頭,說道:“姑姑失不失望是其次,李唐如今看似得了不少土地,可要知道,你姑父自營州前來,屢屢大戰,百姓無一絲休養生息之機,根基更是不穩,已經無法再生事端了。”

“裕兒不久就將登基,晉王前來事朝,朱溫遣子前來,各地節度使們也會遣人前來,只要朝廷不生亂子,他人就不敢侵入洛陽,休養三五年,朝廷錢糧殷實,自可獨立于世,這也是你姑父期許的,河東十州分與各家族,各家族亦心向朝廷,若我李唐宗室與之相爭,必會讓朝臣與李家離心離德,對今后皇室又有何益?”

“嗯嗯,裕兒聽姑姑的,不爭。”

李昭尚未開口,李裕搶先連連點頭,李璇不由微笑了起來,蹲下身子,輕刮了幾下他的鼻梁。

“還是裕兒最懂事,你老師心里明白著呢,越是爭搶,反而越讓裕兒老師不喜,不爭反而會讓老師時時記得,對不對,小裕兒?”

“嗯嗯,老師不喜歡不聽話的孩子。”李裕小腦袋連點。

“嘻嘻……裕兒最乖了!”

李璇揉了揉李裕小腦袋,起身看向一臉尷尬的李昭夫婦,說道:“行了,該發的火發過了,心氣也就順了,至于那些州府,還是算了,若他們不服,讓他們前來找姑姑就是。”

“姑姑說的是,今后云倬定然謹慎,三思而行。”

李璇笑了笑,說道:“既然已經來了潼關,就在潼關多留幾日,與那些老臣們恭謹些,將來去了洛陽,對你也多有益處。”

又看向楊氏說道:“鈺郎訓斥夢娘終究是有些不妥的,但鈺郎有些話語是對的,云倬性子柔了些,夢娘要多多勸解才是,鈺郎既然已經允了你,明日讓你楊家子侄前往第一步軍,到時自有安排。”

“第一步軍乃營州軍最強步軍,能入其中都是佼佼者,對你楊家當有益處,當然了,軍中自有軍中規矩,若想有所成就,就要不怕吃苦,莫要以為自己是楊家之人就肆意妄為。”

“夢娘知曉了。”楊氏低頭答應。

李璇牽著李裕小手,向外走去,邊走邊說道:“行吧,一同出府玩一日好了。”

四人離開廳堂,李思鈺與大丫已準備妥當了,小五、疤臉、秦書瞳已經在府門外等待了一會。

李思鈺剛要抬步出了府門,抬眼見到身材高大的趙生男、劉氏,身后還跟著垂頭喪氣的裴堅,有些詫異,隨即又上前笑道:“兩位嬸娘怎么也來了?嗯?好像子固有些蔫頭耷腦,不會又惹了麻煩吧?”

趙生男一番眼,說道:“你小子把老娘丟到長安白地,老娘不喜!”

李思鈺搖了搖頭,笑道:“小子一片好意,趙嬸娘還不喜,罷了罷了,既然嬸娘不喜,那就去太原好了,不過……子固還是莫要前往太原了,在父輩羽翼下,永遠也無法長大,還是留在洛陽為左右監門衛好了,雖是個把門的,但也可鍛煉一番,今后有機會再隨本帥征戰幾次,將來自可領太原之兵。”

裴堅大喜,忙要點頭答應,卻猶豫著看向趙氏,猶豫著是否開口。

劉氏不由笑道:“好男兒自當獨領一軍,趙姐姐,妹妹以為行乾所言才是至理,洛陽為都,魚龍混雜,子固于洛陽,多與些老臣相處,將來再跟隨行乾陣前走一遭,不比前去太原差了多少。”

趙氏猶豫著看向李思鈺、劉氏,心下兩相比較,有些難以決定。

前往太原,三五年后,在太原府建立些威望,領太原軍自是水到渠成。留在洛陽,好處也不少,她雖出身低微,卻也知道世家子是怎么個一回事,多與世家之人相處,今后好處自是不少,猶豫良久,最后還是搖了搖頭,說道:“子固還是前往太原,左右監門衛……行乾還是另擇他人好了。”

李思鈺微微點頭,說道:“也好,前往太原也不錯,以下而上,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說著,走向劉氏,從虎狼女衛手中接過木車,彎腰低頭,笑道:“嬸娘今日前來又是為何?不會也是為多奪一州刺史吧?”

劉氏反手輕拍伸過來的臉頰,笑道:“呵呵……臭小子,今次可是猜錯了!”

“哦?”

“坊間皆言行乾廣招門徒,家中一些子侄整日胡鬧,甚是頭疼。”

李思鈺一聽這話就明白了過來,笑道:“呵呵……侄兒還當多大的事情呢,等老宋從太原府回來時,把那些小弟們送來就是了,反正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趕,小侄就不怕人多,王爺、嬸娘不心疼小侄嚴厲就行。”

第七百三十四章 李帥入了胭脂水粉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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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思鈺一想今后門徒數千上萬,甚至數萬、十數萬,整個人也興奮的顫抖起來,至于有些人是不是心懷不軌,他根本不在意,軍事化管理,出來的娃娃們幾乎都是一個樣子,到時候……

“嘿嘿……”

見他滿面笑意答應,劉氏心下頓松了口氣,眼前之人,武勇霸道,甚至還每每胡鬧,但是所授孩童卻個個人中龍鳳,當天下人得知不滿十歲小德子,竟然以千騎大鬧鳳翔府,用一桿黑虎旗阻住邠州王行瑜數萬大軍不敢異動,當這種異類之事傳揚天下,眼珠子更是不知掉了多少。

最最關鍵的,這個光著下巴之人對弟子最為優待,小德子是其一,益王李升是其二,李璇牽著的太子李裕更是被他親自帶在身邊,從河中入太原,又從太原去了潞州,入河北繞了一圈,就是給這個弟子建立威望,讓天下節度使們的認可,河北各節度使們送來數百上等戰馬,朱溫遣子前來,就已經說明,此子已經獲得了無數節度使們的認可。

李思鈺抱起劉氏,連同木車一同抱起放在馬車上,笑道:“嬸娘既然來了,不如一同逛逛街好了,雖然潼關小了點,也亂了點,可還是挺好的,至少比長安、太原熱鬧了不少。”

“嗯,確實熱鬧些。”

劉氏點了點頭,很是贊同,她剛來潼關時,也是被震了一下,雖覺得他有些胡鬧,把一個好好的兵城整成了不倫不類模樣,可還是覺得確實比其他地方要熱鬧不少,人丁也多。

“行乾,你這么做,是不是有些不妥?”

李思鈺剛把劉氏放在馬車上,正準備做起馬夫,聽聞劉氏這么一說,有些不解。

“嬸娘是說潼關?”

“嗯。潼關是兵城,是守御重地,人丁往來,終是有些不妥。”

李思鈺點了點頭,坐在前面,見到李裕眼巴巴看向他,向李裕招了招手,又跳下馬車,把李裕放到自己身邊,這才回答起劉氏話語。

“嬸娘所言不錯,可是侄兒也是無奈,百姓窮苦,也幸好潼關還有些余糧,這些百姓可以依附在我軍身上求活。”

劉氏皺眉,有些不明,說道:“朝廷每逢兵災,都是施粥于百姓,行乾既然有足夠的錢糧,為何不與百姓,讓其離去?”

李思鈺拍了拍李裕腦袋,說道:“裕兒可否記得為師所說?”

“嗯嗯。”

李裕忙點頭,說道:“老師說,人是有惰性的,若是不勞動,只想著他人可與自己吃的,就會躺著,而不是去想著如何為自己肚子著想。”

“而且,若是人人都有事做,就不會無事生非,也會安定許多,哪怕所做的事情再小,也會有所得,哪怕咱們吃些虧也無礙,流水不腐戶樞不蠹,人動了起來,才會有活力,才會有希望,對生活有希望,對大唐有希望,希望就是佛前愿,愿多了,天下才會安定。”

李思鈺拍了拍李裕腦袋,贊許道:“不錯不錯,正是此理。”

“嬸娘,不知裕兒回答可否讓嬸娘滿意?”

看著有一下沒一下揮著鞭子的背影,劉氏嘆了口氣。

“除非……罷了罷了,你在關內一日,沙陀族就不會反叛朝廷,若朝廷能行行乾之策,沙陀族亦無叛心。”

李思鈺點了點頭,劉氏話語雖有些大逆不道,他卻很滿意,忠義之言長于口之人,大多都非忠義之人,反而這種話語更為現實。

秦失其鹿,天下逐之!

李思鈺臉上笑意不改,點頭說道:“嬸娘這話實在啊!裕兒可要記住了,你要是不努力,忘了老師之言,婆婆可是要抓住你,打你屁股哦!”

“嗯嗯,裕兒聽老師的。”

劉氏搖了搖頭,一娃娃,盡管聰慧又如何,年紀太小了,回頭一想,或許正因年紀小,才會被這小子看重吧。

前面的馬車停了下來,李思鈺也勒住了馬車,看著街道上人來人往,卻全給他們讓開了一條挺寬的過道,心下又是感動,又是慚愧,覺得自己出來一次,耽擱了百姓生計。

大丫與李璇跳下馬車,李思鈺也舍了馬車,再一次抱著劉氏下了地,推著木車走向一間看起來還不錯的胭脂水粉店。

“女娃去這些地方也就罷了,難道你也想去見識見識?”劉氏一臉笑意。

李思鈺輕咳兩聲,捏著嗓子,很是怪聲怪調。

“咳咳……”

“啥?俺們家胭脂水粉不好?這是那個嚼舌根的無良子瞎說的,北地王與晉王妃都來了俺家芙蓉齋選購胭脂水粉,晉王妃這么大的美人兒都用了俺家胭脂水粉,哪個敢說俺家的不好?”

“哪個敢?”

“吶,北地王就是給王妃選購這個‘出水芙蓉’,還有……還有這個‘一笑傾城’……”

李思鈺推著木車進了這家“芙蓉齋”胭脂水粉店,一邊推著木車,一邊學著娘娘腔,大丫、李璇、楊氏、趙氏先是進了店,李昭、裴堅哪里會愿意進這種店鋪,早就不知跑哪里飲酒去了,李裕自然要跟著自己老師的,不過他只是個娃娃,也未引起店內選購胭脂水粉夫人小姐們的注意,李思鈺卻不同,如鐵塔一般身影入了店內,立即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又聽著他捏著嗓子說笑,更是讓人別過頭偷笑。

大丫知道自家少爺有時極為胡鬧,只覺得有些好笑罷了,李璇卻覺得有些丟人,忙上前想要推著他離開,還未來到跟前,就聽到劉氏笑罵起來。

“盡會胡鬧,還‘出水芙蓉’、‘一笑傾城’,你是想讓你叔父打上門嗎?”

“唉……”

李思鈺嘆息一聲。

“傾國傾城,暫回眸、萬人斷腸……”

“嬸娘乃北地佳人……”

“還說?”

劉氏指了指店內捂嘴輕笑婦人,看著眾人看過來,李思鈺難得的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不過依然嘴硬,請哼一首《桃花庵》來。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

半醉半醒日復日,花開花落年復年。

不愿鞠躬車馬前,但愿老死花酒間。

車塵馬足權貴趣,酒盞花枝癡人緣。

若將富貴比癡頑,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世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啊!”

李思鈺無恥的剽竊了一回,看著婦人捂嘴偷笑,不由請哼起唐伯虎的詩句來。

屋內婦人笑意一頓,其中一綠裙婦人看向李思鈺更顯詫異。劉氏也是被李思鈺震了一下,隨即又好笑道:“你小子若真愿意宿醉花叢間,當有少人會一覺天明,就怕你這奸滑小子不老實。”

李思鈺苦笑一聲,說道:“最佳美人若兮,顧盼流離。”

“女人的美貌可不是給女人們看的,那只會引起女人們的嫉妒來,只有男人才會欣賞女人含羞帶怯的柔媚,才會一笑傾城,再笑傾國,縱然傾城與傾國,想來也是女人最為驕傲的事情吧?”

“為何男人就進不得胭脂水粉店鋪?偏偏是嬸娘誤導侄兒,又聊起那些大壞蛋來,若是那些家伙老老實實,侄兒又如何不愿宿醉花叢間?”

劉氏笑罵道:“臭小子,自己跑到胭脂水粉店,倒是怪起嬸娘來,討打!”

李思鈺看著木車,很是無奈,這個時代終不如千年后,那個時代,化妝品店應該最喜歡男人進入吧,畢竟一個嬌滴滴的美人說要這個,要那個,總是不好意思不掏錢的。

進來都進來了,若是就此退去,反而又讓他人多了個笑話,反正……就算今日成為一個城內笑談,那也有李克用陪著自己一起倒霉,說讓劉氏是他媳婦呢!

想到李克用吃癟,自己心下反而有了些許得意起來。

推著劉氏在這間大屋里轉悠,雖里面人不是很多,但也有十數個,他到了哪里,哪里就閃開,唯恐自己也成了城內笑談,哪怕李璇也捂著臉閃躲,可也挺奇怪的,一個大男人推著木車在屋內轉悠,不時拿起胭脂水粉盒察看,甚至用鼻子聞聞。這種異類之事,按理說,為了避嫌,屋內婦人應該都逃出屋子才是,可卻無一人離開,只是在屋內閃躲,與他保持一定距離。

“大唐女人還真是豪放!”

李思鈺心下不住嘟囔,眼睛不時偷瞧一眼他人反應,覺得自己臉皮已經夠厚的了,怎么這些女人就不離開呢?

難道她們不覺得尷尬么?

正當李思鈺好奇呢,推著劉氏來到一個木架旁,從精美的木架上取下兩盒胭脂,一盒給劉氏,看她是否喜歡,自己則抱著另一盒,掀開盒子,先是看看顏色是否喜歡,正當他要聞一聞,感覺自己衣角扯動,低頭去看,李裕正抬頭看他。

“吶,你看看是否喜歡,喜歡也給你娘親買幾盒,老師掏錢。”

把手里的胭脂水粉送到李裕手里,又拿起一盒,鼻子湊到上面,又聞了起來。

“這是胭脂水粉,又不是香囊,聞個甚。”

看著李思鈺又拿著胭脂盒聞起來,翻了個白眼。

“所有胭脂水粉都是沒香味的么?”

劉氏正要開口,旁邊一女子突然插嘴道:“也不是所有胭脂都無香味,每家秘制不同,自也不同,這家店鋪只以色正聞名,卻非香氣。”

第七百三十五章 我們不同
北唐天下全文閱讀作者:蛤蟆吞地加入書架

李思鈺看向身側開口女子,一身湖綠色錦裙,隱隱約約可見紅色抹胸,高聳的胸口擠出的溝壑若隱若現,眼角淡淡紋路表明此人年紀當在三十許,丹目、秀鼻、櫻唇,若非眉毛細長且微微上揚,只會給人想要霸占的欲望,正因這眉毛,也給了人想要,又不敢過于靠近感。

李思鈺有些訝然看著此女,片刻才微挑了下眉毛,說道:“原來如此。”

說著又轉身拿起一個胭脂盒,依然湊到鼻尖去聞。

劉氏頓感好奇起來。

“都說了,并無多少香氣,怎么還去聞?”

李思鈺無奈放下胭脂盒,嘆氣一聲。

“嬸娘……”

“唉……”

李思鈺無奈說道:“你們這些女人選些胭脂水粉,不但要看顏色,還要沾些在手上,涂抹幾下,仔仔細細去選,小侄總不能弄的一手通紅吧?看到喜歡的顏色胭脂水粉,給媳婦們選些,給阿蠻留著也就罷了,若是涂抹的一手通紅,他人還當侄兒有男媚之風呢,到時候,小侄如何與人解釋?”

“若是不仔細聞聞,多花費些時間,等小侄看完了架子上的胭脂水粉,嬸娘才僅僅看了小半,總不能推著嬸娘去看其他的貨架吧?或者尷尬站在一旁,與嬸娘討論胭脂水粉成色吧?小侄又不是真的是婦人!”

聽了他的解釋,劉氏一陣無語,心中又有些感動。

一同前來逛街,他人皆入胭脂水粉鋪子,自己卻無法進入,心下的失落懷念也只有自己知道,自己已經病的不能站起身子,縱然由他人推著進來,哪怕是李璇或是那些女衛們進來,也會有“臭美”流言流語,反倒是這個高大男子推著進來,即使有些流言,也只會轉移到了他身上,自己已經不是風華正茂的年紀,不是當年嬌媚之時,又只能坐在木車上的病殘之人,相比“臭美”流言流語,與他北地王身份進了胭脂鋪子相比,如同熾陽下的螢火,只會讓人看到他的背影,只會流傳他的放蕩不羈……

如今更是照顧自己感受,明知這些胭脂水粉并無香氣,還是湊到鼻尖去聞許久,看著不再去聞胭脂盒,而是蹲著在李裕小臉上涂抹胭脂,眼中也濕潤了些。

與她一般感動地不止她一人,大丫、李璇也覺得自己有了些過分,在自己相公入了這間胭脂鋪后,刻意與他保持了點距離,當她們聽到這些話語,又羞又愧。

“少爺……我……”

“鈺郎……”

兩女來到李思鈺面前,像是犯了錯的孩子。

看著低頭扯著衣角的大丫,李思鈺微愣了一下,看到的李璇也是這般模樣,頓時明白了過來,擺手道:“你們看你們的,個人喜好不一樣,興許你們喜歡的與我不同亦說不定。”

說著也不去理會她們,指著一個盒子,對著李裕說道:“試試這個,為師覺得這個盒子里的應該不錯,你娘皮膚白皙,不宜太紅了,白里透紅才是最佳,人也精神,好看!”

“老師,是這個么?”

“嗯,你皮膚隨你娘,你涂一點,為師仔細看看。”

李裕抱著木盒,抓了一把涂在臉上,頓時“紅里透白”了,李思鈺卻點頭不已。

“不錯不錯,抓了這么多才這么紅,說明這個應該是淡妝,最適合母儀天下之人。”

“不錯不錯!”

李裕大喜,忙蓋上盒子,捧到李思鈺面前。

“老師!”

“買!今日老師掏錢!”

一旁的綠衣女子,大丫、李璇、劉氏,甚至圍了上來的眾女,看著李裕小臉上嫣紅,不由捂嘴笑了起來。

“這個……白色的,你阿蠻師姐皮實,小臉也黑些,這個應該會喜歡,也買了!”

“嗯……這個比較艷紅,應該是涂在唇上的,嗯……你大丫師娘性子有些冷淡,劍眉星目,抹在嘴上……冷艷、嫵媚交融,想想就心動不已,也買了!”

“這個么,怎么是紫色的?涂在臉上肯定不行,也應該是抹在嘴上的吧?你姑姑頭發雪白,臉上還有斑點,不過身材還算火辣,比較異類,口唇抹上紫色的好些?還是血紅的更有征服感?”

“裕兒不知道。”

“這樣啊!那兩樣都買了,回家試試。”

“阿蠻姐姐、大丫師母、姑姑都有了,老師,是不是也給大師母買些?”

“那當然是要買得了,不過你大師母可難辦了,你大師母與你張嬸嬸有七八分相似,天生妖嬈,可自生了你小師弟后,就成了觀音菩薩模樣,不施粉即有傾城之姿,老師怕啊,萬一施了粉,老師被你大師母傾城一笑,勾了魂可咋整?”

“難辦啊!”

眾女看著坐在地上擺弄幾個胭脂盒,聽著兩人話語,看著李思鈺撓頭,一臉不知該如何,皆是一陣無語,大丫與李璇更是羞紅著臉,不敢看他人怪異目光,唯有綠衣女子神色復雜看著他。

“梆!”

“哎呦!”

李思鈺捂著腦袋,抬頭去看是誰這么大膽,竟敢敲自己爆栗,一見是趙生男趙氏,正橫眉冷目盯著他。

“混賬小子,你怎么說也是北地王,一軍主帥,如此胡鬧,讓軍中將勇如何看待你這大帥?”

李思鈺眉頭微挑,冷意驟閃,趙氏猛然后退一步,手按腰間,卻摸了空,這才意識到自己今日是身著女裝。

劉氏與趙氏同是戰陣之將,李思鈺驟閃冷厲殺意,如何會不被她察覺,不過她不是趙氏,趙氏與他相處時間不長,而劉氏更了解眼前男子,你看著他與李裕娃娃坐在地上擺弄著婦人才用的胭脂水粉,看著他嘴里胡鬧,有時委曲求全的令人難以置信,但你要真當他好欺負,那可就大錯特錯,俯臥的猛虎,有時安靜的可以讓猴子在身邊跳來跳去,那是因為這頭猛虎根本就不在意這些,但若真的摸了這頭猛虎的屁股,你就會知道猛虎終究是猛虎,屁股是摸不得的。

劉氏微笑不語,她比誰都清楚,眼前“半大孩子”不知做了多少異類之事,可是營州軍卻從無半點質疑,哪怕營州軍只能被“禁錮”在潼關,營州將只是營州將,而不是一地節度使!

她知道,哪怕眼前的男人真的自己在自己臉上涂抹成了小丑模樣,營州將最多在飲酒時,調笑幾句他們的大帥,如之前軍中流傳他“爬墻頭”、“瞎貓碰死耗子”

調笑,也只能是調笑,該聽令行事的,依然聽令行事,哪怕韓都、馬嶼戰死,哪怕萬余軍卒戰死汾水雁門關,無一人敢質疑他們的大帥軍令錯誤。

這就是營州軍!

劉氏早就知道,知道這些營州前來的軍卒不同,不同于天下各軍,根本就不能用常理去置評。

冷厲殺意驟閃,除了少數幾人有些察覺,其余人只是奇怪,奇怪這個高大女子怎么突然后退一步,擺出戒備姿勢來。

看著低頭依然與李裕擺弄胭脂水粉的男人,眾人很是不解,不解周邊人為何都沉默起來。

“若是太原晉軍,汴州宣武軍,或是天下其余各軍,趙嬸嬸話語是對的,本帥這么瞎整,的確會讓軍中領軍將領感到難堪,會讓他們覺得本帥是他們的恥辱,如穿著婦人衣物搔首弄姿的大帥,如何可統領三軍?”

“可是我營州軍不同,與你們不同,自安祿山叛亂后,帶走了營州軍精銳,我們營州軍百年來就沒有一時一刻不在廝殺,男女老幼……全都要拿著刀槍棍棒廝殺!”

“安祿山叛亂后,大唐雖日漸式微,但總還有這么幾年平穩的時候,大唐真正陷入絕望的時候是在乾符五年,是在黃巢叛亂后,而這才多久?可有二十年?而我們卻有百年,在百年絕望中廝殺……”

“百年啊!”

李思鈺一邊蓋上胭脂盒,一邊低頭嘆息。

“誰又能想到,百年絕望又是怎樣的苦痛難忍?”

“若不自嘲,不自己在絕望中自己找樂子,誰又能承受百年絕望之重?”

李思鈺抬頭去看趙生男,一臉平靜道:“趙嬸嬸,你自幼生于馬匪,后又隨黃巢,可否告知小侄,馬匪中可有侄兒此等之人,黃賊中可有?”

李思鈺看著趙生男沉默不語,搖頭苦笑。

“應該也有不少吧?”

“我們營州人與他們也沒有太多區別,不,也是有些區別的,他們是放縱自我的毀滅瘋狂,而我們是在黑暗中……尋找一絲慰藉的那絲燈火……”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尸還。”

“呵呵……”

“說起來,可能沒人會相信,悍不畏死的營州軍將們,在家中大多都是妻管嚴,大多都畏懼家妻老小,犯了錯,跪在媳婦床前有之,給自己媳婦洗腳倒水有之……”

“丟不丟人?”

“呵呵……兄弟們喝酒時,相互嘲笑對方一副熊樣,甚至會臉紅脖子粗,詛咒發誓,回去要狠揍一頓自己娘們……”

“可那又如何?”

“該跪床頭的,依然跪床頭,該洗腳的,依然洗腳。”

“丟不丟人?”

“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尸還啊……”

“丟不丟人?”

“自拿起刀子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是個死人了,卒者,死也,自披上甲胄的那一刻,我們就已經是個死人,活一天,賺一天。”

“保家衛國,守衛鄉土,我們對得起天,對得起地,對得起對祖輩的誓言承諾,我們沒有丟失營州……”

“可……可我們唯獨……唯獨對不起家中倚門而望妻兒……”

……

“戰罷而還,陪著妻兒老小胡鬧,又如何?”

“真丟人么?”

第七百三十六章 我們就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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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丟人么?

沒有人開口回答,只有李思鈺抱著胭脂水粉盒起身。

領著李裕,在一群婦人艷羨中默默出了屋子,或許……

這就是鐵血柔情。

看著他蕭瑟的背影,大丫鼻子一酸,丟下一屋婦人追了出去,李璇看了一眼屋內婦人神色,默默無聲推著劉氏離開,只留下屋內高大的趙氏。

趙氏張了張嘴,卻無奈嘆氣不語,她也是武將,也只有武將才知武將的悲哀,沒有哪個武將喜歡臨陣廝殺,每次廝殺都意味著在生死線上徘徊,或因權勢,或因無奈,對天地的承諾,對國家、百姓、祖輩的承諾,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徘徊在生死之間。

想到曾經的過往,心下頓覺慚愧,她的性子要強,卻每每與裴仲德置氣,哪怕如今還是這般。

看著趙氏也跟著默默離開了屋子,綠衣女子眼神更加復雜,沉默了稍許,也出了屋子。

李思鈺抱著幾個盒子出了屋,這才想起自己竟然忘了給錢,可當下卻無法讓他返身回屋,因為……

“嘿嘿,俺可是真真看到了李帥進了這家胭脂店,真的,不信問問小九!”

“嗯嗯,俺作證,真的是李大帥!”

“可俺還是覺得不大可能,李帥怎么可能會去這種地方,要去,那也得去登仙樓才是!”

“張兄所言甚是……”

“嘿嘿,聽說魚玄機就在登仙樓!”

“魚玄機?不會吧?聽說魚仙姑已經嫁人了啊!”

“嘿!嫁人咋的了?嫁人就不能……嘿嘿……”

“去去,別嘰嘰歪歪,魚玄機都已經半老徐娘了,李帥能看得上?”

“出來了,出來了……”

無數人伸著脖子,目光全都聚集在抱著胭脂水粉盒子的李思鈺身上,還有臉頰紅彤彤的李裕。

“嘿!還真是李帥!”

李裕看到人山人海圍觀他們爺倆,忙躲到高大老師身后,李思鈺想著還未給他人錢財呢,看到無數伸長脖子的“鴨子”,他也沒法返回屋內付賬了,否則他人還當自己膽怯了呢!

“咳咳。”

李思鈺用力咳嗽兩聲,輕聲道:“裕兒就要登基為帝了,若是這點場面就讓裕兒怯懦,又如何震懾天下那些節度使們,又如何讓無數百姓心悅誠服?”

“哼!給爺們挺直了身子,為自己娘親購買胭脂水粉,咱們不丟人!”

李裕年紀太小,被自己敬愛的老師這么一忽悠,立即挺起了小胸脯,如驕傲的大公雞站到人前,若無腮邊嫣紅,當是個頂呱呱的小英雄。

“哼!”

李思鈺冷哼一聲,大步走在前,旁若無人來到馬車前,把胭脂水粉盒放回車上,出現在門口的劉氏一臉訝然看著他的旁若無人。

“大帥威武!”

“這他娘的才是爺們!”

獅虎爆喝出現在人群,只見營州將李三豹領著一幫腰大膀圓將卒出現在人群,兇神惡煞的營州將卒推開人群,李三豹大步走上前,向李思鈺行了一禮。

“大帥,俺也想媳婦了。”

說完,自顧自進入芙蓉閣。

“慚愧啊!出來這么久,竟然連盒胭脂水粉都未給媳婦買點……”

蒙哥翰搖頭嘆息,正要從李思鈺身邊經過,突然頓住腳步,摸著腦袋,說道:“大帥,俺未曾給媳婦買過這玩意,大帥……該買什么樣的?”

李思鈺想了一下,說道:“女人么,不在乎他人,只要你覺得喜歡,送給玉娘什么樣的都是可以的。”

“羞日遮羅袖,愁春懶起妝。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

枕上潛垂淚,花間暗斷腸。

自能窺宋玉,何必恨王昌?”

李思鈺拍了拍蒙哥翰肩膀,笑道:“女人么,有心就成,無需他人意見。”

蒙哥翰點了點頭,別的他未聽懂,但是“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卻是明白,大手一揮。

“走,今日我營州將勇,但凡有妻室的,哪個若不買上一盒胭脂水粉,老子揍不死他!”

“哈哈……正是如此!”

一大群將勇呼啦啦進入芙蓉閣。

看著大笑進入芙蓉閣的營州將勇,無數百姓傻眼了,全都不明白這些關外蠻子這是怎么了,李思鈺卻感動的想要落淚。

“大帥傳奇!”

身穿員外服,挺著肚子的劉彘一看到這情景,兩眼金光閃閃,推開人群,大步流星上前,奮力怒吼。

“大帥威武!營州軍威武!”

“俺是營州劉彘!”

“五日內……”

“凡是我營州將勇所購胭脂水粉,俺劉彘用腦袋保證,俺保證把胭脂水粉送去營州,俺一文錢都不收,保證送到每一位將勇家眷手里!”

“掌柜威武!”

跟著劉彘的小弟一見自家掌柜出頭,頓時明白過來,齊聲大吼。

王歪脖子大怒,推開人群,對著劉彘怒吼。

“憑啥,憑啥就你能把胭脂水粉送去營州,俺王歪脖子照樣可以!”

王歪脖子向無數圍觀百姓打了一圈揖。

“俺不但免費送胭脂水粉,俺還給每個將勇搭上一支頭釵!”

“頭釵很了不起么?”

紅臉馬躍的推開人群,大步走了出來。

“營州馬躍!”

馬躍向周圍無數人拱了拱手,大聲說道:“俺馬躍最是敬佩鐵血柔情漢子,胭脂水粉店又如何?俺們營州將士就他娘地進了!又如何?”

“十日內,但凡有家室在營州的軍將,所購胭脂水粉、頭釵錢資,馬某一干應下,并為每個身在千里外,戍守帝都營州將勇家室奉上一匹布錦!”

馬躍指著劉彘、王歪脖子,冷哼。

“免費護送胭脂水粉,配上頭釵,很英雄么?”

劉彘、王歪脖子大怒,這混蛋竟然壞了自己好事,他們算是營州軍第一代“官商”,跟隨著營州軍南征北戰,獲利之豐難以想象,他們原本一文不名,但是背后有整個營州支持,有營州錢莊、營州工匠營的支持,這些人財產如吹氣球一般迅速膨脹,當劉彘出來要為營州人免費護送胭脂水粉的時候,王歪脖子和馬躍就知道劉彘想要做什么了,忙出來加價碼。

潼關雖大,卻也小,李思鈺竟然出現在胭脂水粉店鋪中,消息如颶風迅速在整個潼關蔓延,不但有無數百姓前來看熱鬧,就是皇帝李曄、貴妃何氏、各輔政大臣,以及滿朝文武全都藏身人群。

當兩腮嫣紅的李裕抱著胭脂水粉盒子出現在人前時,李曄差點沒把肚子氣炸了,想要訓斥,又擔心他人認出自己,憋憋屈屈藏身人群中,與他惱怒的還有楊復恭這個李思鈺阿爹,至于其余文武大臣雖搖頭哀嘆,心下卻如無數百姓一般,皆是一副看笑話模樣。

可是……咋感覺這么怪異啊?

“裴輔政,這……這是怎么了?”

劉景瑄指著場中正相互怒視,爭執不斷的劉彘、王歪脖子、馬躍,甚至三人帶著的小弟伙計們也加了進去,他可是知道,五千營州軍自營州前來關中,屢經大戰,所余者僅半數,這些人大多都已成了各軍將官,可這也不少啊!

又是免費千里護送,又是所購胭脂水粉、頭釵、布匹全都由他們一力擔之,這得需要多少錢財啊!

啥時候這些商賈這么大方了?

劉景瑄不解,他可是用刀子壓著那些摳門土財主,那也是無法獲得錢財,可……可這些人竟然爭著搶著硬要給!

這都是啥情況啊?

劉景瑄不解,滿朝文武不解,無數百姓更是不解!

楊復恭此時也不用楊氏死命拉著了,反而不時點頭微笑。

看著楊復恭一臉笑意,遠遠看向李思鈺分開正爭吵的劉彘、王歪脖子、馬躍三人,看著不時會有軍將進出芙蓉閣,裴贄搖頭贊嘆。

“楊輔政有福啊!”

楊復恭始終未將目光轉移,哪怕裴贄開口贊嘆,嘴里卻笑道:“我兒素來胡鬧,老夫有時也很無奈,所幸我兒在軍中威望尚可。”

指著一群將勇抱著胭脂水粉盒,相互比較自己優劣,裴贄搖頭苦笑。

“胭脂水粉店鋪,世人皆知是女流流連之所,老夫還從未聽聞男子入其內,如行乾這般王侯之人,如行乾勇冠三軍之人,入胭脂之地更是千古難聞,如此孟浪異行,以老夫看來,必讓軍中將領多為不滿,可如今,楊輔政,你看看如今所入此芙蓉閣者將勇,還有那三個商賈,這又豈是一言‘威望尚可’可道盡其意?”

劉景瑄不住點頭,說道:“咱家最是服氣北地王統軍之能,如此異于當世之舉,亦有全軍相隨,可見北地王軍中威望之盛,只是咱家有一事不明,朝廷窮苦,每每需要富戶相助,素來都是連哄帶騙,甚至用上刀兵,以命相挾,依然所獲甚少,如今這三個商賈竟然爭相出納錢糧以助,咱家實在是想不明白啊!”

“正是此理!”

一個聲音突然插嘴,楊復恭終于從自己兒子身上移開目光,看向出口之人,正是一身常服,一臉疑惑不解的崔昭緯。

楊復恭拱手笑道:“原來是崔輔政。”

崔昭緯暫還未入輔政大臣之列,十州刺史之事了后,他才算入了輔政大臣之列,可聽到楊復恭話語,心中頓喜,忙拱手還禮。

“楊輔政說笑了,崔某還暫未入了輔政之臣。”

楊復恭擺了擺手,頜下黏貼上的胡須一搖一擺。

“崔輔政雖暫未入了輔政大臣之列,但也是鐵板上釘釘子的事情,無非就是晚幾日罷了,早幾日言及又如何?”

劉景瑄亦是上前拱手,笑呵呵說道:“呵呵……楊輔政此言甚是有理,崔輔政,今后咱們可是要多親近親近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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